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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D特典 lost-girl with cat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悠妹

翻译:失误小忍

1

这是「异常」,也是「雄威」。(注:日语中这两个词同音)

少女长时间的默默注视着昏暗灯光下的铁块。

功率过高的空调冷却着宽敞的屋子,冷气随着呼吸在身体内循环,仿佛有种和眼前的铁块逐渐合为一体的错觉。

此时,

「真是可怕……」

脚边传来了小男孩儿似的声音。少女听到后,鄙夷般的扭动唇角,刻意的哼了一声。

「真不像样,这只是普通的铁块吧。」

「但是。」

「怎么了?」

「这可是杀人的工具。」

声音听起来很年幼,但随意做出断言的口气却显得老成。少女一瞬间抿紧了嘴唇,随后马上又哼了一声,重振精神。

不过,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她回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乖戾。

「喂,真的要干吗?」

「当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特意获得这个混蛋资格。」

「……我觉得行不通。」

「什么?这种小瞧人的口气?你当我是谁?」

少女挺起胸膛,大放厥词。

「我活到了现在就是为了这个目的,神也在注视着我。」

「阴阳师说出神这个词,已经无可救药了呢。」

「你说啥,八百万神明不都是存在的么。」

「那个,就是『那家伙』研究出来的东西吧。」

小男孩儿的话让少女哑口无言,她不快的皱起眉头,轻声嘟囔了一句「多嘴」。

「铃鹿。」

小男孩儿继续说道。

「你能活到现在只是单纯的运气好。但是,那个也能成为你继续活下去的充分理由吧?」

少女没有回答。对她来说,那个还不够。

少女急躁的咋了声舌头,踢飞了脚边的笼子。

「喵!」,响起了抗议的尖叫。

2

「今天,擢升大连寺铃鹿为国家一级阴阳师。」

位于这个国家的阴阳师顶点的男人,庄严的、同时又淡然的宣布。

阴阳厅的长官,仓桥源司。

他应该是父亲的同期,性格却完全相反。他锐利、硬气的双眸射出强烈的视线,但从中却看不到任何感情。此外,能深刻的感觉受他的体内蕴藏着巨大的、千锤百炼过的灵气。

能感觉到他成熟的威严,却没有一丝年迈的痕迹,给人以钢铁般的印象。自然萦绕身边的威慑力证明了他就是阴阳厅的——乃至咒术界的——支配者。

大连寺铃鹿如今位于东京秋叶原的阴阳厅大楼。长官室里铺着长毛地毯,除仓桥的办公桌外,还布置有待客用的沙发和茶几。从窗户可以看到JR秋叶原站附近的高楼群。

「以后你要认请自己的立场,加备的努力。期待你今后的活跃表现。」

阴阳厅长官说完后,铃鹿一言不发的停顿了片刻。

然后,轻轻一点头。

国家一级阴阳师是超一流的阴阳师群体,全国仅有十余人。如今铃鹿虽然忝居其末,但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慨。对她来说,国家一级阴阳师的身份只是手段而已,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步骤。

但就在铃鹿点头示意后,干巴巴的笑声突然破坏了室内庄重的气氛。

「真是不得了啊。原本应该还在接受义务教育的小鬼头,竟然直接通过了难关中的难关『阴阳I种』。史上最年轻的『十二神将』也在此刻诞生了,可喜可贺。」

屋子里除铃鹿和仓桥以外,还有一个人。

那是一位精神矍铄的瘦削老人,态度无礼,口气粗鲁,身上穿着做工精良的成套西服。他堂堂正正的坐在沙发上看着铃鹿,啪擦一声打响了手中的扇子。

他是阴阳厅咒术犯罪搜查部的部长,天海大善,被誉为仅次于仓桥的泰斗,阴阳厅的二号人物。

「不久前镜加入『十二神将』时,我没想到未成年人也能成为国家一级阴阳师,着实大吃一惊。即使不精心打理,幼芽也会成长。嘛,虽然你以镜为榜样也有些麻烦。」

老人说着,开心的笑了起来。

天海提到的「镜」就是同为国家一级阴阳师的镜伶路,他是位强大的咒术师,以超人一等的灵力自傲。不过,虽然年轻纪纪实力就大放光彩,但另一方面也有相当大的毛病。因此他很少公开的在世间露面,所以铃鹿也知之不详。

话说回来,铃鹿对其他阴阳师本来就没什么兴趣。

「……无聊。」

轻声嘀咕了一句。

铃鹿特意轻声说出这句明知会引起他人反感的话,但仓桥连眉毛都没动一动,天海则正相反露出了找乐子的表情,让铃鹿更加的急躁难忍,再次清楚的抱怨「无聊」。

「什么『十二神将』,全都是媒体随意加上的名头而已。而且……」

铃鹿的双眼放出锐利的视线,用余光瞪向了天海。

「幼苗还是什么,我早就知道了,我这样的『小鬼头』为什么会拥有足以通过『阴阳I种』的力量。」

「……」

面对铃鹿挑衅的口吻,天海没有做出任何回答,他正面回视铃鹿,轻轻的露出微笑。

铃鹿的内情也就是她父亲的问题。铃鹿的父亲叫做大连寺至道,是被称作『导师』的国家一级阴阳师,在今年的初春时节亡故了,不是普通的死亡,而是人为的利用咒术引发了灵能灾害——灵灾,然后被卷入其中致死。

历史上第一次灵灾袭击,『上巳之大祓』。

铃鹿的父亲就是其罪魁祸首。

大连寺至道不是到一线使用咒术的那类阴阳师,而是从事研究领域。他在自己的研究中,利用亲生女儿来做实验,从她懂事之前——不对,应该是从她出生之前。

父亲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又是有何意图才想到「利用」年幼的自己,铃鹿不得而知。如今他已故去,就更难察其真意了。

但只有一点可以明白,父亲的实验获得了相当的成果。铃鹿天生就拥有强大的灵力,并且随着成长不断强行的展现出阴阳师的才能。「最年轻的国家一级阴阳师」,这个头衔听起来很威风,但自己不过是父亲制作出来的咒术改造过的人类。

「先不说这个。你会牢牢遵守那个约定吧?」

铃鹿冷淡的向对方确认。

「当然。」

仓桥郑重的回应道。

「成为国家一级阴阳师后,仍未成年的你也可以得到一定的权限。我会准备你的职位,你申报的预算也能够保证。不过,你不需要工作人员吗?」

「不需要。助手什么的,我自己的式神就够用了。」

「好的。有其他需要的话就说吧。我会通融的。」

仓桥平淡的宣告后,铃鹿慎重的点了点头。

然后,

「还有一件事……御灵部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铃鹿本打算排除一切感情的提起这件事,但铃鹿刚一开口,仓桥的眼光就突然变得锐利起来——至少看起来如此。

在仓桥的注视着,铃鹿拼命的抑制心中的动摇情绪。她获得『阴阳I种』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不知道在真实的时间轴上,仓桥沉默了多久。

不久后,

「……你的研究领域是『帝国式阴阳术』,所以用得到那边编纂出的关于土御门夜光的资料吧。按照你的希望,我允许你阅读御灵部的资料,还有大连寺至道个人留下的东西。」

仓桥只是作了事务性的保证,然后瞥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天海。咒搜部部长也回应了长官的视线,点头表示同意。铃鹿虽然没有形之于色,心中却松了口气。

父亲曾统领过一个叫做双角会的秘密结社,其构成的咒术者都盲目的崇拜着被奉为现代咒术之祖的土御门夜光。父亲是宫内厅御灵部的部长,这个部门也因此成为了双角会巢穴。策划『上巳之大祓』的也是双角会。

但也正是因为御灵部是这样的机关,他们才能开展许多在对外公开的机构中不能开展的研究。特别是是以父亲为核心开展的关于土御门夜光的研究,很可能已经踏入了前所未及的领域。

在实行灵灾袭击之际,御灵部的大部分资料都已经被废弃,但听说仍然一部分研究成果被收留存在了咒搜部。铃鹿的专业领域『帝国式阴阳术』是现今主流的『泛式阴阳式』的基础,此外还包含着许多禁忌的成份。父亲的研究成果无疑会有力的推动铃鹿的研究,同时也会有益于她真正的目的。

「……我给了你权限,但你一定要慎重使用。」

现在御灵部的资料由咒搜部管理,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能接触到。听到天海说出这些显而易见的唠叨,铃鹿只回以冰冷的视线。

不过天海毫不介意铃意的视线,继续说了下去。

「另外,也不只是关于御灵部的资料。毕竟从今天开始你也是『十二神将』的一员了,你要对此有所自觉,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

与其说是上司,更像是来自前辈的建议。天海以及仓桥都是取得了『阴阳I种』的国家一级阴阳师。除了在组织中的才干以外,就个人而言也是一流的阴阳师。

铃鹿轻轻哼了一声。

「……呼。所以说『十二神将』这种名头傻乎乎,能别这么叫了么?」

「但认真的扮演这个『傻乎乎』的身份才是拥有『权威』的专业人士的职责,即使会被什么都不懂的小鬼头鄙视——你明白了么,新人?」

天海以调侃的口气说道,让铃鹿再次不耐烦的吊起了柳叶眉。他就是想看到这种反应才故意戏弄我吧,虽然心中明知但还是没忍住,铃鹿不禁感叹起自己的不成熟。

自从父亲引发的事件后,铃鹿和天海曾见过好几面,但脾气总是合不来。说不定是老人戏谑的态度会让铃鹿想起父亲,所以下意识的绷紧了神经。

本来,铃鹿就几乎不认识除父亲以外的其他「大人」。

「如今,『十二神将』不仅是在业界,在大众的眼中也有了一定的地位,某种程度上也是明星。这样的话,好好的加以利用才是『大人』的应对之道。」

「鬼知道……只要不是老糊涂的鬼扯就好。」

「哈哈。真是嘴下不留情的小鬼头,反正你马上也就能明白了,因为周围的人也会以不同的态度对待你,要是你有了什么误会就麻烦了……还是鼓起相应的自尊心比较好。」

「自尊心?」

「哦。被他人煽动起来的自尊心只是祸害,自己亲手培养起来的才会在将来成为重要的力量吧。这就是『pride』。」

「……」

铃鹿下意识的涌起了讽刺的想法。

自己身为改造过的人类,不可能有『pride』这种东西。铃鹿在此前的人生中一直被大人们随意的玩弄,如今又被大人教导要鼓起自尊心,完全不能理解。

但,随后又想到。

……不,铃鹿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还有一件事。铃鹿真正的目的。若是能达成此事,届时肯定会以自己为傲。

铃鹿决定为那个目的捧上自己的性命。

这才是铃鹿的『Pride』。

「……我记住了。」

铃鹿冷淡的回应道。

这个房间是最后一个残存的「隐匿处」。

这是陈旧的小公寓中的一间。父亲死后,研究室和住宅自不必说,与父亲有关联的场所全都受到了咒搜部的搜查。这个公寓不是父亲的,而是铃鹿自己通过非法手段租下来的房间,所以才能逃过一劫。本来是为了避开父亲的注意而准备的房间,就结果而言成为了她的计划的救命索。

铃鹿呆站房间的中央,注视着屋子的内侧。

一个与狭窄的房间不相称的巨大金属箱子就在她的前方。

业务用的冷冻箱。

表面上贴满了写有文字的纸条,看起来很怪异。若在无知的人眼中,肯定会被这种无法言喻的不祥之感吓得闭紧嘴巴。这种预感是正确的,因为这个冷冻箱就是「棺材」。

房间里除了少量的私人用品外,只有这个冷冻箱。马达呜呜的响声宛如在少女的脚边卷起了漩涡。

此时她的脚边响起了轻轻的喷嚏声。

「……这个房间里全是灰。偶尔也打扫下吧。」

听到幼小的抗议声,铃鹿愤懑的咋了声舌头。

「多嘴。不喜欢的话就回笼子里去。」

「你肯定体会不到吧,那里住起来真不舒服。」

「那你老实的呆在家里不就好了。」

「不是你擅自把我带来的吗?」

「……真是话多。如果只会抱怨的话,就闭上嘴巴。」

皱紧眉头的铃鹿凶巴巴的跺了下脚尖,随后脚边传来了像是叹气似的叫声。

铃鹿的脚边有一只黑猫。

虽然已经不能称作小猫,但体型仍然没有完全成长。毕竟「他」也不可能继续长大,从第一次见面以来,一直就是这样的大小。

他是式神,而且是从父亲的实验中诞生的特殊式神,拥有猫的肉体。被灵性的存在「附身」的人,在现代被称为生成,他也就是猫的生成。

名字叫做素早。

本来的话,这个式神已经被破坏了……但因为一些缘由在父亲死后,仍然像这样存在着。至少在眼下。

「……然后呢?要搬家吗?」

「现在还不行。不过就在最近吧。」

「这样啊,我有点依依不舍呢。」

「你在开玩笑吧。这种破地方有什么好留恋的。」

「你又在逞强……」

「啥?喂,素早。能别把我看作和你一样吗?」

铃鹿不快的低头看向素早。

「我已经取得了资格,往后我也是专业人士了,不必再在意别人的目光,可以自由的、舒服的生活了。」

「成为专业人士,并不意味着成为大人。」

「明明是只猫,请别用这种久经人世的口气。我和你不同,每天都有在成长。」

听到铃鹿的话,猫晃了晃胡须。

「我可看不到你有什么变化。」

「……」

素早的话让铃鹿看向了眼前的冷冻库。

冷冻库的拉门做成了镜面,上面贴着数枚自己做的纸条,其间的空隙模糊的映照出自己不高兴的身影。染成金色的头发扎成双马尾辫,身上穿着花哨的哥特萝莉装。外表如此有个性,但门板上看不清细节,只有纤细的四肢和脖子,以及小巧瘦弱的身体线条映入眼帘。

