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该……
得到像你这样的女神。
但是你………鲇川圆,
总是在反覆无常、温柔的微笑后,
马上又凝视着远方。
忘了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当我对如此善变的你说了一句:
「真的好像紫阳花呐。」
你………
撒娇似地笑着回答:
「那我不就是个任性的孩子了吗?」
带点酸甜的发香。
乳白色的肌肤,娇艳地晃动着。
这些似乎都是触手可及的存在,
——但你总在我快要触碰到你时,
从一旁溜开了。
鲇川………圆。
早该……
得到像你这样的女神。
但是我,不知在何时,
好似曾远远地望见,杵在铁道栅栏对面的你…
水槽中映着你转身回过头来的倒影,
就好像静静等待却一脸异样神情的热带鱼…
春日恭介、二十二岁。
和你一同迎接的第五个圣诞夜。
送给你的卡片上,
和现在一样,想这样写道:
"Nice to meet you, Madoka."
————你能诞生在这世上,真是太好了。
序幕
那一天,真是难为情呀,我是在鲇川圆的床上迎接早晨的。(没什么不好啦!)
我假装还在睡,想要伸手到被单里触摸小圆温暖的肌肤时,不料小圆已经下床了。
我抱着带有她香甜味道的枕头,想要再贪睡下去时……,却听到一楼客厅传来打电脑的声音。也许是房门没关紧,所以我才听到声音。
小圆已经开始工作了。最近她都使用麦金塔电脑来作曲。麦金塔的笔记型电脑是她最爱用的,听说它非常受到艺术工作者的欢迎。
她本来是喜欢像爵士乐那种即兴的音乐创作,以前也不喜欢写乐谱。不过,她说:
「不管怎么说,总是职业级的嘛。」
所以小圆最近都用麦金塔来打乐谱作曲。也许是它携带方便的缘故,才会用这种方法吧!
其实我好不容易才觉得打字机蛮好用的说!刚开始第一次听到用电脑作画的话,还可以作曲并播放试听的时候,我还会像久留美和真奈美两个妹妹一样发出「耶~~!」超惊讶的声音来呢……。
坐在床上,我用力地拉开窗帘。
虽然已过十二月中旬了,令人炫目的阳光却依然照射进来。这些光,将房里的一切柔和地映照出轮廓来。
书桌整理得很干净。上面摆着小圆远居美国西雅图的音乐家父母的照片。(虽然这让我有点自卑)
全世界的时间皆可一目了然的闹钟,现在时刻是八点。
另外在桌子旁边还有一个装满针织物品材料的笼子,手工艺是小圆的兴趣。
嗯,还有……
刚买回来的那件淡蓝色短外套,小圆说:「这件衣服,在耶诞节之前都不能穿的。」,然后就将它如同在服饰店里时一样地挂在墙上。
还有还有,放在隔壁的那棵小圣诞树。
呵呵……圣诞树的话,其实楼下的客厅已经有一棵大的了。
但……或许是害怕寂寞的鲇川圆,在自己睡觉的卧房里,也想放一棵小的圣诞树吧。
我因为发现她这有点儿幼稚,或说是少女情怀的地方,而轻轻地吹了它一下。
「喂,你好色喔,恭介。」
不知不觉,小圆已经站在门的另一边。
长长的头发往上束了起来,换下睡衣披了件浴袍,手上还拿着马克杯。杯里咖啡的香味已飘进了房里。
「喂喂喂……你在说什么呀。」
「可是你刚刚明明在偷笑啊,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啊?没,没有……什么也没有啦。」
「骗人。你明明在笑。讨厌,是不是内裤什么的掉了啊?」
小圆很快地走进房间,环顾四周。
「不是啦。」
我如是说着,并抓住她另一只空出来的手。
「只是因为早上心情很好……如此罢了。」
「你好厉害喔,恭介」
「什,什么呀」
小圆把马克杯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然后突然骑到我的身上。
「噢!」
「喂,恭介!最近常常都没到学校上课,不会是在哪儿做什么坏事吧?」
「啊?」
下一秒钟,小圆已经将我压倒,并亲着我了。
有点儿生硬,又像是期待已久的吻。咖啡的香味淡淡地飘散着。小圆抵在我脸颊上的鼻子,有点儿冷。
我故意让嘴唇发出声音地回吻她的唇。小圆难为情地笑了
「早安」说完后便滚过来躺在我的身旁。
「早安,小圆。你起得很早嘛!。」
「托、你、的、福,睡得好熟。」
「啊?」
小圆有点害羞地在嘴角浮出笑容,却闪烁地移开视线。然后说:
「因为你很厉害呀!」 「又这么说了。」「真的,变厉害了嘛。」
「所以,怎样嘛?」
「笨~蛋,你不是有超能力吗?不要净是回到过去又飞到未来的,偶尔也多读取一下女友的心嘛~」
「喂喂……、好~吧i……」
我突然装作非常认真的表情,一边喃喃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一边凝视着小圆。
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我真的没有读心术这种能力。(也不用不好意思啦!)但如果小圆要求的话,或许可以试试看。「呜呜呜…………」
「等,等一下,恭介。我开玩笑的,不要啦,不要那样盯着我看嘛。」
「鸣呜呜……,看到了看到了……」
「真,真的吗?」
「啊………好清楚喔!」
「清楚?」
「嗯……看到了!是八十九……C罩杯!」
碰~!
下一秒,小圆已经用枕头K上我的头了。
「笨蛋!笨蛋~!那是透视啦……透视!」
「哈哈哈……骗你的骗你的!果然,我好像没有那种能力。哈哈……不过,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你说我很厉害?」
「讨~厌,你这个人怎么还是不明白呀,那种事情,不要教小圆说啦!」
小圆像在耍脾气似地瞪着我。
这样我终于能够明白她所谓的「厉害」的意思了。原来小圆在说昨夜的事。
「啊……SEX啊!」
碰、碰、碰!
小圆又用枕头打我的脸,还用力压在我脸上。
「嘿,喂,快停止呀!」
我好不容易从小圆手中夺回枕头,她边笑边逃出房间。
我拿着她留下来的马克杯,喝下依然热腾腾的咖啡,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从心底涌了上来。
自我从战乱的波士尼亚回来,到现在已经将近半年了。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刚回来的时候,我每天被媒体追逐。
其实那也是无可奈何的。
从「学生摄影师春日恭介,平安归来」到「对于欠缺和平概念的日本年轻人而言,是非常有勇气的讯息」等等的夸大报导。
总之,连本人的我都受到惊吓的连日采访。
但老实说,那真的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我去波士尼亚并没有什么特定目的,寻访战乱中的国家,也只是兴趣而已。
不过在那里所看到的……相机所拍到的……都不单只是兴趣了,不是随便能说说就算了的。
若我就这样扮成英雄地发表作品,不光口合疋过意不去而已。
……所以,在战场所拍的底片,到现在我仍无法将它们冲洗出来。
「呼~」
我叹了口气后下床,打开窗户,吸了一大口外头的冷空气。
一直以来的习惯。
就像我觉得和小圆在一起很幸福时……不,特别是这个时候,就一定会像现在一样在脑中浮现,在波士尼亚所看到的一切,而我就像是引起战争的当事者一样不停地遭到反覆的攻击………那种感觉总在这种时候突袭而来。
其实,事实上……
——事实上,夜里,我还常因自己的哭泣声而惊醒,这样的日子也曾持续好久过……。
当然,这些我都曾对小圆说过。只是不曾由她主动问起。
她想问的,应该多得像座山才是。
不过有时候,小圆会说:
「我呀,什么都不会问的,如果恭介你要求我问的话,那我什么都会问……不过,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就什么都不问。」
说完,小圆便笑了笑。
从那之后,在我面前露出前所未有的开朗笑容。
然后,当我无法回到那被媒体所包围的家时,她开口邀我:
「要不要暂时住我那儿……?」
这就是我住在她家的由来。
其实我和小圆在这之前,就已经在这个房里发生过关系了,只是当时她并没有留我住下来。
我想那是因为与父母分开、独居的小圆不想违背他们对她最起码的信赖吧。若是我有察觉到当时小圆的心情,就会乖乖地老实回家了。
我一手拿着马克杯下楼,看到小圆坐躺在睡椅上,再度面对着电脑萤幕。
「原来是在作曲。」
我尽量不打扰到她,用极为小声的声音对自己说着,然后将杯子拿到她的旁边。
当时她稍微爬起身来,像是要伸出她的小手制止我前进。但却又目不转睛地凝祖着萤幕,
「不会吧?」
不知为了什么,小圆发出类似惨叫的声音,但仍继续操作着电脑。
「怎么了?」
小圆的脸色转眼间显得紧张起来。
她不是在作曲,原来是在用E-MAIL通信。
那是最近她在工作空档时常会做的事情。就是透过连系全球INTERNET的电脑网路系统。不只是日本国内,和国外的人也可以自由的相互通信。
「怎、怎么会,是光吗?」
「咦?,光?」
光现在应该是在纽约。正确一点,是在格林威治村里的一个演员培训专门学校修舞蹈及歌唱课程。
半年前,虽曾回国,但马上又回美国去了。
「小圆,光现在怎么样了?」
小圆总算面对我,然后用一种像是目睹到什么可怕事情的眼神,指着萤幕上的某一处。
那里用英文写着:《Bye Bye, <STAR☆>》
「恭介!」
「咦?」
「……光在纽约,一定发生什么事了?」
小圆的脸色变得苍白,而我因为咖啡而变暖和的身体也在瞬间冻结。
第一章
桧山光一听到从远处传来巡逻警车的笛声,不自觉地看了一下床边的闹钟。
晚上十点。在纽约的这个时候,没有警笛不响的日子。
但是不论听过几次巡逻警车的笛声,心情还是会不好,光从咯咯作响的沙发上挺起腰来,将CD的音量调大。让KENNY.G的高音萨克斯风,传遍屋子里的每个角落。也因此,在暖气下面,快睡着的小花猫才会发出不高兴的声音,并跳上床去。
「啊、对不起,JG。吓到你了。」
光伸手温柔地抚摸这只叫做JG的猫的肚子。JG马上又打了一个大呵欠,然后闭上釉想睡觉的眼睛。
这只猫在数个月前偶然地迷了路跑进屋里来。
光一开始以为是住在对面的白人老夫妇的宠物,因为她常常看到他们带着好几只猫去散步,并喂它们食物,因此马上就拿去还给他们。但是这对亲切的老夫妇,对光露出安详的笑容后,却一起摇头表示不是他们的,还建议光这是个好机会,何不试着养看看呢。光一个人独居所以也没什么意见,不过反倒因此和他们热络了起来。JG的名字,是光从以前所知道的猫名珍吉而来的,它是春日恭介家以前所饲养的一只小花猫。
光为了尽量不要和恭介扯上关系,所有和他有关的照片通通都留在日本。因此即使是猫的名字也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但结果想来想去、绞尽脑汁,除了这个名字以外什么也想不出来。所以就取名叫JG。
不直接叫它珍吉,是给自己的一个藉口。
像这样,光拼命努力地想和恭介保持距离,而另一方面和小圆之间,却是保持着密切的莲系。
房间里到处摆满了小圆送给她的各种东西。
那些有的是小圆自己编的帽子、亲手作的娃娃…等等。光高一的时候就搬到北海道的札幌去了。从那时候开始,光就会定期寄风景明信片给小圆。
而小圆每次回信则都会寄些东西给她。其中最特别的就是这个闹钟。
上头还印有一只泰迪熊坐在茶杯上的设计图案,这是在她高中入学时,小圆将这个自己一直很珍视的闹钟当作饯别礼物送给了她。
这个充满想像的设计,摆在这个西区古老公寓角落的房间里,实在是不大相称。
但光无论在日本或是在美国,不管到那里都会将这个闹钟放在床的旁边。
而现在,每次一看这个闹钟,她就会在心中念着:
……Keep in touch(要一直保持连络)!
那代表了光对小圆诚挚的友谊,同时也是她在这个讲究机会与实力的美国社会中,继续生存下去的唯一精神支柱。
「好慢喔,朱里……」
光又看了一下闹钟,轻叹了口气。
她在等安西朱里,朱里昨天傍晚曾打电话过来,说她已经拿到光要找的墨西哥来回机票,而且很便宜,所以要拿过来给她。
虽然有提到会因为打工的关系晚点到,但也应该九点多就到了。
光和朱里是在纽约认识的,她比光大两岁,彼此都觉得互相叫对方名字没什么不妥。朱里的个子不太像日本人,身材高挑,是个眼角细长的美女。外表乍看之下,散发着一股美艳,但其实她是一个很会照顾别人的人。
光和朱里大概是因为有着表演音乐剧的共同目标吧,彼此性情出乎意料地契合!
朱里当初的预定是只留在美国一年的,后来虽然回国了,但在半年前得知京有一个相当大的音乐剧试音比赛,光也为了参加这个比赛而回国,所以就和起去参加比赛。
结果两个人都落选了。
光马上又回纽约,而朱里也在一个月后离开日本。
她是个独生女,父亲是家中型企业的经营者,因此她的父母一直希望她能早点结婚好继承家业。
朱里常常笑着对光说:
「回到这里最大的目的,就是要避开那个喜欢当媒人,一直叫我去相亲的婶婶!」
虽然现在她定期和光一起去练习室,但是似乎愈来愈喜欢将课程扔在一旁,和男孩子们一起出去嬉闹。
对于在异乡生活的光来说,像朱里那样豪爽的性格简直就像是救星一般。
光现在为了所参加的音乐试音比赛而烦恼不已,劝她不如到墨西哥去调适一下情绪的人也是朱里。
事实上,光和朱里想留到预定明年夏天要公开征招的大型音乐试音比赛。
那是朱贝鲁特剧场收到的数件名作中所采用的新作,名字叫作「亚特兰提斯」。
故事的舞台,是以从前介于大西洋及太平洋之间的大陆——亚特兰提斯为舞台背景,描述很久很久以前,诸神与人民之间的爱恨情仇。
光和朱里,在音乐剧中饰演岛上的女孩,因为剧中需要亚洲舞者,而受到练习室的推荐。
这个角色虽然只有一句台词,但也有一场个人独舞的想像戏。如果音乐本身是一大焦点的话,那么演出的人一定会大受瞩目的。
除了她们两人之外,还有几个候补的中国人和韩国人。但以和演对手戏的演员的身材站在一起,看起来比较平衡的观点看来,个子娇小的光算是拥有相当有利的条件。因此个子不输给美国人的朱里早将自己归类为落选的那一方了。
然后,对开始逐渐感受到压力的光加油:
「光,加油,光,加油,你最近不是有练习签名吗?从现在开始,Star桧山就要诞生了喔!」
所谓Star桧山是光自己所想出来的签名方式,就是将名字「光」用英文「STAR☆」来表示,全名签名写成「STAR☆HIYAMA」。
美国,是一个什么都要签名的社会。
光有一回发觉自己的名字和「STAR」有关之后,在信用卡或支票等的签名,都特地再加上一个☆的记号来使用。
最近她也开始模仿美国那些擅于表现自我的年轻人,在高领长袖的紧身衣上、外套上,T恤或牛仔裤等等,都写上「STAR☆」。
这种行为在日本可能会因为太过醒目,而引起同侪的反感,但这里是美国。光这样做,反而容易被这里的社会接受。
因此最近在学校里,已经有愈来愈多的人叫光「嗨!小星星。」了。
而这个签名方式在光寄给小圆的风景明信片里也都有。之后,小圆送给光,亲手编织的手套上也都绣上光的这个签名记号。
光和小圆两人正是如此共同跨越过去曾有的芥蒂,连系起那细细的缘之线。
「嗯~虽然朱里那样说,结果说不定还是没有拿到机票呢?」
说好听点朱里相当擅于与人交际,但在某种含意上,也可说是善于逢迎吧。因此她也曾有过,答应说别人可以将没能拿到手的东西拿到手,结果却让人家空期待的状况。
看来,墨西哥之行就到此终了啦。
因为在下一次的试音之前一定得赶回来,所以算一算也没有几天。行李就只一个稍大的背包。再来就剩明天早上把JG寄放到对面的老夫妇那儿就行了。但是先决条件还是要拿到机票才行呀。
光不耐烦地将放在床上已开机的笔记型电脑拉到自己身边,然后习惯性地连线到〈FAME〉。
所谓〈FAME〉就是同名的美国电影的电影同好之间,相互交换资讯的区域电脑网路。
因为这部电影,描述的是一群年轻人,像光一样梦想登上正式的舞台而每日接受着严苛的训练课程,所以利用这个网路的年轻人,很多都是和光同类的人。
这里除了有各式各样的戏剧情报、演员或舞台工作人员募集,更有《旧的芭蕾舞鞋也可以,请便宜让给我吧》,甚至是《SEX FRIEND募集》等等的情报交流。
还有若是连上全球最大的通信网INTERNET,就可以知道欧洲或日本等地的最新的戏剧情报。
光几天前用E-MAIL寄了一封信到这个〈FAME〉里的BBS板上,主旨是《想买便宜的墨西哥来回机票》,还另外补充了《有线索的人请通知——名称〈HIKARU)》。
而此名称所指的就是自己在商业网路上所登录的称呼。
使用者只要先输入名称和信用卡的号码,就可以连上这个网路了。
而费用则采信用卡付款的方式来办理,因为比电话费便宜很多,所以对光这样的年轻人来说是属于非常划算的情报资讯。
不过网路中不只是交换情报资讯而已,也有一些是针对某部戏剧提出颇为严厉的意见来相互交换的电子会议。若有完全不知情的人来凑热闹的话,有时也会发生一些意见不合,气氛紧张的情况呢。
也就是说,一旦对方很容易就能知道你的身份时,就非常有可能形成各种潜伏的危险与麻烦。
因此光都是使用〈HIKARU〉(光的日文发音)这个称呼,而非她最喜欢的〈STAR☆〉,当然,亲密熟悉的人也都知道她叫光,但像是在学校则还是通称「小星星」的。
光像往常一样地出现在〈FAME〉的BBS板上。
除了参杂一些重要的戏剧情报,关于SEX的广告仍然很多。像《募集哥哥,来自哈德逊河的汤姆·索耶》或是《M终结者,请回信》等等,光每次看到这样的东西,都会忍不住要哈哈大笑。
在这个BBS板上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到,而且任何人也都可以输入文字,由于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随便要写什么都可以,若遇到有兴趣的对象,也可以寄E-MAIL给对方。
而电子邮件就只有被指定的收件者才能看得到了,对于自己喜欢的情报或是想认识的对象,也可以另外给予回信。
光在上面没有看到任何关于机票的情报。
但是却发现有人问她《〈HIKARU〉是男孩还是女孩?》。
光想也不想就直接输入《所谓HIKARU,日本话就是女王的意思》。
当时耳边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哎哟~好慢喔,朱里~」
光面对着电脑说着。门已经被打开了。衣服正洗到一半,待会儿还得到地下室的洗衣间去看看才行。
光边噘着嘴巴,正要回头面向门的那头,对朱里的迟到发发牢骚。但回头的一瞬间,背僵住似的呆掉了。JG替光发出了尖锐的哀鸣声。
门口那里站了好几个男人,他们整个头都用滑雪帽覆盖遮掩着。
帽子的眼鼻口部份虽然都有挖洞,但仍无法掌握他们的表情。全都穿着同一种黑色夹克和黑色羊皮运动裤。不过,真正让光动都不敢动的,是那瞬间拔出来指向她的手枪。
其中一个男人用着卷舌饶口的英文飞快地说了些什么。
光听不懂他们说的语言。
随后他们之中,一个体型最矮小的,非常迅速地靠到光身边。在光还来不及闪躲之前,就已从夹克的口袋里拿出块方巾,并抱住光将方巾压在她的鼻子上面。
这时光突然发现这个人的胸部很有弹性,而且和自己使用同一种法制的古龙水。
——这个人,是女的?
光的意识就只到这里,之后就像是陷入非常深的黑暗之中,脑中一片空白了。
女人将昏迷的日本女孩交给同伙的男人后,习惯性地环顾房间四周,拿走放在床上的背包,关掉KENNY.G的CD。
床上只剩刚刚还在使用的电脑。
和一张刚写好的风景明信片。大概是要寄回日本的吧!上头并排的汉字,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暗号一样。
最后面还签上了「STAR☆」的签名记号。
女人看了之后,邪气地笑了一下。回过头再次环顾四周,一件脱掉后扔在地上的旧T恤上也有相同的签名记号。
这时候,女人突然萌生了股恶作剧的念头。
由于她以前也曾上过这个网路,所以光如何进入〈FAME〉,她一看就知道了。女人催促男人们动作快一些,抬了抬下巴,示意男人们先到外头等,然后在键盘上敲下:
《Bye Bye, <STAR☆>》
这些文字,就摆在刚刚光送到〈FAME〉BBS板上的文字——《HIKARU》日本话就是女王的意思——的旁边。
她的嘴角泛起一丝天真烂漫的笑容。然后关上电脑,拿走放在书架上的钥匙串,关掉电灯后便离开了。
黑暗的房间外传来锁门的声音,男人们离开后,寂静再度来访。只除了一直蹲在房间角落的JG,一声害怕的鸣叫声。
钢琴,单簧管,还有低音管和电吉他。
成群的乐器,轻快的爵士乐演奏着,「Abcb」酒吧就和平常一样热闹。
老板的眼神像是想起了遥远的过去,在柜台里专心地倾听着他们的演奏。
事实上真是听得相当入神。
演奏的人,全是老板学生时代的朋友,白天每个人都各自在各个不同的公司上班。
其中有保险公司业务员、也有计程车公司的董事长。
因为大家都曾立志当个爵士音乐人,水准早已是职业级的了!
