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午后天气晴朗,正是出门散步的好天气。
雪拉原本打从夏天就一直忧心忡忡……担心天界与魔界之间真的会发生战争,但在神月家度过的日子却反而和平到令人不安。
全家人齐聚享用完午餐。樱与依德尔负责烹煮餐点,饭后收拾的工作就由雪拉和光负责,像这样的工作分配差不多已固定下来了。
雪拉将餐具清洗完后,再交给光冲水擦拭干净收好。雪拉很喜欢两人并肩站在流理台的这段时间。
「我总觉得这样很幸福,该说是像新婚夫妻呢……啊,不是的!这是广义来说啦!因为当新娘子是各国女孩子共同的梦想呀!」
「是这样啊?」
光还是一样迟钝,完全没注意到雪拉对他抱持好感,也因此雪拉才能够安心地待着……却同时也有些寂寞。
正因为有规范,天使才能够发动奇迹之力——理力,因此身为一名天使绝对要遵守规范。
而且天使如果打破禁忌,最坏的情况很有可能会遭到消灭,『不能让人类发现自己对他的好感』也是规范之一,雪拉的反应这么明显,一般男孩子当然会察觉到『雪拉她喜欢我啊』如此的情感,然而因为光的性格超级迟钝,无论雪拉对他的好感再怎么明显,他都能够漂亮地视而不见。
「与其说雪拉和我像新婚夫妻,不如说更像青梅竹马或手足吧。」
就像这样,在将雪拉以一个女孩子看待之前,光几乎是已经把她视为家人了。
「手足!?……也是啦,或许就是这样呢!有一个像我这么靠得住的姊姊,光还真是有福气呢。」
「不不不,再怎么说我也应该是哥哥才对吧?就像是一个会照顾粗心大意又急躁妹妹的哥哥。」
光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客厅,只见依德尔吃完午餐,正昏昏沉沉地躺在沙发上看着旅游节目。
「那边的妹妹太我行我素,要是和雪拉相加起来再平均就刚好了。」
「什么话嘛!!小光才是和依德尔没什么两样啊!!要说有多我行我素……呃,就是……悠哉到无与伦比,找不到例子可以譬喻的我行我素啦!!」
「喔,说的也是。」
尽管语调平淡,光的声音却很温柔。
能够像这样斗嘴,对雪拉来说也是相当幸福的时刻,虽然无法说出喜欢,但相对的只要能保持这样的距离感,就能够一直待在光的身边……应该吧。
如果天界与魔界没有开战的话……
雪拉没有从拉法那里得知有关战争的情报,只要局势有什么变化,细心的课长一定会马上传简讯连络才对,雪拉对上司有绝对的信任。
要是战争能不发动,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就好了……这是天使少女的真心话,当然她并没有对光提起关于战争的事,因为雪拉并不想让他多担心。
雪拉要自己表现一如往常,而这两个月也如同雪拉所愿,在平稳的日子中度过了。
「好!这样就结束了!」
清洗完餐具之后,雪拉先一步从家事中解脱,负责擦拭和收纳的光则还需要一些时间。随后门铃简直就像算准时机般响起,告知有访客造访神月家。
平常门铃还没响起,在庭院的柴就会察觉访客而吠叫……这时的院子却是安静无声。
「我去看一下!」
「如果是推销报纸的就叫我。」
光有着受到恶魔诅咒的眼神,尽管大多数时候会给光带来痛苦,但在用来赶走登门推销时却相当好用。
「没问题啦!这种小事我用理力修改他们的记忆,两、三下就清洁溜溜啦。」
「清洁溜溜……雪拉的用词有时还真老派啊。」
雪拉还没听完光的嘀咕就已快步走向玄关,既没使用对讲机确认对方身分,也没先从门洞看来人是谁,毫无防备地就打开了门。
眼前……有名高个子男人站在该处,男人开口对雪拉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走错间了,抱歉。」
他的话调不带抑扬顿挫,给人一种……缺乏感情的印象。接着,男人又立刻移动到玄关门前,对着门牌瞪大了眼。
「请问……有什么事吗?」
雪拉小心翼翼地探问着。对于身为天使的雪拉来说,不管对方是高大的男人,还是人体武器,甚至是杀熊的高手,只要是人类就没有什么好怕的,纵然用理力攻击人类并非她所愿,但是为了自保,只要用「理力之箭」让对方昏倒就可以了……本来该是这样,然而少女却采取了防卫姿势。
这个男人并非普通人物,身上不见丝毫破绽。
(——难道是……恶魔攻来了吗!?所以是刺客啰!?)
男人注视写着「神月」二字的门牌,然后像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
「对喔……光也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嘛。」
「虽、虽然不知道你说『对喔』是怎么回事……如果你是刺客,我就要打倒你!!绝对不让你踏进这个家门一步!就算你化成人类也骗不了我!!虽然魔力的确是隐藏的很好……但我可是一目了然,从你外表散发出的气息就知道你是恶魔了!!」
男人听见雪拉的话后,稍微沉吟了一会儿。
「唔……恶魔?」
「没错!!是恶魔就该像个恶魔,给我乖乖现出原形来!!看在你正大光明地从正面进攻的胆识上,我也特别使出全力把你击退!!」
当雪拉全身即将发光,换上天使战斗服装的前一刻……樱突然出现在玄关。
「哎呀,你回来啦,流。」
「我回来了,樱,原本我还以为走错家了,看来这里果然就是我家没错。」
男人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流……?」
「对了对了,因为流常常不在家,所以就算小雪是小光的青梅竹马,不记得流也是人之常情嘛。流就是小光的爸爸,我最棒的老公呀★」
樱悠哉悠哉地说着,但是那位谜样的男子——更正,是樱的丈夫,同时也是光的父亲神月流却疑惑地说道:
「青梅竹马?」
「就是这样啊,流。她就是在小光小时候,住在附近的天音家的雪拉啊?」
流似乎完全摸不着头绪,就像作业系统不安定的电脑般迟缓。
(——对、对了,要用理力修改记忆才行.)
