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啊啊,呵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僵硬的笑容——冬儿一副遇上这种状况也只能笑了的样子,忍不住唾骂。他这声痛骂无疑是简单明了地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突然发生的异状又在忽然间动作迟钝了下来,连接『守人』的咒力线没有消失,但是明显出现停滞。
实际上,「守人」间的咒力呈现稳定状态,尽管数值依然相当高,但已较观测到的瞬间最大值大幅减少,现在也在微量地慢慢减少当中。羽马的报告听得众人难掩困惑。
其中,只有夏目开了口。
「……春虎。]
「什么?]
「是春虎,一定是他,是春虎阻止了『天曹地府祭』。」
夏目的话里听来莫名有自信,冬儿说不出话来但也没有反骏,京子、天马和铃鹿也是一样。
虽然猜不到是在什么时候,但没有人认为春虎会对这件事坐视不管。要说「这样的变化」是春虎动的手,也不是离谱的猜测。
「……确实。」天海也同意她的看法。「除了敌人以外,最清楚『天曹地府祭』的人就是他了。不过仪式——术式没有遭到『破除』而是『阻止』,表示这件事还没有结束。j
「是]
夏目立即回应天海指出的这一点。
春虎行动了。除了阻止『天曹地府祭』和打倒相马与仓桥以外,他不可能有其他目的,夏目他们也是一样。也就是说,现在正是夏目他们与春虎并肩作战的时候。
也许是夏目的想法传达了出去,冬儿等人的战意也急速高涨。冬儿往掌心击了一拳,京子挺直了身体,铃鹿唇边浮现出狂妄的笑容。
不过,「等、等一下,就算要阻止,『天曹地府祭』已经开始了吧?如果随便出手妨碍,导致仪式失败,不会引发大灵灾吗……」天马戒慎恐惧地说,这个担忧确实相当合理,过去土御门夜光举行【天曹地府祭】却失败,起了使东京灵相改变的大灵灾。
[春虎自己应该比谁都了解这一点,即使如此他还是出手阻止了,他会这么做肯定有什么理由]
道满解释[仪式失败导致大灵灾发生],不过他也声明自己,没办法靠的太近,也就是说他并不清楚最重要的事实真相。
另一方面,春虎——土御门夜光是当事者,也是事件中心的人物。况且春虎不可能冒上让大灵灾发生的危险,反而会藉由行动来避免悲剧。
「我相信春虎。」
「……我也是。这些话从夏目口中说出来虽然没有什么说服力,不过我认为这是正确的判断。」
听见冬儿这么挖苦自己,夏目气得露出不服气的表情,不过她没有反驳,只是双颊有些泛红,她也明白自己一遇上春虎的事情就容易失去冷静。天马也一脸严肃地点头,同意夏目的结论。
这时,[下落不明的三善十悟来电!要求与天海大善通话!」拿著无线电子机的警察从厅舍里冲到了环状车道上. 夏目等人神色紧张,负责指挥现场的男人从部下手中接过子机,然后他瞥向夭海,不发一语地把电话递了出去。部下的神情非常吃惊,想必这在形式上是非常不当的举动。
【谢谢】
天海打从内心道谢,接过了子机。他开启扩音模式,大概是想藉由这样的行动表示对男人的谢意。夏目等人慌慌张张地围在天海身旁,竖起耳朵专心听著他们的对话。
接著,『别来无恙,天海前部长,我是三善。你们那里有人受伤吗?』那是个沉著而且我行我素的嗓音。「好久不见啦,三善。」天海也泰然自若,但是非常迅速地做出回应。
「幸好我们这里没有人员伤亡。我先确认一下,你已经了解状况了吧?」 I
『大致瞭解。』
「也就是说你对厅舍的结界袖手旁观吗?」
『抱歉,大摇大摆地走进明显是陷阱的地方,这么做违反我的个人原则
「没关系,这很有你的风格。」
『不过为了阻止弓削跑出去,可是费了很大一番工夫。』
「弓削和你们一起吗?那么双胞胎也是啰?山城呢]
【他也在这里】
【他和仓桥——】
『断绝关系了,这件事我可以保证。』
虽然他的保证证来像是随口说说。【哦】天海的语气却像是很感兴趣。
「你保证啊,难道是组队组到生出感情来了吗? j
『我不否认。』
「哈,这样啊。这时候能增加战力当然是再欢迎不过了,遗有镜呢?我们这里找不到他。]
『我这里也是一样.我们用了很多方法都联络不上他,本来我们也想在拉拢他之后采取行动,结果只是浪费时间。我想现在还是优先处理眼前的事情。』
「说得也是。」
对话的步调既不急躁也不著急,然而事情讨论的非常快,两人都没有多说一句废言。
夭海和三善同样是阴阳厅的要人物,一边是组织的头脑,另一边是组织的双眼,各种状况两人都应付过。他们很熟知对方,遇上紧急状况时自然而然配合的天衣无缝。
[你[视』见现在是『什么情形』了吗?」
[是,都内整体-也就是厅长他们推动的「早期灵灾探测网」这个咒术性网络里面流入不知名的咒术,刺激了灵脉的活化,只是在那之后,疑似有人往网络里混入了不同的咒术]
[那是设置在都内的[祭坛],厅长他们准备的超大规模咒术仪式,阻止那个仪式的恐怕是土御门春虎,我想知道他们双方人马在什么地方,你有办法知道祭坛的中心和让其他咒术流入祭坛的位置吗?]
关于前者答案是可以。网络的中心在神田明神,从厅舍那里[视]不见吗?老实说,事态已经演变成让人不敢直视的地步,简直是局部性的天地变异。』
他的语气平静,听来更是骇人。从在一旁听见的对话也知道,三善这个人物绝不会用夸张的表达方式,他是相当坦率地用「天地变异」这种方式来叙述,也就是说这个词形容的事态目前正在发生。
而且……
——神田明神
神田明神-正式的社号为神田神社,这个名字夏目当然也知道。那是祭祀平将门,镇江户的神社。这么说来,前些日子遇见多轨子的地方也在神田明神附近。
那里和厅舍的距离不怎么远。
「羽马!」
夏目还没开口,天马已经抢先呼唤式神。悍马发出猛烈的引擎声,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赶至主人身旁。
[没办法知道春虎在什么地方吗?]
[咒术流入的地方在新宿分局和目黑分局,也就是说对方不是直接使出术式,而是前两天晚上在袭击的时候设下陷讲的。这是最合理的判断』
「所以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啊。」
『是……啊,等一下。]
对话忽然中断,三善的说话声远离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他周围的声音,隐约可以听见女性吵闹的声音。数秒过后.
『抱歉,刚才新宿方面——更西方的位置,确认有三具「装甲鬼兵」正在行动,已确认和暗寺里「视]见的是同一个东西。』
「『装甲鬼兵』吗?
天海说著往夏目看过去,夏目用力点头。夏目在暗寺也亲眼目睹过『装甲鬼兵』,那三具 『装甲鬼兵』和春虎在攻下暗寺的时候使用的毫无疑问是同一个东西。
「怎么办? ]冬儿问夏目。「多轨子和春虎——『装甲鬼兵』也有可能是幌子。
他的问题是一行人该前往哪个地方。
从位于秋叶原的厅舍赶过去的话,距离最近的是神田明神。光凭自己这些人要战胜多轨子阵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要阻碍仪式进行应该不成问题。另一方面,如果在新宿与春虎会合,或许能够达成更密切的合作,当然也有可能反而妨碍了春虎的作战行动。
没有人表示意见,所有人都在等待夏目的判断。夏目看向天海,他也只是咧嘴笑著没有说话。
【以和春虎会和为第一优先,我们前往新宿!】
2
接到报告时,滋岳正在接受公安侦讯。
老实说,他非常混乱。像自己这种立场的人,遇上这种时候必须站上前线向下面的人下达指示——他脑中很清楚这一点,但是这次的事情实在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他不禁产生了这种感觉。
光是昨天天海前部长举发仓桥厅长这件事,就是难以想像的事态,接著在预告发动恐怖攻击的当天又遭到公安警察强制搜索。即使在接受侦讯时,他也有种这些事不是发生在现实当中的感觉。
滋岳相信这中间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不过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没有确实的根据。他不能感情用事,命令部下相信自己相信的事情。况且现在是阴阳厅必须全体动员阻止恐怖攻击的时候,究竟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状况?
「早期灵灾探测网」忽然出现异状是压拷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滋岳认为在灵灾修跋工作效率化方面,探测网是划时代的创举,给予相当高的评价,因此异常事态的发生更让他诧异。
目前得知,[守人]形成探测网的网络施下了某种咒术,那恐怕是以不正当的用途利用探测网,在都内设下法阵之类的阵式。不过那是谁为了何种目的做出来的,尚无法判断,原本应当前往调查的咒搜部,因为公安强制搜索而停止了一切活动。
说不定这正是当初预告的恐怖攻击,接下来都内将会发生灵灾。愤怒、焦躁以及不安使得滋岳几乎要抓狂了。
所以接到那个报告的时候,滋岳终于放下心来。报告中明确指出他该做的事情——至少他是如此认为。
「独立官!首都高速公路出现三具『装甲鬼兵』沿著四号新宿线往这里前进! ]从报告看来,对方的身分确实是土御门春虎。
将他捕缚归案是滋岳最后接到的正式命令,毕竟他攻击新宿分局与目黑分局是铁铮铮的事实。无论天海举发的内容为何,他确实犯了「罪」,而且现在又搬出军用式的『装甲鬼兵』。
既然如此——
——阻止他是我的任务。(艹,这人有脑子吗。)
目前滋岳并未遭到逮捕,尤其接下来将发生恐怖攻击,如果他要前往阻止,公安方面也很难强行留住他。于是他说服现场负责人,前往与富士川重工的工程师们会合。
他们似乎也接到了『装甲鬼兵』出现的消息,一看见滋岳赶来,负责『far』开发的主任工程师马上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滋岳独立官?我们刚接到消息说有军用式——」
【我知道!立刻出发,这是【FAR】的首战!】(尼玛,就是为了装逼呗!!!)
预料之外的事情接连发生,不只是主任工程师,其他富士川派来的工程师们也陷入沉重的气氛。不过,滋岳的宣言将他们的郁闷一扫而空,所有人的双眼都是闪闪发亮,各自奔向自己的工作岗位。
[那个……滋岳先生?我知道自己不该说这种话……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唯一明白滋岳 立场的主任工程师说——
不要紧,我们只需要在自己的职场上做出最好的表现——不是吗?(喂喂,作者你该给他个脑子啊)
滋岳问得犀利,主任工程师一时说不出话来,「是。」最后坚定地点头同意。接著为了全力协助滋岳,他迅速向其他部下下令。
术式解放!『FARol』、『02』、『03』、『04』、『05』、『06』、『07』、【08】启动!]
待命中的【FAR Ver7】全部立即启动 ,滋岳用咒进行操纵 ,自己则是搭上灵灾修补部队的运输车离开分局,主任工程师也与他同行.以轮胎行験在路上的八架[F A R』如串株一路跟随疾速奔驰的运输车后面。
太阳下山了 ,天色虽然明亮,但色彩逐渐从红色、紫色变成了深蓝色。古老的科技操纵著的最新型的玑械.在技巧高明的术者指挥下,以整齐划一的步伐在夜幕就要低垂的大都市新宿前进-
FAR.没有问题,这么判断的滋岳在运输车里面生成他专用的泛用式『ML2 8 ?迦楼罗]。式神飞向空中后,他让自己的精神集中在式神上面,先行赶往报告中指出的地点。
[迦楼罗]和[FAR』一样,两者都是特别订制,讲求术者操作技术与精准度的式神。
它们能够在合作时更加灵活,这几天他一直在进行训练。首先是让『迦楼罗』高速飞往现场,确认目标的位置。
他很快就找到了。
在车流量因为交通管制而锐减的首都高速公路上,有个异形物体正从西方往新宿移动。
上面有铠甲武士的钢铁制土蜘蛛共三具,土蜘蛛笔直排成一列,以八只脚高速移动,在高架道路上前进。几年前,他在八王子的咒物保管库里见过土蜘蛛的外観,不过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土蜘蛛行动,如生物般流畅的动作与跃动感,实在很难想像是战争中打造出来的型代
——帝国陆军……土御门夜光留下来的遗产啊。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亡灵在现代趋醒,奔驰在首都高速公路上。冷静下来想想这是相当鬼异的景象,可是率领『FAR』的他也没资格说这种话。在某种意义上,这是滋岳与工程师面对土御门夜光与旧帝国陆军的挑战。
『装甲鬼兵』的移动速度看起来没有快到吓人的地步,在一般机甲式的标准中虽然算快,但根本比不上可以用轮胎移动的『FAR』。照这样的情况看来,只要一开战就用不著担心对方逃离现场。
『已确认目标,再过数分钟即将抵达初台。我们从新宿进入高速公路,前往迎击! ]
在接到『装甲鬼兵』出现的报告时,他已下达彻底封锁首都高速公路的指示。此时或许还有一般车辆在高速公路上面,不过照理来说只剩下几辆,可以使出全力攻击。滋岳让『迦楼罗』持续追踪『装甲鬼兵』,操纵『FAR』抢在自己搭乘的运输车前面先行赶往现场,原本配合运输车速度的八架『FAR』同时全速冲了出去。
—一进入高速公路,滋岳改透过『迦楼罗』操纵『F A R』。即使是在专家眼里,其咒力传达的切换也是天衣无缝,这是滋岳严加训练的成果,透过『迦楼罗』的操纵也能和过去操纵 『仁王?改』以及『夜叉?改』时以一样的程度使役。
[……,FAR的资料传过来了……正常运作……状况很好……!]
