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说不定正是世界在产生异变的景象。
土御门夏目等人搭着悍马离开厅舍后,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早期灵灾探测网形成『天曹地府祭』的祭坛,因为土御门春虎动手脚而暂时停止的仪式也在刚才重新开始,然后突如其来地结束。这样的情形意味着什么意思,有两种可能性。
一个是夏目他们顺利阻止仪式继续进行。
另一个是『天曹地府祭』已经完成仪式。
如果是后者,表示「神」已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唔……」
阴阳厅厅舍的大会议室如今成了公安警察展开搜查的据点,在大会议室窗边,天海大善坐在式神水仙推着的轮椅上面,望着窗外景色,感觉心跳一再加速。
不只是咒力被封,天海在见鬼方面的能力也遭到剥夺,因此他无法「视」得灵气。
不过他依然能切身感觉到现在外面发生的灵面异状,不论气氛还是气息都和平时迥异,让他发自本能感觉到危机。换句话说,不只是咒术者,一般人也能感觉到异状。
灵面剧烈脉动。
天地异变的征兆。
「这件事你怎么看,水仙?」
「……我不知道,大善大人。不过……」
「我明白,我心里也充满了不好的预感。」
用来充当搜查据点的大会议室里,如今同样是人来人往,除了有公安,也有阴阳厅的职员。所有人都拉大了嗓门,电话铃声没有停过,磨损的鞋底不停敲响地面。
每个人都是心急如焚,这也是理所当然。
「三善还没到吗?」
「是。」
「冬儿他们有消息吗?」
「目前还没有接到通知。」
水仙的回答听得天海咬紧了牙,握住扇子的手不自觉加强了力道。
话说回来,他不晓得已经有多久没有像这样,在面对紧要关头时必须处在「等待」的立场。在紧要关头来临时其实早已决定胜负,这是天海的战斗方式。至少站上指挥的地位后,他总是以这样的方式迎接战局,这么做是为了不打败仗,也是为了不失去现场人员。
不过这次的情形是例外,因为连要站到台面上应战都极为困难,只能不择手段将既纤细又脆弱的「战胜」的绳索奋力拉到自己手中。面对关键时刻,现场人员如何行动正是掌握胜负的关键。
就身经百战的经验来说,他认为就算事情进展得再顺利,「胜算」也很低。随时使出最佳策略,偶尔冒上风险进攻,一旦遇上最坏的情况就得抱着不惜牺牲的觉悟应战,只有这样才能有一点「胜算」。这一战势必会演变成这样的状况,是一场艰辛而且惨烈的战役。
由于咒力遭到封印,自己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帮不上任何忙。
他很清楚这一点,只是心里就是忍不住焦急。
「……啧,『神扇』天海最后只能祈求神明保佑了吗?而且我们要应付的对手就是这个神。受不了,阴阳师可真是个倒楣的工作。」
尽管表面上尽可能逞强,但心底其实堆积着泥沼般的不安。仔细想想,与神作对这种事情实在脱离常轨。虽然希望事情可以在演变成那样的状况前解决……不过战场上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形?夏目、冬儿、京子、天马和铃鹿他们不晓得怎么样了,大家都平安无事吗?
这时……
「您这么说就错了,大善大人。」
水仙忽然否定他的话,天海吓了一跳,转头往她看过去。
水仙不是天海的式神,是为了服侍他所以陪伴在他身边。她敬爱天海,服侍他不遗余力。她对天海说的话提出异议,这还是第一次。
她沉稳──但是态度坚毅,微笑着对忍不住吃惊的天海说:
「您刚才说的其实应该算是『阴阳师的荣幸』。」
「…………」
天海默默回望着水仙,紧绷的双唇终于笑了出来,歪斜着咧开了嘴,一种奇妙的感觉充塞着胸口,感觉相当舒畅。
「呵,这话倒是没错。」
与神对决。
在这个国家的历史上,确实找不到几个有这种实力与机会的阴阳师。况且不只是夏目他们,据三善表示,弓削与山城也正赶往现场,此外春虎也是一样,而且大友无庸置疑也会出现在那里。
当代最具代表性的阴阳师们此时正往神的身边集结。
其中最具象征性的当属『十二神将』,站在现代阴阳师顶点的他们是阴阳厅引以为傲的咒术权威。只是如今『十二神将』各自怀着不同的信念分道扬镳,相互爆发冲突,混乱的景象看来犹如一幅曼荼罗。
「受不了,实在是离得太遥远啦。」
他怀念起自己在咒搜部的那段时光,介绍大友进阴阳塾当讲师仿佛是遥远纪元前的事情。不过,不对,所有事情都有关联。所有发生在过去的事情连接、堆积在一起,形成现在这个世界。这种情形不论是天海、『十二神将』还是其他人都一样,这就是所谓的「因果」。
神与阴阳师绘出的曼荼罗。
接下来会显现出什么样的光景,天海无从想像。不过见证到最后一刻,是在咒术界里周旋长达半世纪以上的人的责任──现在仅存的『十二神将』中年纪最长的『神扇』天海大善的义务。
「在泥泞里打滚,好不容易爬到了这一步。我们会笑着结束这件事,大家说对吧。」
天海带着祈祷的心情,朝战场上的伙伴们低喃。
日落西山,一轮皎洁白皙的明月挂在夜空。
暗鸦们飞舞的黑夜,此时才刚揭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