雪拉是光的青梅竹马……记忆要这样设定。
为了融入人类世界的生活,雪拉可以使用理力修改人类部分的记忆,由于光的父亲和雪拉是初见面,在认知尚未修改过的现在,他与樱讲话会牛头不对马嘴也是理所当然。
就在雪拉打算赶紧修改流的记忆的时候……这次换成依德尔从客厅缓缓走出来。
「……谁?」
「小依你是怎么了?他是流啊,小依之所以会来日本留学,起因也是流曾经在MAKAI受过小依老家的照顾不是吗?」
只见流与依德尔两人呆了一下,同时开始回想自己的记忆。
(——依德尔真是的,该不会连自己修改过的记忆内容都忘记了……)
就如同雪拉所忧心的,依德尔的确对自己的设定已经忘得干干净净,完全是安稳日子过昏头了。
「樱,MAKAI是什么啊?」
「不是非洲的国家吗?流的船靠港时,曾经受过当地侨胞佐田一家人的照顾,流你在信上不是这么说的?」
「唔……我不记得写过那样的信……」
久久返家一趟,家中走出的不但是自己毫无印象的两位女孩子,一个说自己是恶魔,一个则说是自己在MAKAI这个从没听过的国家所认识的侨胞子女……而且樱对情况完全瞭若指掌,却只有自己是在状况外……让他困惑的因素实在太多了,然而流却不显得慌乱,还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嗯……既然樱这么说,那么一定没错了吧。」
就这样,不给雪拉有修改记忆的时间,流回到自己睽违已久的家。
「欢迎回家。」
「我回来了。」
神月亲子……父亲与儿子只有最基本的必要问候。流将随身背包放在客厅,坐在沙发上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做完家事的光与他对坐,樱则是在厨房准备茶水。
雪拉与依德尔依偎坐在光的两旁,他就像被夹在中间一样。
「小、小光,那真的是伯父吗?不是魔界刺客假扮的吧?」
雪拉依然没有放松警戒,光以「我父亲平常就是这个样子」来否定她的疑问。
对雪拉来说,还没修改流的记忆是不安的因子,趁樱在准备茶水的这段期间或许就是好机会。
「光,两位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吗?」
「不是。」
「这样啊。」
对话虽然平淡,气氛却不险恶,或许这就是神月家男子的基本状态……不,雪拉所认识『被贝尔菲拉琪取走灵魂前的光』原本更加开朗活泼,那时候的光可以说是像母亲一样平易近人,也许是从那件事开始,光的个性才变得像父亲那样平淡吧。
「……谁?」
依德尔依旧一脸茫然地注视着流。
「我是光的父亲,光真是麻烦你了。」
「……依德尔……我才是受到照顾。」
随后客厅笼罩在一片沉默之中。
「应该还有别的话要说吧?在那之前更有别的事要做呀!依德尔!!」
雪拉为了示范而让头上浮现出天使之轮,由于太过强烈的理力也会波及依德尔,因此雪拉只将最底限的必要理力集中在流身上。
「我离开的这段期间,立体影像已经在日本流行了啊,每次回国都让我感觉自己就像浦岛太郎呢。」
流像是佩服看着雪拉头上的光环,雪拉没有多作说明,就将身为光青梅竹马的女孩「天音濑良」这个印象植入流的记忆里……本来该是这样的。
然而就像受到镜子反射一般,雪拉对流放出的理力又向雪拉反弹回来,而且流仍旧是维持对雪拉的光环看得入迷的状态,并没有采取防御姿势,或是做出任何类似的反应。
「怎么了吗?呃……天音同学?」
流用樱所告知的名字称呼雪拉,语气似乎没有什么自信,如果雪拉的记忆修改有成功的话,那么他叫起名字应该会更自然才是。
理力修改记忆对神月流无效。
「不能修改是怎么回事!?」
雪拉气急败坏地就要一把抓住光,依德尔对两人的举动视而不见,罕见地让恶魔纹章浮现在头上,意思似乎是理力不行,那就用魔力修改记忆吧。
「……是这样……吧?」
由于依德尔已经好久没有使用魔力,感觉有些没把握,但魔力总算是顺利发动,朝着流的方向过去……就只有这样,依德尔的魔力在到达流的身体前就已云消雾散了。
依德尔完全没有失败的感觉,之所以会没有效果,问题并不是出在雪拉或依德尔身上,而是流这一方有问题(?)的样子。
「最近的女高中生都会放出光芒或是黑色光线呢,光能发出什么来吗?」
「不,我什么都不行。」
「这样啊。」
流看起来很遗憾,他和光的对话总是没有办法持续。
「对了,爸爸有带礼物回来给光。」
流从原本直立摆在沙发旁的背包中取出了一个玩偶,稍微看一眼就知道那并不是光所喜欢的动物系造型,而是以人类为模型的玩偶。
衣服是闪亮耀眼的纯白西装,手里还拿了一个公事包……光对这个玩偶所模仿的原型有似曾相识之感。
这和以前曾经想将太阳眼镜高价推销给光的社长,真可说是一模一样。
「这礼物不太能让人高兴啊。」
「这是爸爸难得被强迫推销……精心挑选过的礼物,你就坦率收下好吗?这个是叫做『社苌』的吉祥物,只要像这样按下它背后的按钮……」
流伸出姆指朝玩偶的背上一按,玩偶随即以社长本人的声音说出「十九万八千圆!!」。
「想想这也是不错的产品对吧。」
「不,没有人会这么想吧。」
「据说社苌声音有六种,并且会随机播放。」
「不是种类的问题啊。」
「这样啊。」
流缓缓站起来,将社苌加入客厅的『礼品展示区』之列,从父亲的背影看得出不被儿子接受所带来的悲伤。
「小光,你们很久没见了吧?多陪陪他不是比较好吗?」
雪拉将自己也隐藏身分的事先摆到了一边,看到光对流那种冷漠的态度,不禁小声地如此劝说。
流背对着光等人,一边调整展示区众礼品的角度或位置,一边对光问道:
「光讨厌爸爸吗?」
「不会。」
「那喜欢吗?」
「…………」
「这个沉默让我有点难过啊。」
「对不起。」
将社苌摆放在最满意的位置之后,流再度坐回沙发,来回注视着雪拉与依德尔两人。
「好了,闲话就聊到这里,我们进入正题吧。爸爸原先以为除了神月家之外,其他人并没有这样的力量,不过看来这想法今天必须改观了。」
他委婉的说法,让雪拉一瞬间还不能理解话中之意。
「从这两位小姐身上可以感受到一般人所没有的气息,我过去写给光的信上有提过了吧?神月家的男儿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而她们也是同样,爸爸的爸爸——光的爷爷也是有类似的气息。」
「是错觉吧?」
至今对光的冷淡反应始终都不在意的流,这次却无法这么算了。
「看来你似乎隐瞒什么事,爸爸对于大多事都不会感到惊讶,你可以对爸爸说清楚吗?」
尽管这句话是在问光,雪拉却忍不住插嘴道:
「这其中的牵扯很深,能不能请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既然不能用理力修改记忆,那么就只有说服或恳求他了,然而雪拉出自肺腑的劝说却不是被流摒弃,而是光。
「她们两个不是人类,雪拉是天使,依德尔是恶魔。」
「小光!!你怎么可以说出来!!事情会变得很麻烦啊!!啊!!那个,那是假的啦,什么嘛,根本不可能会有天使的存在呀!!啊,不提这个,伯父的兴趣是什么呢?对了,您坐船在世界各处航行,一定看过普通人一生中所没看过的大秘境或是遗迹吧?对了、对了,有没有什么地方让您印象深刻呢?真想听听像那样的趣事啊……」