主任工程师盯着带来的笔记型电脑,滋岳听著他的报告,一边让精神集中。高速公路上没没有一般车辆,于是滋岳利用这一点操纵『FAR』逆行奔驰,排成左右两排纵队,然后…….
[迦楼罗]的视野里出现原本锁定的三具『装甲鬼兵』,以及『FAR』部队。不晓得是不是多心——当然应该是多心了——领头的『装甲鬼兵』发现『F A R』后,似乎因为出现不明物体乱了脚步。
滋岳的心跳加速。
【攻击——】
话说出口的瞬间,两架『F AR』-『01』和『02』向最前面的『装甲鬼兵』强行发动攻击。
论体积大小,『FAR』比『装甲鬼兵』小了两倍,但重量差距不大,所以『FAR』从正面冲上前去,发挥灵活的特性绕到左右两边发动攻击。
攻击的目标是脚.
『装甲鬼兵』立即举起脚,让身体倾斜,闪过了『FAR』的攻击,并且维持原本的速度继续前进。紧接著,『FAR』的『2』、『04』、『05』、『06』也接连发动攻击,只可惜遭到『装甲鬼兵』悉数回避。不只最前面的一具,随后的两具也是一样。
——厉害。
[FAR]的动作较为敏捷,不过『装甲鬼兵』的瞬间动作较『FAR』迅速,犹如以经验弥补能力差距的老兵。从『迦楼罗』也观察得出来,三具『装甲鬼兵』可执行各种动作,而且相当「熟练」。
八只脚撼动柏油路面,『装甲鬼兵』在高架道路上奔驰。没有加入攻击行列的『07』、[08]在紧急剎车后以高速倒行,在三具排成一列的『装甲鬼兵』前面摆出阵仗,保持一定的距离试图牵制削弱敌人的速度。其他六架『far』则是急速回转,从后面追逐『装甲鬼兵』。
论速度是我方较快,因此面对重量占有优势的对手,最好是从后方而不是从正面发动攻击。
只是-
土御门春虎在什么地方?(哎,自己前面说要抓土御门,现在又不管他在哪了,说到底还是为了用FAR装B。)
三具『装甲鬼兵』几乎是自主性行动,不过照理来说应该是由土御门春虎负责指挥整体的行动。就算是进行远端操纵,也会有像滋岳的『迦楼罗』这样的式神,但是目前四周没有发现可疑的式神。
——当务之急是阻止『装甲鬼兵』。
在后面追逐的六架『FAR』往殿后的『装甲鬼兵』同时发动攻击,但是在攻击发动的那一瞬间,正中间的『装甲鬼兵』马上放慢速度,与最后一具『装甲鬼兵』并行以掩护死角,并且反过来朝接近的『FAR』接连把脚挥下去。
柏油路面粉碎,碎片四散中,『FAR』响著阵阵马达声,往左右晃动著闪避攻击。
这时,最后面那一具『装甲鬼兵』举起脚,往旁边扫了过去。
「啧!」
急速后退也来不及,他立刻让最旁边的『01』全速运转跳了起来,用跳跃避开这沿著地面而来的一击。不过,后面的『02』闪避不及,装置在脚部的盾甲受到了『装甲鬼兵』的攻击。
好重。
轻量、硬质而且具弹力的特殊材质盾甲凹陷、龟裂,但还是接住了这一击。然而力道停不下来,往旁边滑行的机体撞上『04』。滋岳马上让在稍后方待命的『03』和『06』上前牵制敌人,著地的『01』和处于迎击状态的『05』交换位置往后退,负责支援被冲撞的那两架。
「数据来了没?」
[还没……来了!『02』的左前脚损伤,盾甲破碎,内部汽缸系统有部分损毁,目前该处停止莲作。[04』左前脚、左后脚的反应迟缓,唔……其他地方没问题。两架都可以继续行动。
主任工程师报告,滋岳立即让意识回到『迦楼罗』,贝雷帽底下的双眸闪耀著热情
——太精彩了!
滋岳不禁佩服,尽管明知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感想。
庞大的身躯竟能展现出如此灵活的机动性,尤其『装甲鬼兵』几乎是自主性行动。身为一位术者机甲式的主人,要从『装甲鬼兵』的动作上学习的东西多不胜数。滋岳一边吸收这些知识,一边让『FAR』重整队形。『装甲鬼兵』也重新回到纵队的队形。
再过不久就要抵达西新宿,那里有个交流道,滋岳打算在急转弯处发动攻击,操纵 『05』、『06』从后方一口气加速前进。『装甲鬼兵』察觉后伸长了脚试图妨碍对方行动,但滋岳避开攻击从旁边穿过去,绕到前面的位置。
这两架与在行进方向前方待命的『07』、『08』一同堵住了道路,四架都是以倒退的方式行进,与『装甲鬼兵』正面对峙。
前面四架后面四架,配合弯路从前后夹击。滋岳考虑到整体的移动速度,一边计算时机。
[——使用捕网.]
『这个机能还没有进行确认!」
「无所谓。」
前面四架诱导『装甲鬼兵』的行进路线,一边将对方引导至弯路一边往旁边散开,后面的四架也在同时往旁边分散,施加压力将三具『装甲鬼兵』赶至转角的地方。
不过,就在要抵达弯路的时候,最前面的『装甲鬼兵』—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仍在继续往前冲去,用巨大的身躯撞碎高速公路的外墙——
从高架桥跳到地面上。
「什么!」
滋岳不由得哑口失声,『装甲鬼兵』庞大的躯体拋到了半空中,无视重量感的举动宛如用CG合成的超现实光景。
正下方是马路,铁块从空中落下,「咚」地响起轰隆巨响,在柏油路上著地。
机体感受到的冲击想必非常强烈,不过『装甲鬼兵』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让身体抖动之后又开始在一般道路上奔驰。令人错愕的耐久度让人记起『装甲鬼兵』是「军用」式的事实。
紧接在第一具之后,第二具和第三具『装甲鬼兵』也从首都高速公路上跳了下去。重量感十足的钢铁土蜘蛛踏碎柏油路面,「咚」、「咚」著地。透过『迦楼罗』,滋岳哑然目睹这缺乏现实感的景象。
不过——-
等一下,刚才那是!
第二具位于中央的『装甲鬼兵』著地的瞬间,躯体上方可以看见一道人影。人影只出现一下子,马上又消失不见了,对方隐形了。
有人在『装甲鬼兵』上面,合理来说是土御门春虎,至少那个人肯定就是指挥三具[装甲鬼兵』的术者。
—休想逃。
「目标从高速公路跳下一般道路!从甲州街道前往新宿车站方向。将这件事传给各单位,要求紧急封锁道路,我们也绕到那里去!」
滋岳大喊,一边在脑中整理『FAR』的数据。
——没问题
下了这个判断之后,『FAR』也从首都高速公路的高架桥追了上去。八架机体接连落地,脚部的电压提升至最高,让四只脚尽可能吸收自身的冲击。
主任工程师的电脑里警铃声大作。
「滋、滋岳先生!您在做什么!」
「细部的数据先别管,麻烦你进行调整,只有重大损伤需要向我报告!」
『装甲鬼兵』一路直行前往新宿车站。一般道路上车多人也多,目击钢铁土蜘蛛的行人纷纷惨叫著四处窜逃,四周转眼陷入恐慌。
滋岳操纵『FAR』高速奔驰。
——可恶,反应变慢了!
从高架桥上往下跳疑似造成机体相当大的负荷,『FAR』虽然全部都可运作,但是反应迟缓,尤其遭到敌人击中的『02』反应更是迟钝。然而机体状况不佳可以靠术者的能力来弥补,式神真正的价值是由包括主人在内的整体表现来决定,『FAR』也不例外。实际上,速度仍是以『FAR』较快,双方之间迅速拉近距离,追上『装甲鬼兵』。最前面的是『07』和『08』。察觉对方接近后,殿后的『装甲鬼兵』一边前进一边让铠甲武士转身,进入迎击状
态。
「射出捕网!]
『07』和『08』两架让外部的发射器对准胴体,往最后一具『装甲鬼兵』接连射出保龄球瓶大的子弹。子弹在空中往前方迸裂,以放射状射出安装在里面的捕缚网。
那是他要求富士川的工程师们赶工出来的投网弹。『装甲鬼兵』似乎没料到会出现射击武器,吓了一跳紧急回避第一发子弹。不过也许是无法维持平衡,第二弹来不及避开,击中了脚,缠上脚部的网子又捉住另一只脚,大幅妨碍了『装甲鬼兵』的行动。其余六只脚急忙踱地,试图取回平衡,这时候从反方向接近的『06』射出了第三发投网弹。
这次直接命中目标,一口气捉住了四只脚,『装甲鬼兵』发出巨响倒在马路上。剩下五架便趁这时候杀向另一具——始终待在队伍中央的『装甲鬼兵』,也就是疑似术者的人影所在的那一具。
1架『F A R』配置一发投网弹,还剩下五发。新宿车站就在眼前,为了确实命中目标,必须尽可能往对方接近。
忽然间目标的『装甲鬼兵』上面出现身穿黑衣的人物。那人解除隐形,凝视逼近的『FAR』。
——是他吗?
滋岳让上空的『迦楼罗』急速俯冲。
然而,滋岳还没来得及确认对方的长相,黑衣人迅速把右手往旁边挥。滋岳原以为对方打算使出咒术,结果不是,那是暗号。前方的『装甲鬼兵』俐落地动著八只脚,把整个身体往后转。
那具『装甲鬼兵』胴体两侧的部位轻微上下震动,滋岳吓得全身冻结。
下一秒,『装甲鬼兵』的机关炮喷出火焰。
轰声隆隆作响,炮弹如镑佗大雨般射向『far』,逐渐削去匆忙间用来防御的盾甲。滋岳急忙让『far』往后退,但盾早已毁损的『02』来不及躲,炮弹贯穿遁甲,集中酮体。炮弹持续发动攻击,『02』转眼间严重毁损,倒在柏油路面上。
——可恶
[F、Far02停止运作!发生了什么?]
【目标发射出机关炮】
【机关炮?那,那是报告上提到过的吧?可是居然在大马路上公然开火!】
报告指出在暗寺那场骚动中,『装甲鬼兵』使用了机关炮,不过就像主任工程师说的,难以想傲对方居然会在大街上光明正大发射炮弹。这是滋岳的判断错误,他让『FAR』拉开距离。人影再一次挥手,炮击停了下来。照这情形看来,装置炮弹的只有那一具『装甲鬼兵』, 然而光是一具就有十足的威胁性了。
两具『装甲鬼兵』和七架『FAR』一边对峙一边移动,终于看见了新宿车站。恐慌四起的惨叫声中,双方冲上陆桥经过南口前面。
这时,「看见了!」驾驶运输车的部下大喊,滋岳从位子上站起来,打开窗户把身体往外探。
透过『迦楼罗』从上空俯瞰的景象以相同的视线高度出现在眼前。共计九具巨大的机甲式对峙著越过陆桥,保持一定距离的运输车疾行跟随在后面。
再往前走是新宿御苑隧道,如果能在隧道里面袢住敌人——
—不行,狭窄的空间里无法发挥『FAR』的速度,再说如果对方用机关炮轰炸隧道,也很难再继续追踪下去。
在隧道前面发动攻击。滋岳直接盯著战场,重整『FAR』的队形。最前面的是已经射出投网弹的『06』、『07』、『08』,跟随在后面的是『01』、『03』,『04』、『05』并行奔驰。
下定决心后,一口气拉近与敌人之间的距离。
黑衣人再次送出暗号开火,机关炮的轰声传到运输车,直接震撼滋岳的耳膜。第一次体验的魄力让他不由自主颤抖,最前面三架的盾甲有如被钻子敲碎的冰块裂成碎片,不过滋岳一点也不畏怯,操纵『FAR』继续前进。
「滋、滋岳先生」
「抱歉!我让那三架充当盾牌,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方法。」
主任工程师脸色惨白,他又继续让『FAR』强行逼近『装甲鬼兵』。
炮弹的烟雾与破坏声中,炮火与火星迸裂,击中地面的炮弹削去柏油路面。盾甲终于超过防御限度的『07』遭到破坏,『06』的脚碎裂摔倒。
——就是现在!