若是仓桥和天海,就算看不清细节,也丝毫不损其强硬的印象,和自己不一样,形象仍然会鲜明的照映出来吧。

铃鹿已经和他们同为国家一级阴阳师了,既不是父亲的实验对象也不是人偶。我要挺起胸膛!铃鹿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没变化?那只是你的眼睛坏掉了。专业的阴阳师可不是想当就能当上的。别把我和那些上班族当作一类人。」

「我不是很清楚『那些上班族』指的是什么。」

「所以说你才是只猫……总之,就是别把我当成普通人。而且我还不是普通的专业人士,而是国家一级阴阳师哦~是『十二神将』哦~啊,对了。从今往后你不能再对我随意的称呼了,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上『大人』。叫我『铃鹿大人』。」

「唉?我不要。」

「不许说不要。你要知道是谁在养着你。主人的话是绝对的!」

看到主人露出了自我满足的笑容,素早不服气的摇了摇尾巴。

「说起来,『十二神将』真的那么了不起吗?」

「那、那还用说!『阴阳I种』超难考的。全国只有十几个人吧。在社会上也很有地位,像明星一样!」

「这样啊。总觉得这种称号像是小孩子似的。」

「哈?所以说你才是小孩子。认真的扮演这种角色才是专业人士的责任。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呢。」

「呃。」

素早仍然一幅无法理解的样子,铃鹿盛气凌人的看向他。

此时突然响起了电子音。

「哇!唉?」

铃鹿突然狼狈起来,素早不知发生了何事,抬起了头。铃鹿睁圆了眼睛,慌忙的在周围来回看来看去。

「唉?是闹铃?唉?」

「……铃鹿。难不成是手机的声音。」

「啊!对……!」

铃鹿匆忙的找出小挎包,长时间没有接听的手机正发出响声,同时振动。

铃鹿几个月前有了手机,最初还会玩玩游戏,但现在只是习惯性的充电,然后带在身上。

「恭喜你,第一次接到电话。」

「吵、吵死了!只、只是没有想打电话的对象而已!只是太麻烦了!说、说起来,我的手机号没有告诉给任何人,为什么会有人打电话过来?」

铃鹿的双手握紧了手机,盯着屏幕上显示的不认识的号码,毕竟手机上只记录了自己的公寓以及阴阳厅的传达室的号码。

「……你不接吗?」

「接、接!」

铃鹿紧张得面部僵硬,战战兢兢的按下了通话键。

然后。

『——喂,大连寺。我是天海。现在有时间吗?』

听到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后,铃鹿的身体突然失去了力气。

「……原来是你啊。」

『嗯?怎么了?现在心情不好?』

「不是……说起来,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手机号!」

『喂,喂,你的手机是阴阳厅发的吧?知道手机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哈?这可是侵犯隐私!」

『说什么隐私不隐私的,这可是联络工作用的。原本你也还没成年,有附带条件很正常。』

「你、你说什么?我已经是专业人士了!」

『呀,不论你是不是专业人士,未成年人是没法签手机协议的。』

「协议?」

『啊,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果然是一直窝在咒术中呢——总之,你不必担心,我们不会监听电话的内容的。』

「这、这是当然的吧!」

监听什么的不是虚言,而且自己没和任何人通过电话的事被发现了更让铃鹿感到委屈。铃鹿下定决心,往后不再用这个手机,再另找一个用。

「然后呢?有什么事?」

『只是工作上的联络。』

「你说工作?……我的研究早就报告过了吧?」

『是另外的工作。』

「哈?……喂,这是怎么回事。有关我的研究,不是全由我自己定夺吗?」

『但你也不能因为这个而拒绝其他工作吧。毕竟你已经有了正式的公职,要遵从厅里的命令。』

「……」

铃鹿用力握着了手机,咬紧了嘴唇。电话对面的天海仿佛看到了铃鹿的样子,『嘛,别这么生气』笑了笑。

『这次的工作和研究无关。简而言之,就是国家一级阴阳师的身份附带的一点杂务。』

「杂务?这种小事为什么要特意让我……」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这是你作为「十二神将」的第一次工作吧?没自信的话,要不要推给其他人?』

半是调侃半是挑衅的话,让铃鹿生气的扭动了唇角。然后她突然察觉到了视线。

是素早,他蹲在地上,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铃鹿。铃鹿回想起之前的交谈,马上挺直了后背。

「……呼。你说让别人代劳是在开玩笑吧。嘛,用研究以外的事来打扰我的确提不起干劲来,但我毕竟已经是『十二神将』的一员,在立场上必须接受的一、两件工作什么的,也只好奉陪了。当明星也很麻烦呢。」

铃鹿刻意的发出了笑声,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然后传来了『哦,这样啊』天海的轻声回应。

『这样的话就简单了。拜托你一件事。录像安排在了后天的下午,到时请过来一下。』

「……嗯?录像?」

『啊,不必担心,我会准备好剧本的。』

「剧本……是怎么回事?」

『嘛,当天我也在场,详细情况到时再说。……啊,请别穿平常那种怪里怪气的衣服好吗?更加成熟一点的……啊,呀。衣服也要我们来准备吗。再见。』

「喂,喂……」

电话被挂断了。

铃鹿眉头紧皱的看着手机。

素早歪起了脑袋,

「怎么回事?」

「……鬼知道。」

作为史上最年轻的『十二神将』,即将成为阴阳厅的代言女孩。

天才美少女阴阳师『神童』在两天后诞生了。

3

「开、开、开什么玩笑!」

铃鹿一口喝下了半瓶可乐后,把瓶子用力的敲向桌子,对坐在旁边的天海怒目而视。天海的胳膊肘支在柜台上,单手拿着生啤的杯子,从始至终都保持着笑容。

这是天海常来的小酒店,两人正坐在柜台边的座位上。自从铃鹿令人印象深刻的「出道」后已经过了一周有余,天海提议庆祝一下,于是强行把铃鹿带来了这里。

虽然带未成年人来小酒屋完全算不上庆祝,但天海用「别胡说,『大人』的庆祝一定要在酒馆或风俗店里」为理由强行说服了铃鹿。可怜的铃鹿凭借自己的人生经验自是无法辨别其间的真伪。

「为什么我要在公众面前被戏耍!而且那种节目是什么回事!总觉得就像是笨蛋偶像一样!」

铃鹿握紧杯子把儿,充满愤怒的控诉。

铃鹿被委托的『第一件工作』就是在电视上接受采访。而且节目就像是对「偶像」的特集风格,以最年小的年纪取得了被称为难关中的难关『阴阳I种』的天才阴阳师少女,而且还是美少女。因此虽然说是采访,所有的问题及回答都已经事先准备好,甚至还有礼仪、动作的演技指导。

铃鹿被要求时常保持笑容,时常装出可爱的样子,既要保持天真烂漫,还要有基本的礼貌。

也就是与平时的铃鹿正相反的「设定」。顺带一提,虽然现在已经换回了平时的哥特萝莉装,但在今天的「录制」中,「被强行换上」了有缎带的白罩衫,外面是西式外套以及百褶裙,就像是大小姐学校的校服一样。铃鹿自己重看录像时简直厌恶不堪。

「『我想成为出色的阴阳师呢~』什么的!『我会和上司以及前辈们一起努力的~』!我自己说出口都会觉得肉麻。还有蠢蠢的笑容,谄媚的动作……」

「说实话,我觉得出乎意料的适合你呢。」

「反而更让我感到屈辱!」

「最近你不也挺起劲的吗?」

「别开玩笑了!」

天海没有理睬吊起眼角的铃鹿,悠闲的喝着生啤。

然后,大言不惭的说道。

「我没在开玩笑。我们是很认真的。」

「你知道么,大连寺。对普通大众来说,阴阳师总体而之就是一群来历不明的家伙。形象代言人——可能也不至于用这个词吧。很久之前就有人提出必须要用不同于灵灾修祓方式,将阴阳师在大众心目中的形象推向更加亲切的方向。而此时一位年纪轻轻就才华横溢,外表也很不错的女阴阳师……也就是你出现了。」

「若是年轻的女阴阳师,除我以外还有许多人吧。」

「大家都很忙呢。」

「我也不是闲得没事儿干!」

「新奇性也很重要。而且你不是普通的新人,还有『史上最年轻』的『十二神将』的宣传点。……嘛,说实话,因为你『尚未成年』,所以在厅内也是有人支持有人反对。就结果来看简直好极了。你知道吗?你的非官方粉丝俱乐部都成立了呢。」

「鬼才知道,那种东西!我完全无所谓!」

无论如何,铃鹿最后积累了太多的郁闷情绪,痛骂过后顺势喝光了可乐,用力打了个嗝。天海露出年长者应有的眼神笑了起来,替铃鹿又要了一瓶。

「即使退一百步来说,那个剧本也太糟糕了吧?脑袋蠢吗?是谁写的?」

「负责宣传的人——」

「搞宣传的都是笨蛋吗?」

「是在我的指示下写的。」

「原来蠢的人是你!」

「可是反响很好吧?」

「难道反响好就什么都可以了吗?反正只有笨蛋才会叫好吧?会迷上那种形象的阴阳师的人,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不,不。你太小看自己了吧?大家都称赞你『好可爱,好可爱』呢。」

「你这个……!」

铃鹿努力的想找出用什么词来骂他,天海则是很从容的临阵以待。老人的嘴角上一直保持的微笑实在可怕。

但令铃鹿感到意外的是,和天海聊天很「亲切」。

这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和天海说话。虽然对第一次的工作心怀不满,但毕竟也以用作放松。铃鹿绝不是胆小之人——却相当的怕生。而面对天海时,很不可思议的可以随意的聊天。

「总之。」

天海用筷子夹起碟子里的小菜,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刚才我也说过,大众的反响好得出乎意料,现阶段对媒体的利用也不坏。嘛,也有人对阴阳厅主导的此事冷眼旁观吧,不过阴阳厅——乃至所有阴阳师的形象因此得到了提升,你为此做出了突出的贡献。虽说往后才是正式的登场……你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期待。」

说完后,天海侧眼看着铃鹿,抿嘴一笑。

「负责宣传的人很感谢你呢,当然还有我。」

「……」

铃鹿目不转睛的盯着天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天海提到的「感谢」这个词语,实在让铃鹿始料未及。被别人「感谢」什么的,在此前的人生中从未有过。而且对方还是不曾相识的人。

「……这是什么回事。」

「嗯?也不必惊讶吧。在那群家伙看来,你就是救世主,再怎么膜拜都够。」

「大连寺,这是只有你才能完成的工作。我明白你想抱怨的心情,也知道这是件麻烦的事,但眼下需要你的帮助,拜托了。」

时间凑巧的送来了第二杯可乐,天海把杯子推给铃鹿,和自己的酒杯碰杯。

「为天才美少女阴阳师『神童』干杯。」

「……」

『十二神将』不是官方的头衔,而是媒体的俗称,而且大部分人还拥有不同的、类似外号的称呼。这次,媒体为新晋的『十二神将』铃鹿起的外号就是『神童』。

神的孩子。

突然,曾经和素早的对话在脑海里闪过。

「即使如此。」

「……什么?」

「对『天才』以及『美少女』这种称谓,你不必谦虚。」

「还用你说,这都是事实。」

「哈哈。这就是选你的好处。」

天海愉快的笑了起来,此时点的菜也送上来了,炸鸡块和薯条,蘑菇煎蛋卷和红香肠,全都是些小孩子喜欢的食物,无疑是天海有心为之。两人暂且开始吃饭。

没一会儿,天海从啤酒换成了日本酒。

「呐……大连寺,关于你的『工作』,还有一件必须小心的事。」

天海有些故弄玄虚,嘴里塞满了炸鸡块,铃鹿很不礼貌的催促他说下去。

天海把温过的酒倒进杯子里,

「是你父亲的事。」

「……」

铃鹿脸上的表情消失了,默默的嚼着嘴里的炸鸡。天海的视线从酒杯移向了铃鹿的方向,唇角微微上扬。

「什么嘛,你已经察觉到了啊。」

「……嗯。你的提醒太晚了。」

「抱歉。」

天海苦笑着道歉。铃鹿哼了一声,平静的把筷子伸向香肠。

这只是表面上的镇定,铃鹿逞强的没有表现出来,但像天海这种慧眼识人的主儿,说不定已经察觉到了。

「你是大连寺至道的女儿一事,已经公开发布了。这一点没有极力的宣传,只是作为个人资料的一部分。到目前为止媒体没有对这方面发难,是因为我们事先的牵制。」

「……所以在我的特集上,几乎没有触及『生平』的方面。」

初春发生的灵灾袭击『上巳之大祓』是社会上的大事件。新闻连日的报导盛级一时,事件的来龙去脉——虽然不是全部——也因此公开了出来。在公布的犯人中,包含大连寺至道的名字。