雪拉如连珠炮般拼命想转移话题,流则是以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她,雪拉感觉仿佛一切都像被看透了一般。
「天音濑良(注:濑良与雪拉在日文中发音相同)。同学,你是个好孩子。」
「啊,呃,谢谢您的夸奖……」
「不过光啊,为什么天使与恶魔会一起生活呢?」
流对真有天使存在一事,以及光被恶魔缠住之事似乎毫不感到惊讶,不愧是说出「对于大多事都不会感到惊讶」之人。
雪拉拼命想要隐瞒却是徒劳无功,光像是半安慰雪拉似地说:
「爸爸他从以前就是这样了,虽然不至于凡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但也差不多,所以爸……事情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不对,我说光啊,你只说『事情就是这样』,就算是爸爸也不可能明白的啊。」
「对不起。」
随后客厅再度被沉默所支配。
「小光!不要说到一半停住,要把事情说清楚才行啊!」
「也对。爸,其实依德尔是好恶魔,她之前想要夺走我的灵魂,可是她已经改过自新,在我们家住得很习惯;雪拉则是为了保护我不受依德尔伤害才会住在一起,依德尔也已经改过自新,所以我们家现在一片和平,没有任何问题。」
「……有付……生活费。」
「我、我也有啊!!」
尽管天使与恶魔是奇幻世界的居民,却不会让别人为现实上的问题替她们操心,这让流觉得窝心,脸上的表情更加温和了。
「两位小姐很努力呢。」
「所以我希望爸爸不要把她们赶出去,爸……拜托。」
「能让光这样拜托,也是身为父亲的一种幸福啊。既然光想和她们一起生活,爸爸是不会反对的。」
「谢谢。」
被光依赖似乎让他特别高兴,儿子简短的回答已经让父亲很满足。
雪拉心中所担忧的事,最终也变成只是杞人忧天。
原本最坏的情况是依德尔……很可能会被赶出这个家。就算她是个好恶魔,如果流认为恶魔就是恶魔的话,那么根本就说服不了他,而且一旦依德尔被赶出神月家,以不让光受依德尔伤害为名目留宿神月家的雪拉,自然也必须离开光的身边。
「……伯父是……流爸爸吗?」
「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不过叫爸爸啊……一口气多了两个女儿叫我爸爸,作梦也想不到会有这一天。对了,我要怎么称呼她们两人?」
流的视线与问题并不是对着本人,而是询问光。
「为什么问我?」
「光是怎么称呼她们的?说出来参考一下好吗?」
「我叫雪拉与依德尔……直接叫名字。」
「这样啊,那么流爸爸为了避免重复,就叫你们小雪和小依好了,光今后也不要用爸爸那么生硬的称呼,叫我流爸爸就好了。」
「我拒绝。」
「算我求你了。」
「太丢脸了,不行。还有我希望你不要自称『流爸爸』。」
「这样啊,真遗憾。」
两人平静如常地进行攻防,然而雪拉认为光说的很有道理。
「话说回来,光啊,我已经明白她们是天使与恶魔这件事了,但是光没有人类的女朋友吗?」
「……………………」
到目前为止父子都没回避过对方视线,这会儿终于光先移开了视线,虽然不是女朋友……不过他和千景已经约好,之后就要外出散步。
在夏天的夜晚曾经甩人和被甩的两人,由于种种因素,千景原本消失的记忆又恢复了,现在和光等人保持着「朋友」的距离,维系彼此的关系。
「光已经到了多愁善感的年纪,因此也有不能对爸爸说的话吧,爸爸同样是男人,所以很清楚这种事,当初和妈妈认识时也是和光一样,是在读高中的时候……」
流突然谈起和樱初识时的情景,而此时樱也刚巧准备好茶点,她手持装有五人份的茶杯与茶点的餐盘走来,今天的茶点是一口大小的茶色温泉馒头。
「哎呀、哎呀……在孩子面前说这种事多不好意思啊,」
「偶尔让他们听听我和樱的往事也不错啊……」
樱坐在流身旁,拿着茶壶倒茶入杯里。
之后两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三人都被迫持续听着夫妇浓情蜜意的恋爱史。
当千景按响神月家的门铃时,依德尔已经毫无顾忌的睡倒了,雪拉却是以「这个或许非听不可!!」的心情莫名紧张得正襟危坐,保持抬头挺胸的姿势,一一附和流所说的一字一句,她认真的模样,让樱都不禁红着脸说:「小雪真是的,听得那么认真,让人觉得真不好意思啊。」
依德尔一听到铃声便睁开眼,然后站了起来,光也配合她一口气喝完剩余的茶,随后便从位子上起身并表示:
「爸爸,似乎是我约好的朋友来了,我出去一下。」
「两位的故事非常有参考价值!!下次请务必再说给我听!!」
雪拉暗中对人类男女间的恋爱有兴趣,对她来说,流与樱两人酸酸甜甜……的理想邂逅太过有参考价值……让雪拉羞得满脸通红。
就算变成老公公、老婆婆,两人一定也会一同坐在阳台边,或是晒太阳,或是悠闲地品茶吧……两人感情好得让人能够想象这样的光景,他们是一对理想的伴侣。
「怎么了,雪拉?你满脸通红耶。」
「没事啦小光!我们快走吧!!……对了,不介绍千景一下好吗?」
雪拉说到后半段时声音刻意压低,光则态度冷淡地回答:「下次再介绍就好了吧?」
(——若把千景当成是他的女朋友,事情又或许会变得麻烦。)
千景对光来说,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必须费心的人类……如果是普通朋友,那么介绍给他父亲当然就没关系,但是想起夏天发生的那件事,光的胸口就会感到刺痛。
依德尔已经穿上鞋子,手里拿着柴的牵绳,迫不及待地在玄关等待着光他们两人出来。
「那我们走啰。」
「要小心车哦★」
两人初识的情事全被说了出来,樱一副害羞的模样目送三人离开,他们在秋高气爽的天气中出门散步。
注视着像逃跑般急着离开的儿子背影,流对樱问道:
「樱,话说回来,光能够交到不害怕他视线的朋友,老实说这还真让我感到意外呢,比天使和……」
比天使和恶魔寄宿在家里还……话还没说出口,流便改口:「不,气温和后天的气候会如何呢?」
「气象报告说,接下来一阵子都会是秋高气爽的天气啊。」
樱似乎并不在意,一如往常地回应。尽管不小心说溜嘴,然而从光等人的样子看来,流自然也明白雪拉与依德尔不是人类这件事是秘密。
「流,光也是很努力想和她们好好相处啊。」
「是这样啊,那他那个朋友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是女孩子喔,名字叫千景,和雪拉与依德尔一样是个好孩子哟。」
「光……很受女孩子欢迎嘛。」
「还比不上流啦。」
「樱真会说话。」
光原本想对千景的事保密,却轻易地就被敏感的父亲知道。
依德尔抱起躲在狗屋不肯出来的柴,将它带到院子……只见柴突然精神奕奕地挣脱依德尔的手,随后就要朝千景的爱犬——小笛奔去……却因为被抱在怀中时就已被光系上了牵绳,仅剩一步之差却无法再前进。
「午安,今天也是散步的好天气呢★」
依德尔轻轻点头附和千景。
「喔,没错,那么我们走吧。」
「好的,我们走吧!」
「……Go。」
依德尔不知何时已经从光手上接过牵绳,只见她拉着柴前进。柴很想亲近吉娃娃小笛,但依德尔的力气比外表看起来还大,它只能被伊德尔缓缓地拖行着。
