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泰坦尼亚向艾宾格王国全面宣战。”
当伊德里斯的宣告传达到宇宙的每一个角落时整个人类社会都动摇了——当然不可能。在惊讶过后“啊就这么回事啊”这样地接受了事实的人也是存在的。但就算是在天城这也只是其中居民的一部分。其他人从各行星政府到平民百姓都对此目瞪口呆。
“到底为什么像泰坦尼亚这样的存在会对艾宾格王国这种地方宣战这简直就像是大象在向蚂蚁挑衅一样。”
“是因为艾宾格王国是褚士朗公爵派的缘故吧。”
“但又不只是艾宾格王国一家。”
而对于艾宾格王国自然有比动摇更甚的恐惧向他们袭来。在接受了强大无比的泰坦尼亚最高领导集团成员之一褚士朗公爵的好意认定“我国从此安泰”的情况下泰坦尼亚的宣战不论从政治上还是军事上来说都是一个晴天霹雳。他们在恐慌中发出悲鸣。
“外交部究竟在干什么就算莉蒂亚公主很讨褚士朗公爵欢心可如果因此惹上了伊德里斯公爵的话这效果就完全抵消了不是吗。不对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是负面影响了。为什么原来没有给自己增加一些选择的可能性呢”
外交部当然要反驳。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当时公主被褚士朗公爵庇护整个政府可都在狂喜说什么‘我国从此安泰’。”
“所以说没有制造出其他的门路不就是因为外交部的怠慢吗也应该和伊德里斯公爵搞好关系。”
“说得倒容易。可这样做所需的花费在哪里有从哪里来”
话题归结到了金钱的问题上两方都陷入了沉默。年老多病的莉蒂亚的祖父只能担心地长叹一口气。
中立。
此时在银河系宇宙中这应该是最值得考虑的命题。
藉由政治、经济、军事各个领域人类社会被分为了两部分。“泰坦尼亚”和“除此之外”。在“除此之外”这部分从过激的反泰坦尼亚团体到只在必要的时候与泰坦尼亚接触的势力还有一些与大事无缘的弱小团体都包括在内。
总之“团结的泰坦尼亚一盘散沙的其他势力”曾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然而到现在名为“宇宙的秩序”的杯子被翻转了过来。因为泰坦尼亚出现了分裂。
不可侵犯不可战胜的泰坦尼亚。
在泰坦尼亚分裂为两派的现在人们要仰望的太阳也变成了两个。当上层人士感到不安而想要大喊“神啊”的时候那个神却变成了古罗马的双面神雅努斯人力对此毫无办法。
平民百姓当中既然有无忧无虑地把不负责任的谣言当做下酒菜的人就也会有思考着将来生意的聪明人存在。可大趋势不管是乐观也好悲观也罢兴奋总是免不了的。
分散在宇宙中的人类里大概已经找不出一个能完全和泰坦尼亚无缘的人。且不说直接从属于泰坦尼亚的人和泰坦尼亚的反抗者还有“朋友的朋友在泰坦尼亚下属机构工作的人”、“今天的午饭是在泰坦尼亚的子公司的子公司的子公司的食堂解决的人”、“被泰坦尼亚的行星开发计划雇佣在沙漠里到处发掘的人”以及“泰坦尼亚赞助的歌唱节目的热心听众”等等根本不可能统计清楚。
“不管哪边赢赢的不都是泰坦尼亚吗让他们随便去折腾好了。”
“等事件结束后被说成是投机者而定罪可不好玩。”
“那么能判断出哪一边能赢吗”
“唔那照这么说你又能判断得出吗。”
“当然不行如果能做到的话现在我早就当上泰坦尼亚的商船队长了。”
如果这时酒吧的门被打开身穿泰坦尼亚军服的士兵出现流言的洪水就会一瞬间停止流动。士兵们会将不友好的视线投向酒馆里有的时候也会用“话题似乎很有趣也让我来听听”这种施加压力的方式来说话但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因为他们自己也在渴求着情报。有些脑子灵活一些的士兵则会穿着便装去酒馆里打听消息。
“无论怎样天城和亚历亚伯特褚士朗AJ联合的兵力差距太大了。十对一不对应该更多。就算舰队战能赢一次两次但是到最后AJ联合应该会输的。”
“我的想法有些不同。”
“怎么说”
“想听吗”
“别藏着掖着。”
“这次的战争不管站在哪一边都不是反抗泰坦尼亚的行为。胜利者就是泰坦尼亚。要选到时候再选你不这么想吗”
“等看到某一方要赢的时候……”
“加入那一方就行了。就让泰坦尼亚支配宇宙吧我们又不是要去破坏这一点。我们这些小人物的动向他们又怎么可能一个一个地去关注”
“原来如此那既然这样艾宾格王国这种地方已经小得不能再小又怎么会被盯上了呢”
兴奋的人们的对话在宇宙各处不停地流动着。
为什么艾宾格王国被盯上了。