铃鹿是大连寺至道的女儿一事,就算阴阳厅秘而不宣,只要媒体调查的话也会马上被发现。所以阴阳厅才没有隐藏他和铃鹿的关系,但也没有特意张扬,只是事务性的公布。

现在两人的关系还没有被大肆宣传,一方面是因为阴阳厅顺利的开展了情报工作。而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铃鹿在此之前完全没有受到过关注,如今突然的「出道」。总之,虽然铃鹿作为形象代言人超出阴阳厅预料的成功,但这也是周围的人没有设想到的情况。

但往后就不同了。

「下次取材时,对方会不着痕迹的问到你父亲的事。回答已经准备好了,你就按照以前那样——但更加认真一点的回答。准备的回答的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重要的是,要用这个机会把你父亲的事堂堂正正的讲出来。」

在铃鹿备受瞩目的如今,她的生平以及父亲都具有新闻价值。所以要在那些花边杂志兴奋的前来采访前,让铃鹿亲口说明。

「策略就是你提到过一次父亲的事之后,以后就以『就是那么这回事』的态度避而不谈。在这方面,你『尚未成年』反而成了保护盾。若是正经的杂志会照顾未成年人的,即使发生了什么事,届时阴阳厅也会保护你,请相信我。」

「……让我相信阴阳厅?」

「不,是相信我,天海大善。」

天海单手端着杯子朝向铃鹿,露出了无畏的笑容。应该佩服他的派头么,听到这番话的人不禁会有种乘坐在大船上的信赖感。

铃鹿侧目注视着老人,把盛着可乐的杯子抵在嘴边。

「……我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

「你刚才说,在把我推举为吉祥物时,厅内有人以我未成年为由反对。其中肯定也有人以我是『大连寺』为由反对吧?」

「……啊。」

天海坦诚的给出了肯定回答。

「但是,也有不少人『正因为如此』才会推举你,我就是其中之一。」

「为什么?」

「嗯。……嘛,现在我也能如实说了,关于大连寺至道的女儿加入『十二神将』一事,在业内引起的震荡比在社会上更大。厅内也有些不平静。你得到资格差不多已经半个月了,对这方面的氛围应该也有所察觉吧。」

「……」

铃鹿一言不发的啃着薯条。

事实正是如此。警戒,敌意,羡慕,嫉妒,还有恐惧。阴阳厅职员们对『导师』大连寺至道的女儿投出的视线是复杂的。而且,铃鹿之所以年纪轻轻就获得了『阴阳I种』,最重要的理由——她是父亲的实验对象一事在某种程度上也以流言的形式传开了。有人同情,有人怜悯,当然也有人投以嘲笑的目光。

但,相同的是他们都和铃鹿「保持距离」。只是在好奇心的作用下,远远的看热闹。铃鹿称自己的工作是「杂耍」,其实还不仅限于工作。她的生活以及人生在周围的人眼中都是一出「戏」,任凭铃鹿怎么努力都无可改变。

「当然,那些吵闹的家伙都是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反过来,正因为不了解才会吵闹。你的形象战略,不仅是对『外』,也是对『内』。」

『上巳之大祓』给世间带来了巨大冲击,但如今仍然受其影响只有咒术界。和自己同为「阴阳师」的家伙犯下的事件让大部分的阴阳师都无法隐瞒心中的动摇。比起一般人,『上巳之大祓』对阴阳师来说更加的可怕。

虽然大众对咒术的了解不多,但经由咒术界的传播,世间都知道那次事件的核心就是身为国家一级阴阳术师的大连寺至道。他的女儿和他一样加入了『十二神将』,不少阴阳师对此在感情上不能接受,也有人对此心怀毫无根据的恐惧。

天海准备的形象战略也是为了消除他们的这些负面情感。

「总之计划就是表现出那种傻傻的样子,迅速的消除父亲的事件对你的影响。怎么样?这个剧本写得不错吧?」

「你、你果然是个笨蛋。」

「我不是说过么,认真的扮演笨蛋就是专业人士的职责。不论那些真正的笨蛋说什么,只要镇定的应付过去就可以了。」

天海笑言道。

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海的真心话,像是直言不讳,话里又像是重叠着许多纤细的顾虑。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天海和铃鹿的「距离」比其他人都要近得多。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敬而远之,而是在给铃鹿留下了个人空间之余,积累的向铃鹿靠近。当然,有时也会觉得这样很「烦」,但说不定就连会惹恼铃鹿也在天海的计算当中。

「……你,为什么……」

「嗯?」

「……没事。」

铃鹿怄气的回了一句后,自己又点了一杯可乐。

天海是咒搜部的老大,也就是搜查父亲罪行的负责人。

父亲是引发了动摇咒术界的大事件的祸首。说不定他感到对我应该责有某种责任?

「……真麻烦。」

「什么?」

「全部。」

装作偶像很麻烦,周围人的视线很麻烦,回应别人的照顾很麻烦,围绕着自己的事件也很麻烦。

最终结论就是,活着就很麻烦。真麻烦、真麻烦,只要认真的思考,就连呼吸都会变得痛苦。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如此麻烦,都是因为自己是「被制作出来的」人。

但还是要活下去。

再活上一段时间,直到捧上自己的生命那刻。

「……」

铃鹿三缄其口,天海也默默的注视着她。

不久后突然,

「你后悔了吗?」

「唉?」

「后悔成为国家一级阴阳师了吗?」

「……没有。」

铃鹿没有后悔。拥有国家一级阴阳师的地位,是为了达成目的的必要步骤。因此才会取得这个资格,但也仅仅如此,并不是后不后悔的问题。

但由于成为了『十二神将』,铃鹿似乎比以前更加清楚的认识了自己。站在客观的角度上,「大连寺铃鹿」究竟是多么特异的存在呢,这些不想逐一认清的事实,相比之前更加深刻的映照在铃鹿的心中。

还有时常在「大连寺铃鹿」的身后若隐若现的「大连寺至道」。

「……呐,大连寺。即使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你能够取得『I种』的实力无疑是真实的。对此你不必有任何愧疚。……之前我也说过这句话吧?自己亲手培养出的『pride』总有一天会成为自己助力。」

「……你说过,醉鬼说的话都差多。」

「哦,特别是喝醉的老人家呢。」

听到铃鹿的讽刺,天海笑着抬起手肘倾斜酒壶。另一方面,铃鹿在心中反复琢磨着天海的话。

实力是真实的。

但问题是这些实力能否能「使用」。

「喂,我有个请求。」

「哦,真罕见呢。虽然有点害怕,还是姑且一听吧。」

「和我比试一回好么?」

「你说什么?」

这个请求出乎了他的意料吧。就连天海也睁大了眼睛。

「……用咒术比试?」

「还有其他的方法吗。」

看到铃鹿的表情就知道她是认真的。天海「罢手吧」满脸苦涩。

「咒术战不是你的专长。」

「别糊弄我。我也是会一些的。由我看来,若是你手下的那些咒搜官的程度,多来几个我都会不输。」

「嗯……那我想想看谁当你的对手合适,然后……」

「若是合适的对手就没有比试的意义了。」

铃鹿的声音十分认真。

天海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连寺,就算我现在这么说,你大概也不能认同吧。咒术之妙,亦即咒术者的力量,并不是由咒术战的胜负来决定的。我不是要否定咒术战的意义,但那毕竟只是咒术的一部分价值。咒术者也就是阴阳师的真正价值更在其他的方面。」

「……是呢。就算你用嘴来说,我也不能认同。」

「真是的。」

往常的微笑终于从天海的唇角消失了。铃鹿的郁闷略微得到了发泄,继续「拜托了」请求。

「我还没有在真正的意义上认识过其他的『十二神将』。你说让我挺起胸膛,那么我希望能切身的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如果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的话,派其他『十二神将』来也没关系。」

父亲死后,铃鹿曾亲眼见过那些来搜查父亲工作地点的咒搜官,因此她自信能「战胜那些家伙」。

但天海和其他『十二神将』是不同的。铃鹿曾在电视的转播中看到过『十二神将』进行灵灾修祓的现场。但父亲曾说,阴阳师真正的可怕之处,只有在面对面的交锋中才能感受到。

铃鹿必须知道『十二神将』的实力。

铃鹿死死的盯着天海的侧脸。

天海看到少女充满决意的眼神,「哎呀」叹了口气,沉默了一段时间。

「……好吧。我会安排的,你稍等一阵儿。」

铃鹿扑哧一笑,得意的点了点头。

4

「我回来了!啊,好冷!啊,真让人火大!」

走进房间关上房门后,铃鹿马上大声的骂道。

把脚从靴子里拔出来后进入起居室,「啊,让人火大,啊,好不爽!」皱着眉头不停的抱怨。

蜷缩在沙发上的素早冷淡的说了声「欢迎回来」。

「又在工作中被戏弄了?」

「你说谁被戏弄了?只是被一群笨蛋包围,所以压力攒到了极点!这个家伙也好,那个家伙也罢,都是些没用的废物。无知,迟钝,没品位!为什么那些低智能的生物还能活着!」

「呼——」

素早暧昧的回应了一声,毕竟接连几天都是这样,摆出这幅没什么兴趣的态度也是无可奈何。

铃鹿和素早住在整洁的2LDK公寓中,自从在阴阳厅工作后就搬来了这里。

铃鹿以前的住处现在已经处于阴阳厅的管辖中。当然也可以继续住在那里,但前往阴阳厅大楼的交通不太便利。最重要的是,那里对铃鹿来说没留下什么好回忆,所以希望赶紧的离开。

铃鹿尚未成年,本来的话应该住进提供给职员的宿舍,但因为铃鹿觉得满是职员的建筑物里太沉闷,以此为由借到了公寓。能提供这种程度的通融,大部分原由都是因为铃鹿是国家一级阴阳师,对上层拥有相当的发言权。

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铃鹿开始作为阴阳厅的形象代言人活动。在这个立场上,也是为了避免额外的麻烦,才能比较容易的得到许可,住进了有安全保证的公寓里。这种无聊的偶像游戏,也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不过,这个公寓还不足以抵消铃鹿的操劳。

「说起来,那个叫天海的老头就是最大的元凶!都是因为那个混蛋老头,我在厅里工作时也一直要保持偶像的形象,每天都要纯真的、端正的,就算对面是笨蛋也要有礼貌!」

「啊,那还真是辛苦,太勉强了。」

「陪笑陪得我的脸都快抽筋了!」

「你平时多笑笑就好了……不过,你平时的笑容不仅不可爱,反而让人觉得恐怖。」

「不要你管!」

铃鹿大声怒吼,把手中的塑料袋放到了桌上,打开电视,胡乱的脱掉外套,「啊,好饿」坐到了椅子上。

然后打开塑料袋,把买回来的东西摆到桌子上,大量的零食和瓶装可乐。

素早瞥了一眼。

「又是便利店的零食?会营养不全的。」

「多嘴。营养不全也没关系,我也没打算长寿。」

「你说这种话,将来会后悔的。」

「所以说,我不会活到会后悔的年纪的。」

铃鹿打开了零食的包装袋,靠在椅子上转头看向猫。

于是在视野的一边,看到了搁在沙发边上的喂猫用的盘子。

铃鹿在出门前装装满满一盘的猫粮,本来是打算用作一整天的份量,猫似乎一点都没吃。

「嗯?什么嘛。尽说些讨人厌的话,自己却一点都不吃。」

「我没食欲。」

「哈?怎么回事。」

「……」

素早蜷缩着身体,没有再回话。铃鹿一瞬间皱紧眉头,然后马上「看」了素早的状态。不是用眼睛看,而是感知灵气。

因为每天都见面,所以难以察觉到……他的灵气相当的虚弱。当然,铃鹿早就预想到了这种情况,反而应该说是比预想中「维持」的时间还要长……

素早蜷着身体,几乎没有睁开眼睛,眼着就要睡着的样子,无精打采,但又不像是生病。铃鹿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后,哼了一声。

