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在过去第二代泰坦尼亚无地藩王努利曾如此冷淡地评价过一族的大本营天城
“浮在宇宙中的纸老虎”
之后经过二百年虽然规模缩小了但对超大战舰“黑太子”号亚历亚伯特·泰坦尼亚和褚士朗·泰坦尼亚两公爵也有差不多相同的看法。
“巨舰大炮也有其限度。如果敌军脱离了主炮射程它也就到此为止而考虑到机动性它反而会妨碍战术的展开。”
亚历亚伯特曾这么说过而褚士朗则重复着他的讽刺论调。
“失去了右爪大趾的狼五十头小羊也能将它围攻打倒。”
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它的一部分机能停止运转整艘巨舰也就百无一用。
实际上这样说的不仅是他们两个甚至将强大破坏力视为最高价值观的哲力胥也如此说
“重要的是舰队总体的破坏力而非单舰的。我所需要的只是我自己的勇气和战术。”
虽然没有在模仿年长的几位但伊德里斯也曾经挖苦过。
“在凯旋游行的时候它应该挺讨观众的喜欢。他们高兴的程度一定堪比它巨大的个头。”
伊德里斯尽管曾有如此言论但这次“天城事变”中他还是准备搭乘“黑太子”号。这是由于他在战术上被逼上绝路于是他考虑通过单舰的破坏力求活。在乱战混战之中它究竟能发挥何种程度的破坏力伊德里斯实际上也不确定但事已至此他有必要将作为总指挥官的意志和觉悟有形地表现出来。
这些想法在他们的个性之上有一点是相通的。那就是“军事上的合理性”“减少己方的损失增加敌方的损伤”藉由胜利确保泰坦尼亚的利益。
但拉德摩兹不同。他的确想赢但己方无论为此受到多少损伤他都不在乎。玉石俱焚这既不是战略也不是战术。
拉德摩兹乘“黑太子”号出击是由于藩王亚术曼的许可。亚术曼为何将令旨给了拉德摩兹而非伊德里斯就算不是伊德里斯也很难理解。
这样一来现状会变成什么样应该守护在天城外围的舰队基本都已经溃灭其中三分之一是由“黑太子”破坏的真是荒唐至极。
“在我们正远离天城战斗的时候拉德摩兹却把持黑太子号把剑抵上了天城的咽喉。出去的时候是己方回来时却成了敌人”
法尔密狠狠踢了一脚地板。
“没想到那家伙这么狡猾大意了。”
褚士朗轻轻将手臂抱在胸前。
“法尔密子爵大意的是我而非卿。我也是相当天真啊竟然被拉德摩兹之辈玩弄于股掌之间。”
如果亚历亚伯特健在那是否还会发展到如今这状况呢。不亚历亚伯特是正统的军事家对拉德摩兹非常识的行动他也说不定会和褚士朗一样受到意外的冲击。但在这之后他和拉德摩兹交战时应该会灵活自在刚柔相济地驱使各种战术吧。
话说回来拉德摩兹真的理解他所作所为的含义吗讽刺的是褚士朗和伊德里斯对拉德摩兹的评价是一致的。拉德摩兹绝对不可能被选定为下一任藩王。
“亚历亚伯特、哲力胥、伊德里斯还有我自己。结果四个人都各自被藩王的权威和泰坦尼亚的历史束缚着。名誉还有传统之类带来的沉重还是无法忘记。但拉德摩兹不同。他能毫不在意地将这一切踩在脚下踏过。”
“也就是说拉德摩兹男爵能将炮口对准他的亲兄长是这么回事吧。”
这里还有一个对拉德摩兹评价极低的人。方修利在尽最大努力老实做人但也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
“这和外人没关系”
虽然法尔密如此回答但褚士朗还是嘴角上挂着苦笑接下了话题。
“没错。而且恐怕藩王也是。”