有人和伊德里斯同样甚至更明白这其中的正确理由。他们不是伊德里斯的同伴而是作为与伊德里斯不共戴天的敌人现在正在巴格休的亲族。
亚历亚伯特·泰坦尼亚公爵。
褚士朗·泰坦尼亚公爵。
法尔密·泰坦尼亚子爵。
但在伊德里斯的眼里并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一般情况下想不起来就算想起来了也是因为他和拉德摩兹的争执。虽然他追随褚士朗一同逃亡了但也不值得那么认真地去追捕。伊德里斯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法尔密这边不可能无视伊德里斯。尤其是在伊德里斯对艾宾格宣战以后。
法尔密紧咬着牙关。过去他对莉蒂亚公主所展示的预想全部落空了。伊德里斯没有饶过艾宾格王国的想法即使它是不能再微小的存在。更何况既然它是能对付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的强大武器就没有不被利用的道理。
“不会被讨厌了吧。”
法尔密不禁叹息起来。
为避免艾宾格王国被攻击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向伊德里斯无条件投降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不管有多少正当的理由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最后都会舍弃艾宾格王国吧。莉蒂亚公主深爱着的祖国。而法尔密只能遵从两位公爵的决定。无法忍受这一切的法尔密冲动地作出了无益的发言。
“伊德里斯卿太卑鄙了”
但褚士朗的反应很冷静。
“我倒不认为伊德里斯很卑鄙。”
“褚士朗卿……”
“如果我是伊德里斯大概也会做同样的事。拿艾宾格王国杀鸡儆猴同时把我们对艾宾格王国见死不救的无情之举宣传出去一举两得。”
亚历亚伯特也沉着地插话道
“法尔密卿这不是正义的战争而是两头食肉恐龙的互相吞噬。”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大概是有但不能和艾宾格一起殉情。比起这个法尔密卿把莉蒂亚公主放着不管没问题吗”
这是“两位公爵要单独说话所以退下吧”的意思。法尔密压抑着不安和不满离开了。
“用兵就全部交给亚历亚伯特卿了。”
“在这之前还有个问题。虽然对法尔密卿那样说了但卿真的能抛弃艾宾格王国吗”
亚历亚伯特不带任何修饰地直接把问题抛给了褚士朗。
“这个……”
褚士朗踌躇着。不仅是感情上的还有政治上的想法在蠢动。如果坐视艾宾格王国可悲地灭亡其他的小国又会有怎样的反应他还无法完全作出预测。
“曾经想过要在死之前看一次褚士朗卿因为答不上问题而无话可说的样子没想到却以这种方式实现了。”
亚历亚伯特笑着。看到了那笑容当中所包含的从容褚士朗感到很安心。有比自己更值得信赖的同伴存在。在大战当前的时刻这给他心中带来了无限的鼓舞。
“那么究竟要瞒着莉蒂亚公主到什么时候”
“也不是要瞒到底的事我们总要告诉她的……不算了看事情今后的走向吧。”
“既然褚士朗卿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其实我也比起考虑这些事情更愿意考虑战斗。”
褚士朗点头用手背轻敲着桌面。
“就这样吧对我来说就连指挥十艘舰艇都是难事。作战指挥就全部交给亚历亚伯特卿了不拜托了。”
“既然被拜托了就没法拒绝了啊。”
亚历亚伯特一本正经地回答松开交叉在胸前的两臂摆正姿势。
“那就交给我了。尽可能迅速地向艾宾格王国方向移动兵力。”
“向艾宾格王国方向”
“这里是关键。如果不能给深思熟虑的对手来点惊吓的话就太无趣了。对了我们把兵力向艾宾格方向移动途中改变路线从侧后方直击天城的派遣舰队。”
亚历亚伯特沉静的表情里满溢着自信。
“然后如果这一战能够胜利天城的威信也会受到不小损伤既能够震慑投机者又能让伊德里斯好好地大吃一惊。”
天城一方侵略艾宾格的行动被AJ联合的作战行动所利用。亚历亚伯特让褚士朗认同了他不仅仅停留在一个单纯的战术家的层面同时也是一个卓越的战略家。
战术上的同时也是政治上的胜利。这在褚士朗的构思中是不存在的东西。褚士朗原本已经认同了亚历亚伯特军事上的才干而现在他又确认到了亚历亚伯特进一步的成长。
当然在这个时候两位公爵还不知道天城派遣舰队的指挥官究竟是谁。
II
“然后呢打算动员多少兵力”
褚士朗提问。作为在后方支援亚历亚伯特的作战行动的人这样的提问理所当然。
