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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EMPEROR.ADVENT 二 风波四起

1

阴阳之道不能断绝

真正的阴阳之道

这是父亲留下的遗言

身为仓桥家的长子,父亲没有坐上当家的位子就离开了人世。战争结束后,在仓桥家与军方之间的关系遭到了连坐,差点失去权势的时候,拯救了家族危机的是母亲仓桥美代

父亲当然不是无所事事,他日以继日支持者极为忙碌——不止担任仓桥家的当家,也是财政界重用的【占卜术士】,以及培育后辈,不遗余力的阴阳墅署长,在个方面都有活跃表现的妻子。让只是个养女的母亲担任仓桥家当家,作出这个特殊决定的不是别人,正是父亲。为了让当时处于困境的仓桥家存续下去,她认为母亲比自己更适合站上当家的位置。他这么说服他的亲属,成功将仓桥家导向咒术界的顶点

母亲确实有伟大的功绩,不过父亲的功劳更大

然而父亲在临终前特地支开母亲说出来的,是他始料未及的一番话

身为阴阳道宗家土御门家最重要的心腹【仓桥家】绝不能忘记阴阳道中的【阴】的领域

战争结束后,与军方勾搭的阴阳师收到了严厉的批评。为了应付频频发生的灵灾,他们获得允许继续存在在社会上,所处的立场却极为艰苦,为了改变世人的印象,需要将阴阳中【阳】的部分推上台面。即使明知道这样会使阴阳失调,但为了不让阴阳之道断绝,他们没有其他选择

不过,阴阳之道绝不是只有【阳】,尤其身为分家的仓桥家更不能忘记阴的一面

命危的父亲在病床边握住儿子的手,告诉自己的想法,他从他的父亲,祖父以及哥哥们哪里听来的黄金时代——在土御门夜光这位天才宗家的率领下,仓桥家总动员,为了咒术的复兴与跃进向前迈步的时代,以及当时仓桥家的人们对咒术抱有的热情

不论阴或阳,神圣或邪恶,以大胆,不受束缚,激烈而且多样的手段解开咒术之谜,再重新建立与发展,连神的世界——从古至今任何一位咒术者都不曾到达的圣域也解开模样。如果能达成这个理想,这个世界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会往哪个方向发展呢?

遗憾的是,父亲讲到这里就咬紧了嘴唇

土御门夜光只差一步就能达成理想,最后终究没有成功,不过他的理想不只属于她自己,也是阴阳道的理想,当然其中说不定也存在【阴】的部分——而支持本家【土御门】家揭示的理念中【阴】的一面正是仓桥家被赋予的使命

所以你一定——

这件事情一定……

【不能忘记】

说完,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

父亲留下的除了遗言还有另一样东西,那是母亲和其他门生不知道的地方。由仓桥家的子孙继承,容纳庞大资料的书库钥匙。父亲的葬礼结束后,他独自进入书库里面,之后他不时腾出时间,瞒着其他人偷偷造访书库,埋头阅读里面的资料,那是加深自己体内【仓桥】的血液,一族代代相传的仪式

数年后,他重新把书库恢复原样,上锁后施加封印

然后,为了继承父亲的意愿,他踏上了新的阴阳道

那里是乍看之下没有任何异样,某民宅的房间

室内相当宽敞,后方也设有就寝的空间,只是窗户紧密封住,们也上了锁,没办法从室内打开

这是为了软禁准备的房间

如果是有见鬼能力的人,【视】房间以及建筑物整体设下的重重结界,应该能察觉这里监禁的对象是咒术者,土御门当家,土御门纯泰就是被关在这样的地方

天刚亮,纯泰已经醒来。他坐在椅子上,静静俯视放在桌面上的六壬式盘。脸上表情犹如平静的湖面,灵气也是一样清澈

忽然间,纯泰的灵气已经出现混乱,他微微变了表情双眼眯的像针一样细,然后像是要贯穿眼镜片,锐利的视线始终盯着石盘

【要行动了么……】

紧张而且嘶哑的嗓音沉吟着

正是这个时候,房间传来敲门声

纯泰回过神来,把头转向门口。【——我进来了】低沉的嗓音想起,接着传来开锁的声音,门从外边打开

走进房间的人是仓桥,听见声音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惊讶了,更让人吃惊的是,对方居然端着放上餐点的盘子。纯泰嘲讽的扬起嘴角

【居然特地劳驾你送早餐来嘛?上巳我记得就是明天了吧】

【就是这样我才会过来,我想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不认为现在见面还有什么意义】

【你是宗家这件事依然没有改变】

走进房间后,仓桥在石盘旁边吧餐盘放了下来,餐点非常简陋,之前都是由负责监视的仓桥门生送来的

【所以……】仓桥在纯泰对面坐下,又继续说【星辰有动静吗】

【把我关在这里,真亏你敢问这种问题】

【凭你的实力,就算是这种地方也没有影响,读星照理说不受结界的阻碍】

【在这么严密的结界里,读星照样会受到结界咒力的干扰,这本来就是容易受到周围影响的技巧,再说……】

纯泰冷冷的回答后,漏出冷酷的视线。【用不着特地读星,也知道所有人不可能没有行动】

【……】

仓桥默默的从正面承受住原本应由自己侍奉的阴阳道宗家的眼神,他的申请始终严峻,一点也没有动摇

他有好一会只是迎着纯泰的视线,【确实是个愚蠢的问题】这么达到,嗓音十分平稳

阴阳道宗家与心腹的仓桥家当家,理应是主从关系的两人自从决裂战后,已经过了近20年的时间,时间让两人逐渐疏远,同时也淡化了他们对彼此的愤怒与失望

两人自小就认识对方,也同样是阴阳墅出身,虽然在墅里的时间正好错开,但两人在阴阳厅里是前辈和后辈的关系,后来,其中一人为了抚养孩子离开了阴阳厅,另一人留下来成为了阻止的领袖

如今两人虽是同门一族,却也是明确的【仇敌】。在于敌人对峙时,阴阳师需要的不是憎恨而是冷静,纯泰与仓桥已能比过去更冷静的观察对手

【仓桥,你打算怎么对付你女儿】

【……什么都不做,我已经把自己所能给的最好的东西给她了】

【你是指……从血缘获得的释放吗】

【没有人能逃脱血缘的束缚,不过可以考自己的力量斩断的东西还有很多吧,今后就看她要作出什么样的选择】

【真是个荒唐的父亲,虽然我也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看来我们都是不及格的父亲啊】

【是啊,不过那种事情大概不是有我们,是由孩子决定的】

【孩子啊……】

仓桥喃喃自语说着,双唇间第一次略过如雪花般淡淡的微笑

【我们年龄也大了】

【……】

纯泰什么话也没说,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然后,【饭菜都凉了,抱歉打扰你用餐了】仓桥说完从椅子上站起来

【仓桥】纯泰不由自主叫住往门口走的仓桥。

仓桥停下脚步,吧头转向身后

【什么事?你明知道没用还想试着抵抗吗,相信用不着给你忠告,你是赢不了我的】

纯泰静静凝视着用平静口吻提供忠告的仓桥,以将过去的争执暂且放在一边的态度,用诚恳的语气劝着对方

【……你不再重新考虑吗?】

他很清楚这是没有意义的问题

仓桥再一次露出微笑

【很遗憾,这是仓桥家的意思】

说完这局后,仓桥离开房间,关上了房间后锁上门

纯泰凝视着关上的房门,接着低下头,闭上双眼

2

虽然早已接到报告,但亲眼看到的状况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四周的灵气依然很紊乱,可以【视】见激烈的咒术战后留下的痕迹,站在正门前的滋岳俊辅昂首宁立,在贝雷帽低下射出严厉的目光

拔魔局新宿分局

昨天晚上,这个地方遭到通缉中的阴阳师土御门春虎袭击。破除分局的结界后,他入侵局舍,在建筑物里面与接连赶来的拔魔官交战,击退他们,然后,在本部与目黑分局派来的支援赶到的十分钟前,他迅速撤离。当然,后来没有掌握到他的行踪

【非常抱歉,在独立官不在的时候发生这种事】

【……这也可以说是因为我不在造成的损失】

他平静的回答这戒备恐惧的部下,语气却不由自主的变得凝重。放任恐怖分子肆虐的事实呈现在眼前,刺痛他的内心,平时隐晦的面孔此时更加沉重

——而且对方只有一人

他听过摧毁暗寺的报告,但是这次的袭击手段更加高明,不单纯只是要靠蛮力,只耍些小花招也不可能造成这种程度的损害,可以说试一次极为大胆,又手法干练的突袭

只是……正因为如此,他不禁感到疑惑

——不

要做的事情堆积如山,现在不是动脑思考也不是杵在这里的时候,滋岳再一次挺直了身体

【车库没事吧】

【是,内部没有问题,不过因为前面堵住了,必须先收拾好,否则拖车开不进去】

【知道了】

说完,滋岳转头看向背后

分局前面的车道停了与新宿街道格格不入的两辆拖车,后面另外还停了一辆箱车。滋岳朝那里大喊,【把货车门打开】下达指示

坐在拖车副驾驶的男性一脸惊讶,把脸探出窗外

【滋岳独立官!您打算在这里启动吗】

【拖车没办法同行,先让本体进去】

【可是系统的备份状态】

【用不着担心,既然名为【凡用】式,连用上本来就该具备这种程度的灵活性】

他依然决然的这么告知,男人说了声【真受不了】把头缩回车内,从副驾驶座上下来,男人身穿工作服,他疑似带着对讲机,一边用手在耳边操作,一边朝小型麦克风下达指示,接着穿着工作服的男性接连从另一辆拖车和后面的箱车走下来,往拖车附近聚集

滋岳卷起袖子,在计时手表上启动计时功能

数秒过后,停在现场的拖车响起低沉的马达声

拖车的侧面分成上下两节,货柜门连同车顶整个往上抬起,侧板往下掉,漏出里面载运的东西,车里装着高度与宽度各超过两公尺,一台大型而且形状古怪的机械。每一辆拖车装着两台,共有四台,【那是】前来迎接滋岳的部下惊讶的瞪大双眼,凝视着拖车里面的机具

身穿工作服的男性纷纷走到拖车货柜上,听从对讲机的指示投入工作,有人把连接机械的管线拿下来,也有人开启系统,检查显示的资料

可以了,从副驾驶座上下来的男人朝滋岳大喊,滋岳轻轻点了点头

【式神解放【FAR01】【02】【03】【04】启动】

下一瞬间,沉睡的机械醒了过来

咯噔,震动声响起,笼罩四周的防护罩离开酮体部位,如花蕾绽放,装上遁甲的脚部往外伸了出去,复数的关节伸展着向上吧酮体部位抬了起来

整体给人的印象是膨胀了一倍,但是相对于视觉上的巨大变化,先前那种机械沉甸甸的气氛消失了,不止如此,甚至有种生物敏捷的跃动感

四具机械似乎平稳的动作移动四脚,从拖车上面移动到马路上,机械一动,载运机械的拖车也跟着上下剧烈抖动,看得出来相当沉重,然而,机械的动作灵巧,完全不把自身的重量当回事,滋岳感觉到背后的部下倒抽了一口冷气

出现在马路上的是装备流线型的酮体与防护罩,拥有直线型的两只脚,以多脚步行的机械。那是有富士川重工与阴阳厅开发部共同打造的多脚步行泛用机甲式【FARVER7】昨天为了运行测验,在八王子的开发研究部进行最后的调整直到深夜,共八架里的其中四架

滋岳停下码表,确认启动需要的时间,然后轻轻抬起右边的眉毛

【……表现还不错】

说着,他朝坐在拖车副驾驶座的男性——负责[FAR]开发的主任工程师点了头。主任工程师嘴角一列,得意的笑了,向滋岳竖起了大拇指

滋岳接着操纵四台[FAR]吧收纳在脚部前的小型轮胎推出来,改以车轮行走的方式前进

四架机械一同行动,通过正门前往车库,部下慌忙的退到旁边,但视线始终盯着FAR

【简直是科幻电影】(你TM逗我呢,咒术不比科幻电影?)