正后方的【01】和【03】将麻里提升到最高后跳跃,在逃离射击范围的空中将发射器对准【装甲鬼兵】。然而,【装甲鬼兵】面对这种上下行动也有反应,炮身追逐着两架【FAR】往上瞄准,砰砰砰地拖著火红尾巴的炮弹射穿在空中的『01』。「该死。」滋岳唾骂,让半毁状态的『08』直接撞上去。
身体呈现不稳定状态的『装甲鬼兵』因为『08』的撞击慌了手脚,炮击也因此中断。这时『03』发射出投网弹,张开的网子将撞上去的『08』连同钢铁土蜘蛛一起网住。
网子里的『装甲鬼兵』奋力挣扎,强行抬起脚从『08』上面挥了下去。同样在网子里的『08』遭到这一击后停止运作,这时在最后面的『04』冲出来发射第二发投网弹,网子上面缠著网子,使得『装甲鬼兵』支撑不住摔倒在地上,发出巨响倒地后直接往旁边滑行撞倒栏杆。
先行的『装甲鬼兵』拋下同伴继续前进,『04』、『05』与著地的『03』会合,一同追上前去。
「『01』、『07』、『08』停止运作!『06』无法行动!」
「我知道!」
滋岳他们搭乘的运输车一路避开遭到破坏的『FAR』和在网子里挣扎的『装甲鬼兵』, 横越过陆桥前进。这下情形演变成一对三,投网弹也只剩下装备在『05』上面的一发。
「在这里解决掉对方!发动猛攻!」
速度是我方占有优势,况且对方上面还载著一个人。滋岳让剩下三架『FAR』全速奔驰,从后方与左右两边朝最后一具『装甲鬼兵』形成半包围网。前方的道路消失在地底,那是新宿御苑隧道,他打算在那之前解决对方。
「上! ]
他不由自主喊出声音命令,三架『FAR』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袭向『装甲鬼兵』。黑衣人环顾三个方向,『装甲鬼兵』一边奔驰一边处于备战状态。
就在这个时候,隧道里面迸出光芒,撕裂黑暗。
是雷。
空气劈哩劈哩烧灼的声音响起,袭来的雷击中『03』的机体。『03』剎那间强制停止动作,三架『FAR』的合作模式瓦解,滋岳急忙停止攻击。这时像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般,隧道深处射出车头灯,冲出一辆巨型车辆。
滋岳瞠目结舌。
「这是那个时候的……!」
眼前出现一辆焊马,那属于以前毁灭滋岳的式神部队,最后逃脱出去的那一群人。
悍马冲出隧道后,摩擦著轮胎急速回转,在将方向改变一百八十度时,『装甲鬼兵』从旁边冲了过去。
『装甲鬼兵』进入隧道,悍马发出响亮的引擎声,从冲出来的隧道又一次冲了进去。滋岳咬牙切齿,接著让三架『far』冲进随道里面。
☆
依据铃鹿先行派出的式神,他们大致瞭解现场状况。
驾驶『装甲鬼兵』的黑衣人,攻击『装甲鬼兵』的不明机甲式部队。窥「视」见隧道前方景象的瞬间,夏目立刻解开安全带,从副驾骏座上站起来,使出雷法。
雷鸣的轰声在隧道内回响,同乘者纷纷发出惨叫。数秒过后,悍马离开隧道冲到了地面上。
悍马的车顶全开,视野一口气变得宽敞。散发出压倒性重量感的钢铁土蜘蛛近在眼前,后面可以看到三架貌似土蜘蛛——但体型小上两倍的机甲式,其中一架因为夏目使出的雷击停止动作。看见焊马冲出来,土蜘蛛的反应像在说这次又冒出什么东西来了,但始终没有放慢速度,一路冲向隧道。
「天马!」
「羽马!回转!」
悍马的庞大车体紧急剎车,在地上滑行倾斜,与土蜘蛛交错。夏目的视线飞向土蜘蛛上方的黑衣人。「——!」在她睁大了双眼时,焊马也已经让车身回转。
接著,追逐土蜘蛛的三架机甲式逼近,焊马再次发动高亢的引擎声,以猛烈的转速让车身向前冲剌,再一次冲进来时的隧道,追逐前方的土蜘蛛。
「那不是春虎!」夏目大喊。「什么?」在后座的冬儿大吼。乘坐在悍马上面的除了驾驶座上的天马和副驾験座上的夏目,还有冬儿、京子与铃鹿共五人。
夏目转头面向后座。
「灵气不一样!体型也不同。」
「不然那是谁?」
「这件事情等一下再讨论,那个东西来了!」
铃鹿瞪著后面大喊,她站起来,朝悍马后方撒出大量式符。式符形成铃鹿自制的摺纸式神,堵住隧道入口,追著土蜘蛛进入隧道的机甲式冲上前来。
式神大军阻挡了机甲式的行动,不过机甲式并未因此停下脚步。他们一路推开或是撃溃式神往这里进来。
「可恶,遇上机甲式实在运气太差了-再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简直是机器人嘛」
「是『大佐』吗?」
「十之八九是他!真是的,他什么时候拿到那么棘手的东西了?」
铃鹿自暴自的回答京子的问题,悍马这时也追到了土蜘蛛后方。
庞大的躯体奔驰,整条隧道都在震动。夏目从副驾骏座上站起来,繋著缎带的长发在空中翻飞。她把手放在挡风玻璃上方,在黑暗中凝神注视土蜘蛛的背影。
然后,「——第一封咒,解除!」北斗的封印一解除,「抱歉,我过去一下。」她向吃惊的伙伴拋下这句话后,带著高涨的龙气跳了出去。
她先是跳到悍马的引擎盖上,接著再一次往前方大幅度跳跃,跳到土蜘蛛上面。
由于立足点不稳,她让自己屈膝着地。背后传来伙伴们批评她莽撞的声音,但她就是没办法坐视不管。
她蹲著抬起头,土蜘蛛上面的黑衣人察觉到她的存在,把头往她转了过去。为了预防摔落,对方用绳索将身体和铠甲武士绑在一起。那个人把一只手放在武士的肩膀上,转过身体轻轻惊呼了一声。
那个人的语气相当随性,让人忍不住怀疑到底有没有搞懂目前的状况。
「好久不见,土御门夏目。不过你应该不记得我了吧?」
那人朝夏目寒暄了起来,但是那个人猜错了,夏目记得那张娃娃脸,也从其他伙伴那里听说过她的「真实身分」。
「早乙女凉——」
「嗯……真亏你还记得我。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唔……啊啊,从上野之后就没见过面了吧,就是你们的导师住院的那个时候。真是惊人的记忆力呢。」
早乙女莫名佩服地说,当然现在不是谈家常的时候。 「春虎呢?他不在这里吗?」
早乙女和春虎的觉醒有相当重要的关系,伙伴间不时讨论到两人同时消失,她和春虎共同行动的可能性非常高。从她指挥春虎的『装甲鬼兵』看来,夏目等人的料想并没有错。
不过,早乙女的反应和夏目期望的不同。比起夏目说的话,她拚命的表情更打动了早乙女。「对不起。」早乙女难得诚恳地说。
「我是幌子,虽然我还是有必须前往的目的地。」
「神田明神对吧!」
「没错。」
「也就是说春虎也在那里啰?」
「应该是。我们从一早就分开行动,现在他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
听见早乙女的解释,夏目的脸色非常难看。
为什么老是这样擦肩而过?不过不能因此受挫。春虎会出现在神田明神,只要知道这个情报就有收货。
【我先过去!待会再——】
[等一下]
[咦?]
【你不能过去】
「为什么? ]
直截了当的霸道宣言,让夏目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
「我不能说,只是你去了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早乙女平静地说,语气里尽可能保持冷静,完全不带有个人情感。相对之下,夏目克制不住反射性涌起的怒气,几乎是直接把心里的想法唾骂出口。
「为什么?你根本没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早乙女默默接受夏目的责骂,「……说得也是。」轻声说著。
「我阻止不了你。」
早乙女正面回望夏目瞪视著她的视线,脸上挂起淡淡的微笑说著。
「这种事情春虎大概也知道。命运会如何运行,如何关联,没有人知道,不管是我还是春虎,甚至是土御门夜光]
早乙女说的话夏目几乎听不懂,她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早乙女不爱带著恶意说话,而是出自担心要她「不能过去」。可是为什么?连理由都不能说是怎么回事,明明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所有事情都是那么迫切。
愤怒、不安以及不明的预感交错,在内心骚动。夏目说不出话,但又无法移开视线,只是回望向早乙女看著自己的视线。
接著土蜘蛛穿出隧道,悍马也尾随在后。忽然间,铃鹿从焊马的后座朝夏目大喊:
「小夏,前面」
她吓了一跳转过头,前方空中有一道人影。土蜘蛛紧急避开往自己跳过来的人影,土蜘蛛躲过的人影踩裂柏油路面,往土蜘蛛转过头。
「——不是他,果然是幌子吗?」
那是个年轻男人,夏目记得他的模样,其实他正是前几天与他们对峙的其中一位对手,多轨子的护法。
「蜘蛛丸?」
「土御门夏目吗?看来也不算空手而归。」
蜘蛛丸立即追上土蜘蛛,与焊马并肩同行。「啧。」冬儿扯下发带,解除自己身上封印第一阶段。铃鹿动作迅速、京子慌慌张张地掏出咒符。
这时,『大佐』的三架机甲式穿过铃鹿的式神,冲出隧道。虽然为了不明参战者感到疑惑,但还是为了捕缚土蜘蛛赶紧追了上去。
四谷四丁目的路口,夏目等人的悍马、早乙女的『装甲鬼兵』、蜘蛛丸和三架机甲式,多方势力观察著彼此,试图看出对方是敌是友。
瞬间的交错,无数的想法交会。
率先展开行动的是——「无所谓,反正也不能放著不管。」蜘蛛丸说著往夏目发动攻击。 他蹬了下路面,跳向奔驰中的土蜘蛛头顶。夏目提升雷法的咒力,身体环绕著黄色闪电。解除第一封咒的冬儿为了从悍马跳出去,握住了支架。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
「休想得逞!」
攻了过来。蜘蛛丸遭到飞来的咒术防壁挤压,偏离了跳跃的轨道。「呃!」他咬紧牙,重新摆好架式。
旁边路上冲来一辆摩托车,上面坐著一对男女的那辆摩托车冲进了激烈的战场。
那是弓削麻里,以及山城隼人。
让人吃惊的是,夏目对两人的那摩托车有印象,那是木暮的摩托车,[居然是你们」[蜘蛛丸气得吊起眼角。悍马和『装甲鬼兵』拋下被人拖住脚步的蜘蛛丸冲冲过路口,随后是山城骑的摩托车,另外还有三架机甲式紧追在后。
机甲式确认弓削与山城的身分后,动作明显变得迟钝。
弓削等人让摩托车骑向悍马旁边,「我们来帮忙了!」坐在后面的弓削探出身体大喊。 「你们未免太慢了吧!」
「大连寺铃鹿!还有生灵你也——你们果然是和天海部长一起行动!刚才的式神确定是相马的使役式吗?」
「你们搞不清楚状况就动手了吗?对,那是相马的使役式没错,我得先提醒你们,那是个非常难缠的家伙!」
像是为了证实冬儿的话,背后传来猛烈的破坏声响。往那里望去,原本三架机甲式中的其中一架被蜘蛛丸端毁,转过头的弓削不自觉目瞪口呆。
对没有物理性身体的一般式神而言,机甲式是相当棘手的对手。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就破坏机甲式,实在不是寻常的现象。握住把手的山城透过后照镜确认,「呃!」倒抽了一口气。
【好强大的灵力……那就是和木暮先生对战的式神吗!」
[过来这里的好像只有那个家伙。怎么样?要迎击吗?」冬儿燃起斗志的瞬间,「不。」
从土蜘蛛身上跳过来的夏目落在悍马的支架上。
弓削和山城瞠目结舌地凝视著她全身缠绕龙气的模样,尤其和夏目对战过的山城更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仰望长发翻飞的夏目。
「我们这就前往神田明神——弓削独立官,还有……山城咒搜官,『装甲鬼兵』和我们是同一阵线,那个机甲式想必也不会对两位出手。这里可以交给两位吗?」
面对年长的『十二神将』,夏目展现出不由分说的语气,天马和京子愣在原地,铃鹿得意地哼声,冬儿也愉快地咧嘴笑著。
紧接著——
「暗、牛头、谛畴、誓愿、随喜、延命、姿婆词!」
蜘蛛丸吟诵出真言,双手抵住路面。爆发性的阴气注入地面,柏油路面彷佛承受超高热变,蚀化冒出泡沫。
漳气四溢,有如简易式生成般接连发生动态灵灾。那是第三级灵灾的『奇美拉型』,蜘蛛丸在和木幕对战时也展现过这股力量。不过也许是灵脉受到祭坛影响,数量比当时更多,而且转眼间就要发展为四级灵灾。
骇人的景象。
不过这样反而一口气点燃了【十二神将】的斗志,尤其是独立拔模官弓削,还有滋岳也是一样。在隶属于祓魔局的祓魔官心中,灵灾修祓为深入骨子里的「使命」,操弄灵灾的人员无疑是「敌人]。
剩下两架机甲式停止追击,改变行进方向与灵灾对峙。弓削见状,目光霎时变得锐利。
「——我知道了。」就在她这么回应的瞬间,一只『奇美拉型』跃过机甲式,袭向悼马上方。弓削连咒文也没有吟诵,挥出剑印一斩,灵灾随即在空中被结界捉住,直接坠落。
山城剎车,让摩托车滑行后回转。
「去吧」
弓削大喊,摩托车往大量灵灾冲了过去。
早乙女也朝著夏目点头,同样让土蜘蛛瞄准『奇美拉型』灵灾。
「——天马!」
「好!」
悍马加快速度,夏目抿紧唇,感受加快的速度虽然被警告不能过去,但这次她实在不能听命。
夏目等人背对战场,继续往下一个战场冲去。
3
都内上空,有只三只脚的乌鸦在飞翔。
放眼「视]去,咒力线和灵脉充斥著整个都心。『天曹地府祭』的祭坛形成巨大复杂而且生动的图样,看上去有如咒术绘出的曼陀罗。
神域扩大范围,将隐世与现世合一 ,招来「神」的咒术舞台。此时在灵面上,东京可说是近似成了异世界。
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相当令人还念的感觉。咒术的精髓、逼近神秘领域的巨大实验场, 让人既怀念又痛苦,不过现在不是沉浸在感伤的时候。
金乌慎重地花上长时间在空中飞行,祭坛使得附近一带的灵相变异,这当然也影响了咒术。而且由于其他术式流入,也有地方维持著扭曲的灵气固定了下来。他试图尽可能掌握附近的变化——以及「战局」的发展。
不过,这项工作大致已经完成。
遥远的西方隐约泛著橘红色彩,天空染上了夜色。月亮露出脸来,皎洁的明月在寂静中守 望著月下的景色。
御茶水。
金乌彷佛用羽翼撕裂月光,以锐角回转。接著,它朝向某个目标笔直地往那里滑翔。
它从斜方横越过圣桥,通过神田川上空,往这座祭坛的中心——神田明神逼近。眼前随机出现进入参道的鸟居,金乌忽然展开双翅,将三只脚往前伸,在空中减缓速度。
它轻巧地翻了个身,降落在鸟居前面——风格质朴、歇山式建筑的砖瓦屋顶上。那里是汤岛圣堂的大成殿,屋脊两侧祭祀著龙头鱼尾的鬼犾头,四个角落则是形似泊犬的鬼龙子灵兽像。
金乌降落在灵兽矗立的屋顶,下一秒立即站起来化身成黑衣的阴阳师。这个位置和神田明神的鸟居间只隔了一条本乡通的马路,中间没有任何障碍物。另外由于强大的隔离结界,路上没有人车来往,只有鸟居旁停了一辆像是被人拋弃在这里的车子。
不过,冷冷清清的鸟居下面,站著一位个头小,穿著僧衣的男子。
男人远眺站在大成殿屋顶上的阴阳师,往前跨出一步。
「好久不见,土御门春虎……不过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毕竟那个时候你遇上了很多事情]
[……宫地独立官。很遗憾,我确实不记得,不过我知道你的事情,也多次耳闻『炎魔』这个名号。]
两人聊到的是前年夏天夏目殡命时的事情。那个时候关在祓魔局的春虎被引渡到咒搜部,宫地也在现场。]
土御门春虎与宫地磐夫,一个是失去童年好友,被式神附身失控的塾生,一个是灵灾修祓的最高负责人,祓魔局支柱的最强『十二神将』。这两人如今竟以这种形式对峙,当时恐怕没人料想得到.