“两万艘。”
亚历亚伯特立即回答褚士朗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两万艘是他们拥有的全部兵力。
“一次动员两万艘吗”
“是的。”
“不需要留下预备兵力吗”
亚历亚伯特稍微动了一下眉。褚士朗的问题似乎让他有点意外。
“我不想分散兵力。另外褚士朗卿这可不像你。”
语调虽然很平静但眼里的光却似乎渐渐增强了。
“我们没有预备的退路。只要输一次那些屏住呼吸在一边观望着形势的人就会一气站到天城那一边。我们会被‘讨伐逆贼’的旗帜包围要么在爆炸的闪光中被蒸发要么就用自己的手枪打穿脑袋大概会有很多选项让我们挑吧。”
“我们没有预备的退路吗。”
“褚士朗卿不这么想吗”
“是啊……”
褚士朗被震住了。他脑海中有许多曾被反复重写过的方案但在初战中就投入手中所有兵力这种事情他从来都没有想象过。虽然也考虑过双方在平局的情况下通过政治解决的道路但这一切都在亚历亚伯特军人的决断面前烟消云散了。
“战争由我开始而结束战争则是褚士朗卿的任务。虽然很抱歉但反过来是不行的。”
一边回味着亚历亚伯特的话褚士朗回到自己的房间。芙兰西亚从被巨大花瓶遮挡的地方站起来。看上去就像是含苞待放的奶油色玫瑰舒展了身体。
“褚士朗大人要喝茶吗”
点点头突然褚士朗问道
“芙兰西亚怎么看伊德里斯卿”
“我讨厌伊德里斯卿。”
“为什么”
“因为他是褚士朗大人的敌人。”
芙兰西亚毫不犹豫地回答直视着她所侍奉的主人的脸。褚士朗从正面承受着她的视线。虽然没有必要畏惧实际上也不曾畏惧褚士朗还是被一种奇妙的感觉俘获了。一种用“胆怯”这个词来形容可能更合适的感觉。
芙兰西亚是个谨慎的女子没有敌人至少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而假设芙兰西亚有敌人的话褚士朗又是否能够厌恶这一人物他会这样做吗。
“褚士朗大人奶油需要加多少”
“多加一些。”
“遵命。”
“啊等一下。”
正准备离开的芙兰西亚停下脚步回过身褚士朗轻咳了一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芙兰西亚你和我认识多少年了”
“十五年了。”
褚士朗有些吃惊。在十五年前他虽然才十二岁却已经对皇家仪式和聚会之类的事情感到了厌倦。作为泰坦尼亚贵族和公爵世子社交是一种重要的任务。而且选芙兰西亚做侍女是最近两三年前的事。十五年前的话芙兰西亚不还是个小女孩吗。
“喂喂芙兰西亚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搞错了”
“不尽管您这么说但我不会忘的。我第一次见到您是在十五年前。”
实际上褚士朗并不太记得他和芙兰西亚相遇时的情形。他只记得他只是从送来照顾他起居的几名少女当中选了看起来最老成的一个。少女虽然很美丽但比起其他候选人并不出挑。尽管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
也许是无意识的骄傲吧褚士朗想。褚士朗不仅对芙兰西亚也对她的家人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如果讨厌芙兰西亚的话把她送回老家就是了。但是芙兰西亚对褚士朗并没有任何不满。
“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真是惭愧只是件不值得一提的事情。我只是在您一族的聚会上在庭院里迷了路正在哭泣被褚士朗大人发现然后被您送回了父母的身边罢了。”
既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聚会上所做出的事也就不太可能还记得。也没有这么多的闲心。
但对于芙兰西亚来说这的确是一件大事。似乎因为小时候微不足道的偶发事件而被命运联系起来的芙兰西亚看着她粉扑扑的脸颊褚士朗苦笑起来但没有持续太久。确实不能说这不是命运。如果褚士朗不选芙兰西亚做侍女芙兰西亚也就不会在这里了。
等到褚士朗和亚历亚伯特一同灭亡的时候芙兰西亚会怎么样芙兰西亚该怎么办
自己和芙兰西亚的关系并不平等。似乎到现在褚士朗才想到这一事实。他甚至根本就没有在意过。这确实是因为褚士朗很少关心自己的私生活但他之所以容许了这一点不就是因为有芙兰西亚在无私地奉献着吗。
褚士朗感到很狼狈。在与伊德里斯一党的对立即将进入实战的时候这样的感怀竟然能侵入他的思考世界这已经能让他很狼狈了。芙兰西亚端来了滚烫的红茶和奶油静静放在桌上。这时褚士朗说话了。