【只要懂得构造,其实也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东西,总之就是个昂贵型代的机甲式】

滋岳操纵着自己的新式神,平静的说

他现在操纵的【FAR】在防护罩上印了01到04的号码,是全部共八架里面的一号到四号,剩下的四架预定在下午送过来,不过按照分局目前的状况来看,说不定会拖到明天晚上,行程非常紧凑,毕竟明天就是期限当天

【接下来的检查交给富士川的工程师,尽可能配合他们的要求,分局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势必需要经过更多的程序才能正式启动,必须尽快重新制定行程】

【是】

部下挺直身体,朝滋岳一鞠躬,立刻往主人工程师的方向跑去

滋岳侧眼目送他离开,接着进入局舍里面

【来个人帮我带路,我要知道详细的损害情况】

他带着一名从昨天就驻守在分局里的拔魔官,迅速在局舍里面巡视了一圈

幸好没有造成重大的人员伤亡,不止没人丧命,也没人受到重伤。只是这样的结果可以视为是袭击者刻意手下留情,可见双方的交战确实存在着相当大的差距。虽然有许多部队出动前往修拔灵灾,但只带着一名式神的一位阴阳师,只花了一个晚上就攻陷了拔魔局的一个分局,这种情形正可证明土御门春虎的实力确实高强(呵呵呵呵)

人员伤亡不惨重,但设备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尤其是设置在内外的结界更是毁于一旦

【……破坏的真彻底,连资料室的结界也不放过】

【是,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免制造出死角,不知外部结界,局舍内的结界也几乎全部遭到破坏】

新宿分局在前几天也遭到敌对的阴阳师袭击,入侵的是咒搜部代号【D】的阴阳师——道满,那个时候因为宫地发动远距离咒术,暂时解除笼罩整个分局的常设结界,结界因此没有受损,但在这次遭到了土御门春虎的破坏

而且他不止破坏外部的结界,连局内的结界也破坏了,咒具保管室或资料室等以各处室为单位设置的结界也几乎全部遭到解咒或破坏

【敌人的目的是咒具或是装备吗】

【突击分局只为了咒具或装备?这么做未免太费周章了】

【难不成敌人的目的是【FAR】吗?土御门春虎手上有三台装甲鬼兵,说不定他因为知道【FAR】的存在,认为那东西会妨碍到他的恐怖袭击】

【如果真是为了这个目的,不需要破坏内部的每一个结界】

滋岳反驳属下的意见,但敌人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也推测不出来

——确实是一次大胆而且高明的突击行动,可是……没有意义

新宿分局遭到严重的破坏,但还不至于全毁,工作机能虽然变差,但分局最重要的部分——灵灾修拔工作几乎没有受到影响,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拔魔局最重要的资料是拔魔官,只要他们可以行动,新宿分局就能尽可能做到分局基本的职责

从咒术的角度上来看,土御门春虎确实发动了一次精彩的突击(这一句话作者说了5遍?)只是找不出战略性的价值。如果没有战略价值,战术上不管获得多丰硕的成果也没有意义

话说回来,很难想象出他会无缘无故的攻击分局,他到底制定了什么样的战略价值?

——依照报告,土御门春虎在局舍内四处行动,并且彻底破坏内部的结界,或许……

他在找什么东西?

还是说他在找什么人?

——想破了头也脱离不了推测的范围

假设土御门春虎再找阴阳厅的的什么人,最有可能的是在吉祥寺遭到束缚的土御门一家。目前他们由仓桥长官处置,现在在什么地方做什么,滋岳也不知道,既然厅长没有让自己知道的意思,再怎么猜测也是徒劳的

关于土御门春虎的用意也一样,如果能知道对方真正的意思,将有助于制定战略上的方向性以及战术面的对策方针,不过,找出他的真正用意是咒搜部而不是滋岳的工作

现在的滋岳只需要把注意力集中在重振分局,与为明天进行准备,拔魔官既然没有伤亡,作战计划也就没有进行大幅修改的必要

——我不过是一届拔魔官罢了

身处在被赋予权限,交付任务的立场,自己只需要善尽职责。这就是身为【十二神将】不对,是身为一名阴阳师,滋岳的工作。这样的信念始终不曾动摇

【滋岳独立官!】

大致检查完局舍内的损失状况后,几名职员往滋岳身边跑了过去

滋岳的神情反射性的变得严峻

【什么事?】

他一边问,意识早已飞到车库里的[FAR]。灵灾极少发生在这个时间带,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随时能立刻应付各种情况——滋岳有着这样的义务

然而,这时动摇滋岳的是完全出乎他已了之外的冲击

职员各个气喘吁吁的跑过走廊,一旦站在滋岳面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开口

其中一名压低嗓音,【其实是……】凑到滋岳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滋岳一脸懵逼,听着职员的话,听完后,他的神情更是差异与激愤

【简直是一派胡言,就算是网络,难道对方不知道现在的局势有多危险吗?而且这种事还是大出版社传来的?】

【对,是【阴阳师月刊】的网站】

【本厅有什么指示吗】

【目前没有,因为这是刚更新的内容】

【这样啊……不过与其应付这种谣言,说不定无视对方是更聪明的做法,没必要为了这种愚蠢的事情浪费时间】

他唾骂着说,蹙起了眉头,原本就怪癖的长相更加凶狠了

滋岳以自己的工作为荣,将顺利完成交付的任务当成人生的意义,正因为如此,他从内心唾弃用毁谤中伤这种不负责任的言辞扯别人后腿的不肖之徒,尤其是这些事会妨碍到自己的工作

——这么做是为了制造话题吗?实在是太没有常识了

虽然应该对出版社采取严格的处置,但当前最重要的是眼前恐怖分子发动攻击的日子,拔魔局的工作也是如此,每个人的精神层面都一样

没有余力分心

【这种没有根据的留言用不着特地跑来像我报告,再说现在是工作时间,所有人马上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滋岳气冲冲的下达命令,然而没有一个职员离开

【这个……这件事不能断定是完全没有根据的,其实……】

职员像是畏怯这周围的目光,又一次凑在滋岳耳边说了起来

滋岳顿时变了表情

【你说什么!?】

他也不由得惊呼,神情显然是下了一跳,然后,他为了自己惊慌失措事实狼狈不堪,毫无意义的整了整帽子。对平时以沉着冷静为宗旨的滋岳来说,这是很罕见的反应

他默默咬紧牙齿,其他职员都平气凝神,观察独立官的神情

【……好,先让我看一下那个网站】

滋岳向职员说,然后跟在他们后面沿着走廊走去

电话没有接通

手机传来请留言的讯息,不过弓削麻里早就在对方的电话里留下留言,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挂断电话

【受不了,那个胡子男人每次都在这么重要的时刻】

拔魔局本部,弓削独自待在会议室里,她好不容易找到空档可以暂时离开空座岗位,一找到空房间就马上冲过去

时间是早上十一点,灵灾发生最频繁的时间是傍晚到深夜,也就是逢魔时到丑三时,为了防范灵灾恐怖攻击,弓削现在在排定特别班长,连日来都住在本部,如果是平常,他这时候应该在休息,

然而,今天属下把她叫了起来,看见某条新闻,她发现现在不是倒头大睡的时候

杂质【阴阳师月刊】编辑部在官方网站登发了一篇举发阴阳厅的报到,内容表示过去两次引起灵灾恐怖攻击,甚至预告明天将发动灵灾恐怖攻击的双角会,真正的幕后黑手正是现任阴阳厅厅长仓桥思源

报道里同样也强调仓桥厅长与现任执政党议员左竹益关的关系,从关于设立宫内厅御灵部的过去,地下组织双角会的创立,以及两人如何互相利用,获得权力到今天,每个细节都描述的栩栩如生

一般来说这种报告根本不需要理会,甚至会怀疑写出这样报道的人该不会是疯了

但【阴阳师月刊】是专业杂志,也是以标准的内容相当获得好评的杂志。业界里有许多忠实的读者,弓削自己也买过几本来读。虽然是在网络上,不过【阴阳师月刊】刊登出这种荒唐无聊,肯定会造成问题,而且是严重问题的报到,她一时之间实在不敢相信。熟悉网络的部下调查后表示,也有一般读者怀疑网站会不会是遭到了黑客的攻击

但是因为那篇报到,现在拔魔局——不对,是阴阳厅所有职员都慌乱到了极点,最主要的原因在于,网站上面除了报到内容,还上传了一段影片

以为老人坐在轮椅上,朝摄影机揭露阴阳厅的罪行

那是长久以来下落不明的前咒术犯罪搜查部部长,国家一级阴阳师,人称【神扇】的天海大善

第一次看见那段影片时的动摇与混乱到现在还没有平静下来,所谓的哑口无言正是指这种情形吧。脚底下有如天崩地裂,如果这是乙级,那肯定是弓削麻里人生中体验过最大规模的乙级咒术了

——这段影片看起来是在不像是合成……不过……为什么?

天海下落不明是在前年扫荡双角会的作战行动时——准确来说,是哪天的晚上。那一天除了与双角会余党爆发的咒术战,还有修拔发生在目黑分局的第四级灵灾等事,是在是兵荒马乱的一天,傍晚事情几乎都告一段落,阴阳厅与拔魔局都忙于事后处理,就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中,天海失踪了

事实上的第二把交椅忽然失踪了。带给阴阳厅相当大的冲击,能够度过那次难关,多亏仓桥厅长亲自站上现场,直接负起指挥的责任,在那之后,仓桥不只是阴阳厅厅长和拔魔局局长,也兼任咒搜部部长的位置

——天海部长失踪后,阴阳厅的权利确实全部集中到了厅长的手里,可是就算是这样……

影片里的天海比弓削记忆中的还要消瘦,坐着轮椅的模样让人看起来心痛,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他额头上X形状的伤痕——那恐怕是咒印

那和同僚镜伶路,以及前几天从阴阳厅逃出去的大连寺岭鹿额头上的咒印如出一辙,是属于封印咒力的咒印,用来限制或是彻底夺走咒术者力量的封印咒术

在镜与大连寺两人身上施加咒印的不是别人,正是仓桥厅长,为了让施加的封印的人无法解除封印——用上了即使是国家一级阴阳师也无法自行解咒,极为高难度而且复杂的术式。就弓削所知,懂得使用哪个咒术的阴阳师只有厅长一人

如果是简单的术式,其他阴阳师也使得出相似的术式,何况光看网络上的影片,也判断不了额头上的印记是不是真正的印记。影片应该不是合成的,不过也可以用简易式生成天海的模样的式神,再进行拍摄

——可是……假设那是用简易式拍摄的造假影片,生成简易式的人为什么要特地在额头上施加那个咒印?

天海额头上的咒印相当真实,只要是熟悉咒术界——尤其是阴阳厅高层的人,都能感受到那个咒印的真实性,那副消瘦的模样还有轮椅也是一样,如果和失踪前的样子没有什么大改变,反而会让人强烈怀疑那是简易式

另外,也有影片里的天海是本人,但是遭到某人——从目前的情况来考虑,可能性最高的是土御门春虎——控制的可能

不过,这个推论有一个矛盾的地方,土御门春虎以夜光转世的身份觉醒,是在天海失踪之后,当然如果天海是自行隐蔽行踪,后来与土御门春虎接触,就可以消除这样的矛盾,只是这种想法显得有些牵强

——况且天海部长不像是被施加了暗示

天海坐在轮椅上,令人哀痛的身影明显憔悴了许多,然而朝向摄影机的眼神依旧犀利,不愧是【十二神将】的重要人物,神扇天海

他的目光散发出的坚毅与敏锐的理性,是在不像是受到了暗示的影响,而且也不像是简易式能够重现出来的感觉,这就是弓削看见那段视频时最直接的想法

这么一来,剩下的可能性就有两个

一个是天海以前是双角会的成员,背叛了阴阳厅

另一个是……天海说的全是实话

【……】

弓削的视线求助似得望向右手边的手机

她向部下下令要他们别乱了手脚,别相信这种无稽之谈,把精神集中在眼前的工作,幸好——这种说法也许有失公允,目前能够证明这则举发的只有天海的证词,就算影片里的天海是本人,也无法证明仓桥部长确实犯下那些罪行

尽管如此,还是不能疏忽这件事,只要高层没有准备明确的说辞驳回这个说法,现场的惊慌势必会一发不可收拾,而且高层的对应必须迅速,因为灵灾恐怖攻击预告发动的日子就是明天

【拜托你快点接电话啊,室长】

刚才她打电话的对象是自己的上司宫地,电话无人接听,通话记录里将近十行都是【胡子】这两个字

——难道他正在处理那段影片的事吗?可是冒出那种报告来,居然抛下部下又不接电话,到底是怎么啦

如果只是为了宫地的懒散而生气还不算什么,光是看了天海的那段影片,弓削的精神状态就到了极限,就算没有那段影片,他为了防备恐怖攻击紧绷了神经,工作有堆积如山,昨天晚上,新宿分局遭到预告发动灵灾恐怖攻击的土御门春虎的袭击,下午她预定前往晋级处理因为袭击遭到破坏的常设结界

【没错,至少不能无视土御门春虎的行动】

天海弹劾仓桥厅长,但他似乎没有和土御门春虎一同行动,土御门春虎的真正目的始终是迷,那么目前最重要的应该是正视他袭击分局的事实,转注与将他捉拿归案

遗憾的是,这件事没有那么单纯,万一天海说的是真的,再继续听从上层的只是只怕会造成无可挽回的下场

【如果可以联络上木暮前辈】

如果有个可以商量的对象,自己在这件事上也许能冷静一点,至少能稍微摆脱像这样不断猜疑的状态,尤其在这种时候,木暮算是非常可靠的前辈了

但是自从木暮调到咒搜部之后,两人就没有再联络,比起弓削,木暮和天海的关系更亲近,不晓得看见那段视频后他有什么想法

——有谣言说前天的咒术战和木暮前辈有关系……

不知道。她总觉得在自己不知道的场所,看不见的地方,有许多事物在骚动,她有种自己一个人被抛弃在原地,茫然不安的感觉,几乎是处于下意识,她又打了个电话

就在她按下手机拨打电话的时候,一个电话打进来了

——室长?