确实不好应付——
再次见到宫地,春虎眯起了一只眼睛。
论灵力的强大,春虎有自信不会输给对方,因为从遭到封印的塾生时代起,他唯一获得赞赏的就只有坚韧的灵性。在获得见鬼的能力,取回前世记忆的现在,他非常熟知如何引出自己真正的灵力,以及最适当的使用方式。如果只是单纯比「力量」,他自认不会输给其他阴阳师。
不过,他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裸过眼前的男人。
那是个留著一头乱发与胡子,个子比春虎还要小的中年男子。就算身穿庄严的袈裟,他的模样还是一样不起眼。
不过愈是高强的咒术者,愈看得出来这个个头小的男人体内蕴藏著丰饶而且庞大的灵力,
并为了再怎么度量也没界限的「无底洞」感到愕然。
蓍名阴阳师异口同声敬畏为「当代最强」的阴阳师,「『炎魔』宫地」。
不过,春虎最想知道的不是他真正的实力。
「……宫地独立官,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
「哦,什么事?」
[为什么你会和仓桥勾结?」
春虎说,警地投去锐利的视线.
[你和相马一族还有仓桥家一点关系也没有,看起来不像有什么弱点掌握在对方手里,也不像遭到欺骗。可是你看来对他们也没有倾慕的意思,不只如此,你的态度十分冷静,甚至让人觉得是从最客观的角度观察相马、仓桥以及自己做的事情。」
「……多谢你的夸奖,受到你这样的评价真不敢当。」
「可是——为什么?」
春虎开门见山地追问谦卑的宫地。
「凭你的力量,要和相马或是仓桥作对理应不成问题。身为祓魔官,而且还是祓魔官的 『领袖』,你做著自己理想的工作。有许多祓魔官以你为目标,所有部下都很仰赖你、倾慕你不是吗?为什么你选择背叛他们?」
语气虽然平静,但春虎每一每字一句的逼问都有相当高的密度,诚恳的态度不容许对方随便应付或是敷衍了事。宫地搔著胡子,像是很伤脑筋,为了斟酌字句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以前……我的力量曾经不受控制。」春虎顿时眯起了一只眼睛。
[老实说那一次真的很惨,我想死又死不了 ,脑子也变得很奇怪。那时候是厅长救了我……不过这种说法也只是一种藉口罢了。我现在会在这里做这种事,说穿了都是因为我自己认为『无所谓』。那时候我虽然没死,但也算是半死不活了,然后就是……自然而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吧。]
宫地的语气相当坦率而且率直
五官立体,英姿焕发的脸上浮现出和善的表情,不同于有男子气概的长相,他身上散发出资深喜剧演员般的气氛。在深入体内的谦卑后面,可以看见悲哀与达观,在这些情感底下是一般人无法想像的冷酷,或许这也可以算是一种开悟的境界。
「那么——」春虎的语气变得严厉。「你是最无可救药的一个……不过我很同情你,强大的力量大多没有什么好事。」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自言自语,春虎慢条斯理地举起了右手。
护法从春虎的左右两边现身,分别是踩响了砖瓦屋顶,穿著军服的飞车丸,以及一脚站在屋脊上,左袖随风飘摇的角行鬼。美貌的狐妖与独臂鬼的双眸闪著诡异的光芒,在屋顶俯视宫地
「『炎魔』宫地-确实是够格的对手。」
[……这就来见识一下实力吧。」
宫地轻吁一口气,喀啦啦地击响了手上的数珠。
原本他们就处于不同的立场,既然没有继续讲下去的必要,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春虎望向参道后方,神田明神建在坡道上的随神门。入口覆上一层幽暗的薄幕,看不见里面的状况。祭坛无法设下结界,他们似乎希望至少能藉此达到掩饰的效果。既然没有结界阻挡,接下来只要直接冲过去,为此必须除去眼前的障碍物。
「飞车丸、角行鬼]
主人的号令一下,两位护法以威猛而且从容的动作跳了出去。飞车丸往高处飞向上空,角行鬼往低处落在马路上,两人兵分两路往宫地进攻。
宫地结成手印,挥舞数珠,「曩莫、萨缚、怛他孽帝毗药、萨缚、目契毗药、萨缚佗、怛罗吒、赞拿、摩诃路洒拿、欠、怯哂法哂、萨缚、尾觐南、哞怛罗吒、憾漠——」吟诵出金刚手最胜根本大陀罗尼,不动明王的火界咒。
在『泛式阴阳术』中,火界咒是修祓动态灵灾时最常用的代表性攻击咒术。不过,宫地的【规模】和一般不同。
宫地全身迸出庞大的咒力,咒术火焰以他为中心往四周肆虐。火焰瞬间吞没马路,烧毁建筑物,让周围全部沉入火海。
上次见到这场火是在那年夏天的夜晚,那是迎击芦屋道满,蔓延整栋阴阳厅厅舍的火焰。
那个时候只是透过窗户窥视,一旦亲自面对『炎魔』的火焰,「厉害。」他只说得出这句话 「啧]
角行鬼用右手护著脸,因火焰吞噬而停下了脚步。全身出现裂核,头发往上竖了起来。飞上半空中的飞车丸也遭到下方的热气袭击,「唔!」晃动著尾巴。
震撼的光芒与声响,以及压倒性的热度传来。春虎也立即设下结界,但保持在一定距离外的他很清楚一般结界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泛式』的火界咒生成的咒术火焰原本是提高对灵性的燃烧力,极力抑制对物质的力道,然而柏油路面已经开始融化,四周的建筑物也接连燃烧了起来,火焰燃烧产生更强大的火气。
在火焰中呈现的青白色鸟居前,宫地眯著眼睛,持续吟诵出咒文。
「……我懂了,难怪你会离开本阵作战。」
如此强大的咒术者不可能安排在复杂术式的祭坛中心,因为过于强大的火焰将会连祭坛的术式也一并烧毁。不只如此,即使现在到了参道外面,宫地必定也刻意限制了「范围」。只要他有那个意思,要将放眼望去所有地方化成一片焦土也不是问题。
——这不是靠修行能达到的力量,是上天授予他的——真正的天赋。
他过去也认识一个类似的男人。不只是个人「才能」的程度——真要说起来跟才能几乎没有关系,能与存在着世上的灵力源泉直接连接。这样的咒术者尽管是少数,但依然存在一定的数量,过去星宿寺的住持也是这样的人,说起来过去的自己也是接近这一类的术者。
不过就算和那些术者相比,宫地也是极端的例子。不只是连结—甚至是力量的泉源本身。其中不能说没有宫地自己的意志,只是那说不定是有一天忽然有种力量的泉源,从体内涌出的感觉。
只要有心就能化为焦土的力量,不对,搞不好是「如果不克制住避免发生这种情形,一步小心就会让四周化为焦土」的力量。
这股力量失控过。
他再次深刻感受到这句话有多么沉重。
不过……
…………别以为我会在这里让你烧个痛快。
失控的痛苦他也有印象,而且恐怕是没有人体会过的愈狂失控与剧烈的痛楚。他只能靠不再重蹈覆辙作为些许弥补,不让人类尤其是凭一己之私扭曲世间常理。
现在还来得及阻止,这是自己必须救赎的责任——
——不对
春虎摇头
——不对,不是那样,土御门春虎!
春虎毅然决然舍弃了用来欺骗自己,敷衍自己的正当名义。
他知道自己必须阻止相马、击倒仓桥。不能在这个时代举行『天曹地府祭』,将阴阳厅当成私人物品,将自己这些人卷进去这种事情他绝不能容许。
不过,在他心中只有一个绝不能退让的理由,一个更单纯也更简单的理由-
夏目…….