「Abcb」原是我们高中时代经常逗留的红茶店,一年半前老板结束红茶店的营业,然后在隔壁镇上的车站前又开了这间酒吧。
其实,老板他一直以来就想开一家像这样可以现场演奏的店。
「那,我也出点资金吧!」
也许是大人的游戏吧,以前的老朋友们也决定要来参与这家店的经营。
总之,到了晚上八点多,大家便会陆陆续绩地到来,也不知是谁开始玩弄乐器的,其他的人也跟着加入……,说真的,对我们这种不懂乐器的人来说,真的非常羡慕。
「哎呀,真的还假的呀?」
演奏一结束,久留美和真奈美热烈地拍手大声叫好。
我这两个双胞胎妹妹,和我的损友小松、八田还有一位不认识的男人在一起,从刚才就先在最里面占好一排座位了。
当我一进来,他们就璺局采烈地向我挥着手叫道:
「喂~~,春日,这边这边,我们请客喔~」
因为我也没那个心情加入他们,就先坐到柜台的角落和老板打招呼:
「真不好意思,我妹妹他们这么吵。」
然后对那些回到椅子上休息的乐队团员们轻轻地点了点头。
其中担任打击乐器的是计程车公司的董事长朴先生,他也善意地对我做了个回应的眼色。
「没关系、没关系啦,不过是行外的演奏罢了,只要能替我们拍手鼓掌就很足够了」
「行外?」
「哈哈哈,那种话不是春日你们这个年龄会使用的啦!」
老板一边替朴先生的杯子加满咖啡一边说着。
「以前的音乐家啊,都喜欢故意说些反话啦!」
「啊?」
「对呀,明明是外行,就偏偏要说成行外。你看,就像现在,我们也会把女人说成是人女呀。」
朴先生边说着又眨了眨眼。
「啊、喔喔…………」
「和那个一样啦,耍帅罢了,即使是欧吉桑也会想做种事的。」
朴先生笑得那突出的肚子都跟摇晃起来,顺势地拿起湿毛巾擦着脸。
老板脸色有点呆滞地说道:
「喂喂,对了。不知道谁说要娶到计程车公司老板的女儿,然后到纽约,追寻演出『VILLAGE·VANGUARD』的梦想呢,现在却只会拿着湿毛巾说大话哩。」
大伙儿在柜台前都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那是一种令人感到羡慕……灿烂的笑容。
我好似也被感染了那种温暖的气氛。
其实,虽然很担心小圆的事但也无能为力,还有……在纽约的光也是一样。
小圆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对光的事一直感到非常不安,但也决不说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圆在那之后,马上就打电话给在西雅图的双亲。
她的父亲是西雅图交响乐团的音乐总监,而母亲则是第一小提琴手,两个人在那儿都是非常有名的人物。
因此,小圆才会想到要和他们取得连系,拜托他们帮忙调查光在纽约的情况。
但美国是何等的辽阔,光是西海岸的西雅图和东边纽约的时差就差了三个小时。
加上日本和美国刚好是日夜颠倒的。小圆这边还没能取得任何消息。
那时候……,小圆要和她的父母挂电话时,我又重新倒了杯咖啡拿给她,然后说:
「的确,Bye Bye, <STAR☆>》,好像有什么特别的含意……,但那也并不表示光真的出了什么事了呀?」
小圆用双手从我这里接过马克杯,整个人僵冷地蹲坐在睡椅上。
缓缓地喝下咖啡后,终于用那相当不安的眼神望着我。
「那个……,不只是有特别的含意而已。」
「咦?」
「恭介,把放在树旁边的风景明信片拿来。」
她的声音有一点颤抖。 那棵大圣诞树就立在钢琴的旁边,那里有好几张风景明信片和一些小灯泡及装饰品放在一起。
而这些明信片全都是在纽约的光寄来的。
光常常会寄明信片来的事,我是之前才听小圆说的。正确来说,那应该是三年前光转学到北海道的高中后没多久的事。
但是小圆,到现在仍不想让我看那些明信片,无论是写的内容或是明信片的样子也好,都没让我看过。
我知道它所代表的意义,那些明信片是光和小圆之间友谊的见证……所以……
因为我,而造成她们俩不愉快的过去。
因此,她才不让我看那些写着光的「心情」的明信片。
总之,那样做的话,就像是背叛了光的「心情」,甚至是蹂躏……。
正因为如此,小圆才会将光的明信片视为她们俩人之间最重要的东西……。
我正要将明信片从圣诞树边一张一张地收集起来,小圆就探出身子说:
「啊,那个,在洛克菲勒中心前的圣诞树。」
「有溜冰场的这张?」
那是一张在超高大厦前的巨大溜冰场,上头有许多人正在溜冰的照片。
在溜冰场正前方有一颗很大的圣诞树,高度约有大厦的三、四层楼高。
「每年一到了这个季节,溜冰场就会开放。」
「是喔!」
这样说来,我好像也曾在某本杂志上,看过这样的景象。
尽管印象中的纽约,是个犯罪率相当高的城市。
但是劲了圣诞节还是可以看到这种温馨的场面,感受到悠闲的气氛。
我溜进小圆所坐的睡椅上,看着光的明信片。
里面的肉容,虽说是一些无聊琐碎的事,不过字面上依然能够感受到光开朗的一面。
迷上〈FAME〉电脑网路的事,还有从那里的资讯情报中,买到中古的CD随身听的事。
另外,好一段时间,都没能决定名字的猫咪,终于取名叫作JG的事。就连名字的由来也都有说明。
然后是HAPPY·CHRISTMAS。最后再加上STAR☆的签名记号。
「STAR?」
「哎呦,因为她叫光嘛!」
「啊,啊啊……。原来如此,所以叫STAR呀!」
「嗯,光似乎很喜欢这个昵称喔。」
「哈哈……,是很像光的风格。……不过,会不会是谐音……或什么的……」
「恭介。」
「什么?」
「那,正是问题所在!」
「咦?」
我接过小圆手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小圆拿起丢在桌上的香烟,然后有点在意我的反应,仍放了一根香烟在嘴里并点上火。
因为我不抽烟,所以小圆在我的面前也不抽。
小圆把烟吐出来后,又怕烟会熏到头发似地,将浏海往上拨。烟味和她身上的甜甜的味道溶在一起,不知为何地散发出一股性感的味道。
她开始娓娓诉说起,关于光好几次寄来风景明信片的事。
像是STAR☆的签名事件。
光很高兴朋友们都很习惯地叫她那个昵称。
还有对有志往戏剧发展的人来说,〈FAME〉这个网路有多重要。
不过因为梦想和危险总是相伴而来的,……所以,在网路上,她不使用STAR☆的事…等等。
「这样啊,所以有时候,那个叫INTER……什么的?」
「是INTERNET啦。」
「对对对,小圆就是利用这个。在网路上用英文做电子通信的嘛!」
小圆嘴角微微一笑。
「你真的完全不懂耶,恭介。」
「咦?」
「电脑啊。」
「啧!」
「我刚刚并不是在通E-mail。我也常常会上〈FAME〉的BBS版上去看看。」
「喔……」
「总之,有点儿像是上去看看光在做些什么的心情啦!」
我有点困惑地笑了一下。
小圆将烟蒂轻轻地弹入烟灰缸里,烟灰稀疏掉落。
优美的手指。
宛若为了弹奏钢琴而生长的手指。
对于就在我身旁存在的小圆,有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突然发觉到她的成熟模样,而感到脸红心跳。
然后惊觉自己似乎还只是个小鬼……,心里面感到她好像是在叫我「喂,坚强些吧,恭介。」……替自己感到乱难为情的……。
「光,好像打算去墨西哥哦。」
「墨西哥?」
「嗯,她问过有没有谁有便宜的机票。」
「啊……刊登在BBS板上的呀。」
「是啊,就是名叫〈HIKARU〉的。然后有一个回应她的,还问她〈HIKARU〉是男的还是女的?结果她回答说,日本话就是女王的意思呀……那就是〈HIKARU〉啦。」
「喔……」
「恭介,那个旁边,为什么会……?」
我说出小圆之前所题到的字眼。
「你是说《Bye Bye, <STAR☆>》吗?」
小圆沉默不语,问到这里,我终于开始了解到小圆为何不安的心情了。
「总之……就是这样嘛。之前在BBS板上一直都采用〈HIKARU〉这个名字,为什么在这里突然写上〈STAR☆〉了呢……?你是在担心这个吧?」
小圆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将香烟按熄在烟灰缸里。
我把手放在她的肩上,两人并靠在睡椅的椅背上。好一段时间,我们两都沉默不语。
大概,两人都在推测着同一件事情吧!
往好处想的话,或许是光已经拿到往墨西哥的机票,所以才写上Bye Bye我走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可能是因为太高兴了……才会想都没想就写上〈STAR☆〉也不一定。
但是,往坏处想的话,……如果往各种坏处去想的话,那么,什么意外都是有可能会发生的……。
「地点,是在纽约耶……」
小圆自言自语般地说着。
「而且,无论是纽约的好或坏,光也都很清楚。」
「啊!啊~~」
「自己的真名。是不会随便泄露的。…………除非,出了什么事……」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
「恭介?」
「嗯?」
「你累了吗?」
小圆这样问着后,回头看着我的脸。
嘴角隐约露出些许笑容。最近她常常露出这样的笑容。
其实,这个时候因为我一直在为光的事绞尽脑汁、左思右想的,真的是有点累了。
当然,我真的为光的事情很担心!
但是,……从波士尼亚回来后,有时候我就会像现在这样,突然觉得好累,……好像突然没了力气似的。
想一想,那也许是在战场上所经历到的打击一直持续到现在的原因吧。
我想我真的是一个很懦弱的人……,尽管我想表现出很有精神的样子。
鲇川圆,……你知道的吧!
我对小圆苦笑了一下,然后为了想要逃避她温柔的目光,喝光马克杯里剩下的一点咖啡。
这深棕色的液体,已经完全地冷掉了。
「呜,好冰!」
我故意提高声量地喊道,然后才一口气将它喝光。
「喂,春日!春~日~!」
我被小松的叫声拉回了现实,现在是在「Abcb」店里!
兴致勃勃的小松大声地喊着我的名字。
「拜托~~别喊得那么大声啦!」
我不想给老板和朴先生他们造成麻烦,不得已只好走向小松他们的位置。
「哦,来了来了,喂,坐啊!今天可是一个幸运的日子喔。」
「啧,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说是幸运日。」
「哥~,你很讨厌耶,老臭着张脸!」
「对呀对呀!八田他呀很厉害呦,很国际派的喔!」
「是啊,INTERNATIONAL的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着小松瞎起哄,坐在一旁的双胞胎妹妹们,也变得很High。
「怎么了?八田?」
「哈哈哈哈……没有啦!春日你也知道的吧?我在《周刊少年特集》上连载的东西!」
《周刊少年特集》是日本号称发行量第一的漫画杂志。八田这家伙,不但能够兴趣兼备又能获得实际利益,成功地画了一本精彩又有点色情的漫画……。
「啊,啊……是那个色情漫画嘛!」
「噗!」
小松笑得很夸张,连酒都喷出来了,而久留美和真奈美也跟着瞎闹。
天啊~~这些家伙,真的是很吵耶……
「哥、你说色情有点失礼喔!」
「对嘛!像那样的东西,你要说是爱情!『原·谅·你·吧』,就用这个标题好了。谁叫我那么厉害呢!」
「知道啦知道啦,到底是什么嘛?」
「哈哈,那个啊,怎么说呢,就是美国的漫画市场嘛!有个像漫画节那样的盛会,来邀请我去参加啦!啊~~哈哈哈哈……你说对不对呀,新人?」
小松愈来愈得意忘形地说着,还戳了一下旁边那个气势较弱的人的头呢!好歹他也是目前一位正走红的漫画家——八田和也的责任编辑呀!
「哥~,他很厉害吧!」
「嗯,啊~~恭喜你了」
「没有啦……哈哈,没什么啦!」
「好啦,因为如此这般。今天这位新人要请客喔,大家要给他尽量地吃尽量地喝喔!是不是呀,新人?」
「嗯,是……」
「对了,你的交际费用到底被调降了多少呀?」
「啊~~?」
「喂、喂~,小松!」
「怎样啦,春日你不要说话啦。」
「但、但是……」
「喂、新同事啊,你今天不是要招待八田先生吗?呜呼呼……要去哪儿啊?离开这家店带我们去那种有女孩子的地方嘛?」
「哎~呀~你很讨厌耶,小松。」
看情形,已经无法阻止小松了。八田也真是的,选这种不怎么样的人当自己的经纪人。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
「欢迎光临!」
老板向刚进店里的客人打招呼。
是一位体格魁梧、看起来斯斯文文、打扮穿着也很整齐的绅士。他与老板稍微寒暄过后,直接就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哇~~你好慢喔。」
「啊、是总编辑!」
八田和小松立刻站了起来,动也不动的。
「啊、不是,我们没想到总编辑会大驾光临!」
他们用颤抖的声音向总编辑行了最敬礼。
因为……就算是有名的漫画家,也不敢在这个总编辑面前,太过放肆的。
这时候久留美和真奈美突然说:
「干嘛嘛~,喂、新人,总编辑不是不来了吗?刚刚还说这样对八田先生很失糟的啊。」
「就是啊~久留美。」
她们开始胡乱嚷嚷着。
「喂喂、你们这些白吃白喝的家伙,不要乱说话啦~~」
就在那个时候老板叫了我的名字。他把放在柜台上的无线电话拿了起来。
原来是我的电话。
「喂?」
我一出声,就听到小圆的声音,她跟早上一样,语调依旧生硬。
「我接到一通电话,对方说她是光的朋友,叫安西朱里。」
「安西……朱里?」
「嗯、她好像是跟光同学校的,我请我爸帮忙,拜托一些在纽约的熟人。」
「啊、啊……然后便找出到那个女孩。」
「嗯……照那女孩的说法,光应该是去墨西哥了。」
和我想说的话差不多,只好把话给吞回肚子里。
「昨天晚上,也就是日本的今天早上。朱里说晚上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去了光的房间。但是光不在。……于是她就用备份钥匙进了房间。」
「备份钥匙?」
「嗯。她说她们互相都有备份钥匙,如果要去找对方而对方刚好不在,在外面等的话,不是反而危险吗?」
「喔……那、结果呢?房间里面有什么吗?」
「整里得很干净。不过,她借给光的皮包不见了。」
「啊~~那、光果然是到墨西哥去了嘛!」
「是这样吗……」
「嗯?」
朴先生他们又开始演奏了,所以我听不太清楚小圆的声音。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耶!」
我用更大的声音说道。
「没什么啦。……对了、恭介,我要去西雅图!」
「啊?西雅图?」
「…说要不要过去?」
「喔……你父母想见你呀!」
我几乎听不见小圆说话的声音了。我问她要不要过来「abcb」,但她好像说要准备去西雅图的行李吧。
「那我……」
我正要说我现在过去她那边好了,可是小圆似乎已经放弃继续通话,而将电话挂掉了。
……我当时、
万万没有想到……小圆隔天真的就到西雅图去了。
隔天。
她明明知道我因为打工不在家里,却在成田机场出发之前,打电话到家里,在答录机里留下一通留言:
「对不起,没去见你一面就走了。不过没关系。我到了西雅图,会打电话给你的。今年的圣诞节得各自过了……对不起喔。」
那……根本一点也不像是没关系的语气嘛。
很明显的,小圆应该是知道了什么和光有关的坏消息。
为了不想让现在如此消沉的我担心,就自己一个人去了,一定是这样子不会错的……。
光被船的汽笛声给吵醒了。
但是进入她眼帘的却什么都没有。因为她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
汽笛的声音是从对面传来的。
哈德逊河——?
虽然光马上如此联想,但随即又摇头否认。因为从她的公寓到哈德逊河走路就到得了。绑架到那么近的地方,实在是过于乐观。
绑架?
可是、为什么是我?
光清楚地记得当时那些人闯入房里的事。从他们的体格或是自己听不懂的英文腔调看来,绝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更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必须遭受此种报复。
手和脚,都被人用绳子给绑了起来。而且下半身还被放进睡袋里。犯人似乎是不想让光在寒冷的纽约中给冻死。
叭叭~!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好大一声汽车喇叭声。接着又听到一个说着满口飞快英文的男人声音。
但很快地又停了,换成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
大概是车前大灯往光所在的地方照了过来。原本一片黑暗的地方,在一瞬间却映照出窗框的轮廓。
仓库?
光凭着那窗子给她的感觉,发现自己似乎被关在仓库里了。而且,是在距离船只通行的河流相当近的地方。
不过她很快地又再度被拉回到黑暗之中。再度被痛苦的寂静所包围。
而麻醉药强烈的臭味尚残留在她的鼻子四周,再度让她陷入昏迷之中。
由远处传来约翰·雷诺的「HAPPY·CHRISTMAS」。
那应该是从山丘下的商品街那儿所传来的吧,整个都市都被染上一层耶诞节的色彩了。
第一次见到鲇川圆,便是在爬完一条很长很长的阶梯之后的地方。我正坐在那儿一个很小的儿童公园里的秋千上。
昨天,小圆去了西雅图。
而今天是耶诞夜。
原本小圆非常期待今年的圣诞节,说好要一起去教会的……现在又好像是从我身边逃走似地,离开了东京。
理由很明显。
春日恭介呀……就是因为你一直都没能摆脱掉波士尼亚的打击。而变得没有余力去关心周遭的事。
所以。……所以鲇川圆她。
才会没有向恭介你坦白地说出她心中所有的不安。……好不容易在期待了好久的平安夜到来时,她却不得不启程出发。
小圆,到现在都还没跟我联络。
今天早上,我打电话到在西雅图的鲇川家……但小圆的父母并没有接电话。
这里的早上,正好是他们那边的傍晚。来接电话的女佣说她们接受美国朋友的邀请去参加家庭舞会了。
所以我又打电话给小圆的姐姐。
她姐姐大她八岁,我高中的时候曾见过她几次,和小圆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千金小姐的模样。而她那种随心所欲的个性跟小圆倒有点像,两个人感情也很要好。
所以我想,小圆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应该都会告诉她姐姐吧!
「啊,是春日呀。」
我一打过去,她姐姐还是和往常一样,用很开朗的声音回应着。
当然、她也已经知道小圆到西雅图的事,她先生还送小圆到机场去呢。
所以我也就单刀直入地问她,小圆当时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她却哈哈大笑地答道:
「哎呀,春日,连你也觉得光出事了吗?」
「什么?啊……不是的。只、只是,小圆……嗯、不是啦,小圆她,有点担心啦。」
「就是啊,不过我说她,也太过担心了吧。」
「什么?」
「因为,虽然我不懂什么电脑通信之类的,但我们这种外行人,又是在海的对岸……在纽约的公寓里的一个房间中所发生的事,我们根本无法想像也无从得知呀。」
然后她又说些,从小就知道光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啦,做事其实都很小心之类的话……。
确实……这个姐姐好像从小就在父母的宠爱之下长大,……然后很早就和一位优秀的上班族结婚,似乎是个什么都会往好处想的人!
也因此我无意中差点漏听了一句,她不经意中脱口而出的话。
「是不是?就因为光留下那个她一直都视之为宝贝的闹钟。……所以,小圆才说那不可能是碰巧的嘛。」
「什么?,闹钟?」
「对呀,就是光的朋友……叫做什么的?」
「啊、啊~~,朱里……。是叫做朱里的女孩吗?」
「嗯、是啊。小圆在和那个叫朱里的通电话的时候,刚好提到闹钟的事。」
「嗯,然后呢……」
「朱里说那一天晚上……也就是小圆觉得光出事的那天,晚上十一点左右吧,她去了光的房间。」
这件事,我也曾听小圆提过。
「然后、在她们聊了很多之后,小圆为了再确定一次时间,又问了一次她点到光那里的,朱里就说『不会错的。不只是我的表,她房里的那个闹钟也是点』。」
「喔……」
总之,小圆好像很在意那个闹钟。」
「什么意思?」
「实际上,那个闹钟是小圆送的啦。」
「什么?」
「很旧了呢!杯子上还坐着只泰迪能的图案。光要进高中的时候,我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她说想要小圆的闹钟,……呵呵呵,很像光会做的事吧?」
「嗯,是啊……」
「听小圆说啊,光非常宝贝那个闹钟,无论去那儿都会带着它呢!像是学校社团的集体合宿啦……或是、啊、对了,以前到我们家过夜时,也是小心翼翼地放在背包里带来的呢。」
这个时候,我……
好像从薄雾笼罩的水面彼岸,卷来一股无情的浪潮般……不知为何地,心头一阵毛骨悚然袭掠而过。
电话筒里,小圆的姐姐那开朗的声音,宛若与我无关似的响着。
「不过,那已经是很旧的东西啦。形状又大,那图案也早不是二十岁的女孩子会带在身边的东西了。……结果啊,喂喂喂?春日?」
「啊、我在啊。」
「结果小圆竟然说,光如果真是去了墨西哥的话,应该会把闹钟一起带去的。」
她姐姐说到这里,又突然笑了起来。
「啊、真是荒谬。小圆不是说她正忙著作曲的吗?反正她一见到爸爸和妈妈,一定又会开始任性撒娇,要他们帮忙的啦。」
「啊,是吗……」
「不说这个了,春日啊。」
「什么事?」
「既然小圆不在,那你平安夜要怎么过呀?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到我们家里来玩吧?」
我谢过她之后,就以打工为由拒绝了,随后便挂上电话。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那个印有泰迪能图案的闹钟。
赶快想起来,……一定要想出来啊,恭介!
我已经开始讨厌因波士尼亚事件的打击而消沉的自己了。总是没能好好地认真思考,毫不在乎地跑到战场也是。
全都是因为我太过自傲。
进入大学后,日子不知不觉地流逝。……觉得自己应该要做些什么,才会去弄了台照相机来。
说到相机,其实也是因为老爸是摄影师的关系。
边看边模仿,也才知道了些皮毛罢了。
然后又刚好在一次观摩比赛中得到优胜,就欣喜若狂地想要学新闻记者一样,到波士尼亚去采访。
那里……那里是我无法想像的悲惨。……我,看到那些全身都是血的人,完全无法帮忙做些么。……只能像是依赖着像机似地,不停地按着快门。
然后,不知何时,我带去的底片,全都用光了,在那个同时,我也受到了联合国军队的保护。
那个时候,……我明明是去探索现实的一面,却反而因此,变得离现实愈来愈远了。
没错,春日恭介。
你连将带回来的底片,冲洗出来的勇气都失去了,否疋吗?
——如今,自己所爱的人正害怕着,你却连去搂住她的肩膀也不敢吗?
恭介!
春日恭介。……清醒吧。
好好看看眼前的现实。
仔细看涪楚吧!
这时似乎有一股什么力量,硬从后面将我推了出去,让我从秋千上跳了下来。我直接奔回家中,一到家后便冲进阴暗的浴室里。
别再多想些什么了。
想了又想……现在的我能做什么?
能做的只有一个,就只有那一个不是吗。
那就是,
——不要逃!
我拿出那几卷放在浴室架子上的底片,准备冲洗。
就在那个时候,我终于想起那个有泰迪熊图案的闹钟了。
半年前光回国的时候,我曾在她住的旅馆房间里看过那个闹钟。
不,严格说起来,第一次看到它,应该是从三年前来的那个我。当时我和光,一同渡过了那个危险的夜晚。
实际上,我们俩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不过,即使有,在那种状况之下,也不足为奇。
隔天早上,我在光去淋浴时,走出房间,便看到了那个……印有泰迪熊图案的闹钟。
当时的状况,并没有特别的理由让我去记住详细的情形。
不过,我确实记得,当时曾想:这个闹钟怎么会出现在这种摩登的都市商务旅馆里呢?
只是没有想到那竟是光从纽约带回来的东西罢了。
显像液中,有几张照片的影像已浮现出来。
我睁大眼睛看着那些还无法直视的照片。有种终于和小圆心灵合一的感觉。
——总之,
如果光是自己去墨西哥的话,
一定……一定会把小圆送给她的闹钟一起带去。
照片一直到天亮才全部洗完。
洗完后,我打电话到西雅图。
「恭介……」
善变的小天使,发出不安的声音。
我说:我会跟八田借钱,然后尽快地去她那儿。
鲇川圆马上回复她原有的声调:
「即使你得使用超能力,也要搭今天的班机来……那件淡蓝色的短外套,人家还没穿过呢。」
算一算,如果能搭到今天傍晚的班机,应该可以赶上那边的圣诞夜。
第二章
这真的是美得让人无法相信!
这样的风景竟和喧嚣的东京街头,或是我所见过的波士尼亚景色,同样存在于地球上。
……真是无法想像。
我从小圆爸爸的车子下车后,展露在我眼前的景色,一直让我无法移开双眼。
我们从西雅图的市区、经过吊桥横渡华盛顿湖后,抵达伍德马克旅馆。
这座刚兴建好没多久的旅馆,就位在被夕阳余晖所染红的湖畔旁,一楼在露天阳台有的义大利餐厅,对面有一个旅馆所属,超大的游艇停泊港。
「怎么样?很漂亮吧!」
小圆的爸爸从驾驶座转过头来,任茂密白发随风飘曳着,脸上有着眼神详和的微笑。
我曾看过一次他指挥的模样,虽然不是很严重,但那双眼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存在感。
音乐会结束后,小圆介绍我给她父母认识时,我甚至无法直视那对眼睛……
「嗯,是的,真的是UNBELIEVABLE。」
「什么?」
「啊、没有啦,真的是很美。哈哈……」
我是白痴啊!