「你啊,每天都神气十足的。难道是不满意我买的饲料?」

「我可没这么说,真的是没食欲。」

「那不就是说,你对这种猫粮没有产生食欲。啊,真是养了只麻烦的猫。」

「……」

「没办法,下次给你买点其他的饲料吧。」

「……嗯。」

「有什么要求吗?」

「……炸肉丸。」

「哈?猫能吃炸肉丸吗?」

「因为利矢喜欢,所以想吃一吃。」

铃鹿的表情产生了动摇。

「炸肉丸啊,那我明天买来吧。」

但她尽可能的保持平时的声音回应,然后吃起了零食。

电视上,一群不熟悉的人兴致高涨的谈论着毫无兴趣的话题。铃鹿伸手拿起摇控器,不断的换台,最终又换回了一开始的频道,无聊的打开了下一袋零食。

「……你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

「真无聊。」

「一直窝着的话,也就不会在意了。」

「我把窗户打开吧,想出去的话就可以出去。」

「冷。」

「哈?猫可真轻松。日复一日的只要睡觉就可以了。」

「……也是呢。」

「但是,我也不羡慕。要是我的话肯定会因为无聊而死掉。」

「……嗯。」

「不过,一整天都要面对笨蛋实在索然无味。说实话我已经忍耐不下去了。申请一间个人专用的研究室吧,不知道能不能快点给我准备好呢。」

「……嗯……」

「啊,对了。要是我有了自己专用的房间,也把你一起带过去吧?反正不论在哪里,你都只是睡觉。」

「……我呆在这里就好。」

「哈?为什么?」

「之前我曾去过阴阳厅大楼,里面全是结界和咒术……有点难受……」

「也是呢。总觉得你的年纪越来越大了。」

「我作为猫大概已经相当年迈了。」

「……什么嘛,大概……」

铃鹿打开了奶油点心的包装,狼吞虎咽的吃光了。喝了口可乐,又粗暴的打开了巧克力的盒子。

就在此时,响起了手机铃声。

铃鹿突然停下了动作,从电视中传来了更加嘈杂的笑声。手机的铃声就这样一直机械性的响着。

「……铃鹿,你不接电话吗?」

「我、我知道啦!只是被吓到了。」

因为一直没有人打来电话,所以如今仍然没习惯。铃鹿焦躁的——还有几分慌张的——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因为没有记录过对方的手机号,所以屏幕上只显示出了号码。反正都是天海吧,铃鹿按下了通话键。

「……有什么事?」

『抱歉迟了些,之前的那件事我已经安排了。』

之前的那件事?正要回问时,铃鹿终于想起了和天海的那次「庆祝」。

铃鹿下意识的挺直了后背。

「和『十二神将』的咒术战……居然拖到了现在。在那之后都过了两个月吧!」

『原谅我吧。我当时只是在酒席上随口应承起来,后来可是花了好多工夫。毕竟每个人都忙得要死……若你还是觉得「拖到了现在」,那就这么算了吧。』

「别开玩,我肯定是要比试的。」

『……对吧。』

电话中传来了天海的叹息声。铃鹿则正相反,拭去了之前散漫的态度,脸上浮现出认真的神色。

「……是谁?」

听到铃鹿的质问,天海又叹了口气。

『「神通剑」木暮禅次朗。我有言在先,你的胜率不足万分之一,只是当作指导你,可以吧?』

「初次见面,大连寺。我是独立祓魔官,木暮禅次朗。」

从外表看来这个男人是个让人感觉良好的青年,不过偶尔露出的眼神闪烁出炯炯锐利的光芒。

身上穿着飞行夹克和牛仔裤,这种朴素的衣服很适合他。个头很高,四肢的平衡感不错,能看出有适度的锻炼。与其说是运动型男人,更像是久经沙场的「一线成员」。

现在灵灾——灵性灾害在东京时有发生,对其进行修祓的就是从属于阴阳厅祓魔局的一群叫做祓魔官的阴阳师,他们可以称作是现代阴阳师中的明星。而取得了『阴阳I种』的祓魔官就不必再加入灵灾修祓的部队,而得到单独——「独立」修祓灵灾的许可。

现在只有五名独立祓魔官。

此地是祓魔局内的训练室,这里覆盖着强化房间的结界,用于祓魔官的训练。

木暮爽朗的打了招呼,铃鹿也「初次见面」向他轻轻点头,然后一直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对手。

木暮在独立祓魔官中,也算是年轻有为的王牌,铃鹿曾在电视上数次看到过他的身影。恐怕在知名度上,与以形象代言人为卖点的铃鹿可堪比肩。

就像铃鹿的『神童』一样,木暮也有一个外号叫『神通剑』,其由来就是插在他腰间的那把日本刀。名刀『二铭则宗』,又叫『天魔刀』。这把刀受到了八天狗之首的爱宕太郎坊的加护——也就是神刀。木暮挥动这把神刀,修祓了许多灵灾。

「我在电视节目上曾数次见过你,今天能见面非常荣幸。说实话,在电视上看到的和真人还是有很大的区别,不愧是『神童』。」

木暮说着露出了苦笑。

他当然听说过关于铃鹿的传闻,不可能不知道铃鹿父亲的事。但木暮对此只字不提,与其说是演技,更像是本身的性格使然。毫不做作的态度能让人感受到木暮的「自信」,以及支撑自信的实力。但他也没有因此妄自尊大,即使面对未成年的铃鹿也没把对方当作小孩子戏弄,而是当作了一名阴阳师。

这就是所谓的好汉,是性情乖僻的铃鹿不擅长应对的类型。

按照铃鹿的要求,训练室里不允许别人进入。现在只有铃鹿、木暮,还有列席的天海三人。

铃鹿用余光瞥了一眼坐在远处的天海,不是用偶像的眼神,而是平时的那种。天海察觉到了铃鹿想说什么,耸了耸肩像是在表达随你的便。铃鹿确认了天海的态度后,再次面朝向了木暮。

「——很抱歉一直装出这种无聊的蠢样子,因为这姑且也算是我的『工作』,你若能理解就最好不过了。」

木暮的动摇比预想中的小,他吊起了单侧的眉毛,向天海投去了寻问的视线。天海看到后嘴唇上浮现出了苦笑,然后又看向了铃鹿。

「……嗯,我能理解。看起来你也很辛苦呢。」

「这就是在公家任职的宿命吧。」

「啊哈哈,那就没办法了。虽然被捧为『十二神将』,但咱们也不过是一介公务员。」

木暮边笑边说道,似乎真的是个不错的家伙。但铃鹿想起了今天的目的,这反而引起了她心中的不安。

「谢谢你能答应我无理的要求。不过,比试的话不拿出真本事就没有意义了。」

「你是让我不要放水吗?」

「是。」

「我做不到。」

「什么?」

马上被拒绝的铃鹿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另一方面,木暮则很平静。

「这是事实,若是我拿出真本事,很可能会让你受伤,甚至可能杀掉你。」

「……唉?看你举止这么有礼貌,说话真让我意外。」

铃鹿瞪向木暮,但木暮仍然一幅亲切的样子,没有变化。原来如此,这种老好人的作风也许就是他的真实性格,但这样反而不好对付。

「看来我被相当的小瞧了呢。因为我还未成年,又是新人?还是说任职于研究岗位?还没有人见过我在咒术战的本事,你的自信是哪来的?」

「……大连寺。只有能通过『看』来判断出灵灾的威胁有多大的人才可以担当祓魔官。即使对象从灵灾变成了阴阳师,凭借身体的感觉也能分辨出来。……当然,也会有那种用『看』无法想象的、身怀剧毒的人。」

对术者来说,「看清」灵力的力量——见鬼之才是最为基础的能力。咒术者在感受并意识到灵气后,才能够捕捉到灵力和咒力。这是基础中的基础,但正因为如此,见鬼的力量才是左右咒术者水准的重要因素。

「……就是说,你觉得我没什么威胁,所以咒术战也只是随便玩玩?」

「这是模拟战。你的目的就是想知道其他『十二神将』的实力吧?不用担心,我能够让你满足的,并且能让你理解。」

木暮说着露出了微笑。

他高高在上的态度说不定就是事实,但也只能维持到我颠覆这一事实为止。

「……OK。我会拿出真本事,你要小心别受伤。」

「我会小心的。」

听到木暮的回话后,铃鹿轻哼一声,转身拉开了距离。木暮也向后退了几步。

天海很不耐烦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啊……那差不多就开始吧。我来喊开始,下个信号就是结束,你们两个都注意不要受伤。」

天海瞥了一眼两人的状态,「开始」发出口号。

铃鹿马上让全身充满了灵气。

但木暮的速度更快。

此前沉静的灵气瞬间变换,不是一味的放出咒力,而是一口气增强了灵能的压力。

「……!」

铃鹿下意识的感到了畏惧,本以为他已经拿出了全力,但只是单纯的刚刚进入战斗状态。木暮还没有行动,等待铃鹿先出招。

「……很好。」

铃鹿的目的是「看清」国家一级阴阳师的实力。若是木暮让出先手,那就让我尽情的试验下吧!

「水气迸发吧,急急如律令!」

提炼灵气转成咒力,注入术式后放出咒符。放出的是水行符,生成了咒术的水流,以怒涛之势冲向木暮。即使仅「看」这一个咒术,就能明白铃鹿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普通的阴阳师。木暮露出了佩服的表情。

但是。

「阿弥陀」

木暮唱出这一句的瞬间,铃鹿的水流就溅起汹涌的水花,然后消失了。

这是种子字,挫败内心的烦恼,击退外部的敌人,怨敌调伏之尊、大威德明王的种字真言。术式本身很简单,但木暮的种子字轻易的就和铃鹿的符术抵消了。

但,刚才的毕竟只是开端。铃鹿马上准备了下一个符术,这次飞速的扔出了三张相同的水行符。

「水气跃起吧,急急如律令!」

三枚咒符在空中飞舞,生成了三股水流,从三个方面袭向木暮。同时用出三枚咒符,其中每一枚的威力都不劣于最初的那一张。木暮迅速的移动视线,「看清」迫近的水流。

随后,三股水流以互相协助之形变换了方向,卷起漩涡发动攻击。这是在和刚才同样的蛮力攻力之外,又迅速调整了术式的布置。

但是。

「阿弥陀」

木暮再次唱出种字真言,其威力再次弹回了铃鹿的符术。

对方的灵力压倒性的强大,压力以及瞬间的爆发力。木暮在须臾之间就提炼出了高密度的咒力,并让咒力爆炸,这足以证明他经过长期彻底的锻炼,在灵力操作、咒力的使用方法这些基本的技术上达到了极高的水准。

那么,就要更充分的尝试。

「——水气疯狂咆哮吧——急急如律令!」

铃鹿一口气扔出了十枚水行符,炼出了全部的咒力,怒涛般的水流——不,是海啸吞没了训练室。远处的天海也慌忙张开了结界。室内充满了铃鹿的咒力,水流的轰鸣声在其间回响。

木暮无处可逃。铃鹿集中注意力观察他的应对,木暮的灵气再次增强。

「阿弥陀」

铃鹿的海啸和木暮的咒力冲撞,房间也因冲击而摇晃。两名『十二神将』的咒力在周围的空间内四处乱撞,仿佛咒力的风暴。铃鹿睁大了眼睛,「看清」木暮。

木暮丝毫没有移动,连姿势也没什么变化。

但果然还是对他造成了一点压力,木暮「呼」用力的吐了口气。

然后他注意到了铃鹿的视线,露出了笑容。

「真厉害呢,最后的那个超出了我的预料,我有点小看你了。」

「……谢谢……」

他称赞了自己,但自己也终于有了切身的感觉,原来如此,这就是『十二神将』。若不是面对面的战斗过,绝对体会不到这种深不可测、不合常理的力量。这次咒术战是有意义的,自己的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但还没有结束。还有许多要尝试的事情。铃鹿拿出一本事先准备好的硬皮书,大概是单行本的大小。