“芙兰西亚。”
“在。”
“暂时没有要你做的事了。回你自己的房间休息去吧。”
“……遵命。在需要的时候请立即叫我。”
行了一礼芙兰西亚退出了房间。那清秀的姿态褚士朗似乎在哪里见过。稍微想了一下之后他失望了。那是他很小的时候见过的母亲的背影。
III
有人说“最长的一周”the longest week也有人会说“最短的七天”。每一个人都在与他人不同的时间流动中徒然地挣扎着然后时间一天天地过去。
巴格休行星正处在一种奇妙的活力中。虽然处于舰艇数量两万艘的泰坦尼亚军的占领之下但本来应该掌握其最高权力的两名泰坦尼亚贵族在官方层面上却没有一官半职。巴格休军虽然也千真万确地存在着却没有丝毫反抗泰坦尼亚军的迹象。在政府处于外交沉默的同时内政的日常工作却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另外说到市民们他们完全处于兴奋当中精力无法集中在工作上各种流言在被热烈地讨论着 · 泰坦尼亚并未做出过度管制言论这种蠢事。
“支配着状况的正是流言蜚语。”
据说某位流星旗军的干部曾讽刺地指出了这一点但也无法确定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总有一天会有天城的五万艘舰艇大军涌到巴格休的。”
“不对应该是十万艘。”
“要我说应该是十五万艘吧。”
如同拍卖一般数字在不断攀升。如果来攻击的只是两三万艘反而会让人有些气馁。
当然也会有想象着被前所未有的大军无差别攻击的情景而被恐怖驱赶着的人。这些人的反应还正常一些活套些的人或者要逃亡到别的行星或者在尽可能地将资产电子化后转移出去总之想出了种种办法。但就算要把资产电子化这也只能在泰坦尼亚的金融网络中进行而且也无法找到一个能保证绝对安全的避难所。许多人便就此自暴自弃借着酒精、恋爱或谣言来逃避现实。终归是“敌人”太过强大无法产生切实的感觉也有这样的一面存在。
“但是如果泰坦尼亚消失了我们又要怎么办呢。”
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富豪或穷光蛋在活着的人里还没有人体验过“没有泰坦尼亚支配的宇宙”是怎么样子。也许未知的时代即将到来在这一点上谁都会不禁感到不仅仅是一丝的不安。
就像是谚语里说的“比起陌生的神还是熟悉的恶魔更好相处。”
对于被看做巴格休实际支配者的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人们可以说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是敌是友或者是会招惹来敌人的麻烦的客人他们还无法做出判断。
而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则冷静地应对了伊德里斯发出的宣告。
“没有必要专门给出否定的回答。”
看到亚历亚伯特也点头同意褚士朗向所有部下发出命令。
“无视它。”
在这种情况下过了一天甚至过了两天都没有任何反应。对于伊德里斯来说这种状况每持续一刻就会有一分不快感累积起来。
既然褚士朗和亚历亚伯特的意见一致法尔密再提出异议也没有用处。他最初也没有考虑过万一他们屈服于伊德里斯的胁迫无条件投降的可能性但究竟会有怎样的应对这不是法尔密有能力洞察的。
“无视吗……”
仔细想想伊德里斯挑衅也罢胁迫也罢他们都没有去回答的义务。无视和置之不理是最能伤害到伊德里斯的矜持的手段同时也是心理上的战术。但是伊德里斯所给出的最后期限也在无声地不断逼近着。
第二天法尔密被褚士朗问了话。
“没去见莉蒂亚公主吗”
“……不想见。”
“为什么”
“没脸去见她。”
只说了这些话褚士朗把视线收回到一直在看着的星图上摆出了沉思的姿势。
法尔密无言地退了出来。
法尔密心中很恼怒。虽然还不明确该以何种态度应对天城但褚士朗好歹是莉蒂亚公主的庇护者。虽然并不完全但艾宾格王国本身也是褚士朗在负责的不在他的地位被剥夺之前曾由他负责。如果为了无视伊德里斯的胁迫而对艾宾格王国见死不救今后政治和作战上的策略又会受到何种影响呢。法尔密很想知道两位公爵特别是褚士朗的想法但褚士朗并不打算告诉他。
法尔密在寻找着莉蒂亚公主的身影。很快地他发现了正在她心爱的展望室里最喜欢的靠窗的座位上的莉蒂亚公主正戴着她一直以来最最心爱的带羽毛的帽子坐在那儿动也不动。
正要搭话的时候莉蒂亚公主背朝着他出声了。
“法尔吗”