「嗯、我想你是很喜欢吧。……春日啊,你说你是第一次来西雅图对吧?」
「嗯、是的。」
「冬天还能看见这样的夕阳,是很罕见的呦!」
「嘿~……」
「西雅图进入冬天的时候,首先就是蒙蒙细雨和满天的乌云。」
「天气不太好喔!」
小圆的爸爸摇了头笑了一下。
「如果你认为这是坏天气的话,就无法在西雅图渡过冬天了!下雨也是很不错的啊。不但安静,又很罗曼蒂克。」
我听到罗曼蒂克这句话时,倒抽了口气。老爸那个世代的人,能够随意地说出那种话的大概也没有几个吧!
「只是,西雅图虽堪称是全美治安最好的地方……不过却也是自杀最多的地方。」
「自杀?」
「对于轻松自在或是为心爱之人所包围的人来说,这里也许是一个非常好的环境……但对于处于低潮期的人来说,这个缺少人工刺激的城市,是很容易让人产生倦怠感的。」
「啊、这样啊……」
「这里毕竟是美国,如果无法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天地,那一定会过得很辛苦的。」
当时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在纽约的光。
就和现在的光一样,我想小圆的爸爸一定也曾有过一个历经辛酸的青春时代吧。突然之间,对小圆的父亲感到亲切起来。
「那么我去地下停车场停车,你们先去散散步吧。」
他边说着,边将我遗忘在副驾驶座上,最爱用的CANON照相机交给我。
然后又对我眨了眨眼。
虽然只是个没啥含意的小动作,但真的很帅。
不愧是个手挥指挥棒,走遍国外各大音乐场的人物。
……怎么说呢。
一种从容不迫的感觉。
那从容不迫应该说是魄力吗,总之就是有那种气氛。
刚刚才感觉到的少许亲切感,……已不知跑哪儿去了。
……我想,
我想和小圆的事,完全被看穿了。
一时之间我全身都僵住了。
当宾士SL六〇〇消失在饭店的地下道后,我终于松了一大口气。看着那些提早到餐厅用餐的客人,边往港湾那一头走了下去。
我是今天早上才抵达西雅图西德克机场的。
小圆到机场来接我,我们马上到机场附近的旅馆,彼此相互饥渴般地做爱。
真的是……非常地激烈。
分开不过数日………却怎么都忍不住。
我们两人像是为了要迅速地填满之间所产生的鸿沟般。
有点儿粗暴,有点儿强硬地,相互需求。
我从未如此深入她的体内。
脸颊的下方能感觉到小圆波涛起伏的丰胸,宛若狂风暴雨时的海浪般起伏着。
但是我的心里却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安逸感在摇晃着,我就像个完全累坏了的孩子一样,就这么睡着了。
不知不觉地,夕阳已沉入华盛顿湖。
港湾周遭不知何时已点上小小的照明灯,豪华的巡航型快艇和大型的游艇也显得更加鲜明亮丽。
不但如此,还有比这景色更美的,就是对岸西雅图商业市区里闪闪发光的灯火。
我是在二十五日的傍晚从日本出发,抵达的今晚正好是美国的圣诞节。
因此,不论是旅馆内的餐厅,或是停泊的船上,到处都可以看见全家一块儿聚会用餐的光景。
而我也受到小圆父母的邀请,一起在这里用餐。小圆的爸爸因为小圆和伯母要一起准备晚宴的东西,所以就先顺便带我去参观一下。
中午才和小圆做过那种事的……换句话说,她爸爸对我愈是亲切,……我就愈觉得自己好像是罪犯一样。
「喂~~,春日,这边啦。」
小圆的爸爸在港口的尽头向我挥着手。
他站在一艘非常豪华的大游艇的甲板上,在那里可以看见许多正在上菜的男服务员一个接着一个地搭上船。整个游艇,用一大堆的小灯泡装饰得像圣诞树一样。
就像是……风景明信片上的照片一般。
「爸、妈,到船上来用餐了。」小圆轻声催促着。假如那就是我们用餐的船,那真的是UNBELIEVABLE。
我特地带了我最爱用的照相机,但却像被美丽的事物吸引住的孩子般,呆呆地往那艘大船靠了过去。
「老实说,这可是我们自己相当自满的一艘船喔!春日。」
伯父说着,便带着我走进船里。
那里的装潢类似电影「教父」里出现的高级餐厅,更附有VIP贵宾室。
而穿着黑色制服的男服务员们正熟练地准备着食物。
不,事实上……。
对于过着此种生活的人,我真的非常惊讶……。
春日恭介,二十二岁。
和过着如此奢华生活之人的女儿交往真的没问题吗?
彼此截然不同的成长方式,我真的有点呆掉了……。
「好了~~我们先来喝香槟吧~~」
「啊,好啊……」
看到香槟,喉咙自然感到口渴。
接过伯父给我的香槟后,我一口气将它喝光。
「在日本呀,想要拥有这种船是相当困难的。当初说要定在西雅图时,还以为小圆一生都不会再跟我说话了呢。」伯父说着…又眨了眨眼睛。
也许是艺术家的气质吧,让他无忧无虑地笑着。
的确,小圆在东京独居也好长一段时间了。高中一年级时,原本一起住的姐姐嫁人后,她就一直是一个人住。
当然,她的父母很担心她,好几次都要小圆到美国一起生活……。但最后小圆还是没有离开东京。
小圆从没详细跟我说过这其中的缘由。她小学的时候,曾在美国住过三年,英文也不成问题。
算了,如果我一直缠着问她,她根本不想回答的事,把这个情绪反覆无常的天使给惹毛了,可是很恐怖的。……所以。……我也就没再继续追问了。
「啊,来了来了,千金小姐终于来了。」
「咦?」
伯父手指着停车场的入口,代客泊车的人员挥舞着钢笔型手电筒,利用灯光打着暗号。
所谓的代客泊车,就是驾驶员给停车人员小费,请他们帮忙把车停入或开出停车场,在许多的大型剧场、饭店或是餐厅都会有像这样的服务。
小圆的爸爸大概事先给了他们小费,请他们在小圆和她妈妈抵达时知会他一声吧。
「走吧,一起去迎接小姐们吧,春日。」
「啊,是。」
我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上流阶级的人物似的,心里有点儿紧张地去迎接小圆和她妈妈。
小圆披上了那件淡蓝色的短外套,港湾上明亮的灯光,将之烘托得宛如天使身上的羽毛般闪烁着光芒。
「没想到会是在西雅图穿上这件外套。」
我压抑兴奋的心情说道。
「真的,连我也没有想到会是在这儿穿上这外套。」
「什么事没想到呀?」
伯母一边拿小费给泊车人员一边说着。她和小圆一样有对性感的眼睛,正温柔地凝视着我们。
「没有啦没有啦,那是我们的秘密啦。不可以告诉妈妈的。」
「是吗?」
我和小圆因共有了这个彼此之间的小秘密,轻轻地吹了口气。
然后我带着小圆她们进入船内,这次我将扮演为她们拿取外套的绅士。
小圆的外套里,穿了一件大胆的晚礼服。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件晚礼服,那也许是伯母为了突然说要来西雅图的小圆,慌忙中为她准备的吧,要不就是她父母去年夏天到欧洲公演时,从那里带回来的礼物吧!
那是一件低胸开V字领的……
她那丰满的胸部,对我而玄是不难想像的……
「喂,干嘛……」我从小圆那里接过外套时她小声说:
「在我父母面前耶,眼睛色眯眯的。」
「笨,笨蛋!……」小圆大声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
「没什么啦,爸爸。啊,也给我和妈妈香槟吧!」
「是的,来了。」
那天的晚宴真是太棒了。
在与女儿相聚而感到高兴的双亲面前,小圆似乎也暂时将光的事忘却。
小圆对喝醉的她像猫咪般宠爱的爸爸开着玩笑,又和妈妈热烈地聊着东京的流行服饰。
这样的她,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刚刚脱掉外套时的小圆,看起来是那么地成熟,现在的小圆却又展现出少女般的笑容……,虽然说在父母面前当然是这样。
这时因为有快艇回到船坞,稍微起了点波浪,我们搭乘的船也随之微微倾斜。
「喔~!」我抓住桌角,试图取回重心。 这时候,小圆的手覆上我的,并紧紧抓住。我慌张地偷看了一下小圆的父亲。伯父正兴致勃勃地在和伯母说话。小圆像是看透我的心似的,用那有点儿坏坏的眼神轻声道:
「恭介,别这么害怕嘛!」
我故意急促大口地呼吸着,然后趁机和小圆十指相交互寇双手。小圆有些怪怪地吹了口气。
好幸福。小圆的一切都这么地惹人怜爱。也许是原本平稳的船摇晃起来,加上时差的关系,让我晕醉得好舒服。
不过隔天早上,我们就想起到美国来的真正目的了——那就是,确定光是否安然无恙。
但此时,我们得到了一个另人意外的消息。
光所疼爱的猫咪,在她纽约的房间里,触电死亡了。
光因为刺眼的亮光而惊醒。
虽然不清楚在亮光的那一头是否有什么事发生,但是可以感到自己处于危险当中。
拼命地想集中视线,虽然光感到相当刺眼,但其实光线并不强。有人很大声地将门打开。又突然打开仓库的灯。光从睡眠中一下子被吵醒,才会觉得那道光特别刺眼。
不过察觉到自己身处的危险,却是一点也没错。
三个大块头的男人站在门口。穿着黑色羊皮短裤。那是想忘也忘不了的东西。
不过这一次他们都把头上的滑雪帽拿掉了。
年纪都还蛮年轻的,大概只比光大一点。可是种族却完全不同。南美洲人、白人和黑人,不过三个人的嘴角都浮着猥亵的笑容。
其中自人手上拿着汉堡的包装纸袋,那大概是要给光填肚子的吧!但光很明白他们并不只是为了拿那个来而已。
光住在纽约,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在这条每天都会发生多起强盗案的街上,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
光决定要做出对付此种状态的策略。
如果被强暴了,就自杀吧!
让自己的兽性觉醒吧!
光,准备战斗吧!
光的体内怒火沸腾,就要爆发似的,气势汹汹地用英文说道:
「不要过来,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为什么要抓我?这绳子怎么解不开!离我远一点!不要靠近我!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的!」
南美洲人不晓得说了些什么,从白人的手上抢过汉堡往光那儿丢了过去。
那袋子正好丢在光的脸才掉到地上。整包全裂了开来,里面的汉堡、薯条和装满可乐的纸杯全都被摔倒在地。
那就像是暗号一般,男人们全往光那儿扑了过去。
光用被绳子绑住的双脚往攻击她的南美洲男人用力地踢了过去,但就在同时,她的后脑受到猛烈的撞击,然后黑人从背后将她抱住。光的鼻前刀光一闪,一把刀子正指着她。
白人露出凶狠的笑容,边玩弄着那把刀,还跨到光的脚上。光虽然全身使出蛮力,但要暴发出的力量却又被迫消逝。
「你们杀了我吧!杀啊!杀啊!」
光冷不防地朝白人的脸上吐了口口水。
那个男人却依然板着脸笑着,然后用手抹去脸上的唾液,再故意舔给她看。他用南部口音那种听不太懂的英文说:
「在这里,你叫得再大声也没有人会理你的。你就尽量地叫吧!」
那个男人用纯熟的动作再一次握紧刀子,将光身上所穿的羊毛衣从颈部一直线划开。
光穿着胸罩的丰满胸部露了出来。
那些男人盯着光乳白色的肌肤,就像杜柏曼犬品尝它的猎物一般,用狰狞的目光盯着并来回地舔着唇。然后白人将刀锋滑到光胸罩的前扣下。
光觉悟了,她打算如果自己被强暴的话,就自杀!她决定咬舌自尽。
就在此时,枪声响了好几发。
不只是光,那些男人也都愣住了,他们看到距离最近的地板已被严重毁坏了。
「莫妮卡!」
白人往门口的方向回头看,然后叫道。
一个年轻的短发女人正拿着枪站在那里,褐色的肌肤、绿色的瞳孔、还有南美洲人那股热情的味道。
「我就知道会是这种事!你们这群废物!」
光比较听得懂这个叫莫妮卡所说的英文,也许是因为莫妮卡在纽约比较久的关系吧,也或许是她和光一样认真地学习过,在街道上要如何与他人交谈吧!
「嘿,要我把你们都扔到哈德逊河里去吗?」
她说话的口吻与气势完全压过那三个男人。于是他们放弃了。苦笑着说:
「莫妮卡,只是开个小玩笑罢了嘛~。」
「你没看到吗?她的身体都快冻僵了。男人的『那个』是最能取暖的嘛。」
男人边说着边离开光的身体站了起来。接着莫妮卡又挥着枪要他们出去,男人们尴尬地笑着走了出去。
光从头到尾一直注视着莫妮卡。
莫妮卡在看不见那些男人之后,才慢慢地回过头来凝视着光。并亲切地对她说:
「药效大概是太强了吧!假如你再继续睡下去,打算耶诞夜再把你叫醒的!」
「今天是……?」
「耶诞夜的前一天。」
「我不会谢你的。」
「谢就不必了,因为这是交易嘛。」
「交易?」
「是啊……小星星。」
光全身再度打了个寒颤,就像刚刚在那些男人面前时一样。
我们得知光的小猫触电而死的消息,是在船上举办PARTY的隔天。
那距离小圆在〈FAME〉的BBS板上看到《Bye Bye, <STAR☆>》之谜,也已经五天了。
这项新闻,和平常接收到的新资讯一样,在小圆使用麦金塔电脑上<FAME>的网站时,出现在萤幕上的。
但这样的消息有时也会和一些不重要的情报混在一起。
《一只猫咪因为触电而死于一位日本女孩在格林威治村的住处,这起案件已引起日本动物保育协会的不满》
小圆马上寄了一封E-MAIL给提供情报的人。
同时在电脑网路上的人非常的多,所以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回音了。
小圆读那封英文信时,脸色突然变得很苍白。
《有一对老夫妇就住在那位女孩的对面。根据他们的陈述,那天早上,那位女孩原本要寄放一只猫咪在他们那儿的,可是后来她没来寄放,人却不见了。他们每天都可以听到猫咪的哭叫声,但因为门被锁了起来,也只有爱莫能助了。有一天他们听到猫咪凄惨的哀嚎声,没多久突然又停了,他们想来想去,没有办法只好通知动物保育协会来处理。不过当警察抵达现场、敲开房门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小圆问那个人知不知道那间公寓的地址,他很热心地帮忙查寻,然后用E-MAIL告知小圆。
……没错,那就是小圆所知道的光的地址。
她立刻拜托她爸爸帮忙筹备前往纽约的机票,然后我们将才解开没多久的行李又再度装回行李箱去。
我们到达纽约的拉格帝尔机场时,已经是晚上了。摩天大楼耸立的曼哈顿岛上,仍然到处都挂着耶诞节的灯饰。
陈旧的收音机正传来约翰·雷诺的「HAPPY·CHRISTMAS」。 咦!这首歌,今天已经是第几次听到了?
光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跟着哼唱了起来,这是她最喜欢的歌曲。以前她常听小圆用钢琴弹这首曲子,从那之后只要一到圣诞节,她就会听这首歌。
一时之间,光又想起当年在日本,自己的房间里听着这首歌时的情景。她马上摇头,拒绝自己再去回想过去,因为想起那些温馨的回忆,就会注意到自己是孤单一人在纽约努力生存的现实。
「你不用跟我客气。」莫妮卡说。
因为那一次,她带来了收音机和立灯。
在那个昼夜不分的仓库里,温暖明亮的白炽灯泡与音乐就是光收到最好的礼物。
光虽想勉强挤出点笑容,但是怎么努力就是笑不出来。
真笨哪!光!
原谅了莫妮卡……又能如何呢?
莫妮卡在光被同伙绑架之后,曾经三次拿餐点来给她吃。
刚开始她也只是生硬地说着话,粗鲁地将简单的食物摆着而已。但后来,可能是被光毅然的态度影响吧,渐渐地就和光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起话来。
不过当光一问起:为什么要抓她来,或到底有什么目的……等等,她就会说一句: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就再忍耐一下吧!」然后便离去,留下光一个人。
尽管收音机里的音乐和立灯的亮光,能够为她解解闷、消除些孤单,但心里依然非常地难受。不过和莫妮卡讲过话之后,心里那种不知何时会被撕票的不安,也稍微减弱了许多。但是最近光不论是睡着还是醒着,都不停地叮咛自己千万别忘了台词,这种状况真的搞得光自己非常地累。
台词指的就是在音乐剧「亚特兰提斯」中,她所饰演的角色——岛上姑娘的台词。光就是因为烦恼这些台词,才想要去墨西哥旅游的。
在这出音乐剧里,她爱上统治整个岛屿的阿特拉斯神,而向他的未婚妻爱拉女神坦诚告罪。
「啊~我所景仰的爱拉女神啊!请你原谅我。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这个错误,就算永远被这块美丽的陆地所遗弃也无法弥补。……但我还是持续地犯着这个错误。爱拉女神啊!即使我化成了海草的屑末,依然会同样地深爱着阿特拉斯神——」
在光的潜意识里,爱拉女神就是鲇川圆,而她水远爱慕的阿特拉斯神就是春日恭介。
传说中的亚特兰提斯大陆——
根据希腊的哲学家布兰顿的记载。
距离现今约九千年前,波塞冬海神在太平洋与大西洋的正中央开拓了这块大陆。
之后,他与岛上的女孩结婚,并生下五对双胞胎儿子。然后将陆地分为十块区域,让这些孩子们各自称王。
他给了最年长的双胞胎中,第一个出生出的儿子最大的土地,并让他继承整个大陆的王位。
他的名字,就是阿特拉斯。
亚特兰提斯大陆的名称,就是由他的名字而来的。
整块丰沃的土地完全受惠于大自然,但这同时也是诸神与人类堕落的开始。倘若引起万能之神——宙斯发怒的话,一夜之间,大陆将会全部沉入大海里去。
而音乐剧「亚特兰提斯」就是以这个古老的传说为故事主轴。
光所扮演的角色,是阿特拉斯所统治的岛上的一个美丽女孩。有一天,在神秘的森林里,她与阿特拉斯邂逅了。两人很快地便坠入情网,并受到森林中的精灵们的祝福。
她的名字叫作苏菲娜,和岛屿上最娇艳的花同名。
可惜的是,他们的恋情坎坷,注定没有结果。 为了要安抚由原本潜伏于海底一年一次将浮现而出的海怪,苏菲娜被选为奉献给海怪的活祭品。为了维持这块丰沃的土地,活祭品的供奉,自然而然地成为一项重大的事。
这个仪式就连波塞冬海神都赞同,更何况是其他众神、而人类们当然也就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但是阿特拉斯和苏菲娜已陷于热恋之中。
为了珍惜、把握这仅有的时光,他们沉浸于两人的世界里。然而他们注定要被拆散的这个残忍事实依旧存在着。
阿特拉斯的未婚妻是由他的父王决定的。
她是叔父的女儿,也是掌管「美」的爱拉女神。
她只要笑一笑,就连波涛汹涌的海浪也会马上风平浪静。只要她定神凝视,就算再狂啸的暴风也会马上转为徐徐微风。
爱拉是众神心中的宝贝,也是人类——尤其是年轻女孩们——最景仰的女神。换言之,她是大家心目中最理想的女性,也是所有赞美的对象。
因此,爱拉对于阿特拉斯爱上人间的女孩,刚开始总抱着宽容的态度。
她始终如一的沉稳笑容,更赢得周遭每个人的尊敬与爱护。
但不知不觉中,阿特拉斯已经无法回到她的身边。
于是,美丽的爱拉女神决定展开报复。
她的复仇计划并没有直接描准苏菲娜,而是让岛上所有的花朵都枯萎死去,让女孩之间流行传染病,让她们年轻貌美的肌肤突然变得丑陋且浮肿。
岛上无法忍受的人们,全都责怪那个原本应该被当作唯一攻击对象,却反而全然没事的苏菲娜。
她爱上阿特拉斯并没有罪,而阿特拉斯爱上她也没有罪。
但如果一切的灾难都降临在人们自己身上,那么他们的观点就会完全改变,连之前曾祝福她的人们也都无情地弃她而去。
人们趁着阿特拉斯入眠的时候,将苏菲娜带了出去。打算在太阳升起之时,将她抛入大海中。
就在此时,爱拉出现了!她美丽的眼眶中浮着泪光说道:
「如果我是你就好了。如果我能像你这样爱着阿特拉斯就好了。……对不起,苏菲娜。」
这时女孩突然明白,美丽的女神和自己是一样的,一样为爱受着苦。因此决定,自己跳到海中当祭品。
一直到这里都还没有任何台词,只是当着阿特拉斯当的对象,以舞蹈表达情爱的苏菲娜一角,唯一的一句话:
「啊~我所景仰的爱拉女神啊!请你原谅我。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这个错误,就算永远被这块美丽的陆地所遗弃也无法弥补。……但我还是持续地犯着这个错误。爱拉女神啊!即使我化成了海草的屑末,依然会同样地深爱着阿特拉斯神——。」
「我输了。」
爱拉回应的同时,女孩已投海献身了。
光就如同自己所饰演的角色——苏菲娜仰慕女神的心情般地仰慕着鲇川圆。若背叛了鲇川圆的话,便会因罪恶感而受到良心的苛责,但另一方面却又忘不了春日恭介。
这样的想法,在半年前的夏天,和久未见面的恭介在东京再度相遇时,变得愈来愈强烈了。
那时他们俩为了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共度了一夜。
虽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也不足为奇。不,应该说:正因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让光对恭介的思慕更加深陷了。
之后回到纽约,光为了将恭介忘掉,才会开始参加各种课程。
也因此才能有机会参与「亚特兰提斯」的演出。
但讽刺的是,第一次获得的台词,竟和自己不想再忆起的过往相互重叠。
练习中,每次当她进行到台词的部份时,就会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仿佛之前演得栩栩如生的过程都是假的。
因此朱里才会担心她、劝她到墨西哥去散心。
因宇宙之神宙斯的惩戒,亚特兰提斯大陆沉至海底。但岛上的文化却因为幸存的人们,而在南美洲及欧洲继续留传下来。然而,在墨西哥的岱瓯堤沃肯遗迹里,有三个以「太阳金字塔」为首的尖塔;留下这些遗迹的岱瓯堤沃肯人和传说中的亚特兰提斯大陆的人们有着微妙的共通点。
「哎呀,虽然我不清楚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系,不过,站在那金字塔上幻想自己是那个与神相恋为爱而牺牲的女孩,说不定就能够回复为原来的光喔。」
安西朱里如此鼓励着光。
「与神相恋,为爱而牺牲的女孩……吗?」
约翰·雷诺的歌曲不知在何时已经唱完。原本想要鼓励自己的玩笑话,奇妙地回荡在仓库里。
光突然感到寒气逼人,而潜进睡袋中。
仓门却传来敲门声,一共三次。这是莫妮卡的暗号,接着便听到有人拿起钥匙串开门的声音。
「我可不想让人把我和那些男人混为一谈。」
当莫妮卡提出要用敲门声来作为暗号时,如此解释道。她的脸上显得点儿困扰、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神情。那是她第一次展露她那种年纪应有的笑容。
光这才发现莫妮卡的年纪似乎和自己差不多。
「这是火鸡三明治,还有蚬肉汤。」
莫妮卡边走进仓库边用飞快地英语说着。
「这样好像还是太少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圣诞节起码也要让你吃到火鸡才行!」
光睁大眼睛,缩了缩脖子。
虽无意说谢谢,却也没有挖苦人的意思。何况她也不希望莫妮卡马上就离开。
「莫妮卡,……你…不是在这里出生的人吧?」
光克意地找话题,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怎么说?」
「你说话的方式,虽然是纽约人的语调。但总觉得有点不太一样。」
如果是道地的纽约人,说话应该是更没有感情的。
光虽想这么说,但还是打消了念头。
「是不是有乡土味?」
莫妮卡并没有发觉任何异状,只是把蚬肉汤端到光的面前,可能是刚买回来的吧,一打开塑胶盖时还有水蒸气冒上来呢。
「也不是啦,只是英语的发音感觉上像是努力学过的……。」
「是啊!」
「什么?」
「你说得没错,我认真学过的。」
「为什么?」
在美国,不会说英文的人相当的多。
也许是因为这些移民们原本特有的民族性吧。他们也不管英语是共通语言,只在移民群中,和自己母语相同的人自组成一个小小的社会,过着不和其他的国家、文化有所交集的生活,这种人其实蛮多的。
但如果想在美国社会中枢生存的话,英语当然是不可或缺的语言。不过若是想要讲一口纽约客般的都市英文,没有像光这种拥有非常大的目标是学不来的。
「你说为什么呀?」
莫妮卡重覆了一次光的问题,有点难为情地笑了一下。
「或许,……和光你的理由是一样的吧。」
「咦?.」
「我在你的房里有看到〈FAME〉的BBS板萤幕,让我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这么说,莫妮卡,你……演过音乐剧?」
「算是啦,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这种肤色,能演的角色不多就是了。」
「这你和我是一样的。不不不,或许还更加地不利呢!」
「啊?」
「因为音乐剧的剧本里出现东方人,也才不过是最近的事嘛。」
莫妮卡说出光自己截至目前为止从未想过的事,让光有点儿呆然。
由于南美洲人的身份,而保受差别待遇。而身为日本人的光,却在莫妮卡身上感受到比自己本身更大的被疏离感。
莫妮卡也比以前对光的存在感到更加亲近,才会脱口说出那些话。
「光,对不起,……你好不容易才获得这个试音演出机会的……。」
「咦?」
一瞬间,光的心中突然受到非常强烈打击。
「莫妮卡!你知道试音的事?」
莫妮卡有点儿慌乱的样子,但立刻又露出锐利的眼神站了起来。然后说:
「圣诞快乐,光。特地为你准备的火鸡三明治,你就尝一尝吧。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她简单说完,立刻快步往门口走去。
「等一下!莫妮卡!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试音比赛的事?你们……你们抓我来这儿和音乐剧的试音比赛一定有什么关系吧?莫妮卡!」
但是莫妮卡像是强迫性地打断光的声音似的,用力地将厚重的门关上,并用钥匙锁了起来。
光的全身再度被寒风包围般的感觉袭击。同时新的不安也涌上心头。
难道说把我抓来……
……真的和这次的试音比赛有关吗?