她整张脸都亮了起来,但是看见来电者的姓名后,他脑中同时浮现出失望与疑惑,她没想到那个人会打来电话

幸德井白兰,现在只剩两位特别灵视官中的其中一人,是阴阳道名门幸德井家的双胞胎姐妹

弓削不自觉板起了脸,身为一同在拔魔局服务的工作伙伴,弓削和双胞胎姐妹当然认识,不只是认识,三人的关系甚至称得上亲密,不知道为什么——弓削的年纪较小——两人对她特别好,常一起邀请她吃午餐。只是在现在这种时候打电话给弓削,是在很难想想要邀请一起吃饭……不那对双胞胎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不过她们应该是看到那段影片后打过来的吧

——怎么办?

弓削并不讨厌双胞胎,也佩服她们出类拔萃的见鬼能力,至于不喑世事的个性,只要习惯之后,就会喜欢上她们的单纯,况且她们的工作量比弓削还要多,且没有埋怨或是发过一句牢骚,认真工作的态度也让弓削肃然起敬,不论时好时坏,两人是如假包换的千金大小姐,更正确的来说是坚毅的千金大小姐

不过要是她们要求解释那段影片,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是其他人还有办法敷衍过去,但她是在不认为那对双胞胎会接受自己的说辞

【……】

弓削凝视着手机,心里想避开她们

不过她想和相同立场的其他人讨论这件事情的心情更加激烈,说不定那对双胞胎也是一样的心情,她们也在看见那段影片后感到不安,想和其他人讨论这件事情

弓削抛开犹豫后,深深呼吸了一下

按下接通电话,【喂】她朝手机讲起话来

【麻里?大事不妙了,这下真的大事不妙了,你现在有空吗?啊,是我。我是白兰】

白兰熟悉的嗓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语气听不出来到底是慌不慌,即使遇上这种时候她还是老样子,听在现在的麻里耳里只觉得如释重负

【没事的,白兰,你是说那段影片吗?】

【影片?什么影片,你在说什么】

弓削忍不住目瞪口呆,数秒的空白后,头脑重新启动,【额,那个,什什么?】但她是在不知道怎么把话接下去

【喂,麻里,你要说的影片是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大事不妙——】

【唉?啊啊,对啊,大事不妙了,不知道能不能跟你商量这件事情】

【你要商量的不是那段影片的事吗?】

【影片?我从刚才开始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两人的对话牛头不对马嘴,不过会造成这种情形是弓削的错,她用先入为主的观念在和对方沟通,简单来说她们——

【那个……白兰,难道你没有看到那段影片吗?】

她这么确认后,白兰似乎有些恼怒,【真是的】讲起话来气呼呼的

【我不是说不知道你在讲什么影片吗?不知道什么东西哪有什么看到了没有,搞不懂你在说什么】

【吾。我知道了,是我自己太急躁了,对不起】

弓削忍不住错愕,向对方道歉

她觉得自己被耍的团团转,不过也因为这样,刚才感觉到的不安一并消失了,看见那段录像紧绷的神经也回复了平静,虽然根本上什么问题也没有解决,但心情放松了一点

幸好有接起这个电话,她一边暗自庆幸【所以说——白兰?你说的大事不妙是什么事情?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量吗】一边想着刚才那段难为情的鸡同鸭讲的对话,重新询问其对方打通电话的目的【是啊】白兰马上恢复先前的口气,激动的说

【这件事情很严重,其实刚才——】

说道一半,【妹妹】白兰背后传来另一个人类似的嗓音,打断了她的话

那是双胞胎里的妹妹玄菊,他的声音比白兰稍微远一点,【我都忘了】可以听见白兰这么回答妹妹的声音

【麻里,这件事情方便见面再谈吗】

【不能再电话里讲吗?】

【对,电话不行】

白兰说的相当肯定

弓削一时间闪过犹豫,【没问题】不过她马上这么回答。弓削心里既然提到了影片,自己也想听听她们的意见,比起电话她也更偏向直接见面

可惜他现在实在忙不过来,之后又要到新宿分局一趟,没办法马上见面

——对了,我记得滋岳前辈今天从八王子回来……到新宿的话至少可以和他商量这件事

最好是找他商量后,再和双胞胎讨论这件事

【我现在没空,等有时间再和你们联络,这样可以吗】

【好,没问题,这样我们也比较方便,那么就等你的联络喽。不许忘记哦】

孩子气的语气听得麻里不禁苦笑,点头应好,接着她挂断了电话,大大吁了一口气。

——好,不要再自己一个人埋头苦恼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集中精神在眼前的工作

啪,他用双手拍了下脸颊,重新震起精神,接着走出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2.3

【外界的反应比预期的还要激烈】

古林劈头就这么说。手机开启扩音模式,夏目等人竖起耳朵听著回响在客厅里的报告声。『情报扩散的速度也很快,只是都没发展到严肃的讨论,咒术界的封闭性果然是阻碍。大家不是半信半疑就是在看热闹,反过来说也有部分歇斯底里的反应。不过大多数人都搞不懂发生什么事情,只是抱著不安在观望状况,这种情形大致上和当初料想的一样。』

「我早料到世人的反应会比较迟钝,况且其他媒体也几乎没有动作。这件事情散布的范围比原先预期的还要广,这样就很值得庆幸了。」天海朝手机这么回应。「况且阴阳厅内部也比当初料想的还要惊慌。」

【是,这多亏了「神扇」天海的威望,换成其他人可就没办法造成这样的反应了。虽然没有获得证实,但我们从各种管道听说现场相当动摇。』

手机扩音器传来古林有些兴奋的嗓音。阴阳厅内仓桥厅长给人官僚的印象较为强烈。如同在祓魔局,现场的领导者是宫地室长一样。

阴阳厅内现场的领导者—长年来身为实质指挥官在现场活跃的,是过担任咒搜部部长的天海。正因为是天海这种身分的人士举发,带给厅员们的打击更加强烈。

【只是照现状来看,大家顶多只是动摇而已。】

【啊啊,动摇但还不至于瓦解,那个组织没有那么脆弱。更重要的是,对方有什么直接的动作吗?】

【还没有收到】

[好,接下来再继续拜托你了,咒搜部那边最好多提防点」

[可是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们再怎么小心提防也抵抗不了。倒是各位也得小心一点,你们那里如果有若宫的消息,再和我联络。』

说完,古林挂断了电话。

——开始了。

夏目有这样的感觉。

听说『阴阳师月刊』现在每一条电话线都是在询问那则举发报导,古林在这件事上达到了超乎预期的成果。据说若宫记者先前寄给他一篇和仓桥等人的阴谋有关的报告,但光凭那篇报告,要选择协助天海与阴阳厅为敌,对编辑部和他个人来说都是极为困难的决定。

「人情债真是活到老借到老,在还清这些债之前,我还不能死啊。」

天海老气横秋地说著,拍响了扇子,接著转向夏目等人。

他们现在人在六本木的公寓里,除了夏目和天海,还有冬儿、天马与铃鹿也在现场,京子与水仙在隔壁房间里面

「……总之是受到世人关注了。」夏目这么确认后,「是啊。」天海点了个头。「还没有具体的行动吗?」天马接著问道。

「说明白点,这是个荒唐无稽的举发,唯一的担保只有说出这话的人是我这一点而已。在这个阶段期望那么高,未免太贪心了。」

「……因为身处在业界中所以不知道,一般社会果然不太能理解咒术界内部的构造,居然明知道举发的内容也没有危机感。」

「正确来说,他们是没有『切身』的危机感。毕竟是一群吟诵莫名其妙的咒文,让莫名其妙的灾害平息的人,也难怪外界会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

这次天海举发仓桥厅长时,没有提及相马的存在。这么做是为了比较容易获得理解,把举发的内容单纯化。敌人一直以来相当彻底地抹去相马一族牵扯在内的痕迹,今后总有一夭会提到关于他们的事情,不过天海等人判断现在这个时间点,将焦点集中在〖坏人是仓搞厅长〗这种说法最能发挥作用

这次举发最主要的目的是制造社会舆论——能让直田采取行动的状况,因此弹劾内容愈单纯越好,只是……

[……我还是没办法接受。如果我也一起出现在影片里面,肯定能占大的新闻版,因为我在社会上的知名度更高呢 ]

岭鹿不服气地板起脸,「又来了。」天海摆出了为难的神情。

[我解释过了吧,铃鹿,贸然把未成年人惟到一般大众面前,反而容易引来怀疑]

天海把之前重复过好几次的话又搬了出来。

面对自告奋勇加入举发行列的铃鹿,是天海阻止了她。铃鹿说得没错,以阴阳厅的偶像身分广为人知的铃鹿,在一般人的世界里拥有比天海更高的知名度。在停止公开活动几年后的现在,她依然拥有不少粉丝,想必也有许多人记得她的长相与名字。

天海的举发在新闻占了小小的版面,在社会上受到多大程度的关注还是未知的状态。如果铃鹿也一起现身,必定能达到引起对咒术界毫无关心的人兴趣的效果。

只是就算铃鹿向世人控诉,恐怕也很难形成舆论。

媒体或许会关注这件事情,可是到时候的处理方式很有可能半是出自好玩,只是对这件事感兴趣。一旦把未成年的偶像推上前线弹劾阴阳厅的不法行为,世人严肃看待这件事的可能性很低——更严重的是,夏目他们试图影响的阶层很有可能不把这些话当一回事。

当然,天海心中对把铃鹿这样的少女当成「政治工具这种事也不是没有抗拒,但他做出这样的判断并非基于个人的情感。他不是把铃鹿当成了小孩子,也没有轻视她价值的意思,单纯只是认为她「不合乎」这次的目的。

「我明白你想弥补秋乃那个时候的过错,以后我会帮你制造充分的机会,所以你现在还是 先等待时机吧。」

听天海这么说,铃鹿不高兴地噘起了嘴,脸颊有些泛红。看来是让天海说中了。

这次的举发只是个「开始」,经过漫长的潜伏,夏目等人终于使出的「攻击」,他们会这么著急也是无可厚非。

不过这件事绝不能躁进,正因为处于需要冒上风险的险境,在选择「冒什么样的险」时更需要小心谨慎,天海这么表示。时间所剩不多,所以要尽可能有意义地利用剩余的时间。而且因为没有余力悠哉等待复原,不能随便出招。

「虽然有个好的开始,不过接下来的局面非常难判断……冬儿,你父亲那边还是没有联络吗?」

「……没有。」

冬儿语气沉重地回答了天海的确认。

他已经将自己与直田议员交涉的始末告诉过所有人,遗憾的是,结果似乎算不上太好。但情形还不至于陷入绝望,冬儿冷静而且客观地向其他伙伴描述过他在最后感觉到的[把握]

【最后感觉到的把握说起来是我个人的感觉,也没有向对方证实……虽然搞砸的我没资格说这种话,老实说,把全部的赌注下在那个男人身上,我觉得很危险。」

报告结束后,冬儿面无表情的这么说道。 ‘

当然用不箸冬儿提醒,夭海现在使出了各种手段。他全面运用过去的人脉,试图劝服他们起而「反抗」阴阳厅。比方说,此时不在场的京子在水仙的陪同下,正在隔壁房间读星,想找出『十二神将』里可以前往接触的可能人选。

为阴阳厅服务的『十二神将』如果看见那则举发的报导和天海的影片——下落不明的前咒搜部部长的身影,心里必然会有什么打算。如果能与他们接触,说服他们加入自己这边的阵营,要逆转局势不是不可能的事。当然要是贸然行事可能会遭到逮捕,再说在没有任何证据的状态下,这件事情执行起来绝不意……

「不能乘势追击实在让人很烦躁——但抱怨也无济于事,何况这本来就不是光凭我们几个人能改变的状况。」

天海的话听来苦闷,事实上夏目等人不能随意行动的理由就在这里。如今不管再怎么奋力挣扎,只有夏目等人也不可能打破现状。为了阻止敌人的阴谋,必须结合周围人群或是组织的力量,所以他们只得等待外界的反应。

而且,他们等待的不只是直田的反应。

—春虎

夏目用力握紧拳头。

『……春虎和大友老师也看见那段影片了吧。」

这么嘟囔的人是天马。

夏目反射性地集中精神。「应该吧。」冬儿在一旁点头附和。

「虽然不知道那两个人上网的次数有多频繁,但照理来说他们都在密切关注阴阳厅动向,不可能没注意到厅里的动摇,注意到之后当然会去调查原因吧。」

【说起来那个笨蛋也太会挑时间了,居然在我们要努力证实他清白的时候发动什么袭击】

「没办法,春虎出现在新宿分局是昨天深夜……网站更新之前。那家伙自己也没有时间了。

「可是这样给人的印象很差吧?搞不好就连我们的举发也会让人以为是造假。铃鹿气愤不平地说,只是她的气愤来自不安。事实上,知道春虎袭击新宿分局的时候,夏目他们所有人都是气得咬牙。

春虎过去虽然与阴阳厅采取敌对的态度,但一旦事情牵扯到袭击分局,给人的印象将大不相同。幸而没有人员丧命,但是遭到攻击的一方必定会觉得这篇举发报导一派胡言。对多一个伙伴是一个的夏目等人来说,这是非常严重的损失。

——如果我们再早几个小时举发……

或许他不会攻击分局,不对,也有可能情况根本不会发生改变,到头来还是不知道春虎的真正目的

[春虎攻击新宿分局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能想到的只有找出相马多轨子,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冬儿回答了天马的疑问。不论敌我,都知道相马多轨子是关键人物。夏目等人放弃了对她直接发动武力攻击这个方法,但春虎另当别论,现下他就独自一人攻陷了新宿分局。

「难道昨天晚上多轨子在新宿分局吗?」

铃鹿蹙起眉头说,「不。」天海马上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如果相马多轨子在那里,八濑童子理应也会在她身边,照理来说会演变成相当大规模的咒术战,不过昨天晚上的袭击看不出那样的迹象。」

「也就是说他扑了空啰?他不知道人在不在那里,就像个无头苍蝇闯进去新宿分局吗?]