“恐怕”
“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内部是怎么回事”
法尔密倾吐着他的恼怒。
“嗯那个实际上啊褚士朗公我觉得您来当这个藩王是最好的。”
方修利继续说着多余的话。
“伊德里斯公虽然并非无能但怎么看都觉得危险。如果您当上藩王政情就能安定下来想必不少人也会支持您吧……虽然我这种人没有说这话的资格。”
“感谢您的美意但我没打算当藩王。”
“虽然知道您会这样说但恕我直言亚历亚伯特公已经不在了。”
法尔密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看着褚士朗的脸还是说不出话来。褚士朗没有责备方修利的多嘴但他的表情也并不带着余裕只是用带着阴影的视线瞬间一瞥。
“伊德里斯比我强。”
“能告诉我是在哪一点上吗”
“他爱着泰坦尼亚。”
褚士朗整个身子转过来朝向方修利以一种奇怪的表情对他微笑着。
“我从小就跟我出生成长的环境合不来。成人之后尽管一直在思考追问为什么泰坦尼亚是特别的为何他人会服从于泰坦尼亚一族可是都没有让人满意的答案。渐渐地我开始讨厌泰坦尼亚想过上和它无缘的生活……罢了这话只会污了卿的耳朵吧。”
褚士朗不再说话方修则暧昧地点着头沉默着。而不止从大局出发从个人角度也对拉德摩兹厌恶至极的法尔密却没有沉默。
“如果是藩王把黑太子的指挥权交给拉德摩兹那简直是让食肉恐龙手持青龙刀。”
“你认为是藩王这样做的”
“伊德里斯公对两个弟弟抱着完全相反的感情。他宠爱赛尔法对拉德摩兹却从根本上厌恶。我无论如何都不信他会让拉德摩兹指挥黑太子号。”
褚士朗稍微耸耸肩。
“弟弟对冷淡兄长的反抗——就算是这样也过头了。黑太子的指挥权应该确实不是伊德里斯授予的。”
单从屏幕上看讽刺地说“黑太子”号就像在极近的距离守护着天城一样。但实际上天城完全被收入它的射程内同时来自远方的救援也被排除天城全体已经事实上沦为人质。虽然不知道是否能长久持续但现在支配宇宙的人是拉德摩兹。
“现在黑太子号正瞄准天城。藩王可还在那里啊。”
“他是打算到关键时刻连藩王也打飞吗。”
“恩将仇报还真是他做得出的事。”
法尔密这样说。对拉德摩兹从根本上的厌恶在这一点上他和伊德里斯的心情完全相同。
在两光秒远的地方“黑太子”号在宇宙空间中傲然睥睨天城以及下方的瓦尔达那帝国本星。正所谓二重的下克上这一事实如果让哈鲁夏六世知道了他说不定会难受欲死。
拉德摩兹坐在司令长官席就像以“傲然”为题的雕像一样纹丝不动突然他向一个士官询问时间。
“刚过三十分钟。”
“嗯那就稍微给他们报下时吧。”
拉德摩兹脸上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用副炮朝着天盖连射。六门炮齐射六发。”
士官们都被冻结了。
“但是别往一个地方集中打。目的并不是破坏天盖。就给天城的平民看场盛大的烟花表演吧。”
“男、男爵阁下……”
“不用慌张这群胆小鬼。不是说了就报个时嘛。把功率限制到最小。”
士官们纷纷发出筋疲力竭的叹息。在如此有利的情况下气氛还能如此阴郁的司令部在历史上也属罕见。
“第一副炮六门瞄准完毕。”
“齐射”
如此这般天城中的平民目击到了六束光线在头顶炸裂三层天盖出现龟裂的光景。
II
“一般居住区陷入恐慌”
悲痛的报告传至伊德里斯面前。总指挥室中人人脸色苍白宛若幽灵。