如果真是这样,
那朱里……朱里不也很危险吗!
光虽然被绳子绑着,但莫妮卡重新绑过,让光的身体较容易活动。所以即使手腕依然被绑,但仍能将汤拿起来端到嘴边喝。
她以口就碗,嘴唇附在蚬肉汤的碗边,那白色的液体已经没有任何水蒸气冒上来了。
——朱里!
从收首机里传来福瑞特·阿斯提亚的圣诞歌曲,但是此刻的光,已经没有心情再去聆听那美妙的歌声了。
「就是这里,请进。」
安西朱里像是在招待客人进自己房里似的,打开光的房间大门。
我跟在朱里和小圆的后面,有种看见不该看的东西的心情,……有点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
其实,也没有什么。
只是……半年前在东京,从三年前来的我和光,曾一同渡过危险的一晚。
并非突然意识到这种事。
只是……觉得好像……,
房间里充满了光的味道罢了。
何况……更何况我们如此冒失地闯进来,……总觉得不大好。
「恭介?」
「嗯?」
「你怎么了?怎么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啊?那、那有哇。谁、谁说我坐立不安的?」
「那你就不要一直东张西望的嘛!难不成在找光会不会有掉在地上的内裤?」
「喂,喂喂,小圆~!」
小圆和朱里俩相互看了一眼,小声地笑了起来。
「恭介呀,原来你会怕小圆啊。」
朱里坐在向外凸出的旧窗户边,被牛仔裤笪袅着的长脚交叉盘腿坐着,顺手将CD放进音响里并按下PLAY。
有点令人怀念的圣诞歌曲流泄而出。
「哇~~是福瑞特·阿斯提亚耶!」
朱里好像很喜欢这一首歌,轻声地哼着。
我和小圆从拉格帝尔机场一出来就马上去找她,请她带我们来这里。
虽然我们跟她道歉:
「难得的圣诞节耶,真不好意思!」
但她却回答说:
「没关系,反正昨天的平安夜已经热闹过了,今晚就乖乖地听音乐好了。」
虽然朱里的确说过她的年纪跟我和小圆差不多。
但是个子却快和我一样高。
感觉上她在这里应该生活好一段时间了吧。
好像比我们年长了好几岁。
不过朱里可能常常听光聊起小圆的事吧,所以才会一见面就说:
「哇~眼睛真的水汪汪耶!小圆,你和我想像中的一模一样!」
那两个人居然马上就打成一片了。
尽管如此,她们对于光这件事的想法却是抱持相反意见的。
当小圆说:她觉得光一定是被卷入了什么事件的时候,朱里一脸惊讶,像珠莉亚·罗勃兹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拜~托~喔~小圆,你是音乐家吧?怎么像那种超级喜欢看推理小说的文艺少女呀!」
我想她大概是觉得光除了会去墨西哥之外不会去别的地方了吧。
「你看,这个房间里头一点儿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耶?小圆你想太多了啦。」
朱里一边把音响里的CD拿出来,放入别张,一边说着。
小圆没有回答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在房间四处环顾着。
「唉,JG真是可怜啊。……啊,对了,JG是光养的那只猫的名字。」
「嗯,我们知道。」
我代替小圆回答。
「它是在哪里死的?」
「那里。……不是有一个旧烤炉吗?它心情不好的时候,连披萨也没办法烤呢。那电线也很旧了,光跟房东提过好几次,要他请人来修的……。」
朱里说,光没有看到那只猫的尸体真是太好了。听说JG死的时候是被电起来电死的,不过动物保育协会已经将它厚葬了。
光的房间整理得很干净。
沙发和床等等看起来都相当地旧了,那些大概都是从跳蚤市场买来的吧。
不过她真的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
她用可以重覆清洗的床单或是民族色彩的布料盖了起来。
整治成一个非常有光的味道的舒适空间。
总之……我想她是一个非常值得称赞的女孩子。
单独一人……在纽约这热闹又繁华的街上生活。
不坚强一点不行吧!
哪像我…没认真想过就跑到波士尼亚去,结果自己又任性地独自心情消沉……。
真是没有用……。
小圆不知何时已经在床上坐了下来,开始敲打着电脑键盘了,那部电脑是原先就摆在那里的。
她大概是想叫出〈FAME〉吧!
不过,我总觉得小圆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小圆……小圆她正看盖逼间充满光的孤独和梦想的房间,不由得……总之…换句话说就是……唉…我也不太会形容……
小圆可能是觉得这种时候,偏偏没能陪在光的身旁。
觉得很伤心、很难过吧……
「小圆……。」
我将手搭在一直对着萤幕、沉默不语的小圆肩上。
她的肩膀微微震了一下。
「恭介……」
「嗯?」
「光。……在这,……在这个房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啊,啊……」
小圆轻声啜泣起来,边哭边盯着不停变化的电脑萤幕。
「那么,键盘就先放在这里吧,如果有什么事我们再连络就好了。」
朱里也许是比较有观察力的类型吧,可能不想打扰到别人,站了起来,和我对看了一眼,露出一丝不知所措的笑容。
「光这家伙,品味很不错嘛!」
她将在手上玩弄着的CD放进音响里,重新设定后,然后将广播切换成CD后就出去了。
房间里原本播放的圣诞歌曲,现在已经换成高音萨克斯风所吹奏的混合爵士乐了。
我紧靠在小圆的身旁并搂着她的脸颊,手上感觉到她的泪水滑落下来。
我不知道该对现在的小圆说些什么,只是一脸呆呆地望着床边的「东西」。
小圆从刚刚……从进屋子之后,就一直不愿正面看那样「东西」。
它就是——泰迪熊闹钟。
这个闹钟被孤零零地丢在房里。我现在才明白小圆的推理——光真的出事了……。
小圆一动也不动,若有所思地敲打着键盘。
没有多久,萤幕上出现了〈FAME〉的BBS电子揭示板。
《有人认识H·HIKARU吗?〈泰迪熊〉》
我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小圆都是使用〈泰迪熊〉这个名字出现在网路上,而小圆和光两人也都是用这种方式在连系着友谊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窗外已飘起了雪。
我和小圆无法在这里过夜,我们将电脑和CD音响关掉后就离开了。
外头真的是寒风刺骨啊。
忽然间我想起了小圆她爸爸说过的话。
「这里毕竟是美国,如果无法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天地,那一定会过得很辛苦的。」
为什么那时候我会想起这句话呢?其实我自己也说不上来。
或许是想到光一个人在美国努力奋斗的情景吧!
也或许是这条街上弱肉强食的独特魅力吧!
我们搭乘来自格林威治村的黄色计程车。
向司机说明着我们预定的旅馆名字,他的肌肤是红褐色的、身材魁梧、用着我们听不懂又饶舌的英文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
小圆马上告诉他我们旅馆所在的街号,于是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就发车前进了。
果然,在这种国际都市里,大概只有数字才是真正的共通语言吧!
隔天早上我接到一位自称是朱里的朋友的日本女孩的电话,她哭着说:
「昨晚,朱里被袭击啦……!」
我们吓得跳了起来。
由于昨晚下的那场大雪,窗外已然是一片雪白了。
第三章
我们所住的旅馆,就在第六街和第三十四街的十字路口,再往北走的地方。
我们日本人一般说到「纽约」,就是指曼哈顿岛这个狭长的的大块区域。
好几座剧场比邻而立的百老汇,正位于整座岛正中央的纵贯大道。
而它的核心就是纽约时报广场,嗯,也可说是整条路的中心地带。
那里以北,就是中央公园。它常常被拿来作为电影的背景舞台。
然后更往北边一点,是非常危险的哈林区。不过,对于喜好黑人爵士乐的人来说,就像是故乡一样的地方。在旅游手册上,有一个叫做阿波罗剧场的地方,现在似乎仍是多数黑人艺术家聚集的场所。
另外,由纽约时报广场往东走,则是联合国大厦。而沿着百老汇往南走的话,就会看到电影「金刚」里有名的帝国大厦。
再过去就是纽约大学所在的华盛顿广场,正是许多学生和艺术家所居住的格林威治村。这便是时髦的服饰店与画廊并列的苏活区。而附近则是被称为「小义大利」的义大利人居住区和唐人街。
再继续往南走的话,就是世界贸易的金融中心——华尔街,还有可以看得到自由女神像的炮台公园。
我和小圆的旅馆就在这条路靠中央的位置,通知我们朱里出事的那个女孩,一听到这个地方也马上说:「我知道了!」,然候火速赶过来接我们。
我们匆匆淋浴后,便跟着她往纽约东区的低收入贫民区,也就是朱里的公寓去。
「让你们担心了。」
她意外地有精神,笑咪咪地看着我们。
不过她的笑容看起来却有点疲倦,看她抱着两腿蹲坐在摇椅上的模样,我想昨晚她一定是哭到天亮的吧。
根据她的朋友言词,坏人好像有两个,是在半路上突然袭击朱里的,对方为了让她昏厥,给了她几拳。不过,刚好有车子经过那里,朱里大声地喊救命才逃过一劫。
「你没事吧?什么都没吃对不对?我来做一点吃的吧?」
「谢谢你,小圆。我现在不想吃,比起肚子饿,我现在更耽心的是他们留下的那句话:『你也给我小心点!』……。」
「咦?」
「什、什么意思啊?」我和小圆吓得对看。
「攻击我的人常在这条街上徘徊、游荡……但好像也不是街上的混混。」
「你说什么?那意思是……」
「嗯……虽然因为太暗,没看清楚长像,……不过袭击我的那个人,确实了一句『You too』。」
「『You too』?……也就是说,你也会遭遇相同的事的意思吗?」
「那就是说,朱里会和光一样罗?」
「我不知道。」
「……朱里」
「不过,小圆。似乎也没什么其他的可能了……小圆,就像你说的,光果然是出事了……而且,我、我也会发生相同的事。」
朱里也许是想起昨晚恐怖的情景,身体不禁微微颤抖,开始呜咽了起来。
我握紧小圆的手。
「但是,为什么光的事会和朱里被袭击的事扯上关系呢?」
我和小圆同时对看了一下。
「恭介。」
「嗯?」
「我想是和音乐剧的试音训练比赛有关吧!如果提到光和朱里的共同点,就只有这个了。」
我也有同感。
朱里边掉着眼泪,也边点了好几次头表示认同。
「报警了吗?」
小圆这样问起时,朱里的朋友便代替她回答道:
「昨晚已经报警了。」
「没有任何消息吗?」
「嗯。」
「小圆,小心一点,……你还是不要牵涉太深会比较好。」
朱里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和昨天带我们到光房间时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尽管如此小圆仍毫不犹豫地说:
「光如果真的有事……在发生的同时,我就已经被卷入事件中了。」
几小时后,小圆的麦金塔萤幕上出现了这样的讯息。
《我是在航空公司上班的人,二十二日前往墨西哥市、下午班机的乘客名单上发现有名为H.HIKARU的乘客。》
「你是说咖啡网站吗?」
我如此反问小圆时,地下铁正好开进车站月台。
「是啊。虽然我曾在某个杂志上看到过,说旧金山也有这样的店,不过是不是和这里的咖啡店一样,我就不知道了。恭介,到了,下车吧!」
「啊,啊~!」门一开,两个头往上仰的年轻黑人走了进来,而我们刚好要下车。月台墙壁上挂了一个看板,上面写着「华盛顿广场」。
这里就像是学生聚集的格林威治村的玄关入口,几个街头音乐家正在吹奏着萨克斯风和单簧管。
以前曾在书上看过,他们其中几人是真的在爵士俱乐部中工作,是真正的职业演奏家。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从前练习惯了的地方和有默契的伙伴之间的集会,有时候还是会聚在一起做街头表演。
就像聚在「Abcb」的朴先生他们那样,也许做音乐的人,「兴致」对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吧。
不知不觉中我也渐渐地喜欢上,这条弥漫着浓郁艺术气息的曼哈顿街了。
「喂,喂~小圆!这个叫咖啡网站的,到底是什么啊?」
小圆好像到现在都还发觉街头首乐家的存在似的,只是转动面前的铁格栏栅走出月台,并迅速地步向阴暗的楼梯。
「嗯~简单来说,就是聚集许多网路族的地方。……算是网路工作的出租场所吧?」
「网路族?」
「总而言之,就是经常透过电脑互相交换情报的人。他们常会聚集在像这咖啡厅。」
「哇~好像社团喔~。」
「噗……」
小圆终于展露久违了的笑容并将手伸向我。我握住小圆的手,一块儿走出地下道。格林威治村古老的街道上,已被片片白雪悄悄地覆盖住了。
消息指出叫做H.HIKARU的人已经出发前往墨西哥了,这已确定是事实。我们曾打电话到航空公司去确认过,这个人也确实是female——也就是女性。
小圆马上回E-MAIL给提供情报的人,并向他(她)致谢。
没多久,对方(不知是男是女)也回了信来《我们到平日常去的咖啡馆见个面吧!》。于是,我和小圆决定去见这位叫做「奇鲁奇鲁米奇鲁」的人。
「在这里!『司普尔文』咖啡馆。」
我们经过一家旅游手册上一定会记载,叫做「费加洛咖啡」的老店。小圆小声地如此说道后,便在一间小小的店门前停住了。然后,不知为何地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嗯,果然,这家店的名字就叫这个名字。」
「什么?」
「司普尔文这个名字的意思呀,是骇客之间流行的一种游戏。在网路上,大家都会编造一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物性格,比方说,进入政府的重要网站时,就利用大学教授的名字来发表意见。」
「怎么这样?这样不大好吧?」
「不一定啦,要看情形。不过,一般而言在惹出大麻烦之前停手,是骇客的常识。虽然在日本,印象中所谓的骇客,就是指会随意侵入别人电脑做坏事的人;但是在美国啊,我们把这种人称为爆竹。」
「爆竹?」
「是啊,所谓的骇客并不只限于网路,喜欢玩电脑的人或是程式设计者,都会自夸地说:『我们和爆竹是不一样的喔!』。」
这样说来,最近在美国常发生利用电脑从事高层资讯犯罪,之前曾看过,有一个骇客因推断出犯人行踪而立了大功的报导。
我跟着小圆进入这个狭长的咖啡店。
「司普尔文」咖啡馆和我想像中「网路族聚集的地方」完全不一样,意外地时髦吗?感觉上倒像是「知识份子聚集的地方」,气氛很不错的地方呢。
入口处有一个很大的圆形桌,上面大约摆了五台电脑,几个像是学生模样的人正边喝着咖啡,边敲着键盘。
里头的柜台上也有好几部电脑,其中一部电脑前还坐了个莎朗史东味道的金发美女呢。
「恭介,这里气氛不错吧?」
「哈哈哈……嗯,不错不错。」
我有点应付地笑了一下,小圆把我拉到靠墙边的桌子旁。
「像这样的店啊,光是在格林威治村就有二十几家!」
「哇,二十几家!」
「嗯,因为是由咖啡馆流传到咖啡馆的地方消息。所以啊……。」
「喔,所以叫咖啡网路呀。」
「没错,在这个地方发生的一点小事,都可以利用INTERNET将周遭的讯息传送到海外去。」
「也就是说……这不就和以前大家在『Abcb』的交换笔记一样吗。客人之间的(最近就连爱情宾馆都有放呢)。」
「交换笔记?」
我并没有故意搞笑的意思,可是小圆已经在店里笑弯腰了。
「喂喂,喂~小圆。」
我不好意思地走向柜台,向正玩弄着笔记型电脑的黑人女子要了两杯浓缩咖啡。
原本坐在我背后圆桌旁的男子突然站了起来。
哇…虽然个子比我高一个头,但是蛮苗绦的,……不过感觉上好像经常在锻链身体的样子。
总之,虽然是个男的,却没有什么男人味!
他原本紧闭的双唇,突然浮现女人的腼腆笑容,并用流利的英文说:
「嗨!你就是〈泰迪熊〉吧。因为你写说会有两个日本人,所以我一看就知道了。我是〈奇鲁奇鲁米奇鲁〉。你们好。」
这个人……看起来似乎是个很开朗的人,但好像是有那种兴趣的男人。头发削得短短的,耳垂还挂了三只闪亮的耳环。
原来如此……,虽是男人却充满了女人味。所以是〈奇鲁奇鲁〉(男孩名)和〈米奇鲁〉(女孩名)吗。
「恭介,你在发什么呆呀?」
「什么?」
我慌张地接在小圆后面和他握手,并说:「Nice to meet you(很高兴认识你)。」
奇鲁奇鲁米奇鲁轻轻地眨了眨眼后,(可能是我太多心了)竟用他有点汗湿的手用力地……紧握我的手。
……算了。
奇鲁奇鲁米奇鲁那方面的兴趣就暂时不研究了。
我们因为他的帮忙,而得到了不少的情报。
从一开始他就聚精会神地听着小圆描述光失踪的整个经过。
光对她的一位女性朋友说她想要到墨西哥去。
所以那个女孩才会拿机票去给光,光一直在房里等,结果还没等到她来,人就先消失不见了,这是疑问之一。
然后是叫作JG的可怜小猫,被单独留在房里,因意外触电而死亡。
也许因为他非常专心地听着小圆的描述,让小圆对他变得相当信任,连以前小圆送给光的泰迪熊闹钟被遗留在房里的事也一并都说了出来。
「OK,〈泰迪熊〉……嗯、不对,小圆,只要是我做得到的事,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奇鲁奇鲁米奇鲁如此说道后,温柔地握着小圆的手。还说他会在所有他知道的网站上发出关于光的消息。
而且这项消息将透过聊天的方式做最即时处理,几乎和电话联络的效果是一样的,他只要在BBS板上刊登光的事情,无论是在哪里看到的人,即使是一点琐碎的情报他们都可以马上传送过来。
像这样利用格林威治二十几家店的咖啡网站的人似乎蛮多的,不过他们大多是传送一些地方性的琐碎情报!
《〈HIKARU〉,是不是在演员训练班上课的那个日本女孩?》一个和光同校的男生问。
《忘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曾在〈FAME〉上看到『Bye Bye, <STAR☆>』这句话,不过从那天之后,就再没见过她的踪影了。》好像是光平日常去的咖啡店店员传来的消息。
另外也有一位在二手衣铺工作、初出茅庐的设计师说:《在她的皮革背后印上STAR☆的人就是我喔!》
也有现任警官说《如果那位日本女孩真的失踪的话,最好先向警方报案比较好。》
「报案啊……。」
实际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该怎么做才好?我和小圆也十分烦恼。
即使是确定光已经出事的小圆也非常犹豫要不要将事情弄得这么大,如果光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话,那岂不是她添了很大的麻烦?