「或许这可以用来证明那小子也无计可施了]天海板著脸回答错愕的铃鹿。

如果春虎急著行动的结果是与我方的举发硬碰硬,确实是很让人烦躁的一件事,不过既然双方无法揣手合作,发生这种情形也只能说是无可奈何。恐怕春虎也没料到会有这次的举发。

问题事在于这之后。

「……天海先生,如果春虎在找多轨子,您认为他看到那段影片后会怎么行动?」

冬儿、天马和铃鹿也很关注夏目提出的这个问题,她的嗓音听来有些生硬是因为带著

走投无路的语气。听见这个问题后,天海一时只是默不吭声。他凝视著夏目脸上的表情,拍响了手中的扇子。

「如果我知道就用不著那么辛苦了。」

他苦笑著耸耸肩。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是最好的情形,可是我们不知道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再说就算要合作,我们也不知道彼此在什么地方。要说直觉的话,从他过去的行动看来,实在不可能现在才来配合我们,老老实实地按兵不动。」

[是]

[只是]

「什么?」

听见天海的感想后,正要低下头的夏目因为他讲得欲言又止,又把头抬了起来。

天海瞧著她的反应。

「总觉得状况有点像啊。」

『像、像什么?」

[你们会和的那个时候。那时你们彼此没有取得联络,但是在土御门家遭到逮捕的新闻播出的瞬间,所有人同时挺身而出,而且还是相信其他人也会展开行动。现在我能这么告诉你们……那真的是次很精彩的表现」

天海说著,轮流看向夏巨、冬儿、天马以及铃鹿。

「那时候展开行动的不只是你们,还有春虎,而且是在绝佳的时间点……所以其实我很期待,期待你们像上次那样共同合作]

夏目没有回应,只是睁大了眼睛盯著天海。

天海的视线里确实充满了信任与期待。本事高强的天海居然对自己这些人有这样的期待, 夏目不自觉胸口发热。

她深感骄傲,「这是我们的光荣。」把心里的感想直接说了出来。

她觉得很高兴,能获得信任而且尊敬的人物认同,这样的心情想必能转变成面对困难也不怕受挫的勇气。

——天海先生说得没错…… _

春虎也是一样。

那时候春虎不是率先冲了过来吗?他不可能对夏目他们漠不关心,应该也看见了那篇举发的报导,现在必定也关注著夏目他们的一举一动。不知道春虎有什么样的考量或是想法,也预测不到他的行动会对结果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不过,春虎是夏目等人的伙伴,他也同样关心夏目他们,这件事应该可以相信。

「不愧是言灵高手,非常懂得怎么收服人心。]

「我说过了吧,我们现在可是连一根稻草都想抓住的情形。只要你想听,我可以讲到你开心为止。」

天海扬起嘴角,向开著玩笑的冬儿说,而冬儿这番话恐怕有一半是为了掩饰难为情。两人 之间轻浮的对话听得天马噗哧笑了出来,铃鹿则是露出儍眼的神情。现场紧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了 一些,感觉像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犹如在做柔软莲动的时候需要伸展肌肉,为了表现出最佳状态,也需要一点「从容」。尽管是在时间所剩不多的紧急状况,能像这样互相调侃对方正是夏目等人最坚强的地方。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小夏,振作点!」

忽然间,在隔壁房间读星的京子冲进客厅,慌慌张张跟著她进来的是一位穿著和服的女性,式神水仙

发生什么事了?所有人瞬间切换注意力,关注著京子。

下一瞬间

——啊!

夏目的视线晃动

如同电源断线,思考与感觉变得一片空白,世界从夏目的眼前消失。

夏目的身体一瘫,冲上前去的京子赶紧抱住她。两人差点直接倒在地上的时候,一旁的冬儿急忙扶住她们。

「小夏!」京子大喊。

叫喊声传进耳里。

——呃!北斗!

夏目在心里下令,几乎在同一时间,北斗附身在夏目身上的灵气扭动——

夏目的视野恢复了。

「呼!」

她大大吐了口气,接著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吸。也许是察觉夏目的状态稳定下来,京子松了口气,放松手上的力气。

「夏、夏目你没事吧?」

「夏目,难不成你又发作了吗?」

夏目举起了手,回应脸色惨白的铃鹿和天马。她调整呼吸,「……没事了。」这么说。

[谢、谢谢你,京子]

「我在读星的时候『视』见你的灵气。本来夏目你变成生灵,是读不到你的星的……所以我一开始还半信半疑,幸好赶上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夏目。你不是烧了返魂香了吗?]

「是……今天早上也有……」

夏目一脸愕然,回应著用凝重的神情向自己确认的冬儿。

只是另一方面,她心里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紧急处置变得越来越没有效果了……

原本这就是为了暂时应急用,说不定是发挥效用的时间变短,春虎用来维系夏目灵魂的术式终于要瓦解了

—怎么会这样?

在什么事情也没做的状态下发生这种事情,万一使出咒术不晓得又会带给春虎的术式什么样的影飨。话虽如此,又不能不使出咒术。冬儿无法对多轨子使出鬼的力量,夏目在前线战力占的比重势必会跟著增加。夏目的状态不稳定,将大幅削弱团队的力量,而且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

伙伴们沉默不语,看着失去血气的夏目

[没事,我再去调整一下,我没事]

夏目一个人站了起来,嘴里不停重复这句话。语气听来空虚,不过谁都无法出言安尉。

这时,「……现在正是你们养精蓄锐的时候。」天海平静地说,刻意排除话里的情感。

「最好是义在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

义务性告知的顾虑让夏目感激涕零,「是。」夏目静静点了下头,前往准备返魂香。

距离上巳曰落剩下的时间不到三十小时。千万要度过这个难关—夏目在内心暗自祈祷。

「老实说,没想到对方会忽然使出这一招。在网路上面举发啊,实在不像天海会想出来的主意。」

说完,夜叉丸双手一摊。秋乃坐在沙发角落,屏气凝神观察著周围的状况。

她被带到位于建筑物一楼一个像是大厅的地方。同席的有多轨子、夜叉丸和蝴蛛丸,另外还有两个之前没见过的人。

一个是年过半百,身穿正式束带,岩石般的男性。她在新闻上看过这个人,那是阴阳厅厅长仓桥思源,另一个是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她认不出是什么人只觉得是政治家。他是佐竹益观,听说他也是相马一族的人。

换句话说,敌人阵营里的幕后黑手这时齐聚一堂,聚集在秋乃面前,也难怪她会屏住气息

为什么把我带来这里……

仓桥和佐竹似乎也是相同的想法。他们早知道秋乃的事情,虽然没有询问她来历的意思,但看见她时都露出了诧异的目光。但是看见坐在秋乃身边——尽管她已经尽量离得远远的—— 的多轨子后,他们脸上浮现出接受事实,甚至是放弃劝说的表情。

秋乃来到这栋建筑物已经有整整一天以上的时间,这段期间多轨子始终和她待在一起。她看起来不像在监视秋乃,两人之间不时会聊上几句,而且她也不像找秋乃有事。她只是待在秋乃身边,当她在建筑物内移动时,也一定会要求秋乃同行。

秋乃实在忍不住在意,于是豁出去直接询问本人理由。然而多轨子只是笑著说:「无所谓吧。」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要拒绝应该也可以,但是秋乃没有这么做。多轨子如同自己宣言的一般,没有加害秋乃的意思,因此抵抗也没有意义。反倒是遭捕后,自己至少可以在敌营里面收集情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待在多轨子身边是最明智的选择。只是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收集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她只发现到一点,那就是这一天下来多轨子什么事也没做。另一方面,她的式神夜叉丸将护卫的工作全权交给蜘蛛丸自己几乎不在主人身边。虽然每隔数小时就会回来一趟,但回来也只是报告个几句就又马上消失踪影。他似乎是为了计画在明天执行的灵灾恐怖攻击——大规模咒术仪式的准备而奔走。

听说多轨子是咒术仪式的关键人物,明天仪式就要举行了,最关键的她却无所事事,这证明她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在此同时,原本应该在主人身边的夜叉丸却在外面奔走,表示仪式的准备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也就是说,敌人的胜利就在眼前了。

不过,夏目他们也终于展开行动了

「首先我必须向相马一族的公主致歉,我派出属下监看『阴阳师月刊』,却被对方摆了一道,我不够谨慎,对不起」

仓桥慢条斯理说著,朝多轨子低头道歉。此时坐在沙发上的只有秋乃和多轨子,大人排排站在她们面前,这种小细节也是让秋乃坐立不安的原因之一。

「如果要追究的话,判断不需要优先处理编辑部的我们也有责任。不过这件事说起来最厉害的是不放过任何一点机会的天海,他会选择『阴阳师月刊』作为举发的管道,我认为不是出自偶然。」

「……难道是之前提到的那个失踪中的记者和天海有接触吗?」

「她和天海有没有直接的接触是不清楚,不过不管是以什么样的形式,都可以视为两条线串联在了一起。」

夜叉丸说得平静,实体化的式神把鞋踩得得喀喀作响,在大厅里缓步来去,单片眼镜的后面没有交点,在和四周对话的同时,他的脑中必有各种思绪在运转

「嗯]佐竹耸肩。「事情过去算了,量要的是接下来怎么应对。我这里已经有媒体跑来询问,高层也要我过去问话。老实说,我可是费了一番工夫才有办法到这里来.对了 ,仓桥厅长也是一样吗?而且你那边的情况比我还要糟糕吧?在这种状况下离开厅里没关系吗?」

「正因为是这样的状况,我才更要过来,这种时候必须先详细而且正确地确认彼此的意思]

「哈哈,你说得没错。这种时候要是没对应好,很有可能演变成火上加油。重要的是从容不迫,以坚定的态度使出最恰当的对应方式,并且坚持到底。]

佐竹伸出右手,把左手抵在胸前,露出和善的微笑。

虽然言行举止大方,但看在秋乃眼里只觉得夸张而且虚伪。只是从他现在身处的险境来思考,这种「轻浮」的态度反倒让人觉得可怕。与其说他小看这件事的严重性,不如说他散发出就算计昼失败,那样也很有意思的气氛。

[对方目前没有证据吧?到头来还是会由我们取得胜利,至于这件事就先敷衍过去,我很懂得处理这类的危机]

佐竹说著轻轻拍了下手。

「最重要的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仪式举行的日子就在明天了吧?叔父你说对方不放过任何机会,可是这次天海部长出的招实在太迂回了。他太过拘泥要从正面攻击,不知道『世人』对政治有多么漠不关心,我看根本不需要把他们当一回事。」

「……你错了。」

佐竹浅笑著说完这番话后,他的叔父——过去名为大连寺至道的式神猛然停下脚步,把手抵在下颚

「长时间潜伏的天海公然展开行动,实在很难想像他口袋里『只有这一招』。可惜我们无法预测,不过他一定准备了下一步。」

夜叉丸这么断定,口气像是在传达既定的事项。「下一步啊。」佐竹语带嘲讽地重复这一句话,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他会使出哪一招?」

[我不是说过无法预测了吗,益观。不过仓桥的意见也和我一样吧?既然影片里面没有提到,可见天海没有掌握到相关证据,可是他敢使出那种手法,足以证明他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步。我说的有错吗?」

[……我有同感,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面对老友有些烦躁的询问,仓桥面不改色,沉重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听见阴阳厅厅长迅速回应,佐竹只是默默耸了耸肩。

这时,「……因为时间紧迫,决定在最后赌一把……也是有这种可能吧。」开口的是在多轨子背后——沙发后面待命的蜘蛛丸。

「当然也有这么一面。」夜叉丸答道。「可是那个老头子不管可能性再怎么低,也会选择有『胜算』的方式。就算时间紧迫,没有胜算的话他绝对不会行动。恐怕直到最后一刻,他都在思考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以说是和『自暴自弃』最无缘的家伙。这么一来,他肯定还有什么打算……可是他会怎么做……」