“是公主。”
“别过来。”
法尔密不禁吃了一惊。如果是在平常莉蒂亚公主应该会来一直缠着他把他搞得束手无策的吧。
“因为现在的表情太难看了所以不想让法尔看见。”
是这么回事啊。
“如果是褚士朗卿和亚历亚伯特卿的话他们一定能够拯救我的国家。虽然这样相信着可是心里也有些觉得勉强。所以现在的表情肯定会很难看。”
“您在想要用什么方法去救吗”
“我也不知道因为还是小孩子啊。”
尽管是小孩子的但也是极端严肃的语气。
“想快点长大。这样就能自己做点什么了。现在的我只能看着。”
法尔密总算搭上话来。
“没错您可以看着一点也别错过。”
法尔密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褚士朗和亚历亚伯特也许并不是比起艾宾格王国更重视他们自己而是比起艾宾格王国更重视莉蒂亚公主。如果是这样的话表现得无情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们已经选择了更有价值的一方……
这样想着法尔密也觉得这种想法很不可思议。
在透明墙的另一边是喧嚣的无数的星座。而在他面前则是依然背对着他的少女。他看着这一切苍白的光照在身上。法尔密始终站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上。是不是应该默不作声地就此离开他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在透明墙的一角从右上方到左下方有流星划过。展望室大厅里发出了几声欢呼。尽管发出声音的人没有罪过法尔密还是感到有些不快。
用各种手段将其目的正当化的冷酷的野心家。法尔密想要成为这样的人物而在父亲生前和肃清瓦尔达那帝国高官的过程中他也有过近似的言行。可是现在又怎么样呢。厚着脸皮当着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的手下被差不多十岁的少女的叹息困住的这幅样子。
法尔密没有愚蠢到要否定这个现实。只是很难去直面这分无可奈何而已。
终于法尔密发出了声音。
“公主您看这样如何去找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两位公爵请求他们去拯救艾宾格王国怎么样”
“我不去。”
话一说完少女便回答了。
“我知道我已经得到了多少勉强的承诺。除此之外还要提出去拯救艾宾格王国这样的请求你觉得我还说得出口吗”
孩子一定已经在心里好好地考虑过了。虽然是很明朗的话可声音在颤抖着最后眼泪似乎都快要流出来。法尔密慌了神被后悔的念头责备着就站在那里。拯救他的是温柔的年轻女性的声音。
“法尔密卿公主殿下就让我来……”
“芙兰西亚小姐。”
虽然没有察觉她是何时出现的但这也无所谓了。法尔密之前还没有对褚士朗的情人有现在这样高的评价。看到芙兰西亚的莉蒂亚公主朝她跑过去像小妹妹一样地抱住了她。
行了一礼法尔密离开了。
就算在这种情况之下也会有真伪混杂的情报在宇宙中四处乱飞。因为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经过这么多天都没有公开表示出任何反应焦躁的伊德里斯作出了他的第二击公布了以下的消息
“指挥官是方修利少将。”
在收到这份公报时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面面相觑像约好了一样一同苦笑起来。原来如此是这么来的。攻打艾宾格王国这样的地方不需要出动精锐和大军。本以为会随便指派一个指挥官来执行但想想看还真的是伊德里斯能做得出的事情。
“首先伊德里斯加一分。”
亚历亚伯特如此评价。
“不用弄脏自己的手就能消灭艾宾格王国。反过来还能降低方修利的声誉。将他捧为英雄的反泰坦尼亚势力一定会很失望。”
“同时伊德里斯减一分。”
褚士朗回应。
“就算被选为指挥官方修利也不会热心于作战行动。再加上泰坦尼亚的将士们不可能为外人而且还是方修利的统帅而感到高兴。”
“正负相抵等于零吗。”
“那么……”
伊德里斯的得分在政治上失分在军事上。伊德里斯以政略为优先而对军事上的负面影响大概视而不见了吧。
伊德里斯的意图在表面上可以用“卑鄙”一词概括。但是仅仅是这样吗而本来伊德里斯对让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无条件投降这件事又究竟认真到了哪个地步
IV