不过,照警官的意见,我们应该先透过小圆在纽约的爸爸的人脉关系,然后再私下报警。小圆的爸爸在美国是相当有名的人,应该认识很多人。
另一方面,我们决定准备前往墨西哥。
二十二日抵达墨西哥的H.HIKARU,如果真的是光的话,往好处想,我们先前只是辛苦一点,来确定光是否安然无恙,就当作是到墨西哥观光也不错。
我们在格林威治村的一家小旅行社买了前往墨西哥的便宜机票。然后顺路到「司普尔文」咖啡馆,才知道发生了件惊人的事。
那时候,我们已经算是这家店的常客了。
所以我和小圆才刚进店里,奇鲁奇鲁米奇鲁(虽然他在航空公司上班,但是几乎都用这里的电脑工作。)当然很兴奋,但柜台的黑人女孩感觉也相当兴奋,她告诉我们:
「局势大转变了呦!好像连电视台都会来我们这家店采访呢。」
「什么意思啊?」
我听不太懂她速度飞快的英文,真是令人悔恨。小圆毫无障碍地就听懂了。(说过别再为这种事悔恨的啦~。)
「小圆,你看这个。」奇鲁奇鲁米奇鲁说。
然后带我们到电脑前,萤幕上出现的,是我们看惯的BBS板,不过多了一封E-MAIL上头。
《〈奇鲁奇鲁米奇鲁〉:
我也是来帮助这位从日本来、有志当一名音乐剧明星的〈HIKARU〉/〈STAR☆〉的。如果她真的在我最爱的纽约城里被卷入什么事件当中的话,那我会觉得非常伤心的。如果任何人有她的消息,请一定要立刻通知我。我将以一〇〇〇美元作为谢礼。〈艾尼塔·布拉雪〉》
「艾、艾尼塔·布拉雪?」我无意识地大声叫了出来。小圆和奇鲁奇鲁米奇鲁对看了一眼。
说到艾尼塔·布拉雪,她可是音乐剧圈里,一位超级有名的女演员。就连我这种对电影明星完全搞不清楚的人都知道她的名字。甚至在旅游手册里都会介绍:
「她是纽约市的荣誉市民」。
「不、不会吧?」
小圆惊讶的程度不比我少。她一脸不可至信地回头看着奇鲁奇鲁米奇鲁。
「虽说网路上常有人使用名人的名字……,但,我觉得她是正牌的艾尼塔·布拉雪。」
奇鲁奇鲁米奇鲁闪烁着他那深邃且充满知性的眼神说道。
他说英文的速度,我大致上还听得懂,而且他的发音非常清楚。「Why?」我反问。
「对美国人来说,一千美金是相当庞大的金额。只是将有利的情报传送给她,就会付钱的话,对普通人来说是不可能的。」
他说完,脸上浮出亲切的笑容。
「更何况,在美国还会有什么好事呢?」
的确是……
不论是奇鲁奇鲁米奇鲁也好,或是艾尼塔·布拉雪也好。
要是在日本的话,这真的是难以想像的亲切。能够为了别人做到何种程度呢?总之,这个、那个帮你做了许多的事。
虽然,美国人常被说是个人主义者,但,若是日本人遇到这种情形的话,几乎没有人会想和当事人有任何瓜葛的……。
尽管语言我只听得懂一点点,但倒是将美国人对人的亲切给记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店门被打开,朱里走了进来。
脸色看起来好像变了个人,或许是体格高大的原因吧,在远处时便让人感觉很有精神的样子。我们告诉过她经常出入这家咖啡店的事。
「到墨西哥的机票、拿到了吗?」
「啊~,嗯……。」
我们的便宜机票是由她的朋友那儿拿到的。
「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是吗。……那,我也一起去。」
「咦?朱里,你已经不要紧了吗?」
小圆边查看朱里的脸色边问道。
「谢谢你,小圆,我已经没事了。有没有什么光的消息……?」
站在我们旁边,对于我们用日文交谈,相当感兴趣的奇鲁奇鲁米奇鲁,一听到「HIKARU」这个字,马上插话说道:
「你们在说HIKARU事吗?她现在可是个大新闻喔!」
「你说什么?」
奇鲁奇鲁米奇鲁有点骄傲地让朱里看那封艾尼塔·布拉雪传来的E-MAIL。
「艾、艾尼塔……?」
朱里脸色大变,原本有精神的脸,突然,唰~地变得惨白。
「朱里!」
小圆赶紧握住朱里的手,因为她看起来就像是要贫血的样子。
「小、小圆……我没关系。」尽管她拼命地要露出笑容,但表情始终紧绷着。她似乎终于明白光已被卷入麻烦之中了。
于是,我和小圆送她一起回她住的公寓。这时,小圆突然说:
「如果朱里一起去的话,语言上应该没问题吧。」
「怎、怎么突然说这个?」
「墨西哥。」
「啊?」
「恭介,我……还是在这儿多停留一会儿吧。」
朱里惊讶地看着小圆的脸。
「小,小圆?」
小圆有点勉强似地笑了一下,……不过眼神看来相当坚持。
「我……总觉得光就在这附近而已。所以我想再留下来利用咖啡网路,查查看会不会有什么消息。」
「小,小圆?」
「墨西哥的话,你们两个去就好了。」
那时我也好,小圆也好,我们都还不清楚这个事件的重要关键在哪……我和朱里隔天出发到墨西哥的时候,咖啡网站的BBS板上出现了一封E-MAIL。
《救命呀!我是〈STAR☆〉》
光心里想着:「就到此结束了。」
她的全身被恐惧包围着,不时还激烈的抽搐着。鼻尖上感到好像有什么硝烟往上升,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后,便站不住了。
她眼前的电脑,已被子弹射得稀巴烂。她茫然盯着前方,等着那个用枪指着她的人开口说话。
「明明跟你说过,再忍耐一下就好了的。」
这个声音,让光意外地感到熟悉。不过这并不保证光的状况会因此而好转,再怎么说,莫妮卡毕竟是他们的同党。就只为了她提过的交易,她就不可能会站在光这一边。
「光,没想到……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用UNIX。」
光克意装出一脸严肃,然后回瞪莫妮卡。
好可怕!……不过,我绝对不会向她求饶的。
UNIX,虽是和IBM-PC或麦金塔并列的电脑,但一般的使用者几乎都无缘接触到这种系统软体。而COMMAD LINE(指令程式)方面也是极端困难的工作环境。
在史帝芬·史匹柏所导演的电影「侏罗纪公园」中,一名女孩只不过说了句「UNIX的话,我会用喔。」,就让周遭的大人惊异万分,可见有多困难。
光最近才发现仓库角落有台这种电脑。
仓库里到处堆满了装着衣服布料的箱子,这台UNIX应该就是用来整理这些存货清单的吧。
虽然莫妮卡松开她身上的其中几条绳子,却也无法在仓库里自由来去,除了让她身体无法动弹的绳子外,绑在她腰上的那一条,另一头还紧紧地捆在露出墙外的导管上呢。
只有在吃饭的时候那条绳子才会被解开,就连上厕所,莫妮卡都紧跟在她身旁。
但有一次光发现莫妮卡捆绑绳子的那根导管,有一个地方已经生锈了。
因此她决定不管花多久的时间,都要继续用绳子摩擦那个地方,好让绳子断裂。
光的心里一直担心着安西朱里。倘若自己被绑架的事真的和这一次的音乐试音训练比赛有关系的话,那么朱里跟着陷入对方魔掌、遭遇不测的事,也不难想像了。
光好不容易在莫妮卡拿下一餐食物来之前,把绳子给弄断了。
不过对她而言,使用UNIX,可还是头一遭呢。
因为平常就有一个人每天都在她的身旁使用这个。他就是光在纽约认识没多久的杉泽。
他曾在格林威治村里一家规模不大的旅行社打工。他流畅的英语,对于刚到异乡生活的光来说,给了确实的意见。
之后,两人很快地便熟络起来,直到万圣节前夕,两人终于发生关系。对光来说,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不过他几乎不回日本的。半年前曾回国久留的光,也变得没心情再和他见面。而他至始至终所使用的,正是UNIX。
「哈哈……这个很难操作吧。」
对于它说的话,能坦然地用敬爱的心情去请教他时,光和他保持着关系。但这话听起来逐渐像是自我炫耀的话时,光和他分手了。
「我还是第一次摸到UNIX的键盘呢!如果能让我再多练习一下就更好了!」
光突然改变态度地对莫妮卡说道。
莫妮卡一瞬间脸色显得相当愤怒,但随即将她的褐色头发往上拨,让心情平静下来后,又再度瞪着光。
事实上,她虽拿着枪指着光,但是到底该怎么做,她却愈来愈疑惑了。
像往常一样,她送食物来给光。小声地敲了三次门,不过很明显地光似乎正慌张地试图隐藏些什么。
莫妮卡急忙地打开层层大锁,举好枪后踹开了门。
一瞬间光全身僵硬。而且无法看清对方的脸。因为透进来的光被挡住。而取代这个的非常暴力地跳入莫妮卡眼里的是,UNIX萤幕发出的刺眼光茫。她就像攻击对她咬牙切齿的小动物般,反射性的将电脑给击碎。然后心里不知为何地想着:幸好其他同伴不在。
「光,你传了什么消息出去?」
莫妮卡把枪口对准着光说道。
「我说了,只是练习而已嘛……。」
「你不要骗我了!〈FAME〉吗?还是其他网站?我只要一查就知道了!快说!」
「好啊,那你来查呀!」
「仕么?」
「你自己说看一下就知道的啊!反正,莫妮卡……,我的命运不是早就掌握在你的手上了吗!就算我偷偷将绳子切断,……我终究还是有办法可以和外面取得连络,……更何况,你自己打一下电脑,不就可以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了吗?」
「光……!」
「去查啊!我是不会告诉你的!绝对不告诉你!不过,……不过,对你来说应该是很简单吧!至于我,要杀要刚随便你!」
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之后便沉默不语了。然后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哭!但眼眶里的泪水仍忍不住要掉下来。
莫妮卡没有回答光的话,只是将枪插进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便离开仓库了。
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很烦躁,粗鲁地锁了门之后,莫妮卡才发现自己的烦躁是从哪儿来的。
她自己也曾对一个大人物说了,刚刚光对她说的话。
「要杀要剐随便你!」
而这句话,正是造就她现在所有状况的起源。
就在不知道光已发生了那样的事、……也不知道她寄E-MAIL咖啡网站的事,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我和朱里两人来到了墨西哥城。
我们用一个大背包,装了几天份的换洗衣物,和一部奇鲁奇鲁米奇鲁借给我们的麦金塔笔记型电脑。
最近因为常到「司普尔文」,我多少也学会了如何使用电脑,觉得有必要随时和小圆他们保持连络,才带了这个来。
「恭介,好像在这边喔。」
「什么?」
朱里就在我前面,办着入境手续。
「奇鲁奇鲁米奇鲁他们航空公司的柜台呀。」
「啊,喔~~」
我想她可能是问过入境管理员的那个阿姨了吧。这位身材高大的阿姨,有着一脸亲切的笑容,她对我眨了眨眼。然后勾勾食指指头,示意我们过去那边。
轮到我们时,我走到她面前,说:
「Hi, How are you?」
她好像有点了解似地笑了一下,用卷舌的英语迅速地说了些什么。
「咦?」我充满疑惑,完全听不懂。不过朱里却回答她:
「Thank you so much. I hope so, too.」
「喂,她说什么呀?那个阿姨?」
那位阿姨做完入境检查后,我问朱里。
「呼~,刚刚我问她:国内的航空柜台在哪,她好像有点儿误会了。」
「为什么?」
「果然,墨西哥人就是鸡婆了点,她以为我们是新婚夫妇呢。」
「噗!拜托哦~朱里!」
朱里也跟着笑了出来。
久违了的笑容。被那位开朗、亲切的阿姨传染了些朝气也不一定。
自从她被流氓攻击后,我和小圆再也没见过她这样开朗的笑容。从纽约出发时也是,在飞机上也是,她总是绷着张脸。
好几次我想试着开开玩笑,可是她每次要笑的时候,笑到一半又笑不出来了。
「Excuse me?」
朱里到航空柜台,用流利的英语向他们打听H.HIKARU这个人物。
很不可思议地,她的英语,大致上的内容我竟然都听得懂。不过对方霹哩啪啦的回答,我可就完全不行了。
果然还是日本人自己讲的英文比较容易听得懂,不然的话……,我是说,如果是不同母语的人所讲出来的英语,会因为听不习惯也就不容易听得懂了。
反正……无论如何,都还是得透过朱里的说明才行。
果然,叫作H.HIKARU的女人,在二十二日曾入境墨西哥。但是她是否有和别人一起来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航空公司的服务人员说他们有发行租车券预售的服务,也许可以由这儿去查查看。
「租车券?」
「嗯,BUDGET租车公司的预售折价卷喔。恭介,我们去问问看吧。」
「喔,好!」我们走到BUDGET租车公司的柜台,想要跟他们确认H.HIKARU是否曾来租车,同时希望他们能让我们看一下她的驾照。
通常租车时,都要影印租车者的驾驶执照才行。
可是那位笑容满面的BUDGET租车公司的先生却说,驾照属于「个人隐私」类的东西,不能随便让我们看。
我们并没有就此罢手。
朱里急中生智,半带威胁的口气说:H.HIKARU可是日本大富的千金小姐,现在被日本黑道给盯上了。我们是她的朋友,如果不快点通知她,事情可是很严重的。如果她出事的话,身为国际性企业的BUDGET租车公司,也就成为黑道的帮凶了……等等之类的话
不知道是我想出来的这个谎言太圆满了,还是朱里的演技过于逼真,让对方大受「感动」。总之,他还是让我们看了H.HIKARU的驾驶执照影印本。
…不过…是我们的语言说得太烂了吗,还是他们的国民性就是这么随便呢,那份影印本简直是全黑的。
除了H.HIKARU和纽约州发行之驾驶执照(在美国好像是州发行)这几个文字看得比较清楚外,其他像照片等部份根本完全看不清楚。
通常,在过于认真的日本社会,像这样的事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不过这里是好说话南美国家嘛,像影印这种事,应该也没什么一定的规则吧。
我和朱里不自觉地互相看了一眼。但这位先生对于全黑的影印本好像不怎么在意……,却告诉了我们一个相当有利的情报。
「我记得,确实是有一个像是日本人的女孩子,现在应该已经在塔斯科了。」
「塔斯科?」
在朱里的详加寻问之下,他说那位叫H.HIKARU的女孩曾经有问他前往塔斯科的路,他还仔细的用地图跟她说明呢。还给了她一本详载塔斯科当地旅馆的小册子。
塔斯科是一个小型的观光地,从墨西哥城坐车大概要几个小时的路程,据说是有名的银矿产地,当地有许多贩卖银饰的店。
「嗯~,银饰品啊?我想就算光去那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我不加思索地如此说道,又看了一眼朱里忧心忡忡的脸。
然后她又向那位先生打听H.HIKARU是不是只身前往,BUDGET的服务人员也只是耸了耸肩。
「不管怎样,我们先去看看吧。恭介。」
那时候……我觉得朱里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感觉。
果然……那些流氓的话一定是还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You too」——你也一样,这句话。
「司普尔文」咖啡馆里比平常多出一倍的客人,显得热闹非常。
这些客人聚集在二十台左右的电脑前,每个人都在上网,希望能获得任何可以获得奖金的情报。
「你看,小圆,又是艾尼塔·布拉雪。」
奇鲁奇鲁米奇鲁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坐在隔壁,正面对着电脑的小圆。
他的电脑萤幕上,又出现由艾尼塔所传出的E-MAIL。
《关于〈STAR☆〉的事,匿称〈狮子王〉的人所传给我的情报相当有用,我决定送两千美元给他,请将汇款处告知艾尼塔。》
其他的客人看到后,不停地发出「哇哇哇~~~!」的欢呼声。
自从网站的BBS板出现之前的《救命呀!我是〈STAR☆〉》后,就开始陆陆续续地收到一些情报。但几乎一眼就看得出是捏造的,不过像〈STAR☆〉是在哪个位置发信的,现在科技也是有办法可以找出来的。另外艾尼塔·布拉雪也登了一则E-MAIL说:《只要是有用的情报,她会继续提高奖金额度加以褒奖》。
「小圆,像艾尼塔那种哗众取宠的演员,日本人好像不太能接受喔。」
奇鲁奇鲁米奇鲁对客人们的狂热模样,不予置评地耸了耸肩说道。
「是啊,不过最近,像那样的把戏,似乎已蔚为风潮,尤其是政治人物!」小圆微笑地回答。
奇鲁奇鲁米奇鲁不知为何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艾尼塔·布拉雪在某些方面,已经算是个政治家罗。完全就像是纽约的代表。」
「因为她是荣誉帚民?」
「不是这个意思啦。因为她不只是在音乐界,在纽约的各个业界里,她几乎是畅行无阻的,所以才会被选为荣誉市民。」
「完全不懂耶。」小圆一脸迷惑的样子。
小圆以前曾在杂志上看过,纽约的同性恋者里很多都是高知识份子。奇鲁奇鲁米奇鲁好像就属于这一类。
他总是穿着轻便、干净的T恤,常带着一脸慈善亲切的笑容,散发一股少年般的脆弱。不过对社会的观察或意见,却相当地有主见。
「你是音乐家吗?」
奇鲁奇鲁米奇鲁突然这样问,小圆摇着头说:
「我是因为其他理由才来这儿的,现在还没有空去想那个。」
「嗯……。她…艾尼塔·布拉雪的新音乐剧听说进行得很不顺利。最近没多久,才刚被停演。」
「咦~。我没听说过耶。」
「片名是『第五街的爱丽丝』。是以『爱丽丝梦游仙境』为基本架构大幅编作后,以纽约的第五街为舞台背景的音乐剧。」
「很有趣的样子嘛?」
「是啊,无论是剧本还是音乐都很不错。可是主演的艾尼塔,很明显的是个错误角色。她是一个非常适合独唱的歌手。她自己一个人,就能吸引卡内基音乐厅里满场的观众。当然,那是在她全盛时期的事啦!」
他说着对小圆眨了眨眼。小圆则微微笑了笑。
「不过,这出音乐剧是一出团体剧。她愈是想让自己不显眼,就愈是突显。」
「……所以,还是停演了?好严格喔。」
「在百老汇呀,这是司空见惯的事啦!即使是在这儿相当有权势的她也不例外。更何况大规模的音乐剧场是非常有限的。多不胜数的制作人们,早准备好一堆剧本,等着舞台空出来。当然也会注意那些被停演的剧码,随时准备替补而上罗。」
「果真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小圆随口答道,却被自己的话给猛然惊醒。
光……也许就是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中的受害者也说不定?
「啊、对了……。」
奇鲁奇鲁米奇鲁发现沉静下来的小圆,故意发出响亮的声音说道:
「就是艾尼塔·布拉雪所主演的『第五街的爱丽丝』啊,好像就是由日本一家有名的公司全额出资的喔。」
对他来说,日本企业不只是会卖汽车、电器给美国而已,还愿意支持他们的文化,原是一种好意的称赞。
但小圆却无法坦然接受。
日本企业将生意视之度外地和美国人合作?这有可能吗?
这是有一次小圆的她爸爸难得喝醉时,说溜嘴的话。小圆从那时起,一直认为身为音乐家终年在海外活跃奔波的爸爸,对于以营利为优先的日本企业,相当地不信任,甚至为此孤军奋斗许久,才终于建立了今天这样的社会地位。
小圆的电脑萤幕上又传来了一封E-MAIL。她喝了一口冷咖啡后,嘴里喃喃地念着上头的英文。
以银制品闻名的塔斯科,在平缓的山坡上,仍留有许多西班牙统治时代殖民地风格的建筑物,是个充满里籣一风情的小镇。
仿如南欧风景照里般,用石块堆成的房舍,碎石铺成的小路夹杂其间,窗户上满布花朵,而中央的广场两旁的斜坡上,好几间银饰品的店家并列着。
我和朱里开着租来的车穿过墨西哥城来到这个小镇。
途中还曾看见骑着驴子的印地安人,之后就只有稀疏的仙人掌零星散布的荒凉大地了。因此当我看到塔斯科美丽整齐的街道时,它宛若绿洲般地映入我的眼帘,让我有一种视曾相识的亲切感。
而孩子们的热情,在日本简直是无法想像的。他们为了将父母亲们手工做的银制品推销出去,总是天真地缠着观光客不放。
「讨~厌,明明没有买这些东西的心情的说。」
朱里拗不过那些死缠不放的孩子们,买了一个小小的银戒指。
正好我们也该找间旅馆休息了,我对显得有所顾忌的朱里,刻意地展露笑容。
「没关系啦,也不用急着一定得在今晚找到光,有点观光的感觉也不错啊。」
这个叫H.HIKARU的行踪,意外地容易追查。
这个小镇上也没有几家旅馆,我们很快地便查出她住的是哪一家旅馆了。但听说刚好就在今天下午,她寄放了一个小旅行袋在旅馆后,就往南出发准备两天一夜的旅行去了。而且她是跟好几个人一起去的,并非独自一人。
因此我和朱里决定去那个旅馆过夜,订了两间相比邻的房间,等她回来。
「恭介,你也买点什么给小圆嘛。」
「咦?」
「要不要我帮你挑?」
「呜、嗯。说的也是,那就麻烦你了。如果叫我挑的话,那钱一定会不够的。」
「咦?」
「你看嘛,这么多的款式!鲜艳的……充满神秘感的…。」
「嗯、嗯。」
「小圆适合那一种呢?想来想去,搞半天我还是决定不了。」
「那,就全送吧。」
「不是啦、不是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因为她是一个性情多变的人嘛。」
朱里轻轻吹了口气。虽不是特意要惹她发笑才开的玩笑。只是,我……总觉得一直感到很害怕的朱里,有点令人感到怜惜。……所以,当我看到高个子的她,笑得前扑后仰的时候,……就会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我们那时后便分手,各自回房洗澡,然后,约好在面对广场的餐厅二楼见面。
因为我们在找旅馆时,就是以这家气氛不错的餐厅作为据点的。
我洗完澡后到广场时,有很多卖当地特产的小孩子们在夕阳余晖笼罩下的石阶上大声叫卖着,其中也有刚刚卖戒指给朱里的那位小女孩,她睑上露出和刚刚完全不同、却是和她的年纪相符、显得纯真稚嫩的笑容。
「恭介!」
我一到餐厅的二楼就听到朱里叫我的声音,她坐在可以俯视整个广场的阳正坐在桌旁,而且也已经看过菜单了。
她淋浴后的秀发,还只是半干的状态,她将秀发用一条颜色鲜艳的布盘上。身上穿了一件和头巾相同花色的连身洋装。胸前低岔的设计,让她的胸部阳余晖的照射,而显得格外的红润耀眼。
我……老实说…我当时还是第一次觉得朱里是个女人呢……不是啦,总之是突然感到:嗯~果然是个女人哪(还不都是一样的意思)。
啊!不,当然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啦!
怎么说呢,没有化妆的朱里,感觉上就是较适合牛仔裤、带着男孩子味的女孩。
而且说实在的,我也是因为光这件事才会认识她。
所以罗,单纯地将她当一个女人来看待什么的,……那怎么可能呢!(唉~,我在说些什么呀!)
算了……总之,淋浴过后的朱里,感觉上就是比较轻松,脸上颇深的轮廓也有点儿像混血儿,比较性感……,不,是更娇艳了。
「更点什么?」
看着菜单的朱里正盯着我问。
啊?喔,嗯…你决定吧!光是看到英文我就头晕脑胀的了。」
「噗!不是主食啦,我是说酒啦。」
「啊、啊啊……,说的也是。那这个也由你来决定就好了。」
「呵呵呵……。」
「咦?」
「恭介,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你决定就好、你决定就好的……。」
弋啊哈!……啊!不,不是啦,从小我就蛮优柔寡断……,哈哈哈…,大概是因为家里有两个超级淘气的双胞胎妹妹吧,所以我才会老是在说什么都好…。」
「呵呵呵…,超级淘气的双胞胎妹妹,是真的吗?」
「真的啊,就在我们春日家喔。」
朱里似乎觉得很新奇地笑着,边将菜单摆在桌旁。然后趁着点好菜的空档,翻翻书报杂志。
「小圆好幸福喔。」
「咦?是、是吗?」
「一定很幸福的啦。恭介那么温柔……」
「啊~,没有的事啦!」
「有啦有啦,不过…我倒有点替小圆担心耶……。」
「咦?」
「你那么优柔寡断……又举棋不定的。不晓得会不会对其他的女生……。」
「喂喂喂……。」
朱里仰天大笑。
这时候,正好广场上吹来一阵徐徐微风。她的裙子跟着微微飘动起来,我都可以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
是混合着沐浴乳和洗发精的香味。
我有点慌乱地没话找话说。
「饮料呢?决定了吗?」
「想了半天,既然来了墨西哥,当然要喝这个罗!」
「咦?」
「龙舌兰!」
「不会吧!」
那是一种酒精浓度非常高的酒,很多日本人都认为到墨西哥,就一定要喝龙舌兰。 春日恭介,二十二岁。虽然什么酒都喝,但是一喝多便会误事,这样的经验实在太多了。
记得半年前,和刚回国的光就是因为喝了太多酒,才会一起度过那个危险的夜晚。(不,严格说起来,不是二十二岁,而是十九岁的我所做的事。)
「好,就喝喝看吧!」
像是……忘了过去搞砸过的那些事,我接受了朱里的提议。
明天应该就能确认H.HIKARU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光,和纽约比起来,墨西哥的气候相当的舒适,……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龙舌兰。虽然很烈,口感却是很不错的,很容易咕噜咕噜、一口接一口地给它喝下去,心情马上变得好好。
广场上已是一片灰暗。
但孩子们仍在嬉戏,而他们的父母们也都还聚集在广场旁聊天。这与日本的家庭每晚看电视的情况全然不同,他们让孩子们自由自在地游玩,悠闲地渡过夜晚。
虽然他们的国民年收入与日本人完全无法相比,不过到底那一边的生活过得较丰富,就让人有点搞不清楚了?