回答完蜘蛛丸的问题之后,夜叉丸一个人自言自语了起来。夜叉丸-大连寺至道认为,权谋术数是天海大善最擅长的伎俩,现下他就使出了出乎意料的计策。

秋乃只是屏住气息,看著这些大人的讨论’心里涌现的却是有些意外的感想。

—原来是这个样子……

秋乃以为坏人的态度会更从容一点。使出各种阴谋,以万全的准备做出坏事所以才会在疏忽的地方出现破绽

但眼前的大人除了佐竹,每一个都很严肃。他们手上掌握巨大的权力,而且胜利在望, 却始终没有衫懈下来。

每一个人的态度都很「认真」,正因为如此才没办法轻易赢过他们。比起详细的解释,她亲自体会到了这个事实——要赢过他们有多么困难。

不同于咒术战,不过同样是「战争」

「……仓桥。厅里的样子如何?」

「混乱一直在扩大。」

「这样啊……这么看来对方打算击垮阴阳厅。麻烦你稳定住厅里,尤其是『十二神将]

「等一下,要稳定住厅里的话,无视那个举发也没有效果吧?身为高层,你打算怎么解释?」

【对于厅内,也只能表示这是没有根据的中伤,很有可能是咒术相关的情报操控,反过来要他们提高警觉。对外我会表示正在准备正式声明,再适时泄漏声明内容出去,这么做应该够我们拖延时间了。」 ^

【嗯……只要之后逮住对方,形式是什么样都无所谓,这么做确实是比较妥当的方式。至于媒体方就让我来处理」

佐竹点头表示同意,只是夜叉丸像是还在思考什么事情,神情严肃地盯著空中。

「叔父?]即使佐竹出声呼唤,他也完全没有反应。

佐竹无奈地朝仓桥苦笑,仓桥正打算开口向夜叉丸说什么话的时候—【比起这些事情】 多轨子说 。

秋乃全身抖了一下

不对,不只是秋乃,仓桥、佐竹、夜叉丸和蜘蛛丸不约而同关注起多轨子。在这次的讨论中,证多轨子第一次开口

「最重要的是春虎,他终于肯面对我们了。」

多轨子嫣然一笑,浑然不把大人们之前的讨论当一回事。她瞥向一旁的秋乃,「对吧?」 亲昵地寻求她的同意。当然,秋乃没有那个余力回应,在心情松懈下来的时候忽然遇上对方征求同意——而且还是为了自己摸不著头绪的事情,「咦?什、什么?」她简直是惊慌失措。

「……公主?」佐竹唤道,像是为了试探对方的反应。结果不出所料,多轨子一点反应也没有。

「……嗯。」倒是夜叉丸点了个头。 ^

「没错,成败就看明天了……现在不是顾虑外界的时候。」

接著,夜叉丸轮流看向仓桥、佐竹和蜘蛛丸。

[做好万全的准备,我们不能失败。」

4

结果还是忙到了晚上。

紧急修复新宿分局的常设结界后,接著是整理报告,然后为了明天的灵灾恐怖攻击处理各种确认与通知事项。原以为好不容易可以空出时间来了,又陆陆续续发生灵灾,为了修祓忙得不可开交.

—这几天灵灾的发生次数果然一直在增加。

虽然没有正确的数据,但弓削感觉在荻漥发生第四级灵灾后就有这样的倾向。说不定正如同一部分流言所说,那次的第四级灵灾是灵灾恐怖攻击的前兆。如果真是如此,「正式发动」的规模恐怕会比前两次灵灾恐怖攻击还要大,而且搞不好会演变成和过去的大灵灾——战争结束前土御门夜光引起的大灵灾——程度相当的恐怖攻击,实在是非常骇人的一件事。

必须阻止灵灾恐怖攻击,这样的念头越强烈,危机感愈重,那段影片在内心的比重就愈是增加

让她最气恼的是,遇上这种状况,她到现在还是联络不上宫地。

下午过后,阴阳厅高层通知全体厅员,『阴阳师月刊』那篇举发是空穴来风的报导。话说回来,高层理当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内容过于荒唐无稽,暂时不会公开回应,不过视情形可能由阴阳厅发表正式声明,目前正在进行准备,此时最重要的是全力戒备明天的灵灾恐怖攻击-

这就是主要的指示内容。

只是这个指示不是藉由上司宫地传达。

听说宫地受到厅长的传唤,人在厅舍里头,可是弓削无法理解为什么大半天都没办法接电总觉得是对方刻意和她断绝联络。

——厅长把他叫过去应该是为了举发的事情……

遗憾的是,在新宿分局没有机会和滋岳讲话。回到跋魔局本部后,弓削利用终于有办法坐下来的用餐时间,回讯息给双胞胎。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双胞胎现在二十四小时在本部待命。回信很快就来了,想必对方也在等弓削的联络。弓削立刻前往双胞胎所在的办公室。

双胞胎的办公室位于祓魔局本部顶楼——正确来说是屋顶的阁楼。而且这地方与其说是办公室,更接近双胞胎的「家」。身为必须随时监控整个都内灵气的特别灵视官,双胞胎现在近乎处于住在灵局的状态。

弓削搭著电梯一路到楼顶。

走出电梯后是一条走廊,前面有一扇通往屋顶的玻璃门,后面就是双胞胎办公室的入口。

弓削沿著走廊前进,敲响了办公室大门。

[白兰,玄菊,我是弓削。」

门后面随即传来啪哒啪哒的脚步声。

门从里面打开,一位女性探出头来。虽然一时辨别不出来,不过不管是她们喜爱的何叶边洋装,还是装饰在卷发上的花朵发饰都是白色,可见她是姊姊白兰。

「麻里!你太慢了吧,我们等你很久啰。」

「对不起,我实在忙不过来。玄菊她——」

「我也在呢。晚安,麻里。」从姊姊的背后,探出另一张女性的脸。那人的长相和姊姊如出一辙,穿的衣服样式也几乎相同,只有颜色不一样。她的服装和发饰都是黑色,她是双胞胎妹妹玄菊。

「好啦好啦,快进来。」

「我们真的等很久了呢。」

「不过太好了,红茶还有剩下。」

「真是的,姊姊,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吧?」

双胞胎七嘴八舌地说,拉著弓削的手把她带进屋内。从这对双胞胎平时悠哉的个性看来,

她们这时相当着急。

办公室里的布置完全显露出双胞胎的兴趣,充满了华丽的西洋风格。花朵图样的壁纸搭配 深色绒毯,室内摆设古典风的桌椅,乍看之下宛如休闲饭店的房间。这地方成了她们私人的空间,她们姑且有取得许可,又是自掏腰包布置这个地方。尽管觉得这么做太夸张了,但目前还没有局员出面指责。

「三、三善特警?山城也在?」

「……好久不见,独立官。」

「弓削,我早就不是特视官了,现在是咒搜官,至少目前还是。」

弓削不自觉睁大了眼睛,在双胞胎办公室里的是三善十悟和山城隼人。

三善坐在椅子上,优雅地啜饮红茶,山城站著露出了十分严肃的表情。进入房间后才注意到两人,似乎是因为山城连同三善一起施加隐形。弓削进入房间后,隐形稍微解开了,不过依然是以外界无法察觉的程度慎重地抑制住灵气。

巧的是,当初造访星宿寺的三人再度齐聚一堂,三人自那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面。

房间里还有1个人1位陌生的女性。看见弓削后,她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敬了个礼。弓削立刻用眼神向她致意,心里却是充满疑惑。

「你、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另外?这一位是?我们之前……没见过面吧?」

【不,其实我们之前进行过采访,不过那时候不是我1个人。]

[什么?]

女性戒慎恐惧地回应后,弓削脸上霎时闪过诧异的神情,然后她赫然惊觉。

—难不成是『阴阳师月刊』?

为了寻求解释,她激动地转过头后,「是三善先生联络我们的。」白兰若无其事地说。

「我们也是在听完三善先生的话后打电话给你的。总之你先坐下吧,我现在就去帮你倒一杯红业……啊啊,不过茶有点凉了,还是重泡……」

「别管红茶了,现在丽是什么状况!」

「什么?那是品质非常好的茶叶哦,是我常去的店里特别配制的——」

「姊姊,红茶的事还是待会儿再说吧。麻里她要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情肯定平静不下来」

玄菊安抚著使性子的白兰,那种慢吞吞的步调和姊姊一模一样。弓削决定无视两人,面向三善把双手拍在桌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三善先生?为什么你和山城会在这里?那一位该不会是『阴阳师月刊』的记者吧?再说你们现在不是应该在搜寻土御门春虎——」

滔滔不绝地说到这里后,弓削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等一下!木暮前辈呢?你们现在是和木暮前辈一组吧?前辈不在这里吗? 她咄咄逼人地这么追问后,三善在把身体往前倾的弓削面前,慢条斯理地拿起右手的茶杯,送到嘴边啜饮起红茶,然后把茶杯放回左手的碟子里面。弓削差点翻桌,却又想起来他就是这种个性。不晓得为什么,特别灵视官这种人每个都是我行我素。

弓削按捺不住,正要怒骂出声的时候,「木暮落入仓桥厅长的手里了。」三善平静地说。 这是简短的一句话,不过这一句话里面暗示了许多事情。

弓削忘记先前的激愤,全身冻结。

「庆幸的是他的性命保住了,对吧?」

三善转过头,往同席女性的方向确认,只是回答这个问题的不是她。

「嘎!禅次朗如果死了,濑祭会知道!禅次朗还活著!绝对没死!」

一只式神在女性头上实体化,那是乌天狗。弓削很熟悉那个式神,那是木暮使役的四只乌 天狗——的其中一只。

[…………」

脑中一片空白,理性与直觉大致能理解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情感完全追不上。

弓削杵在原地哑口无言,双胞胎看起来很担心她,山城则是投射出观察般的锐利视线。

这时,三善又曝飮了一口红茶。

[弓削,我知道你很累了,就稍微陪我们一下吧。不过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不但冗长而且非常沉重你还是接受幸德井的好意,来一杯红茶吧]

「弓削?]

沉默过后,弓削放松全身力气,大大吁了口气,她伸出手——丢脸的是手却微微发抖——把一旁的椅子拉过来,坐了下去。

「……请给我一杯红茶。」

三善点头,用眼神向白兰灵。

「这就去。]白兰为了准备红茶离开房间。

「若宫,麻烦你了。」

在三善的催促下,女性—若宫重新自我介绍。不出所料,她果然是『阴阳师月刊』的记者。多亏木暮派去保护她的护卫——式神濑祭,她才能接触到三善他们。

然后……

三善说得没错,接下来讲的事情的确是冗长又沉重。

若宫讲完后,接著是山城解释他们得到的情报。弓削在听的时候好几次提出问题,不过后来她也没有那个力气再问了。在端出的红茶还没喝就凉掉,重泡的红茶又开始变凉的时候,事情终于解释完了。

[…………」

茫然自失就是指这种情形吧。如果只有若宫的解释,她肯定不会当一回事,就连三善和山城的话她也是半信半疑,甚至是亲眼目睹濑祭在场的事实,她心里对于接受他们的说法也有抗拒。

然而,这些证词全部一致,再加上是看见天海那段影片之后,她实在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三善他们也承认,确实没有证据。

不过,要说是「除了证据什么都有」的状况也不为过-

怎么会这样……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只是——

弓削没发现,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是在逃避「某个事实]

「我很明白你的心情,麻里,你一定受到很大的冲击吧。」

「我们一开始听见这件事的时候也是很慌张,因为这真的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呢。] 双胞胎从左右两边安抚脸色苍白的弓削。虽然知道她们嗓音里的同情与共鸣是出自真心, 却没有传进弓削心里。山城照样用锐利的目光观察弓削的反应,三善面无表情,但是难得谨慎地让用字遣词。

[…弓削,我们没有时间了。老实说,说服你花了超乎我们预期的时间。可是就算滋岳听见那些事,恐怕没有确实的证据他不会轻易行动。至于镜的话,很难猜测他会采取什么行动.所以作为【战力】,我们希望至少可以拉拢你和我们站在同一阵线。」

三善的语气冷静,话里不时散发出异常的愤慨。在这平静的激动中,弓削稍微取回了力气。

只是——

「我们必须立即采取行动,真的非常抱歉,可以请你提供协助吗?」

三善直盯著弓削,向她提出请求。

滋岳会不会答应帮忙很难说,搞不好还有可能当场捉住他们。男子汉做事要光明磊落,这就是滋岳的方针。

另一方面,镜就算答应协助,在这种状况下也不可能接受他们的指示。他恐怕会依自己的判断行动,而且他的行动肯定会使事态变得更加混乱,陷入无法收拾的局面。

但是——

「等、等一下。」

弓削忍不住开口,脸部肌肉不自觉僵硬,不知道为什么差点笑出来。

「还有一个人……室长呢?还有宫地室长不是妈?为了阻止仓桥厅长的计画,绝对需要室长的力量。况且在说服我之前,不是应该先和室长商量吗?室长他一定会……因为……]