依德尔表情看来纵然有些呆滞,然而能够与大家一起散步或许让她很高兴,只见她的脸颊微泛红光。
千景牵着小笛,与依德尔肩并肩,配合着她的步伐前进,原本被拖行前进的柴,一看到小笛走在旁边,态度立刻像狗爪……不,是手掌翻转一百八十度般,变得十分听话。
手持牵绳的两人并排走在前方,光与雪拉则跟随在后。
千景曾在今年夏天对光告白而被拒绝,尽管她置身如此敏感的立场,在那之后她还是一直与光他们一起行动。有恋爱天使亚克的帮助,使她成为男孩子注目焦点的美少女,但是自从失恋之后,她就没有再遇到新的恋情了。
亚克再度降临,他与千景定下的契约内容是『希望能找到新的恋情』。
然而,提出这样愿望的千景却显得不积极。
如果找到新的恋人,那么千景的记忆将再度被亚克消除,她与光三人又会恢复到陌生人的关系……千景曾失去所有与光等人有关的记忆与交集,她之所以能像现在这样与他们在一起,是因为亚克回来的关系。那只不过是亚克为了行动方便,让千景暂时恢复了记忆而已。
或许是对这点有自觉,千景完全不想履行与亚克的契约,亚克的使命也就这样空悬了三个月。
「果然还是大家一起散步比较快乐!」
千景将脚步放慢到比依德尔还慢的速度,回头对雪拉如此说道。
「说、说的对呀,小日向同学!」
「雪拉真是的……我不是说了很多很多遍了,叫我千景就好了呀,我要把这悲伤发泄成为新诗哦?」
千景半开玩笑地对雪拉微笑说道。
「哀友情」
难得成为朋友却客气得像陌生人,真让人感到哀伤。
喝了一半的保特瓶,递出去却遭到拒绝。因为两人同为女孩子,令人哀伤。
杂志没裁切好的连页,成为非蓄意的封页。
就像按了饮料机的按钮,却不见热咖啡出来。
因为没有而连续按,结果两杯的量从杯子里满溢而出。
我的眼泪也快满溢出来了,好悲伤,好悲伤。
但是是否只要跨越这份悲伤,就会培养出友情呢?
千景只要灵感一来就会即兴创作新诗,她的诗人性格依然健在……或者该说磨练得更精纯了。不过话虽如此,她最近已经进步到只会对亲近的人念诗,几乎不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影响。千景接受了光的建议,克制自己不在初见面或不熟的人面前念诗,另一方面则将想到的诗汇整成诗集。在这三个月的时间,诗集已经有将近十本笔记本的分量了。
「我、我知道了啦……千景!不要再念诗了!!」
看见雪拉涨红脸又慌张,千景似乎满足了。一方面是雪拉叫自己的名字让她欣喜,另外一方面,千景觉得能像这样聊天也是一种幸福。
对千景来说,光他们是第一次自己能够加入的圈子……是自己的栖身之处。
只要千景不追求新的恋情,这个栖身之处就不会消失。
「千景和雪拉及依德尔很要好啊。」
「不要说的好像只有光同学一个人孤单嘛★都是多亏有光同学,我才能与雪拉和依德尔变成好朋友呀。」
光仅仅只是走在路上,行人都会纷纷走避,街道也会变得冷冷清清。由于秋意已浓,现在并不是适合戴太阳眼镜的季节,尽管光还是会随身携带,却是实验性地不戴上。
光的视线目前仍然是受诅咒的状态,戴上太阳眼镜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但一拿下眼镜,周围的人潮就会像退潮般消失不见。
一切事情的开端都是因为这个诅咒,不管是雪拉来到家里,或是依德尔的诞生……甚至会认识千景也是因为这个诅咒。
(——如果那天没有遭遇恶魔……我现在会是步上怎样的人生呢?)
与雪拉并行的同时,光天马行空地想着这些事情。
离开了住宅区,一行人并不是走向平时散步的河边路线,而是前往片片枫叶开始染红的森林公园。
(插图015)
对光来说,改变他命运的场所就是这个森林公园。之所以会把这里列入散步路线,是因为提议的千景并不知道光与雪拉在这座公园的因缘际会……只见雪拉的表情显得有些阴暗。
「来这里的路比小时候还近呢。」
「的确是呢。」
「大概是很久没来的关系,才让人有这种感受吧。」
即使是小时候好不容易才能抵达的场所,长大成人之后再走一次,却感觉其实距离并没有那么远。换成是现在的光,大概不会迷路就能走到可以泛舟的湖了。
「咦?光同学与雪拉就住在这公园附近,却很久没来吗?」
「是呀,真的很久没带柴来这里散步了。再说之前来的时候是夏天……到了枫红季节给人的感觉差很多。」
「没错!是最适合恋人的浪漫林间步道喔!如此空空荡荡像我们专用的状态下,肩并肩、手牵手……美好的街道两人之旅!」
光脚边的柴夸口「简直就是为了本大爷与小笛而存在的公园啊!!」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不过小笛却「以为世界是以自己为中心而转的男人最讨厌了」毒舌地推翻柴的好意。照柴的说法,小笛这种冷淡的态度,就是目前流行在人类间所谓的「傲娇」,不管小笛嘴上说得有多讨厌,只要猛烈追求就没错了……大概吧。
「……好美。」
虽然枫红平时在旅游节目见多了,但就算是数位高画质影像也不及实物的美,恶魔少女忍不住赞叹。
「依德尔喜欢枫叶吗?」
「……喜欢。」
「那边的枫叶更美,和我一起过去那边吧!那边有个草坪宽广像运动场的地方,柴与小笛也可以在那里尽情奔跑,而且既然是散步的圣地,一定也有其他人带爱犬来散步,或许还可以和更多可爱的狗做朋友喔?」
「……嗯。」
千景就像是要留下光与雪拉独处般地邀请着……就像是今年夏天,那名策划要把千景与光凑成一对的恋爱天使亚克一样;然而,这次却是由千景自己一手安排,打算要把雪拉与光送作堆。
「那么爱犬散步小组就朝草坪的广场前进,你们两人就在林间步道散步吧!」
依德尔似乎也很期盼在草坪广场的新邂逅。
「……我们走了。」
「喔,小心一点啊。」
「小光!你怎么这么干脆就答应!!这样就变成我和光单独两人……」
「有什么问题吗?柴它们在广场那边也比较能自由活动,而且广场想必有很多家长带着小孩,我过去会造成他们心灵创伤的。」
「那么就大家一起过去吧!而且小光只要戴上太阳眼镜就没问题了!林间步道就之后再走……」
还剩十几公尺就到了公园的岔路,往右是林间步道,往左走则通往广场。
不过在命运的岔路上,有一名青年正等待着雪拉一行人。
「这是怎么回事呢?能请你解释一下吗?千景。」
这名金发碧眼的美形青年,正是掌管恋爱的天使亚克。然而如今他收起羽翼,也没有现出天使之环,无人能从外表分辨出他是天使。
平常亚克都不会对女孩子用如此强硬的语气说话,今天却似乎对千景颇为不满。
「……怎么了?」
「嗨!依德尔,你听我说,千景她好不容易变成一个有魅力的女孩子,可是都无视所有男孩子们的求爱!!我……好难过喔……难得我要帮千景寻找一段新恋情的……」
「因为没有遇到能够让我心动的人嘛,就要请亚克多多努力,在我找到新恋情之前,一————直陪我一起寻找吧,拜托你啰。」
不知为何,千景对亚克摆出挑衅的表情。
「怎么了,你们两个吵架啦?」
光忍不住脱口而出,千景立刻恢复了笑容。
「不是吵架,是亚克他太顽固了。」
「是你的做法不对啊,千景!不要多管闲事,小雪与光少年的事就交给我,千景应该要去得到自己全新的爱情啊!!」
从他们的对话中,雪拉已经深切明白到千景的意图了。
(——千景该不会是想要……撮合我和小光?)