脑海里,突然又想起在玻士尼亚发生的事。
他们……如此悠闲地的「生活」……究竟何时才会到来?
「恭介……?」
「咦?」
「你怎么了?累了没?」
「啊!没、没有啦……。」
「我知道了。你在想小圆。」
「不~对~」
这是谎话。可能是有点儿醉了吧。心里变得好想见小圆。朱里好似看透了我在想什么,把睑稍微凑了过来,说:
「喂~,你和小圆在一起很久了吧?」
「咦?啊~~算是吧。从中学三年级开始就在一起了。」
「哇~~爱情长跑耶~。之间都没有分手过吗?」
「什么?」
「就是和别的女生交往呀?」
我无法说出光和小圆的事。
「嗯、嗯~,还好啦。」
「哇~!好厉害哦!」
「没、没有啦、没什么厉害不厉害的啦。」
「不过,这种事对男人来说,不是很难的吗?明明已经有小圆了,暗地里却还偷偷和谁交往着……也说不定呀?」
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哈!朱、朱里,那你呢?」
我故意转移话题反问她。但是她的眼眶好像有点儿潮湿,可能是喝醉了吧。我本来已打算停止这个话题的,她却满是泪痕地开口说道:
「我……?我……总是无法长时间地和人家交往下去。」
「啊、……嗯。」
「可不是我移情别恋喔。」
「嗯……」
「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喜欢…那个人的。」
「啊!啊~~」
「但,总是无法长久,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啊、不……我不知道。」
「也许……都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吧。」
「咦?」
朱里酒醉的眼神、勉强地想展露笑容,她这模样,令人心跳地性感,我慌忙地移开视线。
「对方明明早就变了,……我却自以为是地继续交往。在考虑对方的性格、身处状况之前,我已将自己的心情……全都丢了过去。」
「……丢了过去?」
「嗯…。我想说什么、我想做什么…只要一想到,就全往对方身上丢。再怎么说,对方也是人,不能老是照着我所想的去做。」
「嗯,是啊……。」
「所以呀、热情很快就冷却下来了。大多是我先开始的,所以总是无法长久。……无法继续啊。」
「……朱里……。」
广场上吹来的风使得桌上的蜡烛火焰微微地晃动着。朱里可能是觉得自己一口气说得太多了,有点难为情的笑着说:
「……对不起,自顾自地说了这么多。」
说完后,朱里便沉默不语。
这时候,吉他的音乐声传了过来。几个头戴大沿帽的人走了上来。是墨西哥的流浪乐队。所谓的墨西哥流浪乐队,就是出现在餐厅或是观光客众多的广场,接受现场来宾的点唱,边演奏吉他边以宏亮的声音歌唱的人。一般的旅游手册里都会介绍这些人,似乎也有拥有固定歌迷的流浪乐队。
「恭介,可以帮我叫一杯咖啡吗?我想先回旅馆打通电话到纽约。」
店里突然变得热闹起来。朱里像是要转换心情地站了起来。
「OK~。你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在美国住了那么久,怎么说酒量当然是很好的罗。从来没有因喝醉酒在电车上直睡到终点站过,就算开车也都可以安全到家的。」
我回以笑脸。
朱里好像有满腹的心事,有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但又马上表现出「一切都没问题」的模样,两手摊开,大摇大摆地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已经找到客人的流浪乐队,吉他声响起,绝佳的独特男空首也跟着展露。其中有个身材魁梧的歌手,对着人群中一位看起来和蔼可亲的白人老婆婆,以一种仿佛是表明爱意的姿势坐在她的身旁。
我向一位男服务生点了两杯咖啡后,便静静地倾听那悦耳的歌声。
心情真不错。
她说要回旅馆,我想是打电话给小圆吧。
但我的咖啡都喝完了,朱里的那一杯也都冷掉了,却还不见她回来。
刚刚以楼梯旁的顾客作为对象的乐队们,这一回逐渐地往靠近我这边的阳台位置走了过来。然后问我:「要不要来一曲?」,我想随便都好,反正也可以一边听一边等朱里回来。
就在我要点头答应的时候,旅馆柜台接待的女人,从朱里下楼的那个楼梯火速地跑了上来。笔直地往我这儿过来,然后用她那卷舌的英语、飞快地对我说着话。
我几乎听不懂她说的话,但是看她那慌张的样子,应该是发生什么事了。
朱里昏倒了。
第四章
「朱、朱里!」
我跟着那个女人一起到朱里的房间,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死命地抱着我不放,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你、你怎么了?」
「恭介!恭介!不要走!在这里陪我!」
「喂、喂喂……」
我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吓的惊慌失措,就像刚刚那个女人跟我说朱里出事了的情形一样。
她知道我不太能理解她的英语,于是尽量用很慢的英语告诉我,并带我到这个房间。她说朱里是在离开房间、经过柜台的前面,想要去广场时突然哭了出来,然后就昏倒了。精神状态似乎相当混乱,是柜台的两个人将她抬回床上的。
「咕拉希阿斯(谢谢)。」
我道谢后,柜台的女人像在问我:「要不要紧?」似地对我笑,并说:
「如果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叫我喔。」便出去了。
我对紧紧抱住我的脖子的朱里,尽量缓慢地…避免使用追问语气地问她:
气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刚刚……你和谁通电话?」
「我不能说!」
「……朱里!」
朱里没看我的脸,只是一个劲儿地紧抓着我,拼命摇头,反覆地用那微颤的声音说:「不能说,我不能说!」
「待在这儿,在这儿陪我,恭介,求求你!」
「放心吧,我不会离开的。」
可是不一会儿我已经被她以惊人的气力强拉到她的床上去了。尽管我用手撑住以维持平衡,但后脑勺已被她的手往前压住了。
「朱……朱里!」我吓了一跳,我的唇已被她的唇霸道地堵住了,宛如凶猛的小动物一般。她身上香甜的酒味和她粗暴剧烈的气息,让我的神经急速地麻痹。
危险……!
危险呀……恭介!
春日恭介,二十二岁。像这样的状况虽然是第一次遇上。
但是,……但是……脑子里小圆的脸庞忽隐忽现,现在的我已经违背我原有的理性,难道就因为我是个男的……,还是因我身体的那一部份太健康了,还是太过贪图眼前近利了呢?……总之,我就是想好好地回应朱里……。
对不起,小圆……到了这个关头,我还是对不起你……。
下一瞬间,我的脸已变得苍白,……不对,是非常地气愤。
不知什么时候朱里已将她洋装胸前的扣子给解开了,露出因夕阳照射而变得泛红的丰满酥胸,然后像是在哄一个不听话的任性孩子一般,硬将我抱在怀里。
她的胸部宛若海浪般地拍打而来。她用非常细微的声音对我说:
「……求求你,留在这里。……抱我……好吗?」
我的好色是大家公认的。有时候,就连我自己都很讨厌自己为何老在想像些色眯眯的事。
……可是……朱里说的话。
……是在对我这个人说的吗?
……是针对我本身这个人吗?
我只想当作从没听到这些话。
她现在的状况,只是单纯因为是我在她的身边……,即使不是我也无所谓。
总之,现在的她也许因为孤单,或是正害怕着什么事情,才会想要逃避吧……。
……我……我突然觉得很生气,……像是要拒绝她的一切地全身紧绷。
「……恭介?」
朱里发觉我想拒绝她、不想迎合她时,有点儿讶异地说:
「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在阴暗中,冻结视线般地盯着墙上的某一处。
她慢慢松开那紧抱着我的双手,退开至肩碰肩的程度。
就在那时,广场上传来了人们欢呼的声音,接着听到吉他强烈的演奏声,每个人都打着拍子跟着附和,随后便传来刚刚那个男人美妙的歌声。
我盯着墙壁,专心地听着音乐。朱里在我耳边说:
「对……对不起。」
我没有看她。并不是因为还在生气。也许是不想让她看到我的表情吧。
不久,我和朱里便随着流浪乐团的音乐,静静地睡着了。
「喂!小圆!」
奇鲁奇鲁米奇鲁冲出「司普尔文」咖啡馆叫喊着。但小圆已跨上他的哈雷机车?」。
「对不起,我一定会还你的。」
她不自觉地说着日文,随即又慌忙地改成英文。
冷静!
……一定要冷静啊,小圆!
轰—!这台保养良好的哈雷,发出撼动小圆身体般的巨响。她回头对着在后头频频挥手的奇鲁奇鲁米奇鲁露出淘气的表情后,便直奔而去了。
目的地是西区的第十四街,离格林威治村并不远。
果然,光就在曼哈顿的某个角落。
我们能够利用咖啡网路,锁定光目前的所在位置,是融合了好几个情报而推断出来的结果。
我们在BBS板上看到可能是由光所发出E-MAIL,然后利用许多讯息来推测其发信来源。一直无法推定出大约的区域,不过却知道是在距离咖啡网站不远的地方。
另一方面,我们收到相当多关于各街头暴力集团的消息。
其中之一:
《在我家附近的仓库有一部份,被一群年轻流氓占据当成他们的地盘。最近三、四天,不对、不对,大概有一个礼拜了吧,搞不好和『Bye Bye, <STAR☆>』的事件有关喔?》
另外,读过这篇消息的网友说:
《那个的仓库,是不是就是在西区第十四街的那一间?那儿面对哈德逊河。如果是那里的话,那其实是一家哈德逊公司的库存仓库,最近因为他们圣诞节放长假,而变得非常有名喔。》
还有一篇是:《啊!我知道,最近那里常有一个没见过的家伙来买汉堡。我是在仓库附近那家汉堡王的老板啦。不过好奇怪喔,那个集团的人,彼此之间好像不是很好,他们其中的一个女人,每天三餐都会来这儿外带两人份的食物喔。每天都一样,我想他们大概非常喜欢我们店里的口味吧,谢谢大家的支持。》
小圆马上利用ICQ的方式寄讯息给汉堡王的老板,寻问那位去他店里买两人份的三餐的女人,关于她的德行或穿着服饰等等。
《啊!〈泰迪熊〉呀,你是她的朋友吗?太好了,那我就可以多告诉你一些,那个女的看起来像是个西班牙人,年龄差不多是二十岁……也许二十岁出头吧?……总之是一位美女喔。啊!很像电影『闪舞』里的那个谁?演主角的那个女孩……对了!珍妮佛·比尔斯!她很像那个演员喔!而且讲的英语是标准的纽约腔喔。不像是一般的西裔美人……》
小圆一看到那个女的年龄和光相近,便开始从光所认识的朋友中搜寻一些线索。
像这样,使用BBS来收集情报的情形突然剧增,网友们开始以一种玩游戏的心态,纷纷参与找寻嫌犯的行列中。
而艾尼塔·布拉雪只要一获得什么有力的情报,便煽动人心似的提高奖金额度。而这个侦探游戏似的电脑网站情报战,就像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的篮球赛一样,到了傍晚则进入完全白热话的阶段。
其中一位常上咖啡网站的警察先生,发觉这个集团的男性们的外表装扮,和他之前所追捕的窃盗嫌犯十分酷似,已经火速前往西区第十四街逮捕其中一名逃犯,当然,这项消息也让咖啡网站所的网友们相当地兴奋。
警方所逮捕到的这名男性,外套的口袋正好塞了一个被捏皱了的重要线索。
他塞在口袋里的东西是那种到处都买得到的印花手帕。不过那条手帕上竟绣有STAR☆的标记。
小圆离开了被称之为同性恋聚集地的基督徒街,左转至银行街马上就闻到水的味道了。
可以看到前面的哈德逊河。河面已被夕阳染成一片朱红。这附近只要天色一变暗,不要说是一个人徒步走了,就连开轿车经过都是很危险的。
不过小圆沿着哈德逊河出了西区之后,不得不将哈雷减速慢行。因为有很多从咖啡网站得知消息跑来凑热闹的人们,他们或骑机车或是开车全一起挤了进来。
当然在现场也有好几辆响着警笛却进退不得、困在中央的巡逻警车。
小圆不禁啧啧咋舌。
那些妨碍警察办公、看热闹的人是愈来愈多,而这些可全都拜艾尼塔·布拉雪所赐。
火上加油地煽动道:
「走吧!我们所憎恨的犯人就在前方了!」
小圆知道光或许就在那里。
她离合器只踩一半,油门全部踩到底,前轮抬在半空中空转,火速从车阵间隙中穿梭而过。
就在此同时,前方传来好几声的枪响。
光听到枪声,和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几乎是同时的。
但是这一次并没有约好的敲门信号。光不禁紧张得全身僵硬起来,就连以前每天在舞蹈训练班时所锻链的腿和腰,也都因为好几天来长期的弯曲姿态,而变得麻痹、几乎无法动弹。
但无论如何自己的身体还是得自己保护。光只剩极短的时间可以思考该如何防御的方法了。
「喀嚓!」
开门进来的是两个神色紧张的白人和黑人。而这个白人,就算光想忘也忘不了,他就是那个曾经拿着刀子想要强暴她的家伙。
而另一个黑人,她不曾见过。他们这个集团到底有几个人啊?又是什么样的组织呢?光真的很难想像得出。
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似的,开着的门的对面,随着枪声传来互相叫骂和激烈的对话声。
光还来不及做任何抵抗,就被那两个男人给抱了起来。
不过就在这时候,莫妮卡赶到了。
「莫妮卡!」
光想都没想就朝她大喊。但莫妮卡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回应她。
那个白人用南部的方言口对着莫妮卡叫嚷着。光虽然听不懂,却知道莫妮卡不停地喊着:「NO——!」。
那些男人似乎打算将光充当人质为掩护以方便逃跑。
不过莫妮卡和他们的对话,很快地就直接改为西班牙语了。那大概才是他们平常使用的语言吧。在曼哈顿会说好几种语言的人并不稀奇,但是这种人通常在激动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使用自己最熟悉的母语。
他们二人不停地叫骂着,结果激动的莫妮卡拿起枪往男人的脚底开枪,以此做为威胁。如果是平常,这种些微的口角应该会就此打住的。
但是白人一瞬间竟气得面红耳赤,将光扔倒在地后便朝着莫妮卡开枪。
碰~!子弹射中莫妮卡的侧腹,鲜血喷洒在地板上。
「莫妮卡!」
光想要爬到她的身边,但是绑在她身上的绳子被仍散乱在地的UNIX给拉扯住了,使她动弹不得。
就在此时,传来了在门的对侧的男人们的怒吼声。
依旧是西班牙语。警察闯了进来,枪声混杂着各种毁坏爆破的声音。
而那个白人好像非常后悔自己朝莫妮卡开枪。眼角泛着泪光,静静地看着倒在地板上呻吟的莫妮卡。
不过另一个黑人催促地将他拉开,他同意似的点了点头后便随着同伴逃走了。
「莫、莫妮卡……!」
光手忙脚乱地想将绑在脚上的绳子从UNIX底下抽出,然后滚向莫妮卡身边。
「……光……。」
莫妮卡仰躺着,动也不能动地,地板因她的鲜血而染得殷红。
「莫妮卡、振作一点!」
「光……、左边口袋……。」
「什么?」
光明白莫妮卡的眼神,像是要她翻翻看夹克外套的口袋。她顺着莫妮卡的血渍滑到她的身边,一伸手便摸到口袋里的东西,那是把刀子。
莫妮卡满是痛苦的脸上,挤出了一丝丝的笑容说:
「有了这个……你就自由了。」
「莫妮卡!」
「不,不过……你能重获自由,并不是我的关系。」
「咦?」「……光。……光,是你自己赢得的。」
光用刀子将绳子切断,抱起莫妮卡。然后用睡袋将她的身体包住。
「莫妮卡、振作一点,你要振作一点啊!」
莫妮卡已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不过并非永远不会再回到这世界来的沉睡。
「莫妮卡!莫妮卡!」
光用力地拍打她的脸颊。
「……光……。」
「警察来了是吗?其他伙伴呢?其他伙伴,到底有几个人呀?」
莫妮卡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用尽所有气力地说道:
「……光,……有人拜托我们,我…」
「什么?」
「……拜托我们把你…把你带到墨西哥去……。」
「墨西哥?为什么?为什么要带我去墨西哥?」
「你知道……『太阳金字塔』吧?」
光当然知道这个名字。传说那是岱瓯堤沃肯人的遗迹,是世界三大金字塔之一。当初她打算到墨西哥,目的地就是那金字塔的顶端。
「我知道那地方。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抓我?」
「就是亚特兰提斯传说呀。」
「咦?」
「……那个故事根本就是编造出来的。」
「什么意思?莫妮卡?」
「光……对方说要用你来当活祭品。」
「活、活祭品?」光一下子愣住了。
「是的,……所以要带你去那儿,然后在满月的夜晚,……像古时候一样,杀掉活祭品来祭拜天神。」
「怎、怎么可能!为什么?」
「为了击溃音乐剧『亚特兰提斯的传说』……,当做是代价。」
「你、你说什么?难、难道?」
「嗯……对方就是艾尼塔·布拉雪。」
「不、不会吧!」
光全身的血液几乎冻结。艾尼塔·布拉雪所主演的音乐剧「第五街的爱丽丝」被禁演的事情,对于光及同样以音乐剧明星为志向的人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冲击。
因为即使是像艾尼塔这样的大明星也同样得面对——观众反应不好,就得下台——这项事实。
加上商业方面的纠纷,谣言更是满天飞。
其中出资「第五街的爱丽丝」的一家日本企业,以观众不足为理由,将这部戏换成尚处于企划阶段的「亚特兰提斯传说」。也因此,有一段时期艾尼塔几乎处于精神异常的状态。
「我也是……想说怎么可能呢!……不过当我们从雇主那儿听到,实际上真正的委托人是艾尼塔·布拉雪时,我们决定改变作战计划。」
「什么意思?」
「我们本来是想跟她说:想要日本女孩的话,就给钱吧。而且是全部的钱,……全部喔!然后我们再将她全盘供出!让这个疯狂的女人一无所有地在百老汇上狂奔!」
莫妮卡的脸上已经没有血色,不过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忘不掉的愤怒,脸颊上再度泛起些微的红晕。
「艾尼塔!那母猪!未成年的监护人听到她的名字都会吓得愣住呢!她根本就是一个虚伪、阴险的家伙!」
「莫、莫妮卡!」
「光……当我和你一样,还做着登上百老汇的舞台梦时,击碎我一切梦想的,就是艾尼塔!」
「———」
「要怎么处置你……是我的自由。你,就受死吧。……对着我这么说的……,就是艾尼塔·布拉雪……那家伙!」
莫妮卡直视着光。那是一张美丽的脸庞。只是,脸上多了几丝哀伤。
「光……明晚,如果来的及的话,你到『太阳金字塔』那儿去看看吧!」
「咦?」
「艾尼塔·布拉雪已经疯了,她应该是独自一人在那儿等着活祭品的。」
「什、什么意思?」
「……光,应该会有其他的日本女孩代替你当活祭品。」
「你、你说什么?」
「我们不是把你藏在这里吗?所以艾尼塔那家伙,一定会要求再找其他的活祭品。」
「怎、怎么可以!可、可是,活祭品不是一定要和『亚特兰提斯的传说』有关的人选才行吗?」
光说着说着,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
「朱、朱里!莫妮卡,朱里会代替我被抓去,对不对!?」
「那倒是不会——。」
「为什么?」
「她不会被抓去,……而是会自投罗网。」
光全都明白了。虽然不想去承认这个事实。莫妮卡像是看穿她的心事般地对她说:
「雇用我们的那个人,为了讨好艾尼塔而出卖了你。……她就是朱里…安西。」
一瞬间,光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正好也是在光知道的时候。
H.HIKARU这个人物终于在傍晚时,和同伴们一起回到旅馆。全然不同的人物。是一个名叫肥田光的男人。……为什么会错以为是女人呢?本人虽然是个男的。……却硬说自己是个女人。
算了,到了现在,这些早已无所谓了,不过在这之后,朱里可就惨了。她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便发疯似地收拾行李。
在我向肥田先生说明整个事件的状况时,她已回房,迅速地准备好要打道回府了。
「朱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春日恭介,二十二岁。说我天真,还真的是非常天真。但是,来这里以后我对她抱着很大的疑问。
她将一个冲浪者常用的大背包挂在肩上,然后像是对所有的事情,都已有所觉悟似地,用一种非常可怕的眼神直视着我。
「光,果然还在纽约。」
我们一早就确认过咖啡网站上的讯息。
在我向奇鲁奇鲁米奇鲁所借来的麦金塔笔记型电脑萤幕上,收到许多关于光的消息,其中有几封很明显地是小圆寄的。消息的可靠性相当高。
只是我们原本都将希望寄托在H.HIKARU是桧山光这件事上面的。
「恭介,你也赶快逃吧!离我愈远愈好。」
「朱里?」
「明晚,如果没有把光带到『太阳金字塔』那里,我就会被杀。」
「你、你说什么?」
「……对不起,……是我让光成为活祭品的!」
朱里说完便要冲出房间。
「等一下,朱里!」
我抓住了她的手腕。虽然我并没有很用力,……但是她的上半身却突然倾倒,宛如死人般地倒在床上。
「朱里!」
她上气不接下气的,似乎已到零界点,然后将她之前拼命压抑住的一切全都宣泄而出地嚎啕大哭。
从窗户往下看,广场和昨天一样被夕阳余晖染红。朱里终于停止哭泣,开始断断绩续地道出实情。
当她知道光在音乐剧的试音训练比赛中得到优等评价时,内心非常不快乐,却又讨厌这样的自己,烦恼着要不要回日本。但是一想到父母又会开始催促她结婚,便觉得受不了。
……听着她一一坦白陈述,仿佛就像另一个陌生的我正在审判着自己一样。
「就在那个时候,艾尼塔来找我了。」
「是她先找上你的?」
「嗯。不过,那时候……她的眼光看起来已经不大正常了。然后,她便和我打了契约。她说:『如果你想在这里成名,那么你就得遵守我开出来的条件』。」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艾尼塔要做这种事呢?」
「自尊心啊!」
「咦?」
「为了报复让她面子全失的日本企业啊。毁掉『亚特兰提斯传说』来维护自己的自尊。」
「那、那有这种蠢事!」
「因为她已经疯了。……而我也……疯了。」
「朱、朱里……」
「不过,在我所雇来的那个集团里,却有一个料想之外的人。因为这个人一切都乱了。」
「乍心么说?」
「在曼哈顿,只要你付钱,就会有人愿意去帮你杀人,看是要杀一个还是两个全都没问题。于是我找了一个我在路上认识的印地安混血女子,拜托她帮我绑架光。虽然她很顺利地将光带离她的房间。」
我开始感到有些生气。朱里详细地说出每个细节,就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般,语调还会跟着高低起伏变化。我突然想起她之前曾说过的话。
「也许……都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吧。对方明明早就变了,……我却自以为是地继续交往。在考虑对方的性格、身处状况之前,我已将自己的心情……全都丢了过去。所以呀、热情很快就冷却下来了。大多是我先开始的,所以总是无法长久。……无法继续啊。」
朱里接着说:
「莫妮卡一听到委托人是艾尼塔·布拉雪后,态度整个变了。她和艾尼塔之间一定有过什么瓜葛吧。才会将光带走后,便和我断了连络。」
这之后的发展,连我都推想得出。这个叫莫妮卡的女人的伙伴们,一定是想以光做饵来敲诈艾尼塔吧。
所以艾尼塔会责怪朱里。才会唆使暴徒去袭击她,最后就演变成让朱里代替光的状况了。
「这样,你应该都了解了吧?所以恭介,你离我愈远愈好。一旦让她发现我没去『太阳金字塔』的话,她马上就会出动追兵的,她真的是一个很恐怖的人。甚至连警察,她都有办法让他们无功而返呢。」
朱里说完便再度背起背包站了起来。
我其实是个蛮温和的人,很容易就相信别人。即使被人恶言重伤,也不会激动地马上表示愤怒的类型。也是我优柔寡断的性格使然吧!