阴阳厅厅舍遭受袭击那天晚上的事掠过脑海。弓削在与芦屋道满对峙,险些被绝望压垮的时候,姗姗来迟的宫地若无其事地将绝望一扫而空。虽然他是散漫又随便的窝囊废而且是坚守秘密主义、让人不满的长官,但只要在他的领导下不管面对什么样的灵灾、卷入什么样的咒术战,弓削都能鼓起勇气。

因为太过理所当然,导致平常没有注意到这样的事实。

不只是弓削,宫地在背后坐镇带来的绝对安心感也深深烙印在每位祓魔官的骨子里。只要有宫地在就没问题,这种压倒性的信任,在祓魔局每个人心中甚至成了一种信仰。

弓削值勤时,总是以「不劳烦他出马」为目标。

虽然绝对不会告诉本人,但其实她暗自以「获得他认同」的独立官,以及「受他交付工作」的属下为荣。

可是——

「弓削,很遗憾——」

「宫地室长和仓桥厅长是同伙的。」

三善的语气始终平静,但站在他背后的山城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口气像用刀子一刀斩下去

【从先前的状况看,很难想象他不知道厅长背后的那一面,正确来说,可能性几乎是零。那个人是厅长的人马。」山城这么断言

弓削咬紧了唇

她一声不吭地拿出手机,山城的表情顿时变得险峻,立即往前踏出一步。三善伸出手,制止了打算使出咒术的山城。

在双胞胎与若宫的关注下,弓削毅然决然按下手机。她拨出宫地的电话号码,乌天狗濑祭也是一脸紧张地在天花板附近盘旋。

紧张的寂静气氛中,与现场格格不入,寻常的电话声响起。

让没有接通。

她空虚地听著电话里传来请留言的讯息,失魂落魄地放下拿著手机的手臂,表情像个死人,眼神则像个迷路的孩子。双胞胎朝好友露出了安慰的目光。

这时,「……宫地室长刚回到本部。」三善也许是感应到灵气,如此说道。

[三善先生!」山城睁大了双眼。但三善面不改色,双眼只是凝视著惊讶的弓削。

理智与情感在弓削心中激烈冲突。

「麻里。」白兰温柔地说。

「你不需要在意我们,祓魔局和外界的事你也可以暂且搁在一边,重点是你自己想怎么做。」

[…我…]

弓削用力咬紧了牙。

再三挣扎过后,弓削挺直身体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向众人深深一鞠躬,接著头也不回地离开办公室

「三善先生,我们应该制止她!」

山城绕到三善身边,再一次这么主张。三善吁了口气,让背倚在椅背上

「没办法,弓削那种状态很难期待她可以成为我们的战力。】

「我知道。我们也走吧.幸德井,抱歉—」

「没关系,三善先生。」

「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呢]

双胞胎慷慨激昂,双手握紧拳头,在同一时间点头。勇猛——其实更像在运动会上高昂的少女,那副模样让人莞尔,不过她们是认真下定了决心。[嘎]头顶上的鸟天狗意气风发地叫著。山城虽然不服气地啐舌,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若宫小姐也是一样。我再确认一次,你真的想跟我们走吗?客观来说,你已经达成自己的任务,接下来的事情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我知道自己只会碍事,不过用不著在意我没关系,请让我跟你们一起去。」

若宫立刻回答再度向自己确认的三善,接著站了起来。她也是一样干劲十足,三善只好无奈地摇头,山城甚至连气也懒的气了。

「只有我对这件事提不起劲吗?真希望有人可以来代替我……大家还真是热情。」

三善厌烦地发著牢骚,从椅子上抬起沉重的身体。

然后,「……哎呀,还有另一个热情的人……」他望向远方说道。「什么?」山城察觉后 把头转往同一个方向。

「啊,这该不会是……」

「没错,姊姊,就是昨天晚上那个!」

双胞胎也随三善把视线望向远方,若宫一个人愣在原地,身为普通人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怪不得她,况且就连国家一级阴阳师山城也无法靠自己的力量「视」见。

然而,日本最优秀的见鬼-三位特别灵视官可以清楚「视」出那股灵气与激烈的咒力。

三善吁口气。

「前夜祭要开始了,明天的这个时候不晓得又会变成什么情形。」

局舍的戒备较昨天晚上森严,虽然因为预料到这一点,而把行动提前到比昨天晚上还要早的时间开始,但也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效果。 |

「反正要做的事都一样。」

「是啊,赶快把事情处理完吧。]

黑衣阴阳师说,在独臂鬼的陪同下同时用金缚让守在走廊的祓魔官昏厥。

式神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主人跟随在他背后,两人入侵内部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分钟,咒术战激烈的噪音逐渐平息,分局的抵抗也愈来愈微弱。不过要是再拖延下去,前往修跋灵灾的部队恐怕很快就会回来。他们的目的不是攻击祓魔官,而且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战斗,也必须在那之前离开。

即使是在警戒状态中也不能疏于日常业务,这是祓魔局的弱点。这次也和昨晚一样,尽可能针对这个弱点发动攻击,所以需要在短时间内重击对方。

「仔细想想,这件事还真讽剌。」

【什么事?】

「促使你觉醒的契机是在目黑分局这里的混战,你觉醒后,这次居然反过来攻击这个地方。]

[……….]

面对式神拿这件事来打趣,黑衣阴阳师默默翻动了下黑衣衣襬。这种有如低空飞行的走法是借助『鸦羽』的力量高速移动的方式,而且他一边在走廊奔驰,一边又破坏了一间训练室的结界。

「差不多了吧。」

「嗯,这样应该就行了。」

因为有一段时间在目黑分局通学,内部构造他记得很清楚。两人直接向前冲去,将走廊的窗户连同墙壁一起轰飞,落在局舍中庭。

为了达到扰乱的效果,入侵局舍后他立刻用咒术施放出烟雾。此时烟雾已散去大半,薄雾另一头可以看见怀念的中庭风景。和那个时候一样,化为战场的中庭里满是令人不忍卒睹的破坏痕迹。但和那时候不同的是,造成破坏的不是灵灾而是他自己。式神说得没错,这件事确实很讽剌。阴阳师的唇边掠过自嘲,独眼闪过微微的哀伤。

「……我们走。」

他一边向式神下令,同时提升咒力。在无风的状态下,裹在身上的黑衣轻盈地鼓了起来。

这时——

「真让人刮目相看啊,春虎]

雾里传来说话声,式神随即绕到主人面前,与声音的主人对峙。阴阳师暂且中断变幻术,视线往雾里射了进去。一名男子推开烟雾,走到他们面前。

那是个一眼就让人感觉到「不祥」的男人。长身瘦躯,身穿毛皮夹克搭配一条紧身牛仔裤,身上的银饰在幽暗中散发出朦胧光芒。 嘴边挂著冷酷的笑容,双眼被镀银墨镜遮住,但可以感觉到火热的视线透过镜片始终紧盯着这里。

阴隐师—土御门夜光一脸凝重

【镜】

出现在眼前的独立拔魔官——食鬼——镜伶路

还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很有镜的风格,前往修拔灵灾时察觉袭击,急忙赶回来——当然也是有这个可能性,不过这么一来懂得使用禹步的他应该更早出现,他一直在等待他们,破坏结界、击倒祓魔官、攻陷分局,将要撤退的前一刻。耗费不少咒力又剩没多少时间,实在是对他们最不利的时间点。

[没想到你在昨天晚上之后还会再大摇大摆出现。你知道举发那件事吧?这样好吗?在伙伴出招的时候,读两个晚上做出这种事情。」

「…………」

春虎决定无视这番挑衅的言词,虽然是不利的时间点,但他们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成,接下来只剩想办法离开现场。

「角行鬼。」命令一下,式神立即释放灵力,浓密的鬼气随即在中庭弥漫开来,残余的咒力烟雾以鬼为中心卷暨大游涡。

鬼——『鬼型』为第三级的动态灵灾。然而,角行鬼不是普通的『鬼型』灵灾。他是活了千年的漫长光阴,古老而且真正的鬼。程度不同于一般的第三级灵灾,即使是独立祓魔官也无法轻易祓除。浓密的鬼气逐渐笼罩四周,彷佛只有他的周围化成了魔界。

春虎也趁这个时候取出一张咒符,把咒符掩在嘴边,吟诵出咒文。

他准备使出咒术,但几乎无法察觉他的咒力。他只使出咒术所需的最低程度的咒力,并且将咒力直接注入咒符。在组成术式、吟诵咒文的这段期间,没有戴上眼罩的右眼聚精会神地注视著镜的动作 。

镜咧嘴笑著。

「没想到独眼帮你增添了不少气势,你那样子和『之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春虎照样没有反应,冰冷的视线紧盯著镜,持续在符里注入咒力。镜又一次盛气凌人地笑出来

镜将收在刀鞘里的曰本刀扛在右肩上,那是式神雪佛的形代『髭切』

在主人的肩膀上喀哒喀哒震动,犹如一匹血气方刚的饿狼磨响了獠牙。

雪佛是个好战的疯狂式神,不过这次他会这么亢奋不只是因为察觉到鬼的气息,而是为了独臂鬼的气息忍不住兴奋。两位式神之间有一段古老的渊源。

镜望向角行鬼

「这么说来,我第一次见到你也是在目黑分局,那时候你好像说过下次要来比个高下?之前这家伙的状态不好,这次你会遵守约定吗?

[没问题]

不同于主人,式神平心静气地回应镜的挑衅。

嘴边露出獠牙,粗狂的嗓音说:「我马上就来解决你。」骇人的魄力宛如连夜晚的空气也变得紧崩 ,镜低笑著,连肩膀都在微微颤动。

[这时,急急如律令」往咒符注入咒文的春虎加入最后一句咒文,让手上的咒符——土行符变换为长约三十公分的铁钉。

他掷向脚边,射入大地,接著咒力流入地底,咒术让灵脉吸收。这么做是为了封住镜的禹步,在附近的灵脉设下几术陷讲。效果虽然短暂,但要立即解咒非常困难,可以避免他追纵自己的行踪。

「 镜。」春虎朝著镜说。「我现在没有心情应付你,别来搅局。]

「哼,这是闯进分局的家伙该说的话吗?]

「我也没有心情和你废话。」

「听你说得那么神气,不愧是夜光大人。」

镜看上去很开心,散发出狂暴的快活气息,很有他个人的风格。

没办法。春虎在脑中展开数种术式,提升咒力。

时间不多。一口气发动攻击,将对方逼得采取守势,再趁对方出现破绽时尽全力脱离现场。对手是镜,这一战想必不会太轻松,不过现在不是可以逃避困境的立场。用不著镜提醒,他很明白袭击祓魔局代表什么含义

式神如海啸般的鬼气,加上主人猛烈的灵气。在进入战斗状态的主仆面前镜一时默不坑声,严肃地「视」著春虎等人。唇边没有出声,「厉害。」只是微微动著。

然后,「……你们走吧。」他忽然这么说。春虎的眼角颤动了一下。

当然他没有放松戒备,随时能发动攻击,这一点镜应当也清楚。镜耸耸肩。

「正式开战是明天对吧?你应该也在进行准备,好在明天发动最后的攻势。」

「…………」

[现在动手太可惜了。」

镜肩上的『髭切』在手中疯狂跳动,为了主人的话感到愤慨。镜无趣地啐了一声,随便挥了下收在刀鞘里的『髭切』,将刀尖立在地面.

接著,他重新面对春虎。

[如何啊,春虎。」

老实说,春虎认为其中一定有诈。镜不可能轻易放过可以发挥自己实力的机会,如果是平常的他,就算是不期而遇开战,他也会兴高采烈地张牙舞爪。

不过镜如同自己的宣言,完全没有显露出战意。『髭切』如今仍在剧烈晃动表示抗议,但主人完全没放在心上.