“通向民用港口的道路已经挤满车辆。因为有太多车辆逆行到处都有事故发生……”
往监视器上看其中一幅画面被互相推搡叫嚷的群众占据。在它旁边的监视器里则是翻倒在路面上的地上车上面冒着火焰和白烟抱着孩子的女性一边哭一边从旁跑过。
“紧急防空洞也挤满了群众已经完全没办法了。”
“如果天城被整个打下来那躲进防空设施也没用。”
伊德里斯端整的嘴角扭曲了。
“说不定狄奥多拉那家伙也正往防空洞里逃呢。”
那个爱搞阴谋又狡猾的狄奥多拉·泰坦尼亚伯爵夫人现在也正怀揣着塞进宝石和现金的小包和慌乱的群众一起尝试着逃离。想象着这样的光景伊德里斯的心情稍微变得痛快了一些。但这想象实在显得他器量太小伊德里斯摇摇头将它驱逐出脑海。
“在平民居住区发布戒严令。任命宪兵队长为戒严司令官。我专注于同外敌的战斗。”
外敌弟弟是外敌吗。伊德里斯不禁要失笑但还是艰难地忍住了。无论如何那家伙正将“黑太子”号的炮口对准天城。
一般居住区的人们在不安和恐怖构筑的井底四处奔走寻求着一线光明。首饰店的橱窗脆响着被打碎宪兵的鸣枪示警音量刺耳。到这时候尽管有些人做出抢劫逃窜的行为但导致它的比起对物质的欲望更多是绝望后歇斯底里的结果。
避难群众一边四下奔逃一边还急切地与人交谈着。
“天城的舰队难、难道是全灭了”
“不可能吧。”
“可那不是让人随便打吗”
“说到底黑太子号为什么会攻击天城”
“难不成是被敌人反抢了”
持枪的宪兵大声斥责。
“各位请安静传播流言蜚语者将按照秩序维持法予以拘捕”
一般来说事态会就此陷入沉默但这次的事态却是前所未有。
“那你们好歹再加把劲啊。对没拿着武器的对手就耀武扬威起来了。”
音量虽然小但反抗的声音还是出现了。宪兵一离开现场合唱便又立即开始。
“如果说我是说如果褚士朗公领兵开进天城你会怎么办”
“我也毫无办法啊。在事态平息下来之前会一直待在家里吧。”
“我是十分的欢迎。褚士朗公那是正经人情况总比现在要好不少。”
“别说不负责任的话。伊德里斯公又怎么办”
“不负责任的是伊德里斯公才对吧。他究竟打算今后怎么办至少放点电视广播什么的也好啊。”
庶民们充分享受着言论自由但到现在都还勉勉强强守着一条界线不曾跨过。事到如今批判藩王亚术曼的声音仍未出现。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他仍是人们畏惧的对象这一点是不变的人们自然不会开口批判他。
这时候倒霉的就是伊德里斯。他和亚历亚伯特以及褚士朗无用地对立把那两人驱赶至边境被反击招致武力冲突将平民暴露于死亡的危险中。表面上他是天城的司政官责任不就是该他来背到底吗。
伊德里斯正想大声喊“我做了什么”。当然如今的事态他有一半责任这个不能否定。对其他三位公爵包括已经去世的亚历亚伯特和哲力胥他的攻击性过剩难免招致孤立。如果有人说这是人德有亏的结果那也确是如此。
而对藩王亚术曼伊德里斯难以理解的地方虽然也不少但尤其让他感到困惑不满的是藩王命令拉德摩兹指挥“黑太子”号一事。拉德摩兹不仅给己方造成了极大损伤如今更把巨炮对准天城逼迫天城向他降服。不管有多拥护藩王但关于任用拉德摩兹一事这难道不应该是藩王的责任吗。
对拉德摩兹理应令人吃惊的反叛藩王是否也正意外地陷入狼狈呢或者说……
伊德里斯打了个冷战。出阵之前拉德摩兹不是已经放出狂言了吗说“我明白藩王的内心而哥哥不明白”。
如此妄言伊德里斯当然是无视了