不过。
……现在的我,很清楚地看到一件事。
——这样下去,光不是太可怜了吗!?
我在波士尼亚时,曾见过许多孩子的死亡。那些孩子没做过任何坏事,某一天,却突然都被杀了。而引发战争的是那些他们连见都没见过的大人们。这些大人们各个都能随便找个理由便发动战争,然后又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推给对方。
什么为了国家啦,……为了民族啦,这样就可以发动战争吗?
孩子们尸骨遍地,这难道是一句没办法就可以解决的吗?
我…在波士尼亚吐了好几次。即使没有吐的时候,也总是胸口郁闷想吐。并不是因为尸臭,……也许是因为人类的自私自利吧,……那些摆着张我没有错的无辜面容的家伙们,……所导致的结果,……真的让我想吐……觉得很悲哀。那是绝不可原谅的。
「朱里……你……切换了吗?」
「咦?」
我觉得现在的心情和在战场上时非常相似。对于朱里逐渐改变的态度,……老实说,那股烦郁想吐的感觉也曾涌上来。
「你已经切换了啊,在你自身之中。」
「什、什么意思?」
「从背叛光的自己,切换为牺牲者的其中一员。你改变态度了。」
「恭介?」
叩!我敲了一下朱里的头。
「你听好,我是不会原谅你的!因为你也是犯人!不是改变态度就会改变的!为了你,完成不知情的光才会遭到不测的!」
「所、所以,我……才说对不起的嘛……。」
「不是这样就能解决得了的!不准逃!不准从我这儿逃走!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抓住她的手腕。她也回瞪着我。我在眉宇之间集中了一团「气」,然后对着她的眼里投射过去。她立刻浑身没劲地倒在我的手臂上。
春日恭介,像这样使用春日一族所继承的能力,这还是第一次。
不过,……不过我绝对不能就这样任她逃走。
之后,确实就像她所说的,我们真的被追击了。
轰~!光因仓库墙壁被破坏的声响而回过神来。那好像是用手榴弹之类的东西爆开的。
目前她还没空去理会因朱里的事而受到的打击。在微开的洞穴对面,枪击声愈来愈大。
莫妮卡已奄奄一息了。
「啊!……光。」
她咬紧牙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沾满了血迹的枪交给光。
「你听好,对方可是艾尼塔喔,她是连警察也无可奈何的人物喔。」
「咦?」
「其、其实,……我们说不定可以成为好朋友的,不是吗?」
「莫、莫妮卡!为什么?莫妮卡,为什么你要加入这个集团呢?」
「……男人。」
「男人?」
「就是想要强暴你的那个家伙。」
光突然想起那个拿着刀子威胁自己的白人的脸。那时的脸,和向莫妮卡开枪后的脸,简直判若两人。
「莫妮卡……。」
莫妮卡露出了有点腼腆的笑容。
「…没办法,那种人。…好像…不大好喔。」
她似乎已到极限。最后的痛楚让她的身体微微地痉挛。
「……光,你的……男人缘……如何?」
一说完,她身上的颤抖停止了。原本凝视着光的双眼,也静静地合上了。
光气愤地激动了起来。
「莫妮卡——!」
就在此时,刚刚炸开的小洞,在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后,爆开了。从外头突然跳进一台巨大的机械。
光反射性的握紧莫妮卡的枪,同时瞪大双眼。
机械发出了轰轰声响。腹部发出引擎声,那是改造过把手的哈雷机车。上头更坐了个令她无法至信的人在上面。
「小、小圆!」
鲇川圆一看到光平安无事,终于露出笑容。
「光,不要一睑见到鬼的模样嘛!」
「哪、哪有啊!可是,为什么?」
「有话等一下再说,那个人怎么样了?」
小圆一说完,马上就发觉光身上抱着的那个女人已经断气了。光强忍着泪水对批摇了摇头。两人约有四年没见过面了。但对无所不谈的她们亘舌,并不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产生不自在的情形。
「光,可以站的起来吗?」
「可,可以!」
「上来吧。真是奇怪了,除了警察以外,怎么连其他的家伙也都追来了呢?」
「什么?那可能是艾尼塔的……」
「艾尼塔?」
「嗯。艾尼塔·布拉雪!」
「你说什么?」
光没有回答,只是让莫妮卡平躺在地,然后将睡袋拉过来盖住她的脸部。
莫妮卡……火鸡三明治,真的很好吃。
——真的!
光将莫妮卡沾满血迹的枪用毛衣的袖子擦拭后,插进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便跳上小圆背后的后座。
「光,抓紧了。」
「是!」
小圆将油门踩到底全速飞奔而去。
仓库外,警察和追兵还在进行枪战。然后一群先发现小圆的人,又和枪战中的两组人开始枪弹。
小圆骑着哈雷钻进了看热闹的人群车阵中,便从第12街往南奔驰而去了。
「你刚刚说艾尼塔·布拉雪怎样了?」
「小圆,她是这所有一切的幕后指使者。」
「怎,怎么会!」
「我也是吓了一大跳。不过,这是莫妮卡,……莫妮卡临死前告诉我的。」
「就是光刚刚抱着的那个人吗?」
「嗯。……所以,绝对错不了的,绝对。」
小圆没有接话。
「小圆,你可以直接带我去墨西哥吗?」
「墨西哥?」
「嗯,到『太阳金字塔』去。」
光一说完,不等小圆回答,头便紧紧地靠在她的背上。
两人想问对方的话比山还高。不过,不管怎么说她们总算又见面了,对她们而言,最重要的是彼此间怀念的心情与感触。
寒风冷飕飕地自哈德逊河吹了过来。
但是现在小圆和光却是非常快乐的,这样的冷风反而让她们感受到彼此温暖的体温,感觉更是舒服。
她们一进入基督徒街,鳞次栉比的餐厅酒吧,因成双成对的同性恋情侣而显得热闹非凡,刚刚的枪战好似假的一般。
小圆打算先骑回「司普尔文」咖啡馆,将哈雷还给奇鲁奇鲁米奇鲁。
第五章
离开塔斯科不久后,我的车也遭到枪击。
当我从朱里那儿知道实情后,马上去办理退房,再将不省人事的朱里抱上车。我希望最好能在当天晚上就返回墨西哥城。
从塔斯科下山时,太阳已经下山了。
我们来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在这一条铺路尚未完工、地面仍凹凸不平的道路上,连一盏照明的路灯都没有。从车子的后照镜看去,就只一片漆黑。
不过,……突然一道刺眼的亮光从后照镜射了进来。
——是车子的大灯吗?
我没有时间多想,那接连投射过来的亮光就像小小的火花。那火花,让我讨厌的那些记忆又再度复活。
波士尼亚夜晚荒凉的街道上,常会突然爆发枪战。……是和那相同的亮光。朱里的不省人事,还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呢。不过敌方好像只有一台车。
我猛然的加速,寻找反击的机会。就在此时,眼前一闪而过一棵诺大的仙人掌站立着。
「来吧!」
我在脑中集中念力,那棵仙人掌被我弄倒后,顺势地往后方飞去。
我不知道它有没有照我的想像击中追来的那部车子,……不过,我听到对方的车子紧急踩煞车的声音,接着还传来轮胎陷入泥坑中空转的声音。
于是我将油门踩到底飞快地离开那里。
没有多久,路上已渐渐能够看见零星的汽车旅馆的灯光了。
如果就这样直接开往墨西哥城的话,似乎有点危险,于是路上发现了一块位置有点僻静的汽车旅馆看板,便将方向盘切往那个方向驶去。
那是一家感觉很便宜的旅馆。
一栋两层呈ㄇ字型的建筑物,每个房间的房门并列排着,而房间的前面都各有一个可以停车的空间。整栋建筑物的中央还有一个小小的游泳池。
游泳池里虽然有照明设备,但是看得出已经修补多次,有点破烂不堪的模样。
而旅馆的办事处刚好在游泳池的正对面。
我将车子往前开去,有一位圆圆胖胖的墨西哥妇人,用手指着附近的停车位。好像是一至思我停到那里去。
「这里,是那里?」
这时候,坐在后座的朱里醒过来了。
「我不想吓你,但是,我真的不知道。」
「咦?,」
「我原本是打算回墨西哥城的……」
朱里好像了解我说的话,立刻坐了起来。
「我们被追击了对不对,恭介!」
我嘴角微微地笑了一下。这样一来,我不就变成和她同一条船上人了。我无法原谅她对光所做的一切……但是,只要还和她在一起,我就不能一直生着气。
「嗯,就像你说的。」
「有几个人?」
「嗯~~只有一台车子,到底坐了几个我也不知道,……总之,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何况我还没和小圆取得连系呢。」
「嗯,是喔……。」
我一进房间,马上打电话给在纽约的小圆,可是不巧她还没回旅馆。没有办法,我只好将麦金塔接上电话线上网,叫出咖啡网站后,我才知道光已经被救出的事。
「光在西区第十四街?」
那时候朱里正好在洗澡。不过,当我将网上的消息念给她听时,头发还湿漉漉地便冲出浴室来了。
「太好了……。」
说完便蹲在床边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重覆说着:「太好了……太好了。」
对朱里来说,现在唯一能支持她自己的就是祈祷了吧。
虽然她不能对我哭诉,……反覆不停地念着:「太好了」,宛如藉此祈祷自己能从所犯的罪行之中得到一点解脱。
我……突然觉得,大个子的朱里看起来变得好小一个。
当然,我还是无法原谅她。
不过……我想她承受来自艾尼塔的压力是不可计量的。
就在那时,萤幕上传来一封新的E-MAIL。
「不,不会吧!」我愕然地大声叫了出来。
这封信,很明显地是要传给某一个特定人物的。
《这样吧。明天晚上,我们在金字塔见面吧!〈STAR〉+〈泰迪熊〉敬上》
「笨、笨蛋!怎、怎么会是光和小圆呢!」
「你说什么?」朱里擦着泪边往萤幕看。
「不可以!…不可以呀,光!你不能去呀!」
慌乱中她将滑鼠抢了过去,想要寄E-MAIL网站上。这时候去,不等于是自投罗网吗!
……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令人吐血的事。萤幕的画面突然消失了。
「不会吧……!」
居然发生这种事——停电了!
虽然笔记型电脑是可以充电的,不过非常抱歉的,我并不知道。
「恭介!我们到办事处去吧!」
「好、好吧!」
我们离开漆黑的房间往外跑去。
水池的照明或是各个房间的照明全都熄了,很多房客们都打开门窥探情况,但是并没有任何吵杂抱怨声,对他们而言这种事显然是司空见惯了吧!
夜空只有零星的几颗星星闪烁着,我们借着星光跑到办事处。
办事处里只有先前那位胖胖的欧巴桑。她正在里面点着蜡烛。
那欧巴桑一看到我们便露出慈祥的笑容,用卷舌的英语对我们说:「晚安。」
她说的英文,我几乎都听不懂,因此刚刚办理CHECK IN时也是,听得一身冷汗、不知所措。
不过朱里似乎已听习惯那种英文了。我只能静静地在一旁等待她们的交谈结束。
「她说什么?」
话一说完,朱里和欧巴桑的模样呈现极端的对比。
欧巴桑大笑着说:「拿去吧!」随后将两根蜡烛交给我,而朱里则一付不行了的模样。
「她说这里停电是常有的事。」
其实那欧巴桑说的话,我也曾听别人说过。
「那么,可以马上修好吗?」
「大概要明天或是后天了吧。」
「怎么会……」
「我问过原因了,但是好像也不大清楚的样子。而且……」
「而且?」
「好像就算到附近的镇上,也是一样停电,总之这是常有的事啦,还说难道你们不觉得很罗曼蒂克吗?」
「哎~算了,这样我们就妊法通知小圆她们不要来了。」
「等一下,恭介。」
「怎么了?」
「明天早上,我们直接往岱瓯堤沃肯遗迹的方向去就好了呀,说不定在路上就可以追到光了呢。」
我沉默地对朱里点了点头,她说得对。不过,我总觉得她对我似乎还是有所隐瞒。
因为我听到当她和那欧巴桑交谈时偶尔会用几句西班牙话的单字,似乎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事,还故意用速度很快的英语问问题。
那天晚上,我们就在两枝蜡烛的照明下,大口大口的吃着我们离开塔斯科时所买的面包和乳酪,配着葡萄酒喝。
然后我们各自躺在床上,有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我背对着朱里,眼睛一直瞪着摆在床头矮柜上的烛光。好想见小圆,好想看到小圆那充满朝气的脸。
虽然我打从心里觉得,这么点愿望都无法实现,全要怪我身后那女人。
……但是,我还是做不到。
像朱里这样一个人在异乡生活的女子,……一旦被艾尼塔这样的厉害角色威胁……她又能如何抵抗呢?
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当时朱里好像想到了什么事,突然出声了:
「恭介?」
我没有回应。
「你……不把我绑起来吗?」
这绝不是玩笑。正因为如此,……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将头靠在枕头上,假装沉睡。
不过,朱里的那句话就好像是梦话一般,朱里很快地便发出熟睡的呼吸声。
事实上,这时候她早已在心中私自决定了一件事。
隔天早上我被烦人的引擎声给吵醒了,好像是一台老爷车,混杂着金属的声音。一定是昨晚遇见的隔壁房客的车声。不是我租来的那台车的声音。
你在说些什么呀恭介,那是当然的嘛!
我不自觉地在脑中嘀咕着。下一瞬间,我已跳起来看着朱里的床位。
也许是我的潜意识里如此觉得吧。果然,她不在床上。
而且还留了张便条。
『对不起,擅自借走你的车子。我要一个人去太阳金字塔。对不起,恭介,我不能让光成为牺牲者。……我老是这样,事后才在后悔。也许在之前就已经后悔了吧?恭介,我再继续这样和你单独相处的话,我会愈来愈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魅力的人。甚至感到很悲哀。对不起,然后,Thank you so much。我已经充分明白,自己无法和异性长期交往的原因了。你要好好对待小圆喔!』
看起来像是在慌乱之中所写的。
无论如何也要写下这些似的。难不成她昨晚想说的就是这个?
我想她向办事处的欧巴桑所打听的……应该就是到「太阳金字塔」所须的时间……要不然就是路线吧。
……我……我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孩子气……老将事情弄砸。
从床上跳下来后,我用力拉开窗帘。墨西哥强烈的阳光映入我的眼帘。
如果天气没有变坏,今晚就会是满月了。
小圆所驾驶的雪佛兰敞篷车,发出顺畅的引擎声,她们正要自墨西哥城北上。照这样一直走下去,应该在傍晚的时候就会抵达岱瓯堤沃肯遗迹了。
「你是说闹钟吗?」
光坐在驾驶座旁的位置上望着小圆。
「对呀,我送你的那个啊?那个泰迪熊闹钟啊。」
「啊~是啊。」
「因为我听朱里说那个留在房里,才会觉得很奇怪。我记得光不论去哪儿都会带着它的呀?」
「啊哈!没错!如果没有那个闹钟的话,我可就完了。会爬不起来呀~~」光边说边笑着。
小圆和光从昨晚连睡觉时间也不放过,一直聊着种种话题。刚开始,几乎都以这次被卷入的事件为话题,后来就渐渐转到她们之前没机会聊到的各种琐事了。
四年的岁月,对她们而言真的很漫长,聊都聊不完。很不可思议地,她们彼此仍旧像她们所想的一样地了解对方。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但,一旦话题和春日恭介有关,两人都会不约而同地避开。
那是因为小圆知道光依然忘不了恭介;而对光来说,和春日之间的事,仍旧不能跟小圆说。半年前她回国时,和恭介一起渡过的危险夜晚是她的秘密。
但另一方面,两个人又都很在意恭介的事。
小圆从纽约出发的时候,得知恭介曾从塔斯科的旅馆打电话给她,不过,没多久他和朱里就退房离开了。
接电话的女服务生说,他们两个人是同行的,所以现在还在一起的机率非常的大。而莫妮卡说的如果是真的的话,那么朱里将遭到艾尼塔的追击,而最坏的情况就是朱里和恭介两人都被艾尼塔给抓了。
光有点疲累第地靠在开着的车窗上,任风吹展她披肩长发。
「小圆……。」
「嗯?怎么了,光,你累了吗?」
「还好,不是累……只是我,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不可思议?」
「嗯……当我被莫妮卡他们抓走的时候,……情况真的很危急。我体内一直觉得有股怒火就要爆发出来!告诉自己该做的时候就去做吧!的感觉。」
「嗯……。」
小圆盯着前方,嘴角露出了笑容。
「但……现在,我却没有这种感觉。」
「什么意思?.」
「因为朱里,我觉得朱里很可怜……我没办法对她生气。对艾尼塔当然就不一样了,我无法原谅她。所以我希望小圆你能够跟我一起去墨西哥,……不过,朱里的事,……我就是,没办法真的生她的气。」
小圆没有回答,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她觉得光并没有想要她回答的意思。
「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太阳金字塔』见到她之后,我……,我该做什么样的反应才好?……小圆,这样是不是很奇怪?……因为她,事情才会变成这样的,对小圆也是……对春日学长也是,给你们添这么多的麻烦……。」
「……光。」
「嗯?」
「你长大了。」
「没有啦…。」
光慌乱地用力摇着头。
「没有那回事啦~!」
「有。真的长大了。」
「一点也没有,没有啦。如果我真的长大变成熟了的话,……我应该老早先和小圆你连络的,看是直接打电话还是去和你见面。」
「是这样的吗?」
「当然是罗!……我还是不行。一点都没有长大,所以这次才会……。」
光说到这里便把其余想说的话又吞回肚里去了。她没有办法说出是因为忘不了恭介才想要去墨西哥哥的。
小圆发现光欲言又止的模样,但并没有继续追问她。
其实,小圆也不知道光到底是那里变成熟了。
她们两个从小时候就情同姐妹,小圆自己也很清楚她看起来就像比较成熟的大人,但另一方面,光所累积的经验却是自己的好几倍。
四年前的夏天,因为恭介的事,光和小圆变得疏远。
之后,光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去面对一切的挑战。
而这段期间,小圆几乎都和恭介在一起。
这样的差别是很大的。
小圆从小就跟着父母在海外居住,大家都认为她是一个十分独立的女孩,而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但实际上,她和恭介的感情愈来愈深,他在她心里的重要性也愈来愈大。只要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是她自己就可以判断解决的事,她也想和恭介一块儿商量看看再做决定。
小圆自己也十分困惑。即使是在自己快乐的时候,心里也忍不住想着——这样真的好吗。
因此,当光离开自己,尤其是远赴纽约去体验生活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无法与之匹敌了。
「光。」
小圆做出恶作剧的表情看着光,然后用她们在一起时,惯用的语调说:
「系紧安全带,否则会飞出去的喔!你再发呆,我就会把你给丢出去喔!」
「噗!遵命,小圆小姐。」
光再度恢复一贯的精神饱满回答道,然后乖乖地系好安全带。
路途经过一大片茶褐色的荒野,小圆开着雪佛兰敞篷车,将油门一口气踩到底。
这时候,二十二岁的春日恭介,正在向体力的极限挑战。
墨西哥比想像中广阔得多。
即使是用瞬间移动力,拼死也要赶到岱瓯堤沃肯遗迹去。
但是这样做的话……瞬间移动力,换句话说,就是使用念力来移动物体的一种能力,那是非常耗费精神和体力的。首先光是透过异次元找到「空间」就相当困难了。
应该说是扭曲时空呢,还是穿越时空间隙呢,有时候会在空间中飘荡、变换。
好了,就是这里了!要飞进去的时后,有时候可以轻易地便移动数公尺。(没有超能力的人,是无法体会的吧!)