计划这次散步约会的人是千景,而且很明显可以看出,她刚才是在诱使雪拉他们两人单独去林间步道。
「啊啊啊啊啊啊!!太过分了!亚克!!你把这些说出来,难得我下定决心要退居后方来帮助他们……我的心意都被你破坏了啊!!」
「不是啦,千景,你冷静点、放轻松!我没有想妨碍千景的意思。」
虽然亚克一径地被千景责怪,光却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个样子,于是少年小声地向雪拉确认。
「欸,雪拉,千景为什么要对亚克发脾气呢?而且看千景会那么生气,一定是很严重的事吧?」
「我也不知道呀,不过引发少女愤怒的导火线有的时候一下子就会点燃……一定是那样吧。」
其实雪拉心里非常清楚,嘴上却是含糊其词。若在这时候将一切对光说明清楚,很可能会招致最糟糕的结果。
千景似乎是想撮合雪拉与光成为恋人,然而一旦光得知雪拉『喜欢光』的心情,雪拉就会因违反『天使对人类的感情不能被对方发现』之规范而消失。
亚克之所以会说服千景放弃撮合雪拉与光的行动,也是因为亚克知道这个规范的关系。
另一方面,由于光与千景并不知道天使规范,因此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很正常。
「明明就妨碍我还强辩说没有……这样更过分啊!!我讨厌亚克!!」
千景平常个性相当温顺,但是亚克似乎踩到她的地雷了。
只见亚克全身无力地跪倒。对恋爱天使来说,不管对方是人类还是恶魔,被异性说「讨厌」足以令他震撼到当场昏倒了。
「……居然被女孩子讨厌了……我……我是……可是……」
亚克只不过是为了避免雪拉违反天使规范,才会像这样阻止千景撮合雪拉与光的行动……却因此让千景感到不快。
「亚克打算这样做让雪拉对你回心转意对吧?太卑鄙了!你没资格当恋爱天使!!」
「——!?」
除了「讨厌」甚至被按上「没资格」的烙印,亚克忍不住发出无声的悲鸣。
(——啊啊!?千景你误会了啊!!我也是很painful……痛苦的啊,但是小雪应该会体谅我的,因为我们同样都是天使啊,看到我这个样子,小雪一定会温柔地以『不用说得那么过分吧?千景。』如此替我说话吧。只要有那小小的爱,我就能够像不死鸟一般,不管几次都会浴火重生!!)
亚克带着些许期待的眼神望向雪拉。
「不用说得那么过分吧?」
结果替他说话的是光,并不是雪拉。亚克当场如慢动作般缓缓扑向地面,依德尔见状则是蹲下来,用手指戳着倒地不动的亚克。
「可、可是光同学!!雪拉她对光同学……」
「雪拉怎么了吗?」
即使目睹如此发展,光还是完全没察觉雪拉的感情,只是对这个状况感到困惑,但如果千景继续像这样将雪拉的心意对光全盘托出……
此时倒在地上的亚克已有觉悟。
(——既然不能说服千景,那么只好让光少年理解了。)
恋爱天使再度站起。
雪拉内心对千景的行动也十分惊慌。
(——难道说……我要死了吗?会就此消失吗!?)