这是圣经。在木暮愉快的注视下,铃鹿迅速的翻开了书。

「产生式神!急急如律令!」

在此瞬间,打开的圣经放出光芒,书页宛如被疾风吹过似的不停翻动,随后飞离了书本舞向空中。在旁观战的天海也感到有意思,惊叹了一声。

飞出的圣书书页折叠,粘结,重合,逐个变出了「形状」,出现了数十个式神,都是以折纸模仿怪兽和猛禽做成的。

这是铃鹿独创的简易人造式。每一个都被强化到了普通人造式的数倍力量。

「冲啊!」

式神们听到主人的命令,接连袭向木暮。木暮的眼眸闪光,第一次跑了起来。

他跑动着躲开式神的攻击,同时双手结成手印。结成的是根本印,然后用坚定的声音朗朗的詠唱出咒文。

「noumakusarabatatagyateibyakusarababokkeibyakusarabatataratasendamakarosyadakengyakigyakisarababiginnanuntaratakanman」

这是不动明王的火界咒,修祓灵灾的祓魔官们常用的基础密教咒术。木暮的全身席卷起咒术之炎,将靠近的铃鹿的式神全部烧尽。

大部分的简易式都可以自动应对大范围攻击的咒术,于是铃鹿一边操作着式神群,一边也结成了手印。

「——以不动明王正末之本愿,成为缠绕此邪灵恶灵之大誓愿!onbishibishikarakarashibarisowaka!」

从转法轮印变为咒缚印,形成了不动金缚的咒术。这个以咒力来束缚对手的咒术在研究上本是用不到的,但铃鹿自行学会了。而与那些在灌输式教育中学会的人不同,她有效的利用自己对咒术的研究,深刻的理解了这个咒术的内部构造。

即使出同样的咒术,其强弱、巧拙也会因施术者而异。对咒术的理解会直接影响对咒术的操作,这就是铃鹿在使用咒术上的优势。

另一方面,因为她一直是自学,所以存在实战经验不足的问题。

木暮「看清」铃鹿的咒术,发出了小声的苦笑。然后用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火界咒之火撞上了飞来的不动金缚。

随后,两者没有像刚才的符术和种字真言那样互相抵消,火界咒反而融解并吞没了不动金缚。铃鹿原本是想用此咒来牵制对方,但木暮的火界咒丝毫没有因其而减弱威力。

「唉?」

铃鹿惊慌了起来。

「祓魔局的新人在慌乱时也经常会这么干,不过你好像只是不知道。火界咒和不动金缚都是不动明王系的咒术,即使相撞也不会抵消,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一方被吸收。」

「……!」

糟糕了,铃鹿的表情有些扭曲。

能听到讲解自是最好不过,但此时不是在练习咒术,而正处于咒术战中,所以脑袋来不及处理这些信息。没有经验的话,是来不及迅速做出反应的。与其说铃鹿在咒术实力上不足,更大的原因还是她不谙战术。

铃鹿咬紧牙齿,拼命的思考接下来的应对。在此其间,木暮的火界咒几乎压制住了她所有的式神。瞬时放出的咒术几乎没有效果,但也只能这样坚持下去。

铃鹿召唤了第二波式神,自己也接连放出咒术。木暮则冷静的分别击破攻击过来的咒术。

若稍加注意的话,就会发现天海已经又坐回了椅子上。但铃鹿没有这份闲情,一味的放出自己知道的咒术。

木暮直到最后都没有拔出爱刀。

5

刚好在年关时,铃鹿申请的个人研究室准备好了。

虽然铃鹿对每件事都唠唠叨叨的不停催促,但因手续上的繁杂,最终还是等到了这个时候,像极了政府机关的办事效率。

但她的烦躁换来了最大限度满足自己要求的房间,不仅是场所,还配备了设备。这样一来,铃鹿表面上的研究以及秘密的目的都能加速推进了。

「嘛,虽然有点陈旧让我不太满意,其他方面都还可以。」

铃鹿回望着自己用显得太大的研究室,点了点头。

虽然嘴里不停抱怨,但表情上充满了高兴。毕竟,她终于得到了自己的城堡。可以一直全身心的投入到研究中,而且一直窝在这里的话,也不必再和其他工作人员碰面,仅是这点就轻松了许多。

现在一个式神正将书架、桌子搬进房间,并整理房间的布置。这个有三对机械手臂的式神是阴阳厅制的泛用式『TypeM3阿修罗』。

泛用式正如其名,是以处理一般杂务为目的而制作出来的人造式。铃鹿随时变化其大小,让『阿修罗』充当助手。

原本的打算是用完就废弃掉,但稍加思考后,铃鹿反而对其进行了彻底的个性化设置,从外表还看不出来,但内部已经完全是不同的式神了。

「比你有用多了。」

「那还真是抱歉了。不过,我又不是铃鹿的式神。」

「就算我不是你的主人,也是你的饲主吧?」

「猫就是不会回报饲主的生物吧?」

「也、也是呢……」

铃鹿回应素早的话最后有些含糊不请。猫呆在桌子上的笼子里,摇晃着胡须。

素早还是一如既往的灵性不安定,但随着天气渐暖,也有像现在这样身体状态不错的日子。不过大概是因为体力下降,现在也不再走出这个以前说住着很不舒服的笼子了。

最近几乎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一动也不动,因为这样着实让铃鹿感到郁闷,所以今天强行带了出来。

「冬天时,你完全变成了有呼吸的毛球呢。偶尔也要晒晒太阳,不然会发霉的。」

「猫就是蜷缩在被炉里的生物吧。就算你让我晒太阳,那个房间的日照也太差了。」

「我讨厌日照好的房间。」

「真不健康。」

「才不想被你这么说。而且你在原来的那个家里时,也不会呆在向阳处吧。」

「……说起来,也的确是这样。」

素早歪起脑袋。铃鹿罕见的在口舌之争中胜出,满足的哼了一声。

「不过时间过得真快呢,在那之后已经过了一年多了。」

「什么之后?」

「哈?真是的,所以说你才是只猫……不是明摆着的。『那家伙』死后。」

「啊。」

「你忘了?猫还真是记性不好的生物。」

「我没忘。但是……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啊。」

猫的表情很难理解,素早尤是如此。平时一直很平静,极少表露出感情。但此时他的声音仿佛流露出了回忆过去时的感伤。

一年前的事件对铃鹿和素早来说,宛于颠覆了整个世界。两人在那之后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铃鹿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成为了国家一级阴阳师,并且有一天会拥有自己专用的研究室。

不过,即使现在发生了变化,过去也不会消失。在可怕的、想要抹除的过去中,还存在着绝对不能忘记的重要之物。

「喂?你知道我为什么特意带你过来吗?」

「想显摆下这个房间?」

「我是在问你,我为什么要显示这个房间。」

「因为你没有其他可以显摆的对象了。」

「你还真会惹人生气!才不是那样,只是想让你看到,这样我离完成目的又近了一步!」

前半句还充满了怒气,最后却稍微流露出了得意之色。然后为了确认猫的反应,看向了桌子上的猫笼。

素早蹲着抽动了几下胡须,尾巴动了动像是在表达什么,但反应仅此而已。

铃鹿皱起了眉头。

「……什么嘛。什么感想都没有吗?」

「对什么的感想?」

「毕竟……总、总会有的嘛。要是在这里的研究顺利就好了——不、不过,我当然是希望一切顺利,那样的话,你又可以和哥哥——」

正当铃鹿的怒气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时。

素早敏捷的动了动胡须,眼睛看向了研究室的门。

铃鹿马上闭上了嘴,紧接着就传来了敲门声。

因为这里是咒术研究室,所以房间里设有强大的结界,遮蔽了来自外部的灵气。但现在还在搬动设备,所以解除了结界。当然门还是会上锁的。

大概是设备商吧,铃鹿想到。

「……喂,我能进去吗?」

从门外传来的声音让素早立起了耳朵,铃鹿也厌烦的皱起了脸,用极为粗鲁的口气回话。

「……不行。滚回去。」

「喂,喂,我可是百忙之中抽时间过来的,让我进去吧。」

「要是很忙的话,更应该滚回去。……对不起,这个房间的安全系统太严密,解咒很麻烦……」

「哈哈哈,不用担心。我已经『看』过了,幸好结界还没启动。」

「你很闲?」

「我都说了是百忙当中抽空过来白。我还带来了研究室的开店贺礼。」

「……为什么是『开店』贺礼……」

从门对面传来的漫不经心的豁达声音,让铃鹿叹了口气。

看起来对方没有回去的意思。若是强行驱逐,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素早,你不要动。」

铃鹿小声提醒后关上了笼子。打开身边的纸箱,迅速的拿出里面的东西,把笼子胡乱的塞了进去,虽然听到了「喵」的一声抗议,但也没有理睬。

素早是父亲制造的式神,人为的将灵性存在依附到了拥有肉体的猫上,极为特殊。就算还达到不禁咒的程度,但在伦理上肯定会受批评,所以不能随意的让其他阴阳师、特别是从属于阴阳厅的国家一级阴阳师看到。

铃鹿藏起素早,走到了门口,再次瞥了一眼背后确认。

集中精神仍然能「看」到素早的灵气,但幸好研究室有大量带有灵气的咒具,只要素早不出声,就不会太显眼。

铃鹿郑重的打开了门。

站在走廊里的就是那个人,之前在模拟战中的对手、独立祓魔官木暮禅次朗。

木暮打了声招呼,冒昧的走进了房间。

好奇的看来看去。

「这里啊,唉?相当宽敞嘛。」

「嗯,你已经看过了吧,快点回去。」

「嘛,别这么紧张。我偶然听说了你的研究室,只是想来露个脸。」

木暮苦笑着说道,然后举起了手里的白色纸盒,看来是买了蛋糕。铃鹿的表情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随后马上看向了别的方向。

铃鹿炫耀似的哼了一声,用下巴示意他坐下。

「有茶喝吗?」

「没有。」

「这样啊。我要是连饮料也买来就好了。」

「就唱自来水吧。」

「你上周又上电视了吧?不过最近比以前次数少了?」

「所以说怎么了?和你没关系吧。」

「难道人气降低了——」

「鬼才知道!我完全无所谓!」

铃鹿狠狠的咒骂了一句,但木暮没有回应,平静的坐到了铃鹿示意的椅子上。

这不是木暮第一次来见铃鹿了,自从那次模拟战后,即使没什么要事,也会时不时的想起过来见个面。铃鹿的工作地点在阴阳厅大楼,另一方面木暮基本上都在祓魔局,虽然两地不算太远,但特意跑来这边很难不被别人当成闲人。

铃鹿早就看穿了木暮的想法,铃鹿几乎没什么朋友,木暮只是为作同僚想略尽人事。也有可能是最近忙得抽不开身的天海拜托他来偶尔看望下铃鹿。

「那个『阿修罗』是你的?」

「还会是其他人的吗?」

「嗯……这不是很强吗?之前的模拟战没上场呢。」

看来,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人造式经过了特殊的加工。铃鹿咋了声舌头,「要你管」。

铃鹿会入手这个只能用于杂活的『阿修罗』,也是受到和木暮的模拟战的影响。为了弥补在那次模拟中察觉到的自身缺点,铃鹿思考之后做出这个决定。

和木暮的模拟战以铃鹿的惨败告终,对手果然不可小觑。失败的原因有好几方面,灵力的强度有质的差异,对咒术的熟练的程度也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经验上的差异自不必谈,在战斗中的随机应变能力大概还比不上对方的零头。说不定只有在咒术的丰富性上可以较量一番,但「会」咒术和「能在实战应用」还有着云泥之别。

总之就是等级不同。铃鹿坦诚的认识到了这点,也并不在意,毕竟铃鹿原本就没打算「战胜」木暮。

对铃鹿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在与木暮这种等级的阴阳师敌对时,不被其「干扰」。

为此需要些什么呢?有什么具体的方法呢?