一旦仪式成功,神灵降于现世,东京的灵相将会改变,依夏目目前的状态不可能撑得过去,所以必须阻止这个仪式。
为了救夏目,需要再一次与祖灵通讯,因此需要『月轮』,所以必须夺回秋乃。
夏目等人为了打倒相马和仓桥行动,不过光凭他们那几个人没有胜算,所以自己必须先击倒对方。
在自己心中,战斗理由的核心始终没有动摇。说起来这也算是一己之私,不过那正是他心中最真实的信念,而这个信念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
好,我愿意为夏目的式神。
过去自己这么答应过。
保护主人是式神的使命。
为了保护夏目,舂虎努力奋战。
所以他不说自己是「土御门夜光」,而是报上「春虎」的名号。
这场仗不能输。
「飞车丸绕到后面!角行鬼立刻回击」
春虎下令,一鼓作气提升白身的咒力。邻近的建筑物接连起火,飞车丸在燃烧的屋顶间移动。另一方面,角行鬼为了主人毫无慈悲可言的命令不自觉苦笑。
「又说得那么轻松……这种地方在转世后还是没有改变啊。」
角行鬼抱怨著,不过他一踏进火海,随即释放出自身的鬼气o
接著,宫地睁大了双眼。
独臂鬼鬼龇牙裂嘴,粮出浓密的鬼气。
鬼气一释放,瞬间被火焰焚烧后净化。不过净化的时间一点又一点往后延,比让火焰焚烧殆尽更强烈的鬼气,以鬼为中心开始飘散。
总是眯起来的双眸凶猛地睁了开来,金色短发往上窜伸,在火焰中强劲地摇曳著。将近两公尺的健壮巨躯变大了 一倍又一倍,彷佛从体内溢出的力量挤压著向外膨胀。
接著,从鬼的额头冒出冲向天际的两只角。
在火海中屹立,活上长达千年光阴的鬼的本性。融解的柏油路上,鬼踏出了沉重的一步。
露出凶恶本性的鬼从下颚发出骇人的咆哮声,朝火焰的阴阳师「咚」地踏出第二步。
然后,他击出了一拳。
宫地反射性地重新结成手印,火焰在他面前集结——像是为了驱散火焰,拳头释放出的鬼气如海啸推挤了过来。
天赋的火气与古老的鬼气从正面冲突,惊涛般的冲击波往四周扩散,附近燃烧中的建筑物碎裂坍塌。
咒力卷起漩涡,发出声响,吹散四周的灵气。在此同时,从这附近到『天曹地府祭』的祭坛也有部分损坏。
「真厉害。」宫地说,难得露出孩童般的表情。
「那是我要说的话。」角行鬼说。「在这世上颠沛流离千年,难得遇上这种程度的像伙,看来我得拿出真本事了。]
第三步
再次挥出的拳头击向瘴气的风暴,宫地的火焰愈烧愈猛烈,一边卷起风暴一边舞动热浪。 肆虐的火焰与瘴气中,角行鬼缓慢拉近双方距离,然而宫地一步也没往后退。鬼愈接近,双方之间的密度愈高,鬼的脚步也愈来愈重,使出的咒力实在不是人类可以比拟。
另一方面,春虎仍未行动。他相信护法的能力,只是持续提升咒力。应付像宫地这样的高手,只有第一击能成为「关键」的一击。为了到达那一「瞬间」的战术早已展开,流逝的时间宛如泊泊流出的鲜血。
接著,角行鬼终于停下脚步。
压缩的火焰熊熊灼烧著鬼的肌肤。
不过……
「壹贰参肆伍陆柒、捌玖拾百千万、日月之神除去世间苦恼、大地常保丰】
凛然的嗓音吟诵出蟆目神事的神言。宫地赫然一惊,转头望向背后时,绕到后面的飞车玩拉弓凝缩起言色的狐火。
射击。
宫地解开手印,挥出拿在手上的数珠,凝聚宫地咒力的数珠在千钧一发之际击退了狐火形成的箭。
然而在宫地注意力分散的瞬间,角行鬼有继续掰开火焰,他的嘴角上扬,凶猛的往宫地扑了过去,宫地立刻操纵火焰击落跳上前来的鬼。
现云时成了混战。
「眵侄他、乌駄蠢、让让、笼平」
飞车丸吟诵出水天真言,让咒力化成水流击向宫地的火焰。水天法。水蒸气爆炸性地膨胀开来,猛烈的轰击声震鼓耳膜。
飞车丸的咒力比不上怪物等级的宫地与角行鬼,不过在两者僵持不下的战局中,她可以透过各种方式提供协助,要说她采取的攻势足以决定战局的走向也不为过。
从前后发动攻击的两位护法摆弄著宫地,然而并未因此将宫地击垮。压倒性的力量让人无法对他使出致命的一击,反而是他奋力对抗两位护法,凌乱了袈裟,敲响了数珠,展开激烈的对战。火焰彷佛守护主人的骑士大军,为了烧毁狡猾的狐妖与凶恶的鬼,往四面八方挥出耀眼 夺目的长剑。
不知不觉中,附近化成烈焰地狱。祭坛的裂痕有如火焰从纸张中央向外延烧,范围逐渐扩
大。
春虎高度集中精神。护法们的奋斗、宫地的实力。多轨子目前动弹不得,夜叉丸忙于解咒,蜘蛛丸正赶往『装甲鬼兵』的方向,这些都是在高空侦察时掌握到的情报。
这一战最重要的关键是时间,夜叉丸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解开春虎设下的陷阱,不过按照常理来说他不可能不理会「这样的状况」……
然后,「飞车丸!」春虎大喊。飞车丸高高竖起双耳,甩著尾巴翻了个斤斗。紧接著,飞车丸原本所在的位置出现一头几乎和水牛一样巨大的狮子。 那是头雄伟的鬃毛随风翻飞的白狮子,接著从幽暗笼罩的神田明神境内,一位身穿正式束带的男子领著黑色狮子穿过随神门而来。
是仓桥思源。
【厅长?】
【宫地,那个鬼交给你——白阿,黑牛!」
命令后,一旁的黑狮子端著地面,瞬间冲下参道,与白狮子一同攻击飞车丸。飞车丸舞动似地翻了个身,蹬著燃烧中的建筑物外墙逃向空中,然而两头狮子也同样飞奔上空中。
[原来是你们]
飞车丸瞪向两头狮子。白阿与黑晬为阴阳道世家仓桥家代代相传的护法,是守护当家、讨外敌的两头忠诚式神,也曾在土御门夜光底下和飞车丸并肩作战。它们是值得信任的伙伴,一旦成敌人便是难以对付的式神。
「飞车丸。」
「我没问题!]
飞车丸叫喊著回应主人的确认,在空中踏起了脚步。青色狐火拖著尾巴绘出弧线,在逼近的狮子面前燃烧,然而两头狮子一点也不畏惧。飞车丸俐落地甩动尾巴,操纵咒力又逃往更高的空中。
角行鬼啐舌,瞪著上空的两头狮子瞄准目标,握紧了拳头。
不过,「居然无视我的存在吗?」宫地的火焰直接击中角行鬼,「呃。」庞大的身躯往后被轰飞了出去,高涨的瘴气又瞬间被火焰燃尽。
观察著局势的仓桥提升了自己的咒力。
「先祓净这里!配合我的时机!」
「明白]
没有等宫地回答,仓桥深吸了一口气。
「以献高天原众神之祝词太祝词,祓禊洁净万物!」
他吟诵出最上祓的祝词,啪地击掌。灿烂的灵气向外弹开,宫地也在同时让肆虐的灵气恢
复控制。
仓桥的咒术冲过参道,一口气净化受到咒术战影响的凌乱灵气、瘴气、鬼气与火气。他不是用蛮力扫净这些东西,而是视木火土金水等五气的协调,尽可能补充、削减或是调整所需的灵气。
他的技巧高明,避开狮子攻击的飞车丸哑口无言,春虎也是同样的想法。能做到这种事情的阴阳师屈指可数,那是必须经过一再训练,一而再、再而三进行调整阴阳五气导正灵气偏离这种枯燥的工作,下过一番苦功才能真正熟练的技巧。
战场净化的瞬间,仓桥又接著吟诵出咒文。这个咒文是为了修补因为究术战损毁的祭坛,此时夜叉丸也正竭尽全力清除祭坛遭到的污染,他们不可能对破洞置之不理。
没错,他们不会置奉理,也不能这么做。
他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正常化的祭坛是用咒力线连接,让灵脉流入。春虎在灵脉的流向中设下陷井——也包含了咒术。他迅速捉住其中一个后取出来,更动部分——事先暂且设定的术式,释放向战场。目标是宫地。
两位护法全力奋战的时候,春虎将藏在脚下的咒物——用竹叶抱起来的石头撒上盐。
『如此竹叶青,如此竹叶萎而青萎!如此盐盈乾而盈乾!又如此石沉而沉卧!」
这是过去大友向道满使出的秘术,【八目荒龙镇魂咒】
修复的祭坛形成的咒术线与灵脉收到春虎的术引导,化成封住宫地的咒术荒龙。咒术荒龙将宫地连带四周的火焰全部关了去,荒笼吐出强大的诅咒——春虎的咒术通过灵脉从
各地搜集来的诅咒。
笼中顿时化为火焰与诅咒的溶炉。
「这是」
宫地不禁愕然,控制著火焰充当防盾。『炎魔』的火焰燃烧著从东京各地搜集来的大量诅咒。猛烈的火势从遭到封印的隙缝间焚烧著,不让诅咒有机会接近主人。然而,宫地无法动弹,光是为了烧毁在身旁凝聚并且不断袭来的诅咒,就已经让他忙得不可开交。
「宫地!」
仓桥大喊,握紧了拳头,然而他没有出手。
由咒力线与灵脉形成的咒术荒笼,其强度不是仓桥用蛮力就能够破坏的。但要斩断提供力量的咒力线与灵脉,又只有解除『天曹地府祭』的祭坛这个方法,这么做也意味著他们的计画以失败告终。
剩下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把春虎脚下的小石头——把诅咒的咒门从术式中移开,当然春虎不可能松懈戒备,放任他这么做-
很好!
他在开战前就料到世人赞誉为最强『十二神将』的『炎魔』一定会出手阻挠,面对过去独自对付芦屋道满的高强阴阳师,他不可能没有准备对策。
这是为了将『炎魔』从棋盘上赶下来,春虎所准备的一招
「角行鬼!」
【好——】
春虎大喊,被宫地轰飞的角行鬼再度回到战场。他留下无法行动的宫地,冲进斜坡上的参道。鬼气光是接近就带给仓桥压力,仓桥严阵以待,但主导权已经转到春虎手上。在想办法扭转局势之前,仓桥必须先应付角行鬼的鬼气。
为了避免他有机可乘「飞车丸」
[是」
飞车丸从空中降落,蹬著参道冲上斜坡。白阿与黑哞随即追上,但受到角行鬼从背后接近的鬼气攻击,停了下来——这下…
蜘蛛丸目前不在神社境内,夜叉丸守在祭坛旁无法行动,祭坛中央的多轨子也是毫无防备,一旦飞车丸冲破仓桥这条防线,几乎可以确定这场仗是春虎裸了。
自对付芦屋道满的高强阴阳师,他不可能没有准备对策。
——赢定了!
春虎正这么想的时候,一道斩断万物的斩击掠过飞车丸斩向参道。斩击的灵压使飞车丸不由自主惨叫著往后飞了出去,仓桥也像是受到狂风吹袭,束带衣袖翻飞,脚步踉跄著往后退。 「什……」春虎发出了呻吟声。
刀剑猛烈的攻势不输木暮,不过那当然不是木暮。携著高大的刀出现在战场上的是咧嘴露出不祥笑容,狂暴的『十二神将』。
【镜!】
春虎沉声念出这个名字。
镜盯著春虎,「——呦。」浮现出放荡不羁的笑容。
★
看见从旁边路上出现在随神门前的镜,连忙调整架式的飞车丸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猜!
这是……镜吗?
『十二神将』的其中一人,独立拔模官『食鬼』镜伶路。不只是春虎,他和飞车丸还有角行鬼都有渊源。尤其在飞车丸心中,他是斩了主人左眼,不可饶恕的仇敌。
然而,眼前的男人和以前的镜判若两人。这么说并不是指他的外表改变,而是内在——灵气的质出现了大幅变化,狂野又凶残地沸腾著,不像人类倒像是岩浆。坦白说,他能活著都是个奇迹。
虽然勉强控制住了,不过他的状态说不定比飞车丸更不稳定,但能感觉到强大的力量-恐怕能与宫地匹敌的力量。
枷锁解开了。
他带给人的正是这样的印象。
「飞车丸!」
角行鬼怒吼,飞车丸回过神来,一口气退到后方——伙伴的面前。镜没有追上来,他看起来没有那个体力,只是气喘吁吁地喘著气,-看就知道不是正常状态。
尽管如此,与他对峙的飞车丸感觉全身寒毛直竖,异常又病态的模样让她从现在的镜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险」量。
另一方面,「镜……你——」仓桥也为了镜的巨大变化倒抽了一 口气。镜喘著气,咧嘴看向仓桥。
「……你解开封印了吗?可是那个样子……」
镜朝哑然的仓桥「呵呵」地低声笑著。
「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害得我没办法使出禹步来参加这场盛宴,不小心来晚……]
说著,镜摇摇晃晃地把视线转向参道中央的飞车丸与角行鬼——以及从汤岛圣堂看向这里的春虎。
他举起手中的『髭切』,对准春虎。
「我赶上主菜了吗?是吗,春虎?」
「…………]
春虎一声不吭地往镜瞪了回去。糟糕——像是为了表现出飞车丸内心的焦躁,狐狸尾巴不停甩动。
春虎也记得提防镜的出现,不过那毕竟是不确定因素,他没有准备像应付宫地那样的对策。而且就算镜前来碍事,也不至于造成和宫地一样致命性的威胁,他这么判断。
不过眼前的镜一看就不是容易应付的对手,和过去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主人和角行鬼昨天晚上接触过镜,但都没提到这样的变化。仓桥说他「解开了封印」,从灵气的状态视来,解除封印的方式绝不寻常。
——就差一步了……!
懊悔的飞车丸背后,【唉】角行鬼唤了镜一声。
「我先确认一下,你是那一边的?」
听见这个问题,飞车丸的耳朵抖了一下。
镜露出剽悍的笑容,「我很想说不关我的事……」说著,他把头转向仓桥。
仓桥已经唤回护法,两只狮子光是个头就有仓桥的肩膀那么高,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唤起恐惧的本能—然而最具压倒性魄力的还是镜。
接著镜马上把头转回春虎等人的方向,咻地挥下日本刀。
「……难得有这机会,平将门待会儿再拜,我决定先从你们下手。」
黏稠的灵气从镜身上飘散出来,身体稍微往前倾的镜露出牙齿,瞪著飞车丸他们。「混帐家伙。」飞车丸谨了全身的毛。
不过,「没问题。」角行鬼毫不由于地往前站了出去。
毫不保留、卯足全力的鬼气从正面展开攻击。用力往下踏的鞋底踩碎参道地面,强大的咒力卷起呼啸的狂风。飞车丸受到波及,不由自主作势保护自己。
相对之下。
「哈」
镜大笑一声,将【鬓切】竖在脚下,【吼吼吼】从丹田里发出咆哮。
灵力迸散。
那是让人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足以与宫地匹敌的力量。镜一口气提升咒力,灌注入竖立在地面的『髭切』刀身。『髭切』散发出耀眼的银白光芒,形成吃立的巨大刀刃,斩裂袭来的鬼气。
角行鬼怒涛般的鬼气悉数遭到祓除,飞车丸见状倒抽一口气,「呋。」角行鬼笑著啐了一声。
「适性还是一样差到了极点啊。灵面的适性固定下来之后,只要一碰上就是这个样子。」 角行鬼依然露著獠牙,将紧握的拳头松开后稍微上下挥动-
对了,那像伙的刀…….