怀疑没有解开,但更重要的是时间不够。春虎平静地把右手往旁边举起,角行鬼也解除备战状态,退到主人身旁

[明天好好享受吧]

春虎没有回应。

接著,在举起的手臂往下挥的瞬间,又有咒术喷出烟雾,吞没主仆两人的身影。

烟雾膨胀,呈放射状扩散开来。镜反射性地举起手臂防御,往烟雾深处凝视。

强劲的振翅声响起。漆黑的乌鸦冲了出来,撕裂膨胀的烟雾,飞翔在夜空中。

配合乌鸦优雅拍动翅膀的动作,光粉在雾中飞舞。三只脚的乌鸦在空中俐落回转,像在警戒人在地面的镜。接著,乌鸦用力展翅,飞向远方,往高楼大厦交相辉映的东京夜空飞去。

留在地上的镜始终用锐利的视线追逐著在天空飞行的乌鸦,直到对方的身影完全从视线里消失——然后他同样也展开了行动。

5

这是真的,不是假的,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时候自己第一次知道这个事实。

「自己」对「才能」完全无计可施。

真正的主人其实是自己的「才能」,「自己」不过是「才能」的奴仆——只是个「容器」罢了

没错,巨大的「现象」以「才能」的形式碰巧让他使用,这才是事实真相,他的存在只不过是使用「才能」的「道具」。

他一直没注意到这件事。

理解这个事实的时候,事实已经从他身上夺去了许多事物。首先是自信,接著是梦想、野心以及心愿。另外还有喜悦、哀伤,甚至是愤怒。更进一步来说,还有生存的意义和力气,这些东西接连遭到剥夺,最后连自己该如何是好的答案也夺走了。

说不定自己就是在那个时候领悟的,也许就是在那个瞬间,所谓的「自己」消失了。

在灼热的火红光景中。

在四周疯狂燃烧的火景中。

……嗯。

宫地磐夫在椅子上动了下身体,醒了过来。

他慢吞吞地把手伸向办公桌,按下响著闹钟铃声的手机,确认上面的时间。自己大概小睡了二十分钟,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有这种感觉。

「嗯。」宫地在椅子上伸展下身体

虽然知道事情不可能按照原定计画进行,但麻烦却是不出所料接连而来。光是应付接二连三出现的难题就让他伤透了脑筋,上次好好睡一觉不晓得是几天前的事情。对这副不年轻的身体来说,这样的负担实在太重。

不过这也不是烦恼就能解决的问题。

——肚子饿了……

他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餐,决定趁现在前往用餐。祓魔局员工餐厅从傍晚营业到清晨。不会造成胃部负担的食物……可以选乔麦面或是乌龙面,他懒散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正是在这个时候,房里响起敲门声。

他立刻「视」别来者,差点哀号了出来。敲门的人是弓削。宫地的办公室没有设下结界, 如果更专心「视」的话,就能在她走过来之前先离开了。当然对方也「视」见自己了,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假装不在办公室里。乾脆装睡好了,他认真思考起这种幼稚的方法,最后还是决定放弃这个念头。

用不著想弓削这一整天的来电次数,也知道她打来是为了什么事情。这次又得扮演讨厌的角色,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他坐回椅子上,向门外应了声??「进来。」

「打扰了。」

门打开,弓削进入室内。

看见她表情的瞬间,宫地深深感受到自己其实还没完全睡醒-

唉,我真是愈来愈不中用了。

刚才「视」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弓削她——通过『一级』测验的国家一级阴阳师没有彻底控制住自己的灵气。她努力地想让灵气稳定下来,却控制不住震边,非常凌乱。

如果只是知道那则举发,看见那段影片,照理来说不至于出现这种反应。从弓削的个性来看,单纯与那件事有关的话,肯定会认为「有什么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在发生」,或是『难不成有什么复杂的原因,产生了不幸的后果」,至少她会「希望能相信」事实是这样。

然而,现在的弓削位于更进一步的位置。

这么看来,她必是「知道了」什么事情,而且是她非常厌恶,无法容忍却不能否认的事

【……室长】

弓削语气生硬的开了口,神情非常严肃,也没有掩饰的意思

[我……我有1件事情想请问您。」

[……啊啊,在那之前」宫地温和地打断她的话,平心静气地笑著。「白天很抱歉,你好像打了很多通电话给我,可是我一直找不到时间回电。反正一定是那件事,你是为了[阴阳师月刊』和天海先生的事打给我的吧?」

宫地悠然说著,态度、声音与表情一如往常。相对之下,「……是。]点头的弓削整个人紧绷到了极限,宛如稍微拉扯就会断裂的丝线。

[其实这件事我也搞不懂,到底为什么会发生那种事情……就连厅长也很困惑。不过明夭就是预告发动灵灾恐怖攻击的日子,老实说现在不是应付这种事情的时候。」

[…]

「那段影片是真是假,目前无法判断,不过那看起来不像造假的影片,所以才让人更不解]

「究竟是什么『原因』冒出那种举发来……而且既然和天海先生有关,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我实在怎么想也想不通。不过天海先生平安无事-至少他看起来没事就很让人欣慰了]

宫地的神情困惑,苦笑搔著脸颊。不知为何,他的动作看起来既烦恼又疲惫。他的确非常疲累,累积在全身细胞的疲劳不是装出来的,这一点无庸置疑。

他盯著弓削,看出弓削凝视著自己的瞳孔里有些许的动摇,看出她宁愿放弃思考让心情轻松一点的摇摆不定

——所以

【这种说法你能接受吗?】

他的语气冷淡,极度缺乏情感。

弓削差点哭出声音来。

撕裂心扉的痛楚超乎想像地锐利。哈哈,抱歉,我是开玩笑的,麻里里——希望说出这种话的欲念异常强烈,连自己也觉得惊讶。不管是天大的欺瞒,还是浮夸得令人目眩的矫揉造作,只要自己这么说,她说不定能——即使只有一瞬间——浮现出获得救赎,松了一口气的笑容。事实上,她内心确实渴望听见这种话,就算顽劣、扭曲、丑陋得有如一场喜剧,他也想让她能获得瞬间的安心。

可是——

不能这么做……

【幼稚】宫地间接地说

所有的独立拔模官中,尤其是弓削和镜接受宫地的指示最多,他不时指点他们为钹魔官的技能以及该有的心态,引导他们。两人是类型完全不同的部下与弟子,镜多是吸收技能的层面,弓削则大多学习心态的层面。

不过,接下来需要让她明白的不是祓魔官,而是身为一位「阴阳师]的心态,这是自己至少应尽的责任。

宫地慢条斯理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如果是滋岳听见我这么说,就算心里没办法接受也会『容忍』,因为这是工作……如果是木暮,他不会像这样愣头愣脑地跑来向我寻求『答案』。所以他像那样坚决保持沉默,尝试用自己的方式明白自己『能不能接受』,而且是花上一年半以上的时间。然后……对了,如果是镜,他根本不在乎是不是可以『接受』,他不是会因为那种价值标准行动的人。」

宫地让一只手抵在桌上,锐利的视线往上盯著杵在原地的弓削。

「你为什么过来这里?你不是没有思考过我是敌人的可能性吧?万一你怀疑的可能性是『事实』,你打算怎么做?我问你,你认为自己有可能裸过我吗?」

宫地严厉地说。

接著,他吸一口气,又悄悄吁了口气。

—真受不了……

他明白这是他的部下弓削麻里的优点,身为一位跋魔官,这样的表现绝不算错误,不过身为一位阴阳师,这样的表现称不上合格,所以宫地特地这么剌激她。

「只有你,只有你会像这样想从『别人』那里得到可以接受的答案」

弓削的双眸泛著泪光。

她最大的缺点就在她太过认真,而且还是程度非常低简直算得上是「狭隘]的认真程度。

如果她是一般职员的话无所谓,如果她是一位祓魔官也不会造成影响。

不巧的是,她既不是一般职员也不只是一位祓魔官,她是『十二神将』中的1人,是国家一级阴阳师中的『结界姬』。对一位阴阳师——而且是拥有力量以及力量伴随的责任的人而言, 狭隘的认真程度偶尔会成为害处。

不——

不对。宫地在内心自嘲。

这件事没那么高尚,单纯只是宫地「不满足」罢了。正直的阴阳师太无趣.至少他期待弓削可以往更深奥的地方前进。

[为什么。」弓削痛苦呻吟著,「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来。」带著泫然欲泣的嗓音。宫地忍不住苦笑,早料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果然不出所料。

「弓削,如果那是乙级的话,还算是不错的表现,可是现在是惊慌失措的时候?

下一瞬间,宫地使出不动金缚术,袭向毫无防备的弓削。『啊!]弓削倒吸一口气,浑身僵硬。手下留情还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实在是不堪一击。

「因为向他人寻求正确的答案……因为你不在思考后行动, 一旦遇上状况就容易像这样慌了手脚。解咒吧,你的话应该只需要几秒钟就能解开了。」

「室长!」

「什么事?]

「你、你…….」

f你到底想说什么?」

宫地再一次苦笑。

到底该采取什么样的作法,比方说继续扮演黑脸也是一种方法。遭到背叛的愤怒可以让他从新的角度训练弓削,但这种方法是双面刃。从她的个性来思考,也有可能因为反弹往【阴】 的方向倾斜,毁了她原本「阳」的优异处

【弓削。】

他运用甲级言灵在声音里注入咒力,往弓削发动。弓削因为冲击而颤抖了1下,身体反射性地进入在【现场】的备战状态。这是优秀祓魔官的天性,封闭个人情感,让精神集中在眼前的事态

[解咒。」

他又说了 一次,接连重复使出不动金缚术。

弓削扬起双眸,在术式的束缚下拚命提升咒力。关于金缚系的咒术,弓削比宫地更在行,她迅速解起身上的咒术。宫地再一次整理思绪,漫步走到办公桌前。

「我像是厅长的式神,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绝对服从主人的命令—虽然我没那么守规矩,不过我们也来往了很长一段时间。既然走到这一步,我决定一直暗他走到最后]

[…]

「你打算怎么做?」宫地不怀好意地说。「你如果要加入我们也行。]

弓削睁大双眼,宫地目不转睛地观察著自己的部下。

没问题了,弓削现在已经恢复正常的判断力。

「……这是一次很大的赌注,不晓得情况会怎么演变.不过从吝观的角度来看,顺利的话应该是我们会赢。这件事最重要的地方在于,我们的胜利有什么样的意义……或是可以从中获得什么意义]

宫地说箸敞开双臂,耸了耸肩,他许久没有像这样坦率地把话讲出来。虽然自私,但在像远样把话说出来后,他感觉心情稍微轻松了一点。原本他以为自己不会以隐瞒为苦,但这次实在瞒得太久了

「我不震什灵义,老实说对胜负也没有什么执着,我只是随波逐流,没有逆流而行的意思而已……这么说你也不懂吧?」

【是】

弓削答得乾脆。很好很好——宫地摸了摸下巴的胡子。这段期间内,宫地仍缓慢提升咒力,持续使出不动金缚,弓削也不屈不挠地卯足全力解咒。

「如何,弓削?我们这里非常欢迎你加入。」

「……你要我成为恐怖份子吗?」

望向宫地的视线里依然显得难以置信。

—恐怖份子啊。

宫地没有反驳。夜光的遗志、相马的夙愿,说法有很多种,不过至少在祓魔官的眼里看来,宫地他们的行为等同于恐怖行动,没有其他解释。

「我不会强迫你帮忙。」

「我拒绝。]

「这其实是个不错的提议。」

「我拒绝!」

【嗯】

他让身体轻倚在桌边,朝弓削点头。

「你来我这里就表示你比木暮还要天真,不过既然来了就要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不能慌慌张张的。我对你很失望,弓削麻里独立官

「……我先告辞了,宫地室长。]

坚定的双眸浮现出强烈的斗志,弓削抬头挺胸地这么回答。很好很好,宫地在心里暗自笑

尽管是这样的自己.能帮助她「振作起来]也觉得高兴.然后是……这样如何?

「弓削,抱歉你得留在这里.不然我无法向厅长交代.况且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间你,从『谁』那里听到了,什么事情』

【……】

【现在你明白了吧?你的轻举妄动不只害了你。也害了信任你的人。你得学会用更宏观的角度観察事物.】

面对神情严峻的弓削。宫地咧嘴笑了 。接著,他一鼓作气使出力道提升——但已调整到不会夺取意识的不动金缚。宛如电流窜过全身.弓削的身体出现痉挛,无法自制地倒在地上宫地看见后大大点了个头,然后悠然縳过身去。漫吞吞地把手伸向桌子上的手机

刹那间——

【QQ牛里脊肉!】不对,这里应该是【order!】

解开隐形、踹开办公室大门的山城掷出数张咒符,释放出充满整间室内的蛊毒。宫地不禁佩服,这波攻击比他想像的更强势而且凶猛。他差点释放出火焰,又认为这种作法不妙,于是他立即展开结界,作势防御。

「山城?」

「不许动!」

蛊毒蹂躏整个房间,克住火气的水气符术充满室内。

宫地在脑中数到三,然后他一把火烧毁室内全部的咒术。

受到控制的火焰吞没办公室,迸出热气……接著消失。只消一击,烧焦的臭味便溢满整间室内,焦黑的墙壁倒了下来-

弓削与山城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

——真受不了。

展开行动前外泄的灵气——用隐形术接近,从外面窥探室内情形时不小心外泄的些微灵气,让他猜到那是弓削的同伙,目的是来把她救出去。但他没料到那人竟会是山城,因为他毕竟是仓桥家的门生,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反剌仓桥一刀。

——对了,说不定前天木暮那件事……

在行动前隐形出现动荡,实在是身为咒搜官,尤其是国家一级阴阳师不该有的失误。就算有向『炎魔』宫地发动突袭的压力,还是让人不敢苟同。换句话说,山城说不定同样是在迷忙以及内心慌乱的状态中行动。

——不过他是基于自己的意志行动,至少比弓削值得赞许。

无论如何,这下很快会有局员赶来现场,他苦恼著要找什么藉口瞒混过去。抱歉,我睡昏过头了-可惜这个藉口肯定不会有人相信。宫地苦笑,心里却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真受不了他们】