「……看来,应该是用来争取时间的吧?」

「啊,真是多嘴!怎样都跟你没关系吧!」

经验不足会直接导致判断力不够。为了在思考之前迅速的做出应对,例如在咒术战中,「习惯」是必不可少的。那么,在短时间内无法解决的经验不足问题要用什么来弥补呢?铃鹿想出的应对之策就是,为了做出正确的判断而多争取一些时间。

不论是进行下一次攻击,还是应对敌人的攻击,或是逃跑,对来铃鹿来说时间越多越好。那么,就让式神来为铃鹿争取时间。

自创的折纸式神必须由铃鹿直接操作,于是只能期待有某种程度的自律性的式神来争取时间。所以才会对手头上的『阿修罗』进行强化处理。

进行战斗方面的强化。

「我能体会你想拥有强大式神的心情……但别对周围造成不必要的刺激。」

「哈,这是我的事。你多管闲事也要有个程度。」

果然还是不该放他进来,铃鹿不耐烦的哼哼了几声。木暮也觉得不能继续再开玩笑了,边口头道歉,边把蛋糕盒放到了桌子上。

「难道你是想复仇吗?」

「……怎么会。那次模拟战只是想了解下其他的『十二神将』拥有多强的力量。我的本职是咒术研究,既不是咒术战也不是修祓灵灾。」

「正确的判断。在你的研究领域内,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没有胜算。嘛,就是这么回事。」

「『就是怎么回事』是怎么回事。饶有意味的说些意义不明的话,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但看起来蠢极了。」

「哈哈,你还真是严厉。」

木暮笑着打开蛋糕盒。

「你看,我买了好多,你要吃哪一个?」

「全部。」

「也给我留一个嘛。」

「这是给我的开店贺礼吧。」

「的确是这样没错。」

看到木暮也苦起了脸,铃鹿扑哧一笑,从盒子拿起了切好的一块蛋糕。「小碟子和叉子呢?」木暮问道,铃鹿「没有」回应的同时就直接咬了一口。木暮有些闲得无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

让他呆得太久会有些麻烦,眼下差不多就是个好时机。

「喂。」

「嗯?」

「如今在咒搜部的『十二神将』,只有天海那个老头了吧?」

「别用老头这么没礼貌的称呼。」

「到底如何?」

「嗯,只有天海部长了。……虽然直到数年前,还有一个厉害的家伙。」

木暮说着,一瞬间移开了视线,然后若无其事的反问道「怎么了,突然间问这种问题。」

「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考虑到是咒搜部,说不定会躲起来。」

「即使隐藏身份,也会有流言的。」

「哼……」

木暮是强大的阴阳师,但他从属于祓魔局,而且是独立祓魔官。虽然经常说他是闲人,但实际上他负责的工作在专业的阴阳师中可以算是屈指可数的繁忙。

不止是他,『十二神将』全都很忙。

这样的话……

即使有追兵,应该也不会立即派出『十二神将』。应该提防的果然还是咒搜部的天海。

「……那个老头很强吧?」

「别再叫他老头了……你是问在咒术战的强弱吗?当然很强。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听到木暮理所当然似的回答后,铃鹿无意间认真了起来。

「……真的?」

「真的。……嘛,若是正面较量力量,我处于上风。但咒术战不是这么回事。之前只是为了回应你『想要验证力量』的要求,实际的咒术战会使用更多的花招和圈套。在这种互相欺骗的招术方面,那个人是超一流的。」

「……不过,只要用你的蛮力,就能直接碾压他吧?」

「谢谢你对我的称赞,但这是不可能的。若想要用蛮力封杀那个,普通的水准是不行的……对了,要是我们室长的那种超乎寻常的力量,说不定能行……天海部长最厉害的地方,就是不给对手这样的机会。在分出胜负之前,先行创造出『不会败』的状态,与其说是战术,更像是战略。」

「……战略?」

「对。在战斗开始时已经获得了胜利,这就是天海部长的战斗方式。」

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浅见,木暮又慎重的补充了一句。铃鹿没有回应。

该怎么说呢……似乎高高在上。一认真的思考「对策」就会感到头痛。

「……没有什么弱点么?」

「你有什么阴谋吗?就我所知,那个人的身上能称的上弱点的,也就是酒和女人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啊,还有一个,就是对小孩子心软。」

「……」

铃鹿吃着蛋糕,大概自己都不清楚脸上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木暮轻轻一笑。

「呐,大连寺,你的实力是货真价实的。我和你交过手,所以我的话应该不会错吧?」

「……不过,输了就是输了。」

铃鹿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大概已经听不清了,木暮也没再多说什么。

输了就是输了。现在铃鹿仍然如此逞强。

但在「真正的战场上」,绝对不能输。

不能允许失败。

「你到交了朋友了呢。」

晚上,素早刚回到家就如此说道,铃鹿则脸色认真的「什么?」反问。

「你在说什么?」

「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谁?」

「白天来的那个男人。」

铃鹿摆出了极其苦涩的脸色看向沙发上的素早,但如同她看不出素早的表情,自己表情中的含义也无法传达给素早吧。

「……要是你时不时的忘掉自己只是一只没有常识和社会能力的畜生可就麻烦了。」

「干嘛说这么冷酷的话,难道不是朋友吗?」

「这是明摆着吧!是敌人,敌人!」

「是吗?但白天你们不是聊得挺高兴的么。」

「高兴?……真是的,想让猫理解人意的我真是笨蛋。好了,闭上嘴。」

铃鹿放弃了说服,把买来当作晚饭的零食塞进了嘴里。

一直开着的电视上,播放的还是一群不认识的人聊着无趣的话题。不过今晚铃鹿没有看电视,她正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悄悄要来的某些资料。

是人名单。

「——有了。」

她停下鼠标的动作,注视着名单上的某个名字。

土御门夏目。

即将成为阴阳道名门中的名门、土御门家的下任当家的人。铃鹿拿到的这份名单是位于涩谷的某个著名的阴阳师培养机构、阴阳塾的花名单。听说今年春天土御门夏目进入了阴阳塾,所以铃鹿找来了名单确认。这个简单的名单上除了姓名、性别和年龄外连照片都没有,这个名字正强烈的刺激着铃鹿的想象力。

因为,

「……这个人就是夜光的转世。」

铃鹿的专业领域是『帝国式阴阳术』,而创造出这一体系的人就是天才阴阳师土御门夜光。他在临死之际转生于继承自己血脉的土御门家之人,这个传闻在数年前就煞有介事的传开了。想想看,父亲率领的由夜光信徒所组成的秘密结社双角会能吸引到这么多的成员,很大程度上是受到这个传言的影响。而在父亲周围,许多言论都认为土御门夏目正是夜光的转世。

当然,铃鹿还不知此言的真伪,必须进行相应的查证。

不过,最终的判断必须要留到最后的最后,毕竟铃鹿的「目的」就是以土御门夏目是夜光的转世为前提的。若此言不实就麻烦大了。

「……呼。他是什么样的人呢……能派上多大的『用场』呢……」

对于有志成为专业阴阳师的人来说,阴阳塾是最快的捷径。能够顺利进去就意味着拥有相当的实力。铃鹿还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拿起瓶装可乐,喝了一口。

「……铃鹿,你在做什么?」

「在获得目标的情报。」

「什么?」

「就是调查某个人。」

随便应付了几句后,素早突然来了兴致。

「你想和那个人成为朋友?」

「哈?喂,你从刚才开始都一直在想什么?」

铃鹿倾斜椅子,扭动身体,看向了素早。素早还是一如既视的缩在沙发上,说起来他自打回来后,一直都没动过。

「不知道你在问什么。」

「呀,那个,为什么你突然之间一直在说朋友、朋友的。」

「毕竟,你的朋友很少嘛。」

「我才不需要,朋友什么的。说起来,不是很少,而是没有。」

「不是有那个老爷爷吗。」

「哈?你是笨蛋吗!那个混蛋老头是敌人的老大!你是不是认为所有跟我说过话的人都是我的朋友!」

「能友好聊天的人,就是朋友吧?」

「才不是!……换句话说,你的理解只有这种程度呢……总觉得要得认真的说明会很累的样子。」

铃鹿前后摇晃着椅子,板着脸嘀咕。素早到是一反常态的执着于这个话题,「嗯」,耷拉着耳朵,扭了扭尾巴尖。

「和那个老爷爷以及白天的男人说话时,你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吗?」

「当然。」

「这样啊。」

「就是这样!」

「嗯……那么,铃鹿就没有聊起来很高兴的对象吗?」

「没有。」

「和我呢?」

「才不是因为和你聊天很高兴,只是你这只奇怪的猫太笨了,所以我这个亲切的饲主才会无可奈何的陪你说话,代替我哥哥。」

铃鹿说完,惹人嫌的笑了笑。

但看到素早突然不再说话,又收起了刚才挤出的笑容。

「……素早?」

铃鹿向他招呼,却没有任何回应,于是有些苦恼的不知该做出怎样的表情,想了一会儿苦笑着站了起来。

铃鹿走到了他的身边,抱起了闭着嘴的猫,然后坐上了沙发,把素早放到膝盖上,然后用手指挠着他的脖子。

「你怎么了,在闹别扭?」

「……不是。」

「那为什么不说话?」

「我是在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

素早接受着铃鹿的抚摸,抬起头看向她。长长的胡须轻轻的晃动,被灯光照到的眼瞳纵向缩成细长型。

「人类和猫不同,是靠集体才能生活的动物吧?」

「……然后呢?」

「因为铃鹿是孤单一人。」

听到猫认真的话,铃鹿轻声笑了起来。

「你的话是事实,但我没关系的。毕竟我只还会再活一段时间而已。」

铃鹿说这句话时露出了温柔、又有些骄傲的神情,素早没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

看不出猫的表情。

此时,素早想到了铃鹿的打算吧。

突然间,

「……咦?你好像比平时更暖和了……不热吗?」

「嗯……好像今天比往更热。」

「感冒了?」

「……不知道。」

铃鹿想要炫耀下新的研究室,所以把最近一直窝在屋子里的素早强行带了出去。此时她心中闪过了一丝后悔,但马上咋了声舌头,平复了表情。

「真会给人添麻烦。……你等一下,我去查查怎么去动物医院——」

「……不用了。」

「必须去。」

「我都说不用了……这种程度的发热的话,最近经常有。」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铃鹿领会了他话中的意思,慌忙「看」向素早。

灵气还算安定,但已经很微弱了。可能是之前太习惯了……仔细想想,他的状态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人安心。

铃鹿为自己的大意而内疚不已,但对她来说已经无能为力了。以前她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但素早还是「维持」了下来。

「……要吃冰淇淋吗?」

「谢谢……我不需要。」

「那快点睡吧。感冒什么,最终还是要靠睡觉来治疗。」

「也是呢。」

「我给你拿条毛毯?」

「不用了……不过……」

「嗯?」

「……利矢经常给我做的那个,就是那个折纸……」

「嗯?那个吗?」

「铃鹿会吗?」

「会到是会……你想看?」

「……嗯。」

素早说着,在膝盖上闭上了眼睛。铃鹿「真不愧是猫呢——」窃笑了出来,再次把素早放到了沙发上,自己回到了桌子旁。

「——你喜欢那些会动的小东西吧。」

铃鹿说着,捡起随手扔在地上的挎包,从中拿出了在模拟战中用过的圣经,翻开。

「那么,到了久违的showtime……急急如律令。」

唱完咏文后——「素早」,招呼了一声。

素早睁开了眼睛。

于是,模仿小鸟和蝴蝶的折纸式神围绕着猫的周围,在空中飞舞,跳起了舞步。

素早似乎很高兴,「喵」的叫了一声,摇晃着胡须,喉咙呵呵作响。铃鹿也笑着关掉电视,转过头操作笔记本电脑,从扬声器中流出了音乐。

圆舞曲仿佛融入了寂静的夜晚。

素早的胡须伴着节拍摇晃。铃鹿眺望着他的样子,不知何时也随着旋律拍起了手。

时间仿佛放慢了节奏。

亲切的照顾下奇怪的猫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心里虽然这么想的铃鹿仍然绽放着微笑,打起了节拍。

第二天早上。铃鹿来到昨天刚「开店」的研究室上班,但看到贴在门上的纸后突然表情僵硬了。

这是一张旧报纸,上面记载着『上巳之大祓』第二天的报道。『战后最大的损失』,『未曾有过的大灵灾』,尽是这些刺激性的、却又不夸张的标题。黑色的照片上由倒塌的大楼表现出了令人心痛的场景。

铃鹿下意识的向走廊的两侧观望,没有人影,房间的安全系统也没有异常。

真是下等且拙劣的『乙种咒术』。

铃鹿哼了一声,用力揭了起来。

「……切。」

咋了声舌头,打开锁进入房间。

直到完成工作回家,铃鹿都没有走出去过一步。

6

「哦,像模像样的嘛。」

「因为这是工作。」

「没错。」

「然后呢?」

「嗯?」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嗯,麻,的确有点事。」

好久没来的天海罕见的含糊其词。铃鹿瞥了他一眼后,无所谓的回到了研究工作中。

今天没有带素早来。自从第一天带他来结果发热之后,铃鹿就没有带他离开过家。现在研究室里只有铃鹿和天海,还有默默工作着的式神『阿修罗』。

也许是错觉,天海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铃鹿在埋头工作时很少说话,由于『阿修罗』也不会说话,一天大部分的时间内,宽敞的研究室里都被沉默的气氛所包围。说起来天海认识铃鹿的大部分时间中她都在扮演偶像,所以默默的从事研究工作的样子对天海来说也有些稀奇吧。到访后的一段时间内,天海一直在看着铃鹿工作。

随后,他慢慢在房内四处观望。

「……安全系统很严密呢。」

「……不行吗?」

「怎么会。」

「你怎么这么不干脆。」

「……啊,我看起来果然这样么。」

听到天海无所事事似的回应,铃鹿有意的用力叹了口气,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正面看向了他。四目对视的瞬间,天海——总觉得——脸色有些紧张。