过了几天亚历亚伯特做了一件增加了巴格休市民对他的好感的事。在走出被作为司令部的酒店时他遇到了以前相识的年轻美丽的女性。
“艾德娜。”
“我是艾德娜·弗雷德里克斯上校亚历亚伯特·泰坦尼亚公爵阁下。”
不管是表情还是声音都完全没变。亚历亚伯特做出了一种接近苦笑的表情。
“到现在也不知道在这种场合该用什么态度说些什么话题才好。”
“也有到死都没弄明白的人。”
“我可不想变成那样……稍微聊一下好吗。”
艾德娜似乎在犹豫。亚历亚伯特察觉到了她回答时一瞬间的停顿。
“……请便。”
“很高兴你没有拒绝。”
“但是休息的时间并没有长到……”
“我知道。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两人走到附近的一家露天咖啡馆点了黑咖啡和牛奶咖啡。
“出击的准备已经做好了吧。”
“至少本舰可以在一小时内出击。但晨曦女神Austra是作为褚士朗阁下的旗舰来到本地的下一次出击又会以怎样的形式”
这不是男女之间的对话啊男方想。
“没有变化……不只有一点。旗舰是金羊Golden Sheep。晨曦女神是褚士朗的座舰。”
点的东西被送了上来。年轻女招待的手有些颤抖大概是因为认得亚历亚伯特的脸。
“你的任务是保护褚士朗卿的人身安全。仅限于此。”
落落大方地将咖啡钱和小费递给女招待亚历亚伯特加强了语气。
“有他在泰坦尼亚才有未来。所以为防万一他和我分乘不同的舰艇。”
他端起咖啡杯优雅地抿了一口。
“普拉涅塔里加的咖啡豆还可以。接下来成为泰坦尼亚的藩王和支配整个宇宙是同义语……到现在为止。”
“以后会不一样吗”
“褚士朗卿似乎是这么想的泰坦尼亚能作为形成全宇宙人类社会的重要势力之一就足够了。”
亚历亚伯特目不转睛地盯着艾德娜。
“你怎么想艾德娜”
“下官是军人。政治上的判断超过了下官的权限和身份。”
“我了解你对你的制服的无欲的忠诚心。本来如果按照天城的做法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长官了……”
轻轻摇了摇头亚历亚伯特又一次端起了咖啡杯。
“谢谢你能陪我。下一次能在私人的时间见面吗”
“……如果有时间的话。”
“希望能尽量长一些。”
艾德娜的嘴唇看上去似乎稍微张了一下。在她敬礼离开之后亚历亚伯特又暂时坐回了咖啡前。
“决定着状况的不是三公爵而是藩王亚术曼。他究竟站在谁的一边而且他什么时候才会对公众露面”
邻桌客人“就是这样”的声音传到耳朵里。亚历亚伯特也在心里自语着。如果藩王还健在那确实就是这样。但是在如今泰坦尼亚看上去呈现出大分裂的情况下藩王故意不露面的行为是不是包含着什么意义
“喂等等那个……”
有人惊慌地出声桌子周围都安静了下来。似乎有人认出了不带一个随从身着便装的亚历亚伯特。亚历亚伯特将视线朝向人群冲着他们稍微举了一下手里的咖啡杯。
人们对本来高高在上的泰坦尼亚贵族的爽朗的举动报以惶恐和善意。举起杯子的中年男人一边兴奋得脸色通红一边半叫道
“要赢啊公爵大人”
伊德里斯又一次被不快感袭击了。虽然用艾宾格王国这个带毒的诱饵能把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逼到绝境的话就已经足够但在瞬间的胜利感和满足感的潮水退去之后怀疑的念头朝他袭来。
“那样真的好吗我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把双腿伸到桌面上冥思苦想着。
伊德里斯目前不安定的心理状态正是他对和亚历亚伯特以及褚士朗两人同时为敌一事没有必胜的信心而导致的。姑且不谈一对一如果是一对二的话他基本没有取得完胜的把握。伊德里斯不是不明白这一点所以来自藩王的强力的支持就显得很有必要。可是藩王却躲在病房里一直扮演着无言的斯芬克斯巨像就算伊德里斯去逼问主治医生也只能得到“奉藩王殿下命令不得泄露情况”这样的回答除此之外什么都问不出。在这一点上伊德里斯和他的两位敌人的疑问是一致的。
“伊德里斯卿还真是个老好人啊。”
突然传来了女性的声音。
“注意你的措辞狄奥多拉。我现在可没有那么宽大的心情。”
狄奥多拉·泰坦尼亚伯爵夫人随便就走进了房间。但是伊德里斯也没有责难她。她几天前才被解除了在她自己宅邸的软禁。
“算了。你说我哪里老好人了”
“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排除不安定因素的机会却把它给放跑了。不错我方才确有失言对此我致以万分的歉意。只是伊德里斯卿的做法有些太温和了。”
伊德里斯鞋子的后跟在桌面上作响。至少从外表上看起来很平静地狄奥多拉继续说