然后便冲进了另一个空间,从这里开始又是另一项精神力的挑战。
在异次元空间里,利用像磁力般地自由纵横,就像自由翱翔的小乌一样,然后用身体去感觉,探索自己想飞行的方向。我们春日家族也是一样,集中「气」去控制磁力……然后才能让自己的肉体依自己所想的方向去移动。
说明白一点,这是种无法长时间持续的活动。但是如果没有集中注意力的话,很可能跑到和预期完全不同的地方去。在我第一次使用超能力时,虽然能够毫不费力地便移动十几公尺……但是…后来,随着体力减弱,距离也逐渐缩短了。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碰巧到有租车行的地方呢。
不过,那时候体力还算不错,我只想到:「拥有春日家族的超能力,『太阳金字塔』什么的,简单啦!」
结果……在火红的太阳西沉到墨西哥广漠的大地下面时,我来到一片看不到任何像街道的地方,然而我的呼吸已开始变得急促。于是,我在荒野中央的公路上蹲了下来。
也许真的有神存在吧,遥远的地平线尽头出现了一台卡车,正往我这边接近。
驾驶座上有两位看似善良的墨西哥年轻夫妇,他们看到我向他们挥着手,便将车子停了下来,脸上露出被阳光晒得通红、有点腼腆的笑容。
卡车的后车箱上坐了三个孩子和一些田里的工具。他们也和刚刚的夫妇一样对我露出腼腆的笑容,对我这个东洋人很稀奇地看着。
「可以让我搭便车到附近的城镇吗?」我用英语问他们。
但是他们只是用快速的西班牙语说着些什么。我所知道的西班牙语大概也只有「谢谢」的「咕拉希阿斯」、还有「再见」的「亚地欧斯」而已。
不过,我比手画脚的拜托他们让我搭便车,那对夫妇有点了解似地示意我到后车箱去。
「咕拉希阿斯!」我不停地反覆说着这句话。
然后跳上了后车箱,小孩子们好像从刚刚就一直在讨论我这个人,我坐在他们旁边与他们并排而坐,并和他们每个人握手,试图加入他们。
卡车再度扬起尘土急驰。真的……我正置身于如画般的悠闲光景中。
——但是!我……又搞砸了。
那时候,我竟没有发现卡车正往「太阳金字塔」的反方向行驶。
染成橘红色的天空,已浮着一轮满月。
第六章
小圆和光到了岱瓯堤沃肯的遗迹后便立刻下车。
挂在天上的满月明亮地照耀着,她们两个人靠着月光往金字塔的方向前进。
这里是西元前二世纪时,岱瓯堤沃肯族人所建造、全拉丁美州最大的宗教都市。他们实行和平的神权政治,所有行事的掌控,皆以神官最大。军人或商人等也都以直线社会来运作。
而祭司们为了要正确的掌握宗教方面的祭事,也都懂得高层次的数学和天文学知识,并建造了这三座精密的金字塔。
但是他们就和「亚特兰提斯传说」一样,在西元七世纪左右,谜样般地消失了。然而后来来到这块土地的阿兹特克族人,却守护了这些遗迹。
遗迹的中央,有一条全长四公里、宏伟壮观的大道,阿兹特克族人将它取名为「死亡之路」。
而这三座金字塔则以这条死亡之路为中心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最南端是「凯札勒克亚德耳金字塔」,接着往北是「太阳金字塔」,走到尽头处则是「月亮金字塔」。而凯札勒克亚德耳的意思就是长了羽毛的蛇。
「那个……就是『太阳金字塔』吧!」
光走进「死亡之路」,来到面对「凯札勒克亚德耳金字塔」的博物馆,为那座耸立在前方几公里远的「太阳金字塔」惊叹不已。
音乐剧「亚特兰提斯传说」虽然不是以这里为舞台。但是被认为曾经存在过的亚特兰提斯文明到现在却仍是一团谜,相关学说也纷纷出笼。不知道在这里建筑金字塔的岱瓯堤沃肯族人是否也曾受到这个文明的影响。
不过,对于好不容易抵达这里的光而言,她觉得这里简直就像是剧中与她陷入热恋的阿特拉斯神所居住的神殿。
「光。」
小圆拉着光的衣袖,将一直往「死亡之路」走去的光拉到博物馆的阴影底下回避。
如果,艾尼塔·布拉雪已经在金字塔的上面,现在走到「死亡之路」上面的话,即使是像猫那样的小动物也难逃她的手掌心。
博物馆里几乎没有人,不过柜台那儿倒是摆了一部电脑,或许是为了上网,以方便截取各类学术情报而放置的吧。萤幕上正显示一个卡通的萤幕保护程式,内容是一只唐老鸭正努力地在刷油漆。
电脑若是长时间停滞,萤幕保护程式便会自动出现在萤幕上。最近市面上已出现各式各样萤幕保护程式。
「连古老的人类灵魂都会被这只唐老鸭吓一跳吧。」小圆边说边恶作剧的笑着。
「呼~。别闹了,小圆。」
她们两人轻声笑着,边沿着博物馆慢慢向「太阳金字塔」走去。如照莫妮卡所说的,艾尼塔应该会精神失常地一个人在金字塔上等着她们。但又想到朱里和恭介逃亡时,她也派人前往追补。而且是去抓他们两人来这里。
因此,小圆和光也曾想过,来这里之前要先报警。但是另一方面又考虑到墨西哥的警方说不定也被艾尼塔给收买了。最后她们还是认为除了两人独自前往外别无他法了。
过了博物馆后,是一片矮墙,完全无法将她们俩的身影隐藏起来。光手里紧抓着从牛仔裤后面口袋里拔出的那把莫妮卡给她的枪。
「……光……。」
「小圆……住在纽约这么久,这大概是我唯一所学会的东西吧。」
「咦?」
「在尚可攻击的时候,先发治人……即使被打倒了,也要站起来还击。」阿光说完害羞地笑着。
「这句话,小圆你也曾经对我说过的喔。」
「是吗?我是这样说的吗!」
「没错,你确实这样说过的!真是的,我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光紧握着枪。
「小圆。」
「嗯?」
「我实在不想用这个。……不过,似乎会用得到。」
「嗯。」
「我老是把事情搞砸。小圆,还是给你用吧。」
「……O—K—。……我知道了,光」
就在这个时候,仿佛要让在这儿沉睡已久的古老灵魂们,一瞬间全都苏醒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啊~!我所崇拜的爱拉女神啊——!」
「怎么回事?」光吓了一大跳,想都没想大叫了一声。
小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看到在「太阳金字塔」的楼梯间有一个人影。
「那、那是?」
「小圆……那是朱里。」
「什么?」
金字塔的高度有六十五公尺,到最顶端的石阶有二百四十八阶,而安西朱里刚好就站在阶梯的正中央。
她嘴里喊着光在试音训练比赛时,音乐剧中唯一出现的台词。
「啊~我所景仰的爱拉女神啊!请你原谅我。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这个错误,就算水远被这块美丽的陆地所遗弃也无法听补……但我还是持续地犯着这个错误。爱拉女神啊!即使我化成了海草的屑末,依然会同样地深爱着阿特拉斯神——。」
光也跟着念了起来了。
「……依然会同样地深爱着阿特拉斯神——。」
「……光?」
「这是……这一次音乐剧的台词。」光有些难为情地对着小圆笑道。
不过这个时候,注视着金字塔的小圆像受到惊吓般,眼神瑟缩了一下。因为在今字塔的顶端出现了另一个人,她正朝下看着朱里。
那个人,穿着像是女神的舞台装。整个人由于月光的照耀,就像是从天而降般的庄严神圣。
是艾尼塔·……布拉雪!
她们两人心里同时念着那个女人的名字。
「艾尼塔!我来了!」朱里往上望着艾尼塔喊道。
「我不会再逃了。就算成为活祭品也无所谓!关于你的事情,我已经写好信分别寄给美国总统与日本大使馆了!我劝你赶紧想办法收拾善后吧!」
由于是逆光,从朱里的位置无法看清楚艾尼塔的表情。
但却很清楚地看到她的手里正拿着一把闪闪发亮的凶器。朱里爬上了几格阶梯后,便看出她的武器竟是把镰刀。她已经脱离常轨了。
朱里尽量不让艾尼塔发现地偷偷地将手伸进夹克的口袋里。然后紧握她暗自带来的德林格手枪(一种大口径短筒的小手枪)。
她只有两发子弹,是在来的途中向一家二手货店买的。本来是想要买火力强一点的,但又想到像这样大小的枪,要靠近艾尼塔也许会比较容易。
这是她第一次用枪。除了近距离袭击对方外,似乎是别无他法了。
艾泥塔眼看着她的猎物就要到手了,垂涎三尺地像只野兽般地直盯着下方。
对现在的她来说,朱里说些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在她的脑海里,闪过音乐剧的种种场面,所有的一切都转为祝福并带给她荣誉的表征。
但是在她恍恍惚惚地沉醉其中时,突然一瞬间全都消失了。紧接而来的,却是一阵强烈的苦痛袭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那些苦痛与烦躁应该会随着活祭品的血一起流逝的。现在站在活祭品前的她,仍深信过去自己所饰演过的女神,是个深受人们爱载的女神。
艾尼塔·布拉雪这几天不停反覆地对着镜子,一直用她美丽娇艳的声音念着台词。
「女孩,你就干脆一点吧,自己把头伸出来让我砍了吧。」
艾尼塔手里挥舞着镰刀,而同时朱里也拿起枪对准着她。
但这个时候,朱里感到艾尼塔背后的一股狰狞气息。而因此犹豫了一下下。
碰~!
子弹并没有射中艾尼塔的脸,但她挥舞而下的镰刀却已砍进朱里的脖子里了。
「朱里……!」
朱里听见身后有人喊着她的名字。不过她并不知道这是真实的。甚至脖子里喷出来的血,都没想到得是从自己身上流出来的血。
「朱里!」
叫着自己名字的人将她抱了起来,朱里一瞬间想着:这是谁呢。
「朱里,振作一点!」
「……光。」朱里从记忆中唤起了那个遥远的名字。但一瞬间,她已陷入一片空白之中了。
「朱里!」
小圆和光一口气跑上石阶,手里仍抱着被砍伤的朱里,对艾尼塔·布拉雪冷酷的眼神紧张地屏住气息。
接下来,却有更吓人情景向她们袭来。
艾尼塔的眼神始终像死人般冷漠呆滞地伫立不动。她的身后竟出现了三头巨大且面目狰狞的老虎。
「小、小圆!」
光慢慢地让朱里的身体横躺在石阶上,用颤抖的手握紧手枪。
小圆为了让光的颤栗停止而将自己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并冰冷的口气问道:「光……子弹,还剩几发?」
而这时候的我正使用超能力全力前进中。(换句话说,我尚正在异次元里飞行……。)
但是,从刚刚,我就一直觉得心神不宁的……甚至有点想吐的感觉。
这或许是因为我们春日家族特殊的能力,可以在千里之外便察觉到小圆和光的危险。
怎么搞的,身体突然变得怪怪的。
……但是………怎么办。
就算这么说……即使被人家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被墨西哥善良的一家人顺路载到一个相当偏僻的村子后,才发觉我似乎离岱瓯堤沃肯遗迹更远了。
慌乱之中,我重新使用超能力朝遗迹的方向出发。
……不过……这样下去,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力量就会用光的。
……如果真到那个地步,我也只好偷偷潜进别人家里偷车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
就洁样吧!
除了这样外别无他法了!
我停止使用超能力,站在黑暗的道路上。
我看见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有一户人家灯还亮着。就到那儿去借车或偷车吧!
身上仅有的行李,就只有这部向奇鲁奇鲁米奇鲁借来的麦金塔笔记型电脑了。另一个装有换洗衣物的袋子早就不晓得丢到那里去了,……反正里面也没有装什么特别的东西。
对了,就拿这部电脑去交换,拜托他们借我车子好了,虽然有点对不起奇鲁奇鲁采奇鲁。
不过,这种紧急的时候……
咦?
我又看了电脑一眼,突然一个有点SF的主意跳进我脑袋里,……一个电影内容般的主意。
枪声持续响着,子弹在三座金字塔间产生回响。
「小圆!」
不过那三头老虎却一点不畏惧枪声,它们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只是在吓唬它们而已,敏捷俐落地在石壁间移动着,等待机会好伺机袭击小圆和光。
艾尼塔·布拉雪再度用一种恍惚的表情看着她们两人。
「对了?你,就是『小星星』吧?太好了,我要亲自割下你的头。」
光吓得用颤抖的手拿着枪对着艾尼塔,然后对她怒吼道:
「艾尼塔!我知道,你喜欢掌握别人的命运,对吧!」
「什么?」
「你不是喜欢像这样来决定别人的命运吗!」
「喔……你很清楚嘛。」
「所以,当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改变的时候,……就会因为受不了而发疯!」
「你、你说什么?」
「你自己的音乐剧……被日本人给搞垮了,对吧!?」
「你、你这家伙!」
艾尼塔一面挥舞着大镰刀一面从石阶上走下来。
「光!」小圆像是要支撑光的背部般,走下石阶。
「小圆?」光拿着枪对着艾尼塔。
「嗯?」
「我……我、要杀了这个人。」
「光!」
「……这种人……绝对不能原谅。……所以,我要杀了她。」
光将手指扣在扳机上,这时候,小圆从后面抱住她般支撑着她,并将自己的手放在光的手上,紧贴着光扣在扳机上的手指。
「小圆?」
「光……恭介到波士尼亚去时,常常看见人被杀戮的情景,他曾经说过。……杀人的时候,除非是在神智不清的时候。否则,一辈子……在要扣扳机的那一刹那,都会是犹豫不决的。」
「……真像是春日学长会说的话。」
「光,如果你要杀她的话,我会和你一起杀她的!」
「小圆!」
此时一头老虎突然飞扑过来,就在那同时,枪声响了,那是第三发子弹。但一瞬间局势完全改变了。
「光……!」
她们两人在危急的那一刻,虽然避开了老虎的攻击。不过光脚一滑,从石阶上跌了下去。小圆很快地追上并抓住光的手,她让自己顺势摔倒在石阶上,以阻止光继续下跌。
这时候,莫妮卡的枪已经滚落至金字塔底下了。
「小、小圆!」
率领着三头猛兽的冷血女神俯视着光和小圆,她就要将她所决定的命运对她们两人宣判。
「呜哇~~~!」
那是……从所未有过的体验。
春日恭介,二十二岁,截至目前为止,都只曾回到过去或是飞向未来,真的到过很多的地方。
但是,飞进电脑的世界里还真是头一遭呢。
没错,我进入麦金塔电脑里了。
我要去借车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这个方法,因此我拜托他们借我电话,然后连上电脑,这样我就可以在电脑里运用瞬间移动力了。
「呜哇~~~!」
好几次我都快要哭出来了,但是事实上,除了悲鸣以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总之,没进去过的人是无法了解的(那是当然的罗!),电脑的世界真是一个超乎想像、又瞬息万变的奇异世界。
彩色的火花猛烈地闪烁着,摩洛电子的声音也震耳欲聋地在我四周响着,而部份的身体也好像一直处于触电的状态之下。
……我正以无法想像的超快速度在移动着。
就连我自己也无法确认自己的所在位置。
那个时候的我,根本缸法正常地睁开霜眼。
我闭上眼睛试图想着小圆。
我想见小圆!
——想见小圆!
这个方法好像有点儿效果。我开始慢慢地回想起小圆的各种表情……接着也想起…身体的各个部位。
……总之让自己处于最舒服的状态之中,就可以摆脱周围的一切烦杂。
但是……,当时我看到小圆像紫阳花的模样和另一个多变的表情混淆时,我看到一个很不可思议的东西。
那是……好像穿着水手制服的……高中女生?不对,不对不对—穿着水手制服的……不是人类,啊!是一只鸭子!它正拼命地在刷油漆!
是唐、唐老鸭?
我那时好像被唐老鸭吸了过去似的,随即便从电脑的世界中给弹了出来。
咚~!
我发出巨大的声响,被丢回现实世界里来了。原来是撞到了一片厚厚的墙。
「痛痛痛死了……!」
抬头望过去,好像是一栋博物馆的大门,而刚刚看到的唐老鸭,正是柜台桌上的电脑萤幕里所出现的卡通萤幕保护程式。
「什、什么呀,痛、痛死我了……。」
我如此说着,却被眼前一个很大的模型给吓了一大跳。
那好像是三座金字塔的配置图,啊,我想起来了,这和墨西哥观光旅游手册里所看到的岱瓯堤沃肯遗迹是一模一样的。
「那、那么,这里就是『太阳金字塔』……。」
当时……我看得很清楚。其中一个金字塔的模型,但似乎是真实的……眼前竟浮现光和小圆,还有率领着巨大老虎的艾尼塔·布拉雪。
我的全身突然释放出前所未有的强大能量。
吼~小圆对其中一头正在挥舞着前腿的老虎踢了过去。
但是老虎只是很生气吼着,连一步都没有后退。它们将小圆与光团团围住从三方步步朝她们逼近。
艾尼塔对三头听话的部下下着命令。
「怎么样?慢慢地享用这些祭品吧。不过,我还是先将头砍了吧。」
随后便挥起被月光照的闪闪发光的镰刀。
但就在这个时候,月光一瞬间像是变成一团巨大的光圈般,强烈的光能量整个集中打在艾尼塔·布拉雪的身上。
「呀~~!」
小圆和光在听到艾尼塔惨叫的同时,也因刺眼的亮光而失去了意识。
艾尼塔·布拉雪——!
我站在「太阳金字塔」石阶的正中央,在确认过小圆和光平安无事之后,便转身朝艾尼塔和那三只老虎的方向走去。
艾尼塔被我所释放出来的能量撞倒在地,正眼神呆滞地看着我。那眼神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正常人的眼神。
即使她是正常的,我一样会对她使用超能力的。
不管了!
是她让光……和小圆遭到这样的事情的,……我绝不会原谅她的!
此时我好像听到蛇在哀鸣的声音。
不由感到毛骨悚然。像是要袭击猎物的声音,我回头环视那三头猛兽,想要看看哪一只打算先攻击我。
结果……这个凶残、张牙舞爪的声音竟不是老虎所发出的。
而是艾尼塔。音乐剧的女王,宛若暴露出她原有的野性般,……不但嘶吼着,手里更拿着镰刀。
由于长年接受舞蹈的训练,不知不觉已经准备好随时要对我采取攻击的姿势了,她已经完全变成第四头的猛兽了。
艾尼塔小声地对我说了些什么后便一口气向我扑来,我迟了一两秒才听懂话。
You should……!
也就是说,艾尼塔是在对我发出命令「纳命来!」。……不过我在听到她的英语的那一瞬间,体内的能量已一口气给爆发出来了。
它形成了一团光球,并正面射穿她的头部。冲击的力量使她整个上半身全向后仰,手臂也摊在空中,看起来就像是厉害的特技表演一样。
然后马上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接下来就是要处理这三头老虎了。我再次眺望着人称「死亡之路」的那条大道。
这几只麻烦的老虎一定好好好地让它们关在笼子里才行。我考虑着是否该用超能力来安置它们。
后序
小圆……。
……小圆?
小圆因这叫声而逐渐恢复意识。但眼睛却尚未睁开。虽然是闭着眼睛,但她知道自己的状况。她被呼唤着她名字的人给抱了起来。
小圆?
这个声音,又再一次呼唤着她,听起来很耽心的样子。小圆想要叫出来但还是忍住了,她仍旧闭着双眼说道:
「笨~蛋,你这个超能力者,现在才来已经太慢啦!」
然后才张开眼睛。
「小圆!」恭介把小圆抱得更紧了。
「小圆!……小圆!」
但这个时候,在一旁的光也醒了过来。
「啊,春日学长。」
「哇~~!光!」恭介和小圆连忙分开。
「不、不好了!」
恭介慌忙地将「气」集中,向光射去。光才刚睁开双眼,但立刻又昏了过去。
「对、对不起了,光。」
「拜~托~,恭介,那种超能力应该用在别的地方,不要用在女孩子身上啦!」
「别再说这些傻话了,小圆!」
小圆轻轻吹了口气站了起来。
艾尼塔和朱里仍倒卧在地上,但是那三头老虎却已不见踪影。
「老虎它们放弃吃小圆鲜嫩的肉了。」恭介像是看穿小圆的心思似的。
「你把它们弄到那里去了?」
「它们不肯听我的话,没办法呀,只好放到博物馆里头去罗。」
「博物馆?」小圆往「凯札勒克亚德耳金字塔」前面的博物馆望去。
「对,那里不是有贴了张纸吗?那是在开启大门之前,用来呼唤猛兽用的。」
小圆走上石阶,跑到朱里的旁边。这大概也是恭介的杰作吧,脖子会喷出血的伤口,已做了紧急的急救措施。
「伤口好像伤的不深,血止住了就无大碍了。」恭介说。
「说的也是。」
「咦?」
「这个人,如果能再站起来就好啦。」
「会再站起来的。」
小圆对恭介突然蹦出这样的话,抱着怀疑。
「什么意思呀?」
「她自己最清楚了,好事坏事都做尽了。所以,她才会自己跑来这里的。……她一定会再站起来的啦。」
恭介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而且还会比我……快哦。」
「是吗—-?」
「什、什么意思,小圆?」
「你们交情匪浅喔?我知道了。」
「不、不是啦。你别误会,你误会了啦!」
小圆大声地笑了出来。
「唉~,那、艾尼塔·布拉雪呢……她怎么办?」
「交给我吧。」
「咦?」
「我爸爸会来纽约,到时候就让他去处理罗。」
「原来如此,你还有一个恐怖的爸爸在身后哩。」
小圆拉着恭介的夹克,让恭介更靠近她些。
「没错,……不小心一点不行喔……春日恭介?」
「喂、喂喂……小、小圆」
「呵呵呵……。」
小圆满睑笑容地吻了恭介,而恭介也粗鲁地将小圆紧紧抱住。
他们的头上,正挂着一轮明月,正偷偷地凝视着人间百态。
从好几千年以前,从人们谣传着各种故事之前便一直注视着——。
后记
まつもと泉
POSTSCRIPT
首先要感谢所有的读者们,第一部能够出乎意料之外的销售成功,真是谢谢大家的支持。
关于第一部种种的感想与意见(包括不好的部份),十年前的我,完全没有想到可以利用电子通信(很方便直接寄到我这里(我就是Macintosh使用者)。不论是「期待」或是「不想看了」,各种感想、只要是大家宝贵的意见我都会接受。
意外的是,听说有很多十几岁的读者也一起加入了我们的行列。因为从连载开始所经过的那十年,当时的读者也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朋友们。
但是在连戴结束后的这七年里,十几岁的年轻朋友们到底又是从何得知这部漫画的呢?(笑)以上是寺田和编辑所聊的内容。
也因为如此,我们又决定开始创作了。
古灵精怪这个故事,大致分为三个部份。第一个部份,是以小圆、阿光、和恭介的三角关系为主轴所展开的故事。也就是上一部小说。
而第二部就是噱头喜剧,是恭介和金鱼替换,对小圆施行催眠术的故事。
第三部就是恭介长久徘徊在多元宇宙与海外、一系列的冒险篇。实际上这一段的插语也正反映出我浓厚的兴趣。
而这一次的故事也正与此息息相关。虽然它会经一度在九五年四月一日的《跳跃长篇小说》杂志上揭戴过,当时由于杂志的页数限制,很可惜的,只有故事的开头而已,让很多的读者都有「怎么会这样,只有一半就没了」这种感觉。
但是这一次,由于寺田的添笔与大幅的推敲(原本九四年秋季时,我们在最后添加色彩所完成的部份),已经完成了这一册的作品。就是古灵精怪史上最大规模的超级大作——神秘冒险小说。
只是现在已经接近二十一世纪了,我想恭介他们和八〇年代不同的事物有很多,于是才想到要加入过去所没有的灾难要素,以及一些电脑的专门用语。
这与以往大家所期待的爱情故事不同,或许世界观的不同也会带给大家不知所措的心情吧。
虽然电子通信、INTERNET、UNIX、骇客、少数民族等难懂的文字很多,但是冒险的情景也不少,像是在西雅图华盛顿湖上的豪华巡航型快艇上与小圆的父母再相会、以冬天的纽约为舞台的骇客活动、虚构的亚特兰提斯大陆传说、墨西哥塔斯科街头的异国风情、和神秘的岱瓯堤沃肯古代遗迹等等。让读者就像在看好莱坞电影一样,看的很高兴。
而像这可以大写特写的部份,是在某一时期而已,也是让实际生活在西雅图的寺田能够展现他卓越的表现能力吧……
「小圆离开了被外界称为同性恋聚集的基督徒街,随即左转至银行街就闻到了水的味道。」这一节,是想像的?还是依照现实的取材来写的呢?这个界线又好像魔术般,实在让人摸不着边呀。
寺田究竟是什么时候到N.Y.(纽约)和墨西哥去取材的呢?(笑)
一九九五年 六月
まつもと泉
寺田宪史
POSTSCRIPT
去年夏天,当我在发表这部新作《新古灵精怪Ⅱ》小说时,观众们大叫着「骗人的吧!」引起很大的回响,真的是让我乐不可支呀。
……不,是真的,身为荣受美誉的寺田我,对まつもと先生「《古灵精怪》的创作人(如果他是天马博士,那么我不就是茶水博士了?)」说过之后,渐渐地我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了。
不过我并没有得意忘形,这才造就了《新古灵精怪Ⅱ》。
总之,在这第二部执笔的同时,决定让第一部来作卡通的电影化,也就是和电影剧本是同时作业的。
预定电影于明年的春天在东宝系公开首映,片长约九十分钟!有看过第一部的朋友们都知道内容是以日本为舞台,而第二部则涉及到日本、西雅图、纽约、还有墨西哥的美国路边电影(唉)没办法,这是寺田和天马博士研究的结果,他们说「嗯,就用路边电影吧。」)
所以当小说和剧本同时进行时,便陷入一个状态「唉呀~现在阿光的部份进行到哪里了呀?」,我虽然也觉得不好,但还是说着「写小说太慢了,还是写剧本比较快啦。」到现在才开始写剧本还员是一大麻烦呢。而且这样做,不错是不错啦,但为了怕小说和剧本不受到欢迎,也怕过程会只单单拘泥于想法及职业性;在剧本的部份,尤其是后半部份,一点一点地再添加入第一部小说里所没有写进去的地方。(那部份真的很有趣喔。)
……就像是看电影一样的乐趣……好不容易,终于发表了第二部小说了!
嗯,这一次,模拟电影般的《新古灵精怪Ⅱ》,你(你)们看了还喜欢吗?之前我听到很多此起彼落的声音,提到阿光的处境很可怜,于是我和天马博士商量的结果,决定考虑让她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前景。
最后,我想将小圆和阿光连系情谊的这句话,赠送给读者朋友们,期待下次再见罗!
——Keep in tou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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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田宪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