「……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铃鹿正面的质问。天海似乎断了念想,露出了苦笑。

「好了,我就实话实说了。是关于这里的安全系统。」

「挺不错的吧?」

「嗯,但是,也不好。特别是『对于你来说』。……有些过度了。」

天海似乎比平常更加小心谨慎的注意措辞,不知是他对铃鹿的照顾,还是因为他心中的犹豫。

这个用于研究的房间,原本就设有铺设性的结界,用于遮蔽和外部的灵性接触。

但现在,铃鹿又设置了数重强大的结界。

其中还有一些在尝试「解咒」的瞬间,就会自动进行咒术反击的术式,相当的危险。不仅是结界,在屋内也还时常驻扎着逮捕、击退入侵者用的式神。用过度来形容这个安全体系并不过分。

但是。

「……又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你是对的。但不『适度』。」

天海说着坐到了椅子上,伸直后背露出了认真的神色。

拍嚓一声,打响了手中的扇子。

「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厅内有许多人看你不顺眼,这些人总是找碴批判你。在这些人眼中,此地设置了如此彻底的安全体系,就是你在密谋『坏事』的证据。」

「……然后呢?」

「我听说那张报纸的事了。」

铃鹿的眼角突然一阵抽搐。

「……什么?你派人跟踪我?」

「你在进入大楼前,有人恰巧路过。从那之后,你就在这个房间里设置了过度的安全体系吧?」

「……」

铃鹿没有回答,事实正是如此。

那些只会惹人讨厌的家伙,应该不会突破咒术结果入侵到屋内。而且——只是在如今这个时间点上——即使有人偷看到了研究室内的情形,也没什么大问题。

但铃鹿还是强化了安全体系。虽然有一些担心的想法,但最重要的是无法一声不响的忍耐。

「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但这样只会起到相反的效果。我不知是单人作案还是群体行为,总之那家伙肯定有这样的想法,『稍微招惹一下,她就马上做出警戒,而且还是超出必要的警戒,肯定在做什么可疑的事情』。」

「……无聊。」

「的确如此。但笨蛋是危险的存在,做出不必要的刺激可不是聪明的举动。」

天海的口气很认真。铃鹿哼了一声。

咽不下这口气,不高兴。

十分的不高兴。

「之前我也说过好几次吧?即使被无知的小鬼愚弄还能安然的进行自己的工作,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专业人士。我明白你的立场很辛苦,但也不必一一做出回应,这样做没有意义。」

天海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平淡的、事务性的劝告。

这是长于事故的、拥有良知的见解。天海自身也见过数个相似的案例。

如今的情形还没有实际的损失,不论是谁贴了那张报纸,都没有打算做出更激烈的行径。铃鹿毕竟是国家一级阴阳师,如今还是阴阳厅的形象代言人,没人会面对面的与她为敌。

最重要的是,若是堂堂正正的批评铃鹿,是不会做出这种下作的行为的。犯人只是想在不以身犯险的前提下,惹铃鹿心烦。

那么,不去理睬才是正解的应对之道。

天海是正确的。

但是……

「……喂。」

铃鹿平静的打开了话匣,天海「什么?」接过了话题。

「如果我拜托你找出贴报纸的犯人……你会怎么做?」

铃鹿注视着天海的眼睛,寻问道。天海也没有避开视线,回视着铃鹿的眼眸。

沉默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还要长。

不久后,天海缓缓的吸了口气。

「……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出来,然后把这个性格扭曲的家伙敲直了。说实话,我现在就想动员所有部下,把这个混蛋揪出来。这样才能出一口恶气。」

不过,天海继续说道,声音中比刚才更加充满了热忱。

「我再重复一遍,这样做最终只会起到相反的效果。即使这么做,只会让讨厌你的家伙把犯人当作英雄崇拜。最重要的是,这些还只是冰山的一角,不仅无法解决根本问题,还会让大家对你的评价下降。」

「对我的评价?」

「不知道那个犯人是不是阴阳师,很可能只是普通的职员。另一方面,你则是『十二神将』,而且是恐怖分子大连寺至道的女儿。强大的人责罚弱小的人,大部分人都不会予以认同。若是还有什么隐情,更是如此。」

「即使我是正确的?」

「是的。即使你是正确的,同时也会被责难。世间就是这样的风气。」

天海斩钉截铁的断言。铃鹿看到此时天海的眼眸,不由得混身颤抖。

以咒术犯罪者为对手的咒搜部部长。

这个老人在此前的人生中到底目睹过多少世间的黑暗以及龌龊。

「人类只会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情。当然,大部分人能通过交流获得理解——但对卑鄙的人无论说什么,也只会产生卑鄙的想象,徒增烦恼。」

说完后,天海终于和缓和表情。

再次打响了扇子。

「嘛,成为『十二神将』后,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类似的问题。贴报纸反而很可爱呢?若是路过的野狗对你狂吠不已,你要怎么办?这不值得你在意。」

「……」

「你采取不安份的举动会让局面更加糟糕。不会有什么正经人将野狗乱叫当作问题,但若是『十二神将』有什么动作,情况就不一样了。对你不论是善意还是恶意的人,都必须提防你。这种程度的道理,你总不会不明白吧?」

坐在椅子上的天海轻轻前屈身体,把胳膊肘架在膝盖上,像是在向铃鹿汇报工作。

「大连寺,不要被这种廉价的挑唆激怒。真正的『pride』是不会被无聊的事损害的。」

这不是阴阳厅的干部对新人的训诫,而是同为『十二神将』的老手向年轻的轻人传授亲身的经验。

以前天海曾在酒桌上对铃鹿说,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我会保护你,请相信我。

所以,事务繁忙的咒搜部长才会像这样特意来找铃鹿,一边笑言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却又想要认真的帮助她。木暮所说的话大概意外的言中了,这个狡猾、老练的战略家对孩子很心软。

「……」

若说心中没有动摇,那肯定是谎话。

但铃鹿还有重要的「目的」。

对这个无论如何都不会退让的目的,铃鹿决定捧上自己的生命。

「……我不会更改安全体系。」

「大连寺。」

「不要担心,只是因为现在再恢复原状太麻烦了。往后我不会再做出奇怪的事,也不会再挑衅。只要老实的装作偶像,就能全部平息了吧?」

某种意义上,现在正是紧要关头。铃鹿笔直的注视着天海的眼睛,用最为冷静的声音回应道。

以贴报纸事件为契机,强化研究室的安全体系,若是周围会产生这样的误解,反正对自己有利。迟早铃鹿都要在这个研究室做一些「可疑的事」,正如那个家伙的妄想一样,所以不论如何加强安全体系,都不算「过度」。

「……」

天海的视线并不尖锐,也没有在试探铃鹿,但铃鹿仿佛被看穿了什么似的,脸上失去了血色。

这就是一种心理战——以不同于『甲种咒术』的『乙种咒术』开展的咒术战。

不久后,天海露出了微笑。

铃鹿不知道他的笑容是何意。

这是「异常」,也是「雄威」。

铃鹿长时间的默默注视着昏暗灯光下的铁块。

这个仓库类似于飞机的机库,里面很宽敞,但没什么人气。雨水打在屋顶上发发啪啦啪啦的响声,如向细小的波浪平静的回响。

这是阴阳厅开发研究部所有的咒物保管仓库之一,位于八王子。秋叶原的本部大楼里也有保管咒物的房间,称为封印保管室,没那么重要、或是保管在本部大楼里会产生灵性障碍的咒具和咒物就会统一的保管在这里。

不过,如今铃鹿面前的这个「东西」,本来应该是在本部大楼的封印保管室里严密封印之物。而如今收藏在这里,只是因为其尺寸过大,又很重罢了,本部大楼的房间容纳不下,所以才保管在了这里。

这个巨大的铁块由数个复杂的部分构成,看起来就像是缩起脚蹲坐的钢铁蜘蛛。不过从相当于头和胸的部分长出了人类的上半身形态——而且是穿着铠甲、兜帽的武者。

古老的铠甲,圆锥形的兜帽,盖住整张脸的铁面上刻画出了怒容。兜帽的额头上装饰有闪耀着暗淡的黄金色的五芒星,这正是阴阳道的象征。

这个铁块名叫『装甲鬼兵』。

这是式神,以巨大的钢铁躯体为形代,是机甲式的一种。装甲的内部刻有抵抗咒术攻击的咒文,从身体的两侧可以看到机关枪的枪口。这种军事式神开发、制造于太平洋战争时期。

是由夜光所作。

「……哼。」

平静的铁之式神处于完全失去咒力的状态,但仍然充满了压迫感。铃鹿注视着铁块哼了一声,像是在驱散这种压迫感似的。

在战前由军部复兴的阴阳寮,于战后改名为阴阳厅,在首都东京用以修祓多发的灵灾。但曾支持过旧日本军的事实,即使在战争结束后仍然是致使阴阳厅——以及全体阴阳师形象不佳的原因之一。

虽然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注意到,原本阴阳厅采用的『泛式阴阳术』就是以『帝式阴阳术』为基础的,也就是那个在军部的要求下构筑起来的咒术体系。咒术界经常被人说是封闭性的群体,其中的一个理由就是现代阴阳师「扎根」于旧日本军。

眼前的『装甲鬼兵』可以说是这种过去的象征。

在如今的时代,虽说偶有例外,但阴阳师这个职业基本限定于修祓灵灾。咒术的研究和咒具的开发也只偏重于和灵灾修祓相关的部分。当然更不可能介入军事部门。

因此,如果仅论「战斗力」的话,这个『装甲鬼兵』在战后已经过了半个世纪的当今,仍然具备最高等级的实力。

「……若是这家伙的话……」

即使对手是『十二神将』,也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吧。

幸好铃鹿的专业是研究『帝式』,而『装甲鬼兵』就是『帝式』的产物,铃鹿有自信能够使用。

铃鹿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平静矗立的铁之式神。这个『装甲式神』是作为研究资料保管在此地的,虽然没人用过,但有最低限度的保养,所以看不到生锈的地方。

不过定睛细看的话,能发现装甲的四处都有细小的伤痕,是弹痕吗?还有被煤薰黑的地方。看来这个家伙经历过「实战」。

「……真可怕……」

以前素早在看到『装甲鬼兵』时曾发出这样的感慨。

上一次来到这里还是获得『阴阳I种』后。当时跻身国家一级阴阳师,获得了进入这里的权限。这次素早没来,而且自己也是没有获得许可的偷偷潜入。

正如天海所说,自己的研究方向是『帝式』,并且还是灵灾袭击的主犯的女儿,若是接触夜光代表性的军用式神『装甲鬼兵』,只会产生不安定的气氛。而且事实上,铃鹿就是出于某个不安份的目的才到访这里。

当然,铃鹿准备秘密的进行自己的计划。『装甲鬼兵』只是保险,若是不必使用自然最好不过。

不过,铃鹿有种不可思议的预感,自己肯定会使用出眼前的夜光遗物。

『装甲鬼兵』的外号是「土蜘蛛」。

「……拜托了,土蜘蛛……」

铃鹿向眼前平静的铁块,悄悄的呢喃。

然后开始改写式神的术式。

7

「……悄悄的……悄悄的……」

深夜。

雨水如雾。梅雨季节差不多都快过去了,天空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沉。外面弥漫着潮乎乎的湿气,打开窗户就扩散进了屋内。

研究室内关了灯,所以很昏暗。远处还有明光,但隔着雨水织成的幕布几乎照不进屋里。铃鹿正借助着这微弱的光亮,慎重的操作着『阿修罗』。

让『阿修罗』从研究室的窗外搬入了一个藏在纸箱中的业务用冷冻库。

这就是在放在那个「隐匿处」的东西。因为害怕被别人发现,所以这么久后才搬到了身边。毕竟万一被发现的话,可不是像素早被发现了那样能简单的摆平。但铃鹿为了进一步的研究,果然还是必须把这个放到研究室里。

这是封印了过去的棺材。

里面是铃鹿哥哥的遗体。

昏暗中,有三对胳膊的式神把巨大的棺材放到了房间的角落。铃鹿马上接通了电源,熟悉的马达声再次呜呜响起,少女安心的吐了口气。

然后,

「……喂。」

从黑暗的屋子里传来了少年的声音。

是素早。

他已经完全不会外出了,但一听到要移动利矢,无论如何都要跟过来。说实话,他在灵性上已经相当的危险,虽然铃鹿直到最后仍然反对,最终还是拗不过素早。

「真的要做吗?」

他寻问的声音还是像往常一样冷静,通透且清澈。

「——当然。」

铃鹿回应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马上就快了。」

「……即使保持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不行,一点都不好。」

「为什么?」

「没有什么,因为我讨厌。」

铃鹿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铃鹿的目的就是用咒术复活亡兄、大连寺利矢。用失传的『帝式』咒术、灵魂的方法『泰山府君祭』。