就算有与恶魔战斗而殒命的觉悟,雪拉也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形式面临性命的危机,因此她完全陷入恐慌状态了。
千景做了一次深呼吸后凝视着光的眼眸。对千景而言,要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也是需要相当的心里准备。
她要为曾经喜欢——不,其实现在仍喜欢着的男孩子——搭起一座恋爱的桥梁。千景之所以不急着寻求下一段恋情,也是因为光与雪拉处于恋人未满的关系……说不定光还有爱上自己的可能,千景内心深处有着这样的期待。
如果雪拉能够成为光的恋人,那么千景就能够干脆地死心了,而且两人在千景眼中也是十分相配……或者该说,甚至感觉有深深的羁绊连系着两人。
因此千景才会下定决心要声援光与雪拉的恋情,策划今天的散步约会。若不是亚克跑出来搅局,现在这个时候,光和雪拉一定已经浪漫地走在林间步道了。
「雪拉对光同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雪拉由于太过惊慌导致声音打颤……过度的颤抖让她无法阻止千景。照这样下去,她的人生……更正,是天使生涯的最后一句话就会变成是「啊」了。
「虽然突然,但我想问光少年一个问题,你enjoy你的人生吗?哈哈哈!我有恋爱天使这个值得骄傲的职业,那光少年你有什么梦想是值得让你骄傲,并且灌注热情的吗?」
「我目前还在寻找……」
千景的话被打断,她的想法也全被亚克封杀。
总之,为了不让亚克再继续打扰雪拉她们,千景必须负起身为饲主……更正,是被附身人类的责任。
「对不起,光同学,我突然想起有急事,我约你出来还先走,真是对不起……」
对于千景如此突兀的举动,换成一般的男孩大概都会觉得可疑吧……不过对方是可算得上超钝感级的光。
「这样啊,那真是遗憾,虽然柴似乎和小笛还玩得不过瘾……既然这样我们下次再来散步吧。」
「好!那么我就先走啰,亚克……可以和我一起走吗?」
「当、当然没问题,千景。」
由于彼此都各怀心思,千景与亚克自然地一同朝公园的入口处前进。尽管感觉上亚克似乎面对千景在说服她,千景却看都不看他一眼。
无论如何,多亏亚克才让雪拉的性命得以留存。
「千景她似乎很辛苦呢,而且亚克今天也比平常更不对劲。」
「啊啊啊啊啊……嗯,是呀,好像很辛苦呢……呼……唉。」
雪拉口中自然而然地发出夹杂安心与叹息的无力声音。再这样下去,千景替雪拉对光讲出她心情的日子或许不远了。
而一直在旁边观察光等人举动的依德尔则蹲了下来,抚摸着柴的头说:
「……要下次再见了。」
或许是与小笛的分离让它寂寞,只听到柴的远吠声在公园中回荡。
随后,三人牵着不若往常那样有精神的柴,步行前往公园的广场。结果为了替公园其他使用者着想,光还是戴上携带的太阳眼镜。也许那样并不符合现在的季节,然而因为依德尔无论如何都想到人多的广场去,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在步行的这段期间,雪拉始终显得坐立不安。
「没事吧?好像打从亚克出现,你就变得有点怪怪的。」
「别担心!和亚克没有关系啦!」
雪拉这样的说法简直就像承认「有关系」似的,而光却听信了雪拉的话,笑着说:「别太勉强,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告诉我,因为雪拉总是一个人独自烦恼呀。」附带一提,与雪拉坐立不安的态度有关的人,与其说是亚克,倒不如该说是千景才对。
(——我怎么说得出是因为受到千景声援我可能会死,才会坐立不安呢。)
就算她想也不能跟光商量,因此雪拉才会如此不安。
「……到了。」
就在烦恼的当中,视野顿时变得开阔,他们一行人已经来到草坪广场……不过广场的情况却有些奇怪,四周都没有半个人,然而光已经戴上太阳眼镜,看来也不是他视线的力量所造成。
广场中央停了一台纯白自行车,而光对自行车的主人也有印象。
「为什么!假日的公园——这个充满家人与恋人们幸福的场所,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今天的业绩只有硬塞给可疑男人……不对,是以一百九十八圆的超流血吐血价格卖出的一个而已……这个将会震撼世间的未来型吉祥物娃娃,为什么会积这么多库存啊!!」
那是十字光商会的社长,他口中库存过多的吉祥物,光大概也猜得到是什么,就是父亲刚才当成礼物送给他的玩偶。
自行车的货架上捆着一个箱子,而箱子里大量的玩偶都快把箱子塞爆了。
「还是别去广场,改去林间步道吧?」
但是在光说出这句话之前,依德尔就已经拖着柴朝社长走去。
「这、这是……欢迎客人光临魅惑的购物天堂!!已经可以通用美金、欧元、英镑、新索尔的十字光商会,为了给这不景气的世界带来欢笑、健康和美容效果,请您务必要购买敝公司首次开发的商品!!」
「……什么?」
由于社长如连珠炮般滔滔不绝,依德尔根本听不懂他说的话,随后光与雪拉也走了过来,社长一瞬间还以为「是新的客人!?」而正高兴之际……却在认清楚来人是光后,热情立刻冷却了下来。
「这不是杀价魔王吗!?就算这个能使家庭安全夫妇美满的秘诀、爱与诚意的新吉祥物玩偶很遗憾地处于库存有点过多的状况,我也不可能再降价了!!」
「不,那个我们家已经有了,我们不需要。」
「那么就请以定价再买两、三个吧!家里摆越多越能带来幸福,『社苌』可说是重现于现代,最新颖的座敷童子(注:日本民间神话中出现,貌似童子、童女的精灵,据说能给其所寄宿的家带来富贵及好运。)啊!!」
他似乎只想以定价卖给光……不过定价多少却不清楚。
「……十九万八千圆?」
「什么!!新索尔的客人!!为什么你会知道尚未公开的定价!?」
社长因被依德尔看破定价而惊慌失措,光也不禁稍微耸耸肩。
「小光,这个可疑人物是谁啊?」
「是推销商品的社长。」
「他是社长吗?」
「我也不知道他真正的职位是什么,他只说称呼他社长,我也不是很清楚。」
虽然从刚才就只有雪拉一个人在状况外,但就她所见,从社长身上并没有散发出恶魔气息,当然如果对方擅于隐藏魔力就另当别论……不过从光与依德尔和他的应对看来,雪拉判断应该不是那样。
总之守护天使姑且卸下警戒,自言自语般地坦率说出感想:
「这个不太可爱耶,要是换成小动物造型,我想应该会比较好吧。」
不但价格被看穿,甚至遭初见面的顾客指出商品的致命缺陷,社长显得更加狼狈。
然后几乎同一个时间,这次换成一台像是拉面摊的摊贩车进入公园广场。
「这次又是什……么?」
光回头朝那个方向看去……与拉着摊贩车的少年对上了眼。
来人是卡鲁玛。恶魔卡鲁玛拉着摊贩车,后面还跟了一群女孩子,简直就像格林童话的花衣魔笛手,而摊贩车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吉祥物玩偶,和社苌相比,单是色彩丰富给人的感觉就大不相同,消费者如果想要收集全部颜色,那么不要说是一个,五个、十个都卖得出去,这就是这类型商品的销售手法,只不过卡鲁玛卖的玩偶问题在于它模仿的主题。