“自称流星旗军的流亡海盗们最初来到天城的时候您对他们以礼相待了吧。”
“你是说我应该把流星旗军叫来然后全部杀掉才对吗”
实际上伊德里斯也不是没有这么想过。对于伊德里斯来说流星旗军只是一个让他看不顺眼的犯罪者集团找他们来也只是考虑到他们有可以利用的价值而已。
“小聪明罢了。这么做的确可以避免后患。但是就算是形式上的也是请他们来作客。如果再加害于他们则有损泰坦尼亚的胸襟气度。如果连这点事都不明白的话还是返还光荣的泰坦尼亚的姓氏吧。”
狄奥多拉仍然很平静。
“特丽莎公爵夫人不明白。您对那位夫人也说了同样的话吗”
关于特丽莎夫人也就是去世的哲力胥的母亲如果没有藩王的许可对她出手就还是有所顾忌。单是这一点就让伊德里斯更加不快也引发了他从未有过的疑惑。
“狄奥多拉。”
“什么事”
“煽动那个愚昧的哲力胥的母亲的人不会是你吧”
他并没有完全的自信。所以在措辞上他的选择也很微妙不是“应该是你”也不是“就是你”。比起得出结论他选择了去确认。狄奥多拉甚至比伊德里斯自己更早地发现了这一点。
她轻声笑起来。
“哎呀真是想不到您是说教唆她做出那般愚蠢行为的人是我吗”
“哼这不就是你能做得出的事吗。”
特丽莎·泰坦尼亚公爵夫人的长子哲力胥和次子亚瑟斯都是被流星旗军杀害的。她要为两个儿子完成复仇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伊德里斯曾经这么想……
“那个时候如果没有阻止公爵夫人就好了。”
“是说应该让她杀掉方修利他们吗”
“是啊这样的话就不用弄脏伊德里斯卿的手还能为泰坦尼亚除掉一个公敌有错吗”
“然后特丽莎公爵夫人就能漂亮地完成她愚蠢的复仇是吗。”
“然后就会心满意足地死去吧。”
“……”
“对方修利的复仇仅仅是哲力胥卿一家的私事。就像伊德里斯卿您刚才所说的杀害来访的客人有损泰坦尼亚的胸襟气度所以公爵夫人要为此负起责任。”
“就是说要杀了她吗。”
“让她堂堂正正地自尽吧这才是高贵血统的证明。公爵夫人也不会做出不体面的举动。”
“我倒希望是这样。”
用浸透了讥讽的声音回应着伊德里斯对狄奥多拉做出了要她从这房间离开的指示动作。
V
“那就让那两个人在巴格休会面看看谁知道他们会在底下谋划些什么”
过去伊德里斯曾这样大吼过。他满怀恶意的预言应验了或者应该说是他的恶意将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两人紧紧地联结在了一起吧。虽然不想承认自己失策但不得不说把这两人分开一个一个地处置才是最好的办法现在他大概只能暂时忍耐着等待时机到来。只是苦涩的感觉怎么也挥之不去。
这时候有新的客人来访。
“伊德里斯哥哥。”
“是赛尔法啊来坐下。”
伊德里斯的表情变得柔软了一些。平时一脸尖刻尽可能在人前不露出任何破绽的青年贵族很少向别人展示出他如此柔和的一面。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恐怕连想象这一点都会感到很困难吧。
“虽然都在天城但最近都没有机会见面啊。”
“因为哥哥很忙啊。我也很想和哥哥见面但一直忍着没来。今天没有给您添麻烦吧”
伊德里斯最小的弟弟满怀着敬爱之情看着长兄。
伊德里斯叹息着。这叹息可以看做他的真情流露。
“赛尔法如果和你拉德摩兹出生的顺序能反一下该多好。这样我就能有一个最靠得住的副手了。”
“对不起。”
“不你又没什么错。”
伊德里斯苦笑。
“是我说话的方式有问题原谅我。”
伊德里斯在心里痛骂着拉德摩兹你好歹也说一回像赛尔法这样讨人喜欢的话怎么样。
“虽然现在帮不上忙但等到伊德里斯哥哥成为藩王的时候我就是您最忠诚的臣下。希望这一天早日到来。”
伊德里斯正要舒展开的表情瞬间一变。无意识地朝周围张望了一番伊德里斯训斥着弟弟
“赛尔法注意你的言行。关于藩王宝座的这些话可是大逆不道你忘记什么叫礼节和忠诚了吗”
赛尔法的脸色也突然变了身体动弹不得。对藩王的畏惧根植于泰坦尼亚贵族的精神之中自小便是如此。另外如果这种有损藩王威信、谈及藩王生死更替的话被人听去之后会有怎样的大祸临头谁也不知道。
“哥哥我……”
“不是我说得太重了不用害怕。但是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招来不必要的误解。”
“是我记住了。”
“好那就回去吧。”
伊德里斯尽量温柔地抱了抱似乎要哭出来的弟弟的肩膀把他送出了房间。同时又有新的来访者出现。是一脸紧张的通信士官。