这是禁咒,而且是最究极的禁咒。

现行的阴阳法中,严格禁止所有和灵魂相关的咒术。据说如今灵灾在东京近郊多发的原因就是土御门夜光在使用灵魂咒术『泰山府君祭』时失败了。

若是弄错的话,这个禁咒说不定还会引发那种规模的大灵灾。这就是『泰山府君祭』。

而且这个咒术需要代价,为了让某人复生,就必须以他人的生命为代价。

铃鹿打算以自己的生命来交换哥哥的复活。

「你自己死掉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没什么可留恋的。」

「要是铃鹿死掉的话,即使利矢复活也没法相见了吧。」

「能见一会儿吧。在最后再次相会,然后就这样死去,反而符合我的理想。若是我的生命能让哥哥复活,我就很幸福了。」

铃鹿说着,在黑暗中露出了微笑。

铃鹿是父亲的实验对象,是父亲制造出来的咒术改造过的人类。

哥哥也是同样。兄妹二人在出生前就背负了相同的宿命。

如果没有哥哥,铃鹿弱小的心灵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坏得丝毫不剩了吧。如今还能清晰的回想起来,在那个没有一点希望的世界里,哥哥面对自己露出的笑容是铃鹿无可替代的宝物。这就是铃鹿全部的喜悦。

因为是长男,所以哥哥被施加了比铃鹿更多的、各种各样的咒术,但哥哥总是亲切的对铃鹿笑脸相迎,一直鼓励着铃鹿,直到因实验而丧命的最后瞬间。

必须要报答哥哥。

因此,即使为了救哥哥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铃鹿也必须向哥哥报恩。不,是铃鹿想要回报。

为了最喜欢的哥哥。

由于这个执念,铃鹿才能在那个事件后一个人孤独的活到现在。

「没关系吧。你不也是吗,比起我更喜欢哥哥。」

这不是在挖苦,而是真心话。

素早是哥哥的式神。虽然是由父亲所造,但在废弃前,哥哥说想成为他的主人而从父亲的手中接管了过来。素早也很亲近温柔的哥哥,亲密的程度足以让年幼的铃鹿感到嫉妒。

但如今素早的身体状况不佳,原因也在于此。

素早险些被废弃是因为依附的灵性存在和猫的肉体调和不畅。将素早领养为式神的哥哥,作为式神的主人供给他灵力,让他的灵性安定。所以为了让素早保持自己的存在,哥哥的灵力是不可或缺的。

但是,哥哥死了。

哥哥在死前挤出了最后的力量,将灵力注入了素早的体内,素早依靠这份「储蓄」才能勉强的活到现在。如今虽然铃鹿提供了咒力,但只是临时的治疗。素早在哥哥死后仍然维持了数年时间,足以证明哥哥的灵气非常优秀。

「若是哥哥复活,你也能恢复精神……嘛,这样就像是哥哥被你抢走了,让我点不高兴。不过也没办法,往后就拜托你了。」

在没有哥哥的世界里虚长年岁只是徒增痛苦。自己一个人长大的罪恶感让铃鹿难以忍受。

不,若说本质的话,其实更加单纯。就是自己想再见哥哥一面,即使只有一个瞬间也没关系。想要再一次的和哥哥相会,仅此而已。

所以,要用自己的生命把哥哥再次招回这个世界。

为了那个瞬间而努力。

嗯,铃鹿点了点头。虽然偶尔也会迷茫……在呈纳着哥哥的棺材前,铃鹿感到自己心中的决意。这样就好了。这样就足够了。

既使在世人眼中,自己做了蠢事……

我是正确的。

静谧的兴奋充满了铃鹿的胸膛。铃鹿以手抚棺,眼眸中闪现出怪异的光芒。

「……铃鹿,你很适合当偶像呢……」

素早说道。铃鹿的表情像是很出乎意料,她回头看去,凝视着素早所在的笼子。

「……哈?」

「你看起来很高兴。」

「你是笨蛋吗。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棺材被搬进来的过程,所以没有开灯,研究室里一片漆黑。笼中的黑猫更是融入了周围的黑暗。

猫的双眼突然睁开看了铃鹿一眼,又再次闭上。

「……呐,铃鹿。」

「……什么?」

「如果你感到幸福的话,我只要现在这样就可以了。」

「我完全不觉得幸福,没有哥哥的日子,我是绝对不可能幸福的。」

「不是的。」

「为什么?」

「因为你比利矢更坚强。」

「哈?这不可能吧。」

「没问题的。」

「什么?」

「你,肯定……没问题……的……」

「……喂,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铃鹿皱起眉头,「看」向素早。说实话,他这几天虚弱的状态,简直让人不敢相信他还能维持「存在」。说不定意识已经模糊了。

「……所以我才让你在家里老实呆着。」

铃鹿埋怨了一句,但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要比预定计划更快完成手头的工作,然后把素早带回去。

「再等一会,马上就完成了。」

因为环境的变化,必须调整棺材的灵性环境。为了避开别人的视线,不能错失这个机会。铃鹿操作着『阿修罗』,开始最低限定的作业。

一直空敞着的窗户外,雨水还在浠浠沥沥的落下,偶尔在雨水声的远方还会传来汽车穿行的声音,前灯的光亮扫过研究室。

虽然窗户开着,但已经重新张开了结界,铃鹿麻利的推进的作业。

「……铃鹿。」

素早像是在说梦话似的招呼铃鹿。

素早的声音和哥哥一样。昏暗中在哥哥的棺材前,他的声音仿佛是哥哥在朝自己搭话。

「……什么?」

「我很喜欢利矢。」

「我知道。」

「但是呢。」

「嗯。」

「也同样的喜欢铃鹿。」

「哈,你在说什么。」

除了调查棺材以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棺材的伪装。毕竟这里可是阴阳厅的本部大楼。虽说铺设了宛如铁壁般的安全系统,但小心无大错。即使是丝毫的破绽都可能暴露铃鹿的计划。

「……太好了。」

「什么?」

「……这样就能自由了。」

「啊……嗯。」

「……真的是……太好了。」

「这样也有这样的寂寞。」

棺材上使用的是父亲独自组成的咒术。铃鹿虽然懂得这个术式,但处理时必须备加谨慎。若还要加以隐藏的话,更是如此。

「……你看,所以……我说……」

「唉?什么?」

「……交个……朋友吧……」

「什么?说得清楚点。」

为了即使天海再次到访此地也不会露馅。这种程度的伪装简直是难中之难。还有时间。虽然为了素早的身体着想,希望能快点完成,但无论如何,再稍等一会……

「……铃鹿……」

「……」

「……谢谢……」

「唉?为什么要道谢?」

「……」

「素早?」

「……」

「……喂?」

「喂,素早,我在叫你!」

「素早?」

铃鹿再次回头。

素早?

窗外有车辆路过,前灯照亮了屋内。此时铃鹿的脸色突然像是迷茫的少女一般。

铃鹿离开了棺材旁,走近桌子。笼子一直开着。铃鹿向里面窥探,素早还是一如既往的蜷缩着,一动不动。

铃鹿害怕「看」他。

宛如第一次触碰猫的小孩子一般,战战兢兢的伸出了手。

猫突然一动,抬起了眼帘。铃鹿吓得仿佛一瞬间心脏停止的跳动,然后长长的吐了口气。

「你这只……混蛋猫!吓人也要有个程度!」

铃鹿真的动了怒气,但猫仍然不为所动,在黑暗中睁大的眼瞳上微微带着光亮,映照出了铃鹿的面孔。

「我现在很忙!你也明白吧!而且,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铃鹿接连的咒骂,但猫一言不发,目不转睛的看着铃鹿。铃鹿的语气越来越弱,脸上也浮现出了怀疑的神色。

然后,铃鹿发现了。

「……喂,你也说点什么。」

像往常一般的向他搭话,但猫还是没有回应。

「……素早?」

呼喊他的名字。但猫没有反应。

不久后,猫像是失去了兴趣,别开了视线,再次合上了眼睛。铃鹿愕然的呆站在桌子旁。

雨没有发出声音,安静的落下。只有背后巨大的棺材在呜呜的低鸣。

铃鹿害怕「看」他。

不必「看」,铃鹿就已经明白了。

素早走了。铃鹿又被抛弃了。

8

随后,猫又活了一段时间,但身体一直没有好转。在被灵性的存在附身、作为式神素早存在的期间,对只是形代的肉体造成了巨大的负担。猫的食量很小,也不怎么动弹,在夏天的某个温热的夜晚如同沉睡般的死去了。

猫死掉的时候,铃鹿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铃鹿先用死掉的猫进行了「实验」。素早的「主体」是依附的灵性存在,所以已经无法再复生。但若是作为形代的猫的性命,则有一试的价值。

如今,在她的眼前一米处的正方形玻璃箱里,一只黑猫正慌张的来回蹿动,虽然在一小时之前,这只猫的生命现象已经停止了。

当然,这只是试验,但已经有了效果。剩下的只有达成条件。一个祭坛。还有一个祭主——土御门夜光的灵力。

铃鹿接通了外线电话,确认土御门夜光的转世、土御门夏目的位置。得到的答案出乎了她的意料。

「暑假?」

大意了。最近作为形象代言人露面的机会少了,一直在埋头于研究中,所以几乎和外界没有接触,没察觉到目标的活动日程。

「……」

铃鹿懊悔的挂掉电话,注视着放在房间角落处的棺材。眼眸的深处摇曳着轻微的不安。

突然背后传来了一个轻微的声音。回过头,原来是玻璃箱里的黑猫再次倒下,不再动弹。

慌张的「看」过去,灵气已经消失了。铃鹿下意识的几乎要哭了出来,但咬紧牙齿忍住了。在心中强行为自己鼓劲。

「没问题的……肯定,能成功。」

铃鹿有自信,只要备齐条件就一定能成功。

此时。

研究室内布设的如此严密的结界突然被同时击破。然后同一时间门被踹开,一群身着西装的男人闯了进来。

男人用手枪和咒符对准了铃鹿。

「不要动!我们抓到了你行使禁咒的现场,你已经没机会狡辩了!」

前排的男人用枪口对准这边,并出示了身份证明,他们是咒术犯罪搜查官——通称咒搜官。在这个时机闯入,说明他们早已经进行了隐蔽的调查。

天海的面容突然在脑海内闪过,悲苦又毫不畏惧、看透世间清浊的「大人」的面容。铃鹿没有感到不可思议或是懊悔,反而嘴角浮现出了无畏的微笑。

终于站上了决战的战场,大概心里产生了这样的情感。

「……放肆。」

于是,铃鹿开始了早就计划好的行动。

铃鹿击溃咒搜官后逃离了本部大楼,带着棺材立即向王八子移动,夺取了早已在那里待命的『装甲鬼兵』,然后装进集装箱,放到仓库的卡车上,一路向西。

目标人物似乎回到了乡下的老家。那么在某种意义上正合适。土御门家的旁边就是为『泰山府君祭』准备的祭坛。有很大的机会在阴阳厅派出真正的追兵——比如说『十二神将』中的某人之前,一口呵成的达成目标。这是个好兆头,运气在我这边。

「……再等一下,哥哥……」

把开车的工作交给了简易式。铃鹿坐在副架势席上,眺望着窗外流过的夜景。

马上就能和哥哥再会了。见面,聊天——虽然自己就要死掉,但已经无所谓了。脑袋里思考的全是和哥哥相会的瞬间。

但是,铃鹿突然想起了留在研究室玻璃箱里的猫。

当时突然遭到袭击,铃鹿还必须要带走棺材,所以没有时间顾及到猫的遗体。而且……那已经是只普通的猫了,不再是素早。

「……哼。」

不过是哥哥是式神而已,自己只是代为照顾。本来自己就不喜欢猫,又任性,又没用,命也不长。那种东西才不值得养。

「就是。」

不需要弱小的猫,和哥哥见面后,推荐一个又强大又不会死的宠物吧。更大的,更坚强的,即使照顾的草率一些也没关系的。比如……对了,老虎就不错。

「……嘛,老虎没法养吧……」

嘴角划过了小小的自嘲。

然后,铃鹿把身体深深的沉入了副架势席的座位里,一动不动的闭上了眼睛。开车交给了简易式,现在必须要睡一会儿,到达目的地后就没机会了。

车的振动会妨碍睡眠,不习惯的汽油味也让铃鹿不高兴。不过铃鹿还是一动不动,脑内一片空白。

不久后——

闭着眼睛的铃鹿,嘴唇上浮现出了若有若无的微笑。

梦中的素早已经变成了老虎,但还是喵喵的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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