怎么看都像是……诅咒草人。尽管它有各种颜色,样式又可爱,但是看起来就像恶魔商品,让人有非常不吉利的感觉。
卡鲁玛一停下摊贩车,女孩子们便发出尖叫声,黑压压的人群团团团住摊位,虽然那也可能是假顾客——不过卡鲁玛的帅气,还有诅咒草人吉祥物的可爱模样似乎相当受她们欢迎。
「好了、好了,大家排队,没问题,不用担心,货还多的是!感谢各位今天的光顾,那么今天要卖给大家的,就是这个叫做『哇拉尼』的吉祥物玩偶,它就快要在全国贩售,不过目前先限定在港市进行试卖哦少想要帮朋友买的人,建议你一次买两个!另外还附送手机吊饰,如果将它多串些在手机上替我们做宣传,我会非常感激的。」
卡鲁玛以轻快的话调继续说道,就算雪拉等人在场也毫无顾忌。
「那家伙……他也会认真打工啊,既然他可以,我也应该办得到吧,我们学校在这方面的规定很自由。」
「不是佩服他的时候了吧?他一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可是大家看起来都很高兴,感觉不像在做坏事呀。」
才刚开始贩卖,如小山一般高的「哇拉尼」库存越来越少,在前来购买的女孩子之中,光还发现了同班的内藤同学。她一次买了两个,其中一个应该是替好朋友花形同学买的吧。
看到隔壁的摊贩销售不断攀升,社长的脸色发青。
「难怪……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我知道『社苌』卖不出去的原因了!!有那样强力的竞争对手,无法达到预定的销售量也是自然之事……马上就回去增加颜色种类吧!!你就趁我们『社苌』改良完毕之前,好好扩张你们的市占率吧。」
尽管嘴上不肯服输,然而社长已经察觉到对方的优点,立刻就决定让自家公司的商品也跟着效法,但是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就算再怎么改变颜色,若蓝本没有魅力的话,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那么我突然有事先走了!」
社长迅速跨上白色自行车,像疾风般从广场呼啸而去。
「……今天的东西不需要。」
「是啊。」
关于社长本目的商品,光则是与依德尔抱持相同意见。
「喂,你们两人怎么还这么悠哉啊!!啊啊!都快卖光了啦!!那一定是有下恶魔诅咒的玩偶啦!!」
「有发出魔力吗?」
听了光的问题,雪拉稍微摇了摇头道:
「是没有……啦。」
「那他一定是单纯在打工而已,等一下再去看看情况吧,不会买就是了。」
「……别管他。」
依德尔似乎相当讨厌卡鲁玛,只见她转过头蹲下,开始搔弄柴喉部的地方。
然而反倒是卡鲁玛朝光等人喊话。
「依德尔小姐!真是巧啊!居然在这里和您相遇!!」
「……」
远处就看见卡鲁玛在向依德尔挥手,而当客人手上都拿到「哇拉尼」之后,卡鲁玛便以魔力修改她们的认知,让她们解散了。
只见卡鲁玛拉着空荡荡的摊贩车来到光等人身边。
「你又有什么企图了吧?竟然在我面前公然进行阴森诡异的恶魔行为,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啊。」
「真是可怕的守护天使,我只是很平常的在工作而已不是吗?你这样可是在诬赖我哦,你说对吧?依德尔小姐。」
「……小柴,毛茸茸。」
尽管完全被无视,卡鲁玛依旧不气馁地继续说道:
「依德尔小姐您看好了,我一定会让依德尔小姐有精神的!好了,我也该去仓库取存货了,我会努力工作的!!」
卡鲁玛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像是立誓要堂堂正正地认真生活般,露出了爽朗的笑容,随后他便拉着摊贩车横越广场,最后消失在森林深处。
「太可疑了。」
「疑神疑鬼不太好哦,雪拉。」
「但那是卡鲁玛耶!是恶魔哦!!和依德尔不同,他改过自新的可能性是零!!」
「……毛茸茸。」
总之,目前因恶魔而受害的只有……误以为市占率全被夺走的社长而已。
光等人结束散步回到家时,樱也刚好要外出购物,虽然光提议「我帮忙拿东西吧?」樱却表示「不用了啦,你就好好跟久别重逢的爸爸撒娇吧)」然后笑着前往附近的超市。
当光等人进入客厅的时候,流正摊开报纸看着上面的报导。
「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啊。」
亲子间的对话依然简短。
「小光,樱妈妈不是也要你撒撒娇吗?我觉得你还是和流爸爸多说说话比较好。」
雪拉小声地在光的耳边说悄悄话,但用不着她担心,因为流接着就对光……以及雪拉和依德尔开口。
「你们三人都坐下……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好、好的。」
「……嗯。」
雪拉与依德尔也跟着光坐在沙发的两侧。
「爸爸会尽量简短说明,所以希望你们能把话听完。小雪和小依,我之所以会对你们说这件事,也是因为你们不是普通女孩子,那么我们立刻就进入正题吧。」
流清了清喉咙,将报纸折好之后,开始以和缓的语调说道:
「我之前写给光的信中有提过,神月家的男儿……在长子身上代代都会发现不可思议的力量,或许对天使与恶魔来说,这种事情不算什么。」
随后他拿起茶已冷却的茶杯,静静将其递至光等人的面前,里面也没有茶柱漂浮,只是杯再普通不过的绿茶而已……
「比起用嘴巴说明,不如实际示范给你们看比较快。」
流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绿茶水面从中央分成两半,仿佛像摩西十诫中的那幕,茶杯底部分开了一道。
雪拉看了不禁瞠目结舌。
「这是……理力?」
尽管微弱,雪拉却从流身上感受到天使的理力,可是那与遵守规范律己才能得到的天使理力似乎有些不同。雪拉说不太上来是哪里不同,然而流身上蕴藏着理力这点是不会错的。
「……ZZZzzz」
即便微弱,依德尔仍是受到了理力的影响,只见她的头开始摇摇晃晃。
「啊、STOP!流爸爸!依德尔是恶魔,受不了那力量的!」
瞬间,原本绿茶分开的水面又恢复原状。
「这样啊,这力量会对恶魔造成伤害啊……真是抱歉,小依。」
「……我没事。」
依德尔语气恍惚地回答。流使用的理力虽然微量,却比起雪拉的理力更伤害依德尔,再加上散步所累积的疲累,让恶魔少女更加虚弱。
「我没有什么力量啊。」
「不,光也有吧,像是那锐利的眼神。」
视线的力量恐怕与神月家的力量无关吧……纵使雪拉与光都知道这一点,但这时候说出这件事,可能会让事情更加复杂。
「这是与生俱来的,应该和爸爸的力量无关。」
「这样啊,爸爸的确也觉得光的力量觉醒得太早了……总之神月家所隐藏的力量,是要觉醒后才会知道是怎样的力量,但差不多都在十七岁左右。爸爸的爸爸,还有你的曾祖父都是如此……追溯以往,这力量据说是在江户时代的天保时期突然发生,『神月』当初似乎也被叫做『神凭』(注:神凭与神月同音,神凭的意思就是被神附身。),如果光的力量觉醒,那么光算起来就是第七代了。」
「十七岁啊……这么说来我的生日……也快到了。」