镜的爱刀『髭切』是平安时代一位名为渡边纲的武将使用的刀,而『髭切』这个名字直到现在仍为人所知,是因为他用那把刀与某只鬼作战的故事流传了下来,也就是『髭切』斩下了那只鬼左臂的故事。
鬼的名字是茨木童子,角行鬼过去的其中一个名字。
「之前真是抱歉了,那个时候的状态不太好。」
镜笑著,拔出了插地上的『鬓切』。
【不过现在连这家伙也是状态绝佳。虽然有些控制不住,但还是希望务必能过个两招]
说完,镜挥舞起『髭切』。角行鬼哼了一声。
「飞车丸,退下。」
「角行鬼!」
镜提升出强大的咒力,接著让咒力流入刀身,把刀拋掷了出去。
角行鬼的鬼气迅速膨胀,拋过来的『髭切』在空中舞动,-名青年握著刀柄现出实体。
飞扬的黑发凌乱,表现出欣喜与疯狂的男人正是镜以『髭切』为形代的式神雪佛。
「阿阿阿阿!]
雪佛发出怪声大笑,挥下『髭切』。角行鬼原本边靠近边闪避攻击,但爆炸开来的剑压让他庞大的身躯出现裂核。飞车丸连忙防御,被剑压推著往后退。
「我记得很清楚」
雪佛大吼,闪耀著光芒的双眼充斥著强烈的战意,视线始终紧盯著角行鬼。
「上次你居然胆敢对我不敬!我要斩了你!我要祓除你,茨木童子!」
他笑得像头野兽,几乎是趴在地上把身体往前倒,向前冲剌。长日本刀以双眼追赶不及的速度四下挥舞,角行鬼承受攻击的巨大身躯则是踩著敏捷的脚步高速移动躲避刀刃,用鬼气牵制雪弗,一找到机会就挥拳攻击。
斩裂夜晚空气的斩击接连击出,扰乱灵刀的咒力与鬼的鬼气。
鬼气轰隆卷起漩涡,角行鬼使出了一记侧踢。雪佛全身出现强烈的裂核,但式神似乎等不及裂核平息,又喜悦地把刀挥了出去。角行鬼再次啐舌,明知会受伤还是向外挥出右手臂,用手背硬是格开刀身。角行鬼和雪佛的这场战有如斗牛士与斗牛,只是体型反了过来。双方战况看似不分上下,可是力大无比的角行鬼始终避免与对方正面爆发冲突,看来适性差这件事不是随□说说。
——不行!
为了支援角行鬼,飞车丸结起手印。
不过,「飞车丸!」后方的春虎大喊,镜的火界咒随即袭来。
包括咒文的吟诵在内,火界咒几乎是直接使了出来,而且火界咒里带著逼近宫地的咒力。 飞车丸脸色-变,在千钧一发之际跃上空中,跳跃后她才惊觉这么做是失策。
「我和你也有帐还没算清!这就来算个清楚!」
镜操纵火焰,袭向跳到空中的飞车丸。没有结成手印也没有吟诵出真言的火界咒,像是术式随时可能崩毁,「随便」使出来的咒术。不过也正因为「随便」所以莽撞,威力十足,可以迅速反应。判断躲不开后,飞车丸立即在空中设下结界。火焰连带结界吞噬狐妖,燃起猛烈的火势。
熟浪攻击飞车丸,使她全身出现裂核。她的灵气原本就处于不稳定的状态,不禁焦急不已,心里暗呼不妙,可惜这又不是能够暂且应付过去的火界咒。
这时,「水克火,急急如律令!」结界完全烧毁前,飞来的几张水行符削弱了火界咒的威力。出手救援的是春虎。咒术的水流顿时蒸发成为水蒸气,飞车丸随著水蒸气从火界咒逃脱了出来,降落在尚未坍塌的大楼屋顶。
她立即准备迎击,但是对方没有继续追击。往那里看过去,镜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瞪著参道对面的春虎。
解除封印后获得的强大灵力恐怕是镜本来的力量,然而状态非常不稳定。他的实力确实强大,只是这样的力量时强时弱,甚至可能忽然消失。力量无法完全控制——真要说起来灵气的状态相当异常。镜的灵体受到严重创伤,彷佛随时可能四分五裂,本来是不可能进行咒术战的状态。
可是
——那副身体居然能这么…
镜在灵性上处于濒死的状态,不过他还是勉强操纵灵力展开咒术战,能做到这种事情,可以说是卓越的本领所赐。
不过,最应该警觉的是他的毅力,获得胜利——击倒敌人的坚定毅力。毅力成为镜的核心,支持著他的灵气与斗志。
镜用力吸了一口气,强行让体内的灵气稳定下来后
[怎么啦,女狐妖,快发动攻击啊!」
他再次结成根本印,火界咒往屋顶上的飞车丸发动攻击。这回飞车丸跳跃得十分谨慎,她避开攻击,蹬著燃烧的大楼外墙,降落在参道上。
一旁是角行鬼和雪佛展开激烈的肉搏战,尤其角行鬼先前为了应付宫地,体力早已消耗得相当严重。先前与角行鬼对战的宫地被春虎封住了,不过春虎也因此无法行动。此外在白阿与黑哗的随侍下,仓桥始终坚持从旁观望局势的立场。不对,就目前的状况看来,他应当是打算找到机会就攻击春虎,救出宫地。
换言之,要扭转现在这个局面只能靠自己击败镜。镜和自己的状况都不佳,他能在这一战中占有优势,全凭为了取得胜利而燃烧的执念与斗志作为核心支持著他。
这一点,她自认绝不会输给镜那种家伙。
——这么做是为了主人
唰——飞车丸挺直身体,站姿让人完全感觉不到重量,及腰的长发凶狠地摇曳著发梢。 全身灵气高涨,如玉琴的琴弦静静绷紧,双眼始终凝视著镜。表情从妖艳的美貌滑落,双眼的瞳孔圆睁,那副模样让人联想到向猎物发动攻击前的野生白狐。
镜不可一世地笑了,迫不及待似地用拳头击向掌心。察觉飞车丸的觉悟后,〖飞车丸,别冲动!」舂虎大喊,然而飞车丸刻意将主人的声音赶出脑海。
现在这个时间明显比金山还要贵重,当然对飞车丸自己来说也是一样。既然如此更要全力以赴,击倒敌人。
「……来吧。」镜说。飞车丸全身闪耀出妖艳而且美丽的蓝色狐火。
然而,全神贯注在眼前战斗的飞车丸不自觉动了下头上的耳朵。
两位式神在一旁展开激烈对战,邻近的建筑物遭到火焰袭击,燃起艳红的火光,冒出黑烟。背后是春虎在吟诵『八目荒笼镇魂咒』,宫地的火焰如今仍在笼里肆虐。
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声音」依然窜进了飞车丸连主人声音都挡住的耳朵里面。
远方从高速公路传来弓擎声与排气管的声音。
然后她听到了——
☆
【春虎!】
听见那个声音的时候,春虎的胸口爆炸性地涌出各种情感。
惊讶、喜悦、怀念、爱恋。每一种情感都十分巨大而且强烈,这些全部化为一体的冲击激烈震撼着春虎。
在所有袭向春虎的冲击中,最剧烈的是恐惧。
他原本打算在「她」抵达之前把事情解决,就算真的来不及赶上,他也会命令他们立即撤退——或是至少离开这个地方,像荻漥那个时候一样。这么做是为了绝对不能让她们碰面。然而现在的情形不容许他这么做,镜在战斗状态中,角行鬼也没有余力支援别人,而「她」此时动弹不得。
毕竟一旁正准备举行『天曹地府祭』,那是比『泰山府君祭』更高阶的仪式。变化已经出现在附近一带的灵相,附近的魂魄也慢慢受到影响。
脑中掠过两年前的那个夏天。
漫长的一夜结束,迎来黎明的塾舍屋顶上,在肃静中举行的魂呼仪式。
为了解开那时候发现的,之后春虎便死命地在咒术的海洋中仿徨,希望找到办法让线结恢复正常的位置,并且想尽方法让两边的丝线都不会断裂。
4
看见了。
那一瞬间,夏目呼喊出春虎的名字。
都内出现祭坛后不晓得过了多久时间。焊马无视空气的阻力向前奔驰,车子轮胎在柏油路面上飞奔。夏目从副驾驶座站起来,风压让她的头发向后翻飞,她聚精会神地观察眼前目地的的光景。
详细状况不清楚,只看得出春虎他们从南侧往神田明神进攻,有人为了阻止他们而挡在前面。焊马奔驰的本乡通右手边可以望见汤岛圣堂的绿意,枝叶后方是砖瓦屋顶——以及屋顶上面有一道人影。
那是个穿著黑衣的人影。 [第一封咒,解除!」
夏目解开封印,让龙气缠身。
紧接着。
【第二封咒解除!】
【式神生成!order!】
「白樱!黑枫!」
冬儿解开两阶段的封印,化成生灵从后座跳到车子支架上。同一时间,铃鹿生成飞行用的式神,为了跳上去而从座椅上站起来,京子在焊马两侧召唤出两具『G2 ?夜叉』的护法式。
「那该不会是大友老师对道满使出的招式吧!」
「封住的是『炎魔』,所以那个蠢虎一直在那里——」
「其他人全部在参道上!夏目你去找春虎,我和铃鹿到参道!天马和京子待在悍马上面]
「这得视状况而定!」
「我赞成天马的意见]
「不然白樱和黑枫留下来防御!别让羽马忽然冲进战局!」
他们彼此大喊著,各自盯著战场。心跳压迫著鼓膜,肾上腺素在体内狂飙。随时可能呕吐的紧张感,以及让人晕眩的兴奋感涌上,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清楚意识到这些情感,悼马就已经冲到参道前面。
四周响起嘹亮的剎车声,夏目和冬儿跳下车,铃鹿乘著式神飞往上空,白樱与黑枫这两具护法式各自举起日本刀与长刀,守在悍马的左右两侧。
数道视线交错的瞬间。
冲到参道上的冬儿用锐利的目光环视战场,在视线望向坡道上方时,〖镜?〗他睁大双眼。镜也发现他来了,「原来是冬儿啊!」这么笑说。「慢死了,生灵。】他盛气凌人的大喊著,冬儿却为他的异状说不出话来。
至于战场上空的铃鹿也是一样。现在正在进行的咒术战有多么激烈而且高深,只要俯瞰参道就能掌握到一定的程度。封住宫地的巧妙咒术、独臂鬼释放出的强大鬼气,不过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镜与雪佛的变化。从灵的观点来看,他们和过去简直是判若两人。「难不成——」铃鹿下意识嘟囔著,「他把封印——」自言自语地说。
另一方面,悍马停下车后,京子也从后座把身体探出车外。熊熊燃烧的参道让她倒抽了一口气,听见冬儿的话注意到镜之后,看见他背后的人物让她感觉全身都冻结了。熟悉的两头狮子式神、束带装扮。「爸爸!」她大叫。「京子你来了啊。」仓桥也露出严峻的表情低声说著。
夭马没有望向战场,而是凝视著夏目的背影以及春虎。看见友人令人怀念的模样,他自然而然地扬起了嘴角。不过,他接著注意到春虎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嘴角的笑容也不自觉跟著消失。〖春虎?」喃喃的嗓音里夹带著不安与疑惑。
然后夏目她——
夏目站在马路上,仰望著汤岛圣堂的大成殿。大成殿的屋顶上,春虎俯视著站在马路上的夏目。
终于。
终于见到面了。
明明还有很多感受,但与春虎对上双眼的瞬间,夏目心中只有这个单纯的念头。
春虎身穿『鸦羽』,左眼缠著丝绸眼罩。
他看起来稍微高了一点,头发好像也长了一些。
他变了,但也没变。眼前的是春虎,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青梅竹马。
太好了。
她这么想。
接著,她听见春虎大喊著什么,听得不是很清楚。他拚了命地大喊著,但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字也听不进耳朵里面。
然后——她注意到砂昏,从背后直盯著自己的视线。
夏目缓缓转过头,春虎大叫著——似乎在阻止自己——但是,她无法停止转头。
然后……
视线的主人也从背对她的姿势转过身体,双眼直视着她。
这是数道视线交错的瞬间。
最后,夏目与飞车丸的视线缓慢交会。
咦 「她」有种奇怪的感觉-
灵魂开始共鸣。
☆
第一个察觉夏目出现异状的,是注视著她和春虎而不是战场的天马。
「不行!」春虎大叫,但夏目疑似没有收到他的警告,莫名缓慢地朝背后转过头,望向神田明神的方向。
然后,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彷佛体内急速冷却,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春虎大叫著什么,二话不说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明显有异常事态发生,天马用力打开驾驶座的车门。
不过,「等一下」他正要从车上冲出去的时候,京子阻止了他。
他转过头,然后屏住了呼吸。
京子维持从后座站起来的姿势,双眼直盯著神田明神。他对那张不寻常的侧脸有印象,京子正在读星。京子读星必须熟知对方的灵气,此时在现场理应有数个星辰在闪烁。
此外,水仙说过星辰彼此之间相互连繋,而现在这个战场上不晓得有多少关系复杂交错。星辰闪烁出强烈的光芒,与其他星辰辉映,绘出星座,京子正试著读出其中的意义。
然后——
[拜托停下来……」
京子说,伸长了手指向参道斜坡上方的神田明神。
停下来?什么事情停下来?天马开著车门,聚精会神凝视著京子。不过,京子没有再继续开口。如果是要『天曹地府祭』停下来,这种事用不著她提醒。然而京子特地叫住天马,拜托他让某件事停下来,,并且一边指著神田明神。这种举动具体来说究竟有什么意义,甚至不惜阻止急忙赶向夏目和春虎的天马,京子到底有什么用意?