“急报据来自巴格休方面的消息说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两位公爵……”
“他们已经不是公爵了。”
“是那个……”
“是逆贼。把敬称去掉。”
“遵命。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两名逆贼……”
“来投降了吗”
“不恰恰相反。他们率领着舰队从巴格休行星出发了。”
“什么”
伊德里斯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这不是还没有到自己给他们的最后期限吗。
“大概是他们麾下的全部兵力接近两万艘看起来基本上无人脱队。”
伊德里斯形状姣好的眉毛拧了起来。
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是出于怎样的意图而选在最后期限的三天之前就开始行动的而且竟然率领着麾下的全部兵力。但是为了救援艾宾格王国而出动两万艘舰艇他们的精神还正常吗不对等等如果这是出于理智的话……
伊德里斯军靴的后跟敲响了地板。
“现在就去战斗指挥室。把立体星图拿出来。”
“是”
“然后要对他们今后的路线进行模拟。去准备人员和资料。”
战斗指挥室顾名思义就是天城在进行战斗时肩负着最重要职能的地方。反过来说只要天城没有受到外敌的直接攻击这里便百无一用。尽管也有日常维护但这里已经有一个世纪以上未被实际使用过了。被称作“不开之室”的房间的大门伊德里斯将它开启了。好也罢坏也罢来自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的反应的确将伊德里斯激发到了一个近乎于兴奋的状态。
虽然不会为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所喜但伊德里斯确实有着泰坦尼亚公爵应该具有的霸气。
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总有些摆出一副勇敢的否定现状派的样子这也许是他们已经远离了天城的缘故。对于持续感受着藩王在背后的视线一个人经营着整个天城的伊德里斯来说这也是能让他们看到自己能耐的机会。
如果藩王现身说“我支持伊德里斯卿”那目前在玩弄着整个宇宙的混乱和无序就会在一瞬间完全消失。如果指望不上这一点伊德里斯就只能凭自己的力量让事态变得有利起来一旦他做出了决定些许的自信缺乏也不再是问题。
两万艘舰艇集结在巴格休行星的卫星轨道上。从行星的夜半球看去那就是能够压倒全天星斗的光的群落人们无言地被这危险的美丽吸引住了。
“伊德里斯虽然给了一周的期限……”
“卿从一开始就打算在这之前行动了吧亚历亚伯特卿。”
“就是这样。凭什么要盲从伊德里斯的命令”
这是通过“金羊”Golden Sheep和“晨曦女神”Austra的通讯屏幕进行的两人的对话。
“既然如此亚历亚伯特卿我以后便投身于卿的麾下了。不肖之身还请多关照。”
“有关舰队行动和战斗的事就交给我了。”
“顺便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如此一来便没有了去艾宾格王国的必然性。本来应该去艾宾格的天城舰队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朝着原本的目的地行进了吧。”
亚历亚伯特微笑着回答了褚士朗的提问。
“往天城走。”
“唔是吗。”
尽管很轻微褚士朗还是吃了一惊。
“反正要直接袭击那比起袭击艾宾格派遣舰队当然还是袭击天城的好褚士朗卿。”
“从一开始就打算这样吗”
“是啊。”
“想都没想到。我果然是没有指挥军队的天赋啊。”
“所以说这种小事就交给我。褚士朗卿就慢慢考虑怎么让伊德里斯签订城下之盟吧。那么暂时挂一下。”
“明白了。”
褚士朗稍微动了一下座位的位置望向别的屏幕。能听到艾德娜·弗雷德里克斯舰长敏锐地作出指示的声音。晨曦女神Austra也在慎重地逐渐改变着位置。排成球形阵的全军在把阵型渐渐变成纺锤形。
“我就说啊法尔褚士朗卿和亚历亚伯特卿会有办法的。”
“您慧眼如炬。”
莉蒂亚公主和法尔密的对话从附近的座位传过来。少女的声音跳动着喜悦年轻人的声音似乎也被影响了。
褚士朗看着对面的座位。他的情人穿着珍珠色的强调出身体优美曲线的连身服静静地用温柔的视线回望着她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