每天都只有母亲替自己庆生,光从来没体验过……请朋友来开生日派对这种事。对他来说,自己的生日大概只有『可以吃到蛋糕的日子』这样的认知而已。
距离光的生日,其实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了。
「十月二十日是光的生日,父亲是为亲眼看见那天来临才回来的。」
「……生日快乐。」
「谢谢。」
「小光!!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不说!!我们要帮你庆祝才行呀!!」
「我没说过吗?」
「我没问当然也是有错啦……但是只要有一个礼拜就够准备礼物,嗯……能够在今天得知或许就该庆幸了!」
如果是治愈天使,掌握对象的生日是理所当然之事,但因为雪拉基本上是守护天使,这方面她就有些粗心了。
「有能这样帮你庆生的朋友真是太好了,光。」
「……」
光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害羞而说不出话来。
「那么,爸爸就有件事非做不可。生日当然还是要庆祝,不过这该说是神月家的传统吧…………父亲必须要替儿子进行『特训』才行。」
「特训?」
流对一副事不关己的光继续说道:
「这力量到十七岁时就会显现出来,但是也可以透过特训提早觉醒……不用担心啦,爸爸那时候可是用狮子来特训的呢……」
「狮子……」
即使是我行我素的光,也无法对这部分充耳不闻。
「就是这样,我打算从明天就开始特训。」
「我拒绝。」
「拜托你了。」
「不行,学校下礼拜就要开始准备学园祭,我会很忙,偷懒也不好……而且要是力量觉醒,我不就更不能过正常生活了吗?雪拉也支持我过普通的生活,所以我拒绝。」
「这样啊,那么一天三十分钟就好,就当是陪爸爸饭后运动好吗?」
相对的,特训这么点时间又能改变什么?光的心中虽然这么想,但是流的眼神非常认真,他也不好直接拒绝。
「我考虑考虑。」
「太好了,爸爸要说的就这些,接下来换我想听光说说自己事,光最近有热衷于什么事情吗?」
「……依德尔!过来一下好吗?」
「……为什么?话还没说完喔?」
「别管那么多,过来就是了!啊!小光你们继续,因为这是女孩间的秘密会议!!」
雪拉从沙发拉起依德尔,然后急忙拉着她到两人在二楼的房间,依德尔完全不明白雪拉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
上楼梯的时候,雪拉对依德尔说明「难得小光和伯父久别重逢,要让他们好好相处嘛!」依德尔才终于明白,「……嗯,对喔。」并如此同意地微微点头。
插曲1
提到隶属守护天使课——别名「天防省」的米哈尔与拉法两位,在即将成年的年轻天使中,他们具有超群的理力与战斗力,是新一代的七大天使候补。
天使在十八岁前和人类一样会随时间成长,在那之后则维持年轻的容貌,只有年纪不断增长,有很多天使的外表和实际年龄相差甚远,几乎可说是长生不老。天使死亡的案例只有在打破规范或与恶魔交战丧命才会发生,不过还有另一件事也会改变天使的寿命。
——结婚生子。生过孩子的天使将不再长生不老,会与人类以同样的速度逐渐老去,力量将会传给孩子,完全衰弱后就会退休……这就是天使们的生命周期。如果没有和魔界发生战争,那么多数天使都会在生儿育女后死去。
十七岁的拉法即将迎接「成年」,得到身为天使的长生不老。尽管成年并不需要考试,此时他却与竞争对手一起被召唤到上司艾莉芙的办公室。两人同时……这种事最近很少见,若是简单的任务,那么只要其中一人担任艾莉芙的助手,大多都能够顺利解决,拉法直觉这趟的任务是要让自己和米哈尔较劲的。
「我们别站着说话……不用拘束,你们就利用那墙壁坐空气沙发吧。」
「学姊请等一下!表面上要我们不要拘束,实际上这不就是训练吗?我们今天只是来接受命令,并没有打算训练。」
「没——错、没——错!多说几句,拉法!不过我害怕学姊,还是乖乖坐空气椅子(注:空气沙发和空气椅子就是如空气般不存在的椅子,简单说就是扎马步。)就好。」
米哈尔立刻在房间墙边蹲起马步,拉法则是站着不动。
艾莉芙的脚放在办公桌上,整个人靠上椅背……简直就是躺在椅子上了,她就是现任守护天使课的七大天使辅佐……也可说是天防省实质上的第二号人物。
「哦~~★以优等生拉法来说,这还真是叛逆的态度啊,明明只是个尚未成年的小鬼,米哈尔也还是老样子……交给你们真的好吗?」
艾莉芙从椅背上起身露出苦笑。
「好了,那是开玩笑的啦,米哈尔,别傻傻的照做,快过来,还有拉法……你还是表现一下情绪比较好,不然以后有了喜欢的人,要求婚时你就伤脑筋了。」
「那种事不用您操心。」
米哈尔与拉法是艾莉芙的直属部下,两人的工作方式也是如对照一般,稍微有些不知变通的拉法是订立计划,依照顺序有效率地执行;另一个则是依当时心情决定做与不做的善变个性,但对于意料外的突发状况也能柔软应对的米哈尔。两人若是相加平均就刚刚好,但可惜的是,目前天防省并没有其他人拥有比他们两人更好的能力与协调感。
下一任天防省的最高职位……能成为七大天使的可能就是他们其中之一吧,这次任务的目的也是为了观察两人的适合度。
(——拉法似乎已经察觉了。)
艾莉芙很明显感觉到拉法静静散发出的斗志,事关能否取得七大天使的宝座,也难怪他会紧张。
七大天使站在天使属性的顶点,其所各自掌管的重任是「力量」、「爱」、「守护」、「治愈」、「智慧」、「法」、「艺术」等七项。
特别是「守护」的七大天使更是对抗恶魔的关键,需要具有高强理力与战斗力的优秀人才来担任,艾莉芙所培育的两人在这点上无可挑剔。
「真是的,就是不知道你是认真还是说笑啊,艾莉芙阿姨……不,是姊姊。」
「米哈尔,这件事结束后给我到训练场来哦。欸……回到正题,现在要请你们两人去进行某样武器的停止与初始化作业。」
「武器……是吗?」
「对,如果把我们天使比喻成盾,那么这次命令所要停止的武器,就是我们对准魔界的矛了。但是最近这段时间魔界那边都没有动静,若是我们有这样的东西反而会刺激到魔界,因此才要把它解体。」
「也就是说那武器很强啰?不然就不会同时找我和拉法去了啊。」
「米哈尔,我们的任务并不是战斗,而是进行停止作业,我想你这么兴奋也是白费力气喔。」
「什么嘛,拉法,你最近越来越冷淡了哦?我们不是曾经一起在山里玩耍的交情吗?让我们开心地去进行任务吧!」
「虽然我不讨厌野餐,但我们都已经快成年,也差不多该有大人的样子了,米哈尔。」
「不要那样叫我啦!你不像以前那样叫我『阿米』,我实在很不习惯啊!!我们不是朋友吗~~~?」
「既然要出任务就应该正经一点,交情再怎么要好也是得顾礼仪啊。」
认真固然是好事,但对于最近态度越来越强硬的拉法,身为上司的艾莉芙相当头痛。
「好了好了好了,闲话就到此结束!详细资料我会传过去,你们给我在明天早上前全部装进脑袋里,结束!解散!!」
艾莉芙将两人赶出房间。
(——反正不管是哪个成为七大天使,另外一个能当辅佐官协助就好了呢。)
然而这个时候的艾莉芙也有预感,这个愿望将不会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