天马咬紧牙,虽然无法自行下判断,但也不能坐视不管。
既然如此——
【铃鹿,夏目就拜托你了!」
☆
即使是从远处,仓桥也发现了与自己四目相交的女儿身上出现异状。那是类似多轨子偶尔表现出来的、半是降神的表情,以及丰富的灵气变化。这也是母亲仓桥美代与宗家土御门泰纯身上出现的同一种异状。
「京子,你——」
错不了 ,是读星,女儿正在读星。
忽然间涌起的情感同样也让仓桥自己感到惊讶,女儿身上稀有的——极为贵重而且不可多得的才能显现了出来。亲眼目睹她这样的状态时,喜悦、寂寞还有骄傲一同涌上心头,让他感慨万分。「自己的孩子」的人格不知不觉间转变为「独当一面的年轻人」,这样的景象让他深受感动。这是为人父母常有的想法,不过仓桥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触。
自己完全没有资格享受这种感觉,不过这时候感受到的骄傲确实是最真实的情感。
仓桥家的血缘在她身上流动著,那是和自己还有死去的父亲不同,仓桥家新的血脉。
你要好好精进白己。他在心里低声说著。
接著,仓桥以钢铁般的意志力例落斩断眷恋,视线朝向春虎等人。
现在的春虎恐怕是比自己更强也更优秀的阴阳师。
不过仓桥身上有春虎缺乏的东西,这不是孰优孰劣的问题,而是两者间的「差异]促使他们采取不同的行动。这一刻,仓桥让视线离开女儿身上,春虎冲向了夏目身边仓桥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以熟练的动作撃出了式。
☆
战场上空充满喷发的热气、狂风以及吵杂的噪音。铃鹿坐在式神背上飞行,拚了命判读下方的战况。如今战场以异变的镜与他的式神雪佛为中心,他们是仓桥那边的吗?如果是这样,该怎么打倒他们?
正当她认真思考时,觉得好像忽然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
那是天马的声音,接著夏目的名字进入耳中。那比起话语更接近无意识发出的声音,急促的语气让铃鹿马上把头转了过去。
站在马路上的夏目忽然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铃鹿立即从她的模样联想到昨天也发生过一次的情况。让夏目可以继续活下去的咒术出现了什么问题,她感觉体温顿时降至冰点。夏目身上术式的崩灵味著毁灭,灵魂一旦瓦解,将再也无法挽回。
不过,一道漆黑的黑影在夏目就要倒在路上的时候滑了过来,用双手抱住了她。
【蠢虎】
绷紧了神经的紧张感忽然获得释放,她大吐一口气,接著为了春虎特地赶到夏目身旁、那一如往常的态度感到胸口发热。
胸中的火热不单纯只是因为高兴,而是更复杂、鲜艳而且缤纷,有让心跳加速的思念,也如钉心如刀割的疼痛。情感的翻腾自己也控制不住,然而现在不是受这些情感影响的时候。如今她很清楚自己幼稚、任性,在精神方面也不成熟,不过她没有甘于接受这样的自己的意思。她希望自己能够和其他伙伴一起成长,一起变得更强。
「——」
能够察觉到异状,是因为她为了掌握战场整体的状况扩展了感官知觉。事实上,发现的人只有铃鹿而已。
一道微弱的气息悄悄穿过战场,那是式神『燕鞭』。蓝色燕子的捕缚式悄无声息地钻过灵气、鬼气与咒力袭卷的战场,从参道的斜坡上方低空滑翔飞了下来,直直飞往夏目他们身边。
休想过去。
「急急如律令!」
铃鹿几乎是下意识释放出自创的火行符,火球凝缩后化成光箭,射向往夏目他们飞行的蓝色燕子前方。
然而,『燕鞭』临时改变轨道,在吃惊的铃鹿面前振翅飞往上空,越过夏目与春虎的头顶,飞向刚才囊所在的大成殿屋脊。
包著竹叶的石头仍放置在那里。
「啊。」就在铃鹿惊呼时,『燕鞭』撞向屋顶,将周围瓦片连同诅咒的咒门一并破坏
★
冬儿、铃鹿还有夏目都到了,演员终于全部到齐,镜愉快地笑著。配合脉搏跳动,灵灵力在体内循环,不稳定的心跳反而让镜乐在其中,感觉像是强硬地骑著自己这匹野马。尤其这里是攻守不停交替的激烈战场,他甚至认为自己现在的状态很适合这个地方。
除了飞车丸的举动让他无法理解之外。
起先他怀疑是什么陷阱,正要向自己发动攻击的飞车丸忽然无视对手,杆在原地朝背后转过头。镜会注意到焊马来到这个地方,也是他下意识追逐著式神视线的时候
然后,飞车丸的脸始终背对著镜,没有出现任何反应,整个人毫无防备。他正感到不解的时侯,式神全身出现激烈裂核。
裂核激烈得十分异常,镜不禁怀疑了起来,双眸也变得锐利。眼前的裂核和她解开封印的时候——从幼小的少女式神恢复成飞车丸的模样时一样……不对,「视」起来恐怕比那个时候还严重。
这时,「该死!」角行鬼察觉飞车丸的异状,作势要冲上前来,然而雪佛不允许他这么做。也许是感觉自己受到轻视,他怒吼著斩了上去。而且这随便斩出的一刀擦过了角行鬼。角行鬼的动作缺乏精准度,可见飞车丸的异状是相当严重的事态。
怎么办?
镜正迷惘的时候,巨大的咒力从参道底下冒了出来,让人联想到世界末日的猛烈热浪袭了过来。
火焰。
有如地狱的业火从地底涌出,被封住的火焰熊熊燃烧。封住宫地的咒术解开了,自由遭到剥夺与限制的火焰像是为了一扫先前的郁闷,摆脱宫地的控制,随处大肆破坏。一旁的春虎连同夏目设下坚固的防御结界,京子乘坐的焊马也立即强化结界,空中的铃鹿避到了高空。「第三封咒解除!」冬儿迅速解开最后的封印,交叉双臂护住自己。火海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吞噬著荡往参道冲了上去。
镜知道背后的仓桥设下了结界,他也无法无视这阵火势。他结成手印,设下结界,注意到飞车丸即使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仍是没有反应。
太可惜了,结局已经很明显了,一旦被那股在失控状态下的宫地火焰吞下,飞车丸将瞬间地消失于无形。
然而,件在原地不动的飞车丸和逼近的火焰间,角行鬼庞大的身躯在紧要关头冲了上去。
火焰随即淹没整条参道,覆盖住镜等人,烧焦了随神门的表面。
临时设下的结界哀鸣著,火力还是一样强大,不过宫地似乎终于夺回控制权,淹没四周的咒术火焰忽然消失,景色豁然开朗。
这实在是战况令人眼花撩乱的激烈战场。
只是在这一瞬间没有受到战况影响的,是心无旁骛的雪佛。
他追逐著为了保护飞车丸挺身而出的角行鬼,最后终于找到了他。用来充作盾牌防御火焰的背上——『髭切』的刀身从左侧埋进去,刀尖从身体另一边穿了出去。
【我赢了!】
雪佛欣喜若狂,像个小孩子一样。
伤口喷出的鬼气有如喷溅的鲜血,庞大的身躯窜过裂核,勇猛的身形摇摇欲坠。这次不是擦伤,几乎是致命伤。角行鬼面前是倒在参道上的飞车丸,不过现在是角行鬼的伤势更为严重。鬼再也站不住,单膝跪倒在地上。不只是伤口,他的全身每次一出现裂核就有鬼气流出来,身体也开始雾散。
传说中的鬼倒了下去,那副模样让镜不由得绷起脸上表情。
不过……
[……别太心急了。」
护法脸上浮现出让观者胆战心寒,鬼神放肆的笑容。
斩向鬼的灵刀刀刃确实贯穿了角行鬼,然而角行鬼只是不以为意地让身体倒退。
伴随著电击般的裂核,『髭切』的刀身穿过角行鬼的身体,他与瞠目结舌的雪佛拉近离。
在刀身几乎全部埋入体内后,角行鬼接著把身体往后退。他让刀刃剐过身体,接著傲然露出尖牙,挥拳殴向雪佛的脸。镜全身竖起鸡皮疙瘩。带给人强烈冲击的那一瞬间所散发出的鬼气,甚至超过宫地的火力。
雪佛被揍飞了出去,撞上燃烧中的大楼,使得外墙碎裂。「呃!」镜咬牙切齿。由于灵力不稳,他只是将咒力传给雪佛,接下来就放任他自由行动。在松懈的那一瞬间,从极近距离挨的那一击使得式神无法再继续战斗。不放过任何获胜的机会,一击决定胜负。这是身经百战的角行鬼使出浑身解数的一击,只是代价非常庞大。
『髭切』掉落在脚下。
角行鬼额头上的两只角消失了,身体大小恢复原状。解除战斗状态其实是他无法再继续维持下去。充斥著裂核的脸上失去血气,凌乱的头发贴在脸上,身上的西装成了一块块破布, 鬼气如瀑布般流出,在脚下积成了浓密的一滩。
[受不了。」
角行鬼狂妄地朝镜扬起嘴角。
「一群麻烦的小鬼头……所以呢?小子你打算怎么办?下一个轮到你了吗?」
镜全身发抖,心中的颤栗甚至称得上感动。
「……哈,太厉害了。真是让我热血沸腾啊,角行鬼……]
就是要这样,这样才有让我不惜牺牲自己破除封印的价值。
镜提升咒力,结成手印,将鼓动的灵力毫不保留地变换成咒力。宛如血液被快速抽乾,脑中一阵晕眩,但是他一点也不在意。他感到开心、愉悦,激烈的裂核使得独臂鬼犹如亡灵,面对这样的对手,镜全身燃起激昂的斗志。
首先先来一记正面攻击。
【哞、伽罗伽罗、悉摩利、婆娑诃!」
不耍花招,以全力从正面使出不动金缚。
而角行鬼还没准备好接招,冲上参道的鬼从一旁将镜的金缚挥开,镜睁大了双眼。
缠绕鬼气的火焰,年轻的铠甲武士。(看成了铠甲勇士(⊙﹏⊙)b)
鬼——不对,是生灵。
「抱歉?镜,你的对手换人了!」
冬儿从龇牙裂嘴的口中吐出鬼气,勇猛地紧盯著镜。
☆
『炎魔』袭向身上的火焰果然如同传闻所形容的,威力相当惊人。
但是他从这波攻势中撑了下来。
这恐怕是受到『天曹地府祭』的祭坛影响,刚才对战的蜘蛛丸产生灵灾的力量增强,同样的效果也出现在冬儿身上。力量急遽增强,连他自己都感到害怕。
荒御魂平将门的眷属。
附身在冬儿身上的鬼的力量,不适用于将门嫡系子孙多轨子,不过力量终究是力量,总有办法可以帮助其他伙伴。
冬儿挥去身上的火焰余烬,望向脱离封印的『炎魔』。
宫地整个人气喘吁吁,他跪在地上,双手支著地面,喘著气贪婪地呼吸空气。话说回来,承受住让道满拿出真本事的『八目荒笼镇魂咒』还能存活下来,实在是非同小可的一件事。
战局瞬息万变,夏目昏厥,宫地复活,这么一来必须想办法帮助春虎。他明知这么做是有勇无谋,依然选择向宫地发动攻击,至少要赶在他完全恢复之前。反正在第三封咒解除的状态下,鬼的破坏冲动强烈,他也很难冷静下来判断局势后再行动。他只是依照自己的本能,埋头杀出一条活路。
不过,「冬儿!」春虎大喊。
上次被春虎这么直接呼唤名字不晓得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忍不住怀念,但危急的语气不容许他沉浸在感伤中。他转过头,眼神对上独眼的春虎。春虎直盯著他说 【飞车丸拜托你了——」
【!】
原本要冲出去的脚步停了下来。
紧接著,背后传来巨大声响。
角行鬼击飞了雪佛,不过他的伤势也很严重——严重到连实体化也有问题。角行鬼保护著倒在背后的飞车丸,保护她不受接下来的敌人-镜的攻击。春虎还有角行鬼都是一样,他们都在保护飞车丸。
虽然是春虎的式神,但不管是飞车丸还是角行鬼都和冬儿一点关系也没有,和身处险境的夏目和春虎一比,怎么想都该以两位挚友为优先。
然而——
「——既然你这么拜托,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冬儿最后决定相信春虎。他用力蹬著路面,如一支箭冲上参道,拖著鬼气的火焰冲到角行鬼面前。
接著,他靠著冲剌的力道,用单手直接挥开镜以强大力量使出的不动金缚。然后他对著睁大了双眼的镜说:
「抱歉,镜,你的对手换人了!」
「冬儿,你这家伙!」
镜露出有如恶鬼的样貌。
他长时间接受镜有关咒术战的指导,尽管因为这样清楚对方的实力,但此时在眼前的镜和以前判若两人。他马上就察觉原因出在什么地方,镜灵体的样子明显很不寻常,恐怕是强行解开了限制灵力的封印。
「您不满意我这个对手吗?镜老师。」
[很好!就让我来帮你上最后一课!」
镜以神速结成手印,根本印,术式是火界咒。
不过这只是个幌子。
[退下。」
甲级言灵。冬儿在训练中也受过这样的攻击,不过现在和那个时候的咒力强度不可同日语。然而,冬儿用咆哮轰走了言灵的强制力。生灵的咆哮中带著鬼气,扰乱带有言灵的术镜的脸色一变,他也察觉对方不再是以前的冬儿。
他往后一跃,拉开距离,冬儿随即追上,不让他有机会逃走。
拉开距离的咒术战对自己不利,必须采取近身战。镜也察觉冬儿这样的意图,他省略吟诵,用刚才准备的术式使出咒术,火界咒。
火焰从正面袭了过来,冬儿试图不顾一切冲出这阵大火,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后面有角行鬼和飞车丸,如果他不在前面挡住,大火将吞噬他们两位。所以他做好迎战的准备,如同承受宫地的火焰时一样忍耐下来,而且还要阻止这场火。
即使是力量增强的生灵,也很难承受住火焰的压力。他把牙齿咬得作响,拚命不让灵压把自己往后推。
这时,「用不著担心我们,尽管上吧。」背后传来低沉的嗓音。他赫然一惊转头瞧去,正好和扶著飞车丸在后面避难的角行鬼四目相对。尽管身受重伤,角行鬼还是非常冷静。冬儿在内心嗤笑,实在是个比窝囊的主人还要可靠许多的式神。
冬儿强行将身上承受的火界咒威力往旁边格开,压低身体穿过火焰往镜逼近。不过,这时镜已经发动下一波攻势。手指在空中比划,先直后横,那是早九字的格纹咒纹。他重挫了生灵的气势,发动猛烈的攻击。接著使出的符术为木行符、火行符和土行符各一张。符术瞬间相生,以木生火、火生土增加威力的土行符重重地压在他的肩上。冬儿脚步蹒跚,险些倒地,好不容易站稳了脚步。
镜的连续攻击还没结束,接著是五张不同的五行符。掷出的五张咒符接收镜的咒力,在冬儿头上绘出五芒星咒纹。
然后,镜一口气吟诵出咒文。
「东海神名阿明,西海神名祝良,南海神名巨乘,北海神名禺强,四海大神辟百鬼、荡凶灾!急急如律令!」
这是『帝式』中用来应付灵灾的防御咒壁。冬儿暗呼不妙,但土行符绊住了他的脚步。他试图格开攻击,但是镜的咒术来得更快。原本那是用来回避灵灾的咒壁,不过镜把咒壁从空中击向冬儿这个生灵。冬儿这次再也支撑不住,膝盖跪倒在地,-只手和手肘抵住地面。
「额!」
咒壁接著直接固定在空间里,而且因为术式的缘故,灵灾的力量无法发挥。冬儿的力量来源豪鬼——动态灵灾,也就是说他完全动弹不得。
「哈!怎么啦,冬儿,你又打算趴在地上不起来了吗?」
果然很强。
就算处在灵力时强时弱的状态,镜「顽强的赌性]完全不把这样的状态当回事。战术的构成方式也是一样,看似草率,其实是缜密的计算。不愧是『十二神将』,确实是「高强]的对手,不过冬儿没有轻易认输的—
「——」
忽然间,全身涌入耀眼的灵气。
力量出现飞跃性的增长,冬儿顺从那一瞬间的直觉,往手底下的大地释放出力量。
路面碎裂,地面像是被鬼气掀了起来,在下方制造出缝隙。接著,他从旁边逃脱头上的咒壁。他纵身一跃,翻滚在坡道上,逃离了镜设下的枷锁。
不知不觉间,伤势复原了,身体轻盈,力量高涨。
忽然产生变化的原因就在旁边,镜也注意到和冬儿一样的事情。他没有看向冬儿,而是看向坡道上方的神田明神。
「居然重新开始了……!]