他吓了一跳

【……三善】

从轰飞的们后边,用手帕捂住鼻子和嘴巴的三善出现在门口,他蹙紧眉头看着室内的样子,往烧焦的地毯上走了过去。

他瞥向宫地,宫堆叹了口气说:你该不是来加入我们的吧

「怎么可能]

[那么你来这里做什么,马上就会有人来了。」

他毕竟是前特别灵视官,肯定「视」破了宫地那些把戏。宫地恼羞成怒地甩著手,用粗鲁的态度要他离开。

相对之下,「……我本来就认为你是个不擅表达情感的人。」三善像是不在意宫地的态度,我行我素地说。「没想到实情超乎我的想像,而且恕我说得难听一点,作法也很幼稚。」

「用不著你来多罾M事。」

「在你说别人太过天真的同时,最好先照镜子看看自己再跟别人说这种话。」

「饶了我吧,拜托你别说了。]

看见他不耐烦地搔头说著,三善把手帕收回口袋里面,露出冷淡的微笑。

「这样好吗?这算是背叛厅长他们的行为哦。」

「反正厅长也没期待过我会有多忠心。]

「嗯……尽管背叛祓魔局,又不愿意太无情——就是这么回事吧。仓桥厅长也真惨啊,不得不把这种不知道是敌是友的人放在自己身边,太过高强的才能真是种麻烦。]

[―你有资格说别人吗?」

【我可是有自己的一套处世方式……不过这次也因为这套方式,可能会吃很多苦头】

三善说的平静,但他绝不是随随便便下定决心。你还不是一样幼稚——宫地原本想这么挖苦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三善正用他的方式负起责任,远比充满矛盾的自己遗要果决而旦坚定。

[你打算怎么办?」

「我这里没有能够说出来的方针或是策略。]

「这样啊,我们两边都很辛苦啊。」

「既然『两边』都很辛苦,不如你过来我们这一边吧]

「那可不行……啊啊,你要把双胞胎也带走吗?】

「幸好那两个人都很仰慕我。」

「天海先生呢?」

「很遗憾,我还没联络上他。对了,不如把找到他当成开始的目标好了]

[见到他后帮我打个招呼,还有……帮我向他说声抱歉。」

【没问题,那么……】

三善挺直身体,向宫地低头致意。

「感谢你的照顾,宫地室长,谢谢你愿意放过我们]

[这是在调侃我吗?算了,对不起之前做了那些事情]

说完,炎魔与天眼相视一笑,接著三善转身,踩著一如往常的步伐离开办公室。宫地默默无语,目送他的背影离去。他搔著头,然后阖上双眼往天花板抬起头。

局员们赶到这里,则是又过了三十秒之后。

那里是一所关闭的训练场。

在邻接奋阴阳塾塾舍遗址的甲级咒术训练场,类似乡下的公民会馆或体育馆的建筑物竞技场内,镜独自一人盘腿坐在地上。

灯没有打开,照亮屋内的只有街上从窗户照进来的微弱光芒。天还没亮,四周充满寂静。

宛如融入这样的环境里,镜闭上双眼,让双臂放松力气放在膝盖上,把背脊挺得笔直。

然后,「……伶路,你刚才那么做事什么意思。」幽暗中,说话声响了起来。

说话的是雪佛,那是个穿著普通衬衫搭配长裤,个子高得异常,身材消痩的男人。此时, 他的吣里闪烁著疯狂,高涨的置让情变化从他的脸上滑落,浮现出冷漠的表情。往下垂放的右手握著一把长日本刀-他的形代『髭切』。

[为什么?刚才明明可以冲上去开战的吧?真搞不懂你,难得『那个家伙』也在,说什么 『现在动手太可惜了』,你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

雪佛气得嗓音都在发抖,逼问镜这位主人。视线没有对上焦点,他已经处在怒火爆发边缘。愤怒摇曳著的长发有如点了火的导火线,迸散著火花愈烧愈短。

雪佛是以「刀」为形代的式神,天性喜好斩杀敌人,对追求强大的镜来说是最适合他的伙伴。只是不同于柔弱的外表,他对战斗的「渴望]比镜这位主人还要强烈。虽是强大的式神,但要控制住他绝不容易。

但是,「……吵死人了。」镜根本不把他当一回事。

「他们果然厉害,我不想留下遗憾,既然要战就要卯足全力。]

「可是—」

「闭嘴!」

他毫不留情地使出甲级言灵,雪佛的身上窜过裂核,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惊讶的瞪大睛,气得脸红脖子粗,发不出声音来,只是挥动细长的手脚在地上发脾气。他的行为看起来像个小孩。但一般人万一遭到波及必死无疑。设在竞技场内的结界发出叽叽叽的严重倾轧声,规场有如发生灵灾,这形容一点也不夸张。即使如此,镜依然不为所动。

「我说过了吧,正式开战在明天……还是你想现在在这里被封印?]

听见这句话,雪佛赫然停止胡闹。不只上次不能立即享受战斗的乐趣,接著又必须被关禁闭,这种事情他无论如何都想避免。可见尽管心情不好,他还能衡量轻重,保持一定程度的冷静

况且要是他现在无法保持冷静就伤脑筋了。

「——再说,雪佛。刚才我说的可惜指的不是他们,其实是。」

主人这句话听得雪佛愣在原地,镜不以为意地继续说下去。

「一旦事情开始,所有人会同时展开行动。这么一来,刚才那样没有其他人来搅局是最完美的情形,虽然完美……」

但应该满足不了吧。

镜靠著自己的实力一路往上爬,靠著他天生的才能与为了活用才能而训练的技巧,以及为运用这些实力使出巧妙而且灵活的战术——本领。比方说,自己在最后这一部分不如大友,他一直这么认为,所以他尽可能累积「实战」的经验。因为他想变得更强,不想输给那些他看不顺眼的家伙。

只是——在过去的咒术战中,每当败北或是出乎意料战败时,镜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感。

让他察觉到这件事的其实是冬儿。镜以足以「击溃」冬儿的程度为他进行训练,无关对方的身分是塾生还是专业阴阳师。他单纯只是持续施加稍微超越眼前咒术者极限的「压力」,这么做确实是促进对方成长最适合的方法,但是冬儿要求的成长程度非常极端。如果不用[先击溃再说」这种粗暴的方式,根本不可能达成。实际上,冬儿无论在哪个瞬间「倒下」,镜都不会太惊讶。

不过,冬儿撑了过去。虽然何时会倒下都不奇怪,但他始终没被击倒。

这情形简单来说是镜误判了冬儿的极限……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种误判的情形?自己忽视了冬儿的什么地方?

左右战斗的要素说穿了不脱才能、技巧与本领这三项,和其他事物都没有关系,他认为这是正确的理解。

不过,有个贯穿并且支持这些要素:将才能、技巧与本领抬升的存在,在看著冬儿奋力挣扎绝不放弃的时候,镜总算注意到这件事情。

那可能是执著、信念、决心或是坚持的「某个东西」,鸡然没办法用文字来表达,但也可[说是破釜沉舟的觉悟.不惜犠牲性命的意志.不颥其他事物,为了这-刻甘颧捐献上[自己]的生命。

强烈的意志——这种东西只会碍事,在战斗时掩蔽自己的目光,他原本这么以为,要是在实际对战时在意这种事情,恐怕只会成为束缚自己的枷锁。光靠著坚定的意志,左右不了强者的战斗结果,尤其实咒术战中,根本没有可以凭气势获胜的战斗。

不过……如果把目光放远点来看呢?不偏限在战斗的时候,还有应战时的态度—更进一步来说,如果从自己的「生存方式」来看又是如何?

坚持不懈的决心、坚定不移的态度,难道不是这些要素在战斗中成为内心的根基,化成了「力量」,让人变得「强悍」吗?包括才能、技巧与本领在内,这难道不是将这些要素往上提升的关键吗?

冬儿有这样的信念,回想起来从大友还有刚才对峙的春虎身上也能感受到同一种类型的强悍

即使拋弃一切,也要认真应战的决心。

这种信念的有无,在发展到对战的过程中会产生各种差距,在战斗的各个场面里,尤其是在险境中产生些微的作用,结果却对最后的输赢造成不小的影响。仔细想想,大友没有像自己或是木暮这样天生的压倒性才能,这样的他能所向无敌,是因为他在对战时内心常有不惜犠牲 -自己的觉厝吗?

镜天生拥有强大的才能,具备练得相当高明的技巧,也磨练出对于战斗的本领。

不过更基本的问题在于……说起来就是「信念」的坚定与否是不是输给了他们?由于力量强大,如果因为在【拼命程度上】不及他们——没有比这让人更气恼的事情了万一有这样的可能性,镜必定无法原谅自己

不论是赢是输,不能在这样的状态下应战

所以,「……雪佛]镜沉稳地说:「斩下我的封印。」

主人的命令听得式神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像是听不懂他的意思。

镜又说了1次。

「我要你斩下仓桥源司施在我身上,用来限制咒力的封印。」

这下雪佛终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镜的额头上有个像被刀斩过,X形状的大伤疤。这不是普通的伤疤,而是仓桥施加在镜身上的咒印。镜是位极为优秀的祓魔官,也是个专惹麻烦的问题人物。原本早就该把他逐出厅外,但是因为惋惜他的能力,作为惩罚施下了这个咒印。咒印在此时依然束缚著镜,他甚至觉得那饥然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那是仓桥源司自创的难解术式,除了本人以外没人有办法解咒。听说过去大友「瞒]过了施加在铃鹿身上的咒印,但那顶多只是权宜之计。这个封印解不开,只能放弃了—他这么以为

这种想法实在过于天真

不能解咒的话,还有破坏这个方法,事情不是很简单吗?

[你……你要我做什么……」

甲级言灵的效果似乎减弱了,雪佛双手支在地上,往前探出身体,向主人询问。

「……你在胡说什么,伶路,那个封印和你融为一体了吧?只斩下封印是不可能——]

「谁说要你『只』斩下封印的。」

「什么?」

「我说的是要你斩下封印,一起斩也无所谓。」

雪佛吓得全身僵硬,但是镜一点也不畏怯。

他脑中始终牢记著前年夏天,春虎的式神飞车丸在自己面前显现时的景象。

那个时候飞车丸为了破除束缚自己的封印,「解体」了自己的灵体。她从强行打开的术式缝隙间窜出封印,再自行重组。因为她是式神,才能做出这种莽撞的行为,另一方面因为是灵性存在,这种作法也等于是破坏自己根基的行为。后来虽然也有收到飞车丸与春虎共同行动的情报,但当时强行破除封印的后遗症恐怕相当严重。这两天春虎只有带著角行鬼,没让飞车丸随从,说不定理由就在这里。

飞车丸不可能无法理解自己会陷入无法挽回的状态,可是那个时候的她毫不犹豫地破除封印,最后成功死守住自己的主人,当时的她正可以用「拚命」这个字眼来形容。

不止是她,春虎也是一样。那个时候他还没觉醒成为夜光,却为了救自己的式神连命也不要了,他牺牲了左眼。保护了式神——飞车丸。

自己追求的是强大。无人能比的力量。

他可以为此献上性命,既然那些家伙做得到,没有自己做不到的道理。

【……雪弗】

镜开始向式神输入咒力,同时将自身灵气调整到平衡的状态,让施加在身上的封印术式浮现

如同雪弗所说,这俩封印最麻烦的地方在于术式和施术对象的灵气半融为一体。要破除这个封印,必将镜的灵气——连带灵体一同破坏以及去除术式,至少得达到术式无法再发挥效果为止

这精细的工作光靠雪佛办不到,主人需要在某种程度上进行操作。也就是说,镜必须亲自手劈自己的灵体,而且是不停劈斩到术式失效为止,这种作法说起来就像由自己动刀的咒性外科术士

走错一歩就会演变成自杀,就算以最适当的手法执行,也会尝到地狱般的痛苦。

即使如此

【斩】

【……要,要是这么做,伶路你不可能毫发无伤哦?】

【无所谓】

【可是……】

【快斩!】

他强硬地下达指令,雪佛仍是犹豫不决。

然后…:.他缓缓舔了下嘴唇

他吧手放在刀柄上,将髭切从刀鞘里拔出来。镜的咒力流入刀身,宛如覆盖物理性的白刃般形成灵气刀刃这个刀刃是动手术用的刀。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啰里啰嗦的】

【我要动手喽】

【赶快来吧】

雪弗深吸一口气,将【鬓切】平举,举起刀后,刀尖便不动如山,镜透过式神的视觉,以冰霜般的眼神凝视自己的灵气与封印的咒术

和飞车丸不同,镜是活生生的人,稍有迟疑就会失误,只要犯下一点错误就会没命,他必须一边确认术的反应,一边进行缜密的操作与冷静的判断,在自己伤害灵体的状况中投入这样的工作,然后,就算以接近完美的形式完成这项工作,也无法否定在自己身上留下灵性方面的后遗症的可能性。

尽管如此,镜的意志相当坚决。

「我要上啰……?」

镜没有回应雪佛最后的确认,雪佛于是挥出『髭切』刀尖——用灵气形成的刀刃贯穿主人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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