神社境内连接天地的灵脉闪烁鼓动著,一度中断的『天曹地府祭』又再次开始运转。时间到了,冬儿啐舌,瞪向随神门。
然后——他发现仓桥消失了。
★
夜叉丸的工作主要有三个,一个是解开分局遭到感染的敌性咒术,一个是准备解咒的术式,还有一个是让解咒的咒术流入祭坛后循环并且净化。这些工作夜叉丸几乎全部完成了,不过在还差一步的地方不得不喊停。
祭坛中央附近出现扭曲的结界,阻止了咒力流动。
虽然没办法离开目前所在的岗位,但夜叉丸还是有余力从神社境内「视」外面的状况。那个结界恐怕是春虎为了封住宫地设下的陷阱,利用祭坛构造的那个咒术正是妨碍祭坛净化最主要的原因。
不过……
这个障碍终于也解决了,仓桥把宫地释放了出来。
「这样就没问题了——」
夜叉丸加速咒力线与灵脉的循环,一鼓作气净化祭坛。
在宛如时间停止流动的多轨子周围,再度出现一层淡淡的光芒。原本连接天地的灵脉彷佛时可能断裂,这时又再一次闪耀出强烈的光芒。夜叉丸感觉力量也同样流入自己身上,兴神域直接连结的喜悦让他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中断的『天曹地府祭』开始正常运作。
注入石台的灵脉加速显得神圣庄严,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多轨子身上的黑色巫女装甚至因为强光显得亮白。
接著,巫女的两边袖口有如让微风鼓起,轻盈地飘在空中。
亮光中,多轨子的身体稍微浮了起来。重心一点一点往上浮起,指尖轻轻离开石台,有如重现荻漥那时候的景象。不过,这次会进行到最后,不会在中途停下来。夜叉丸屏气凝神,著迷地望著眼前的光景。
因此,他一时之间不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不觉间,他从石台前往旁边被丢了出去。视线混乱,上下颠倒。「什……]他发出不像他会发出来的声音,由于事发突然-实在过于突然,意识还搞不清楚状况。
头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率先出现反应。他在空中翻了个身,在神社境内的一角著地。 【咿。」旁边传来微弱的惨叫声,那是他甚至忘记对方存在的少女『月轮』,不过他的视线望向自己刚才所在的地方。
石台旁边,出现了两只鬼。
那是个与这神圣的场所格格不入的雷鬼头胖男人,和接近半裸的高大女子。把他丢出去的,疑似是得意洋洋地拍著手的高大女子。他们是牛头鬼与马面鬼,作为芦屋道满左右手的古老式神。
接著——
[呵。」
年迈的笑声响起。
拜殿屋顶上,坐在砖瓦屋顶边晃动双脚的是看上去像小学生的少年。老式的黑色西装搭配蝴蝶领结,俯视著这里的墨镜镜片有如鲜血般赤红。
「——道摩法师。」他愕然低语。
「正是在下。」他笑著回应。
「难怪他说是擅长的领域啊,这话果然不假……话说主人啊,事情这样发展下去未免太可惜了。难得有这机会,不如让我再来观察一下情况。」
事到如今,夜叉丸终于明白事态——已经陷入绝望。
因为精神全部集中在春虎等人身上……因为急于净化祭坛,他不自觉忘记了还有另一根【针】存在。
咿,清脆的敲击声在神社境内响起,微弱的脚步声在夜叉丸听来有如雷击轰鸣。
『黑子』解开隐形站在石台前,双手袖子像翅膀一样敞开的多轨子正面。他没理会式神的调侃,连看也没看一眼,因为碍事而被赶走的夜叉丸。他是个专家,非常清楚废话也好斗嘴也罢, 都有可能造成千分或万分之一的破绽。就算是坚信能「战胜]的场面,不论在什么情况,都要以完成工作为优先。
他的脸色甚至看不出紧张,神情始终冷淡而且平静。他摆动著外套,伸出了手臂。
石台上的多轨子被从天上灌注的灵脉覆盖,在灵和咒方面皆受到保护。这一层保护相当坚固,即使是『炎魔』的火焰也无法轻易击毁。所以,『黑子』手上握住了一个闪耀黑色光泽的铁块。
四五口径,经典的柯尔特政尘手枪。
夜叉丸瞪大眼睛。
『黑子』宛如搀着烟蒂,毫无感慨地把手指向扳机。
5
仪式中断后,秋乃只有形式上遭到限制自由,被关在神社境内角落的结界里面。随神门底下笼罩在幽暗的帷幕里,遮蔽了神社外的视野,所以秋乃完全无从得知外面疑似发生的战斗现 在是什么状况.
不过,她知道战斗的对手是春虎和夏目他们,为了阻止眼前在神社境内举行的仪式,所有人都拚了命。
而且试图阻止仪式的不只是春虎和夏目他们。
忽然出现的白发男子她也有印象,那是夏目他们过去的老师大友阵,他造访过秋乃他们藏身的仓库。
不过,此时出现在神社境内的他和过去判若两人。在仓库里向夏目他们展现出的不拘小节的亲近感荡然无存,如今的他给人毫无情感可言、冷酷得让人寒毛直竖的印象,身上散发出的只有残酷非人的气氛。
盛气凌人地瞪著夜叉丸,与他对峙的牛头马面。
拜殿屋顶上愉快地俯瞰下方景象的芦屋道满。
祭坛前,带著三位式神的大友向多轨子举起了枪。大友的态度十分平静,所以秋乃一时无法理解眼前光景的意义,只是震慑于不祥又紧迫的气氛,缩紧了身体。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叫声来自夜叉丸。由于主人身陷险境,护法八濑童子发挥出异于寻常的力量,为了保护主人冲上前去。他的魄力震撼了牛头与马面,然而道满始终不为所动。
「抱歉啦。]
他说著弹响了指尖,夜叉丸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停住脚步,做出像是在挥开什么东西的动作。她随即联想到是幻术,在星宿寺里也见过类似的景象,不过向式神使出幻术这种事情她从没听说过。
另一方面,对于发生在身旁的事情,大友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彷佛只有他在无聊的城市里通勤,前往从事无聊的工作。然而他身上隐约可以看见若有似无的疲惫,以及为了各种事情忙累,但只是一肩扛起疲劳,漠然往前走去的意志。
大友平静地把手指放在扳机上,平静地扣下扳机-
然而……
「大友老师!」
喊声响起的瞬间,大友冷若冰霜的举动忽然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气喘吁吁地从随神门跑进来的人竟视天马。天马两眼直盯著他,他像是篇大悟,带著确定的表情这么大喊:
「我终于明白了,京子说的是大友老师,所以她才要我过来。快住手,大友老师!拜托你了]
天马死命的劝告让大友的动作出现迟疑,他的脸上依然面无表情,只是给人的印象和之前大相径庭。
紧迫的气氛,瞬间的静止。
接下来的事态接二连三发生,秋乃只能茫然注视著眼前的景象。
天马遭到从后方来的攻击,他惊讶地惨叫了出来,往前倒在地上。大友反射性地把身体往天马的方向转了过去。
冲过来的是两头巨大的狮子,分别是一头白狮子和一头黑狮子。牛头马面立即反应过来,各自前往迎击冲上前来的狮子。
像是察觉到什么事情般,大友急忙把枪口重新对准多轨子,但解除隐形的仓桥握住了那把手枪。
大友睁大眼睛,手里的拐杖掉了下去,接著双方大打出手。「唔。」道满把身体往前探了出去,但是他也不能向打成一团的两人贸然出手,只是从屋顶上站起来,观望两人的打斗。
两位高明的阴阳师省略了吟诵与手印,而且是在相互接触的状态下尽可能用死撕攻击对方。精准又迅速的咒术相互攻击,犹如高速挥舞的剑击,如火花迸散咒力 「仓桥!」
至今依然遭到幻术缠身的夜叉丸大喊。
夜叉丸竟会发出如此沉痛的叫喊声,秋乃作梦也想不到。
「拜托你了」
紧接著,砰的一声,无情的枪声响起,在神社境内回响。
从缠斗的大友与仓桥手中,射出子弹的手枪弹飞了出去,落在石台上向前滑行。大友立刻飞扑出去夺回手枪,他倒在石台上,连站起来的时间也嫌浪费,直接把枪口对准多轨子。
射击轨道上,可以看见仓桥堵在那里。
仓桥的衣服胸口染上一片鲜红,红色血迹逐渐扩大,仓桥敞开双手保护著多轨子。
他的嘴角流出鲜血,沉吟似地说:
「……他是……」
大友扣下扳机。
然而——子弹没有击中目标,被光墙阻挡后消失。
「什么?」大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石台被光芒围绕,看不见连接天地的灵脉,取而代之的是从天上洒落的光芒全部移动到了石台上面。
神圣的光芒耀眼夺目,甚至能感觉到质量。那是不存在于现世的光芒,原本只有见鬼可以 「视」见的灵气本身散发出来的光芒。
仓桥睁大眼睛看著围绕自己身体的光芒,「……这……」喃喃惊呼著,接著他按住伤口, 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往后转过头。
「你做得非常好。」
多轨子微笑。
然而,秋乃已经搞不清楚她是不是多轨子了。
痛苦与紧张的神情从仓桥脸上消失,他满足地阖上双眼,当场跪下倒在石台上。
多轨子始终保持静谧的微笑,俯视著倒在地上的仓桥,有如包容万物的菩萨,也有如天真无邪的少女。
然后,多轨子仰望天际,宁静地笑著。
【真是个适合举行盛宴的夜晚。」
事实上,这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将长久留在往后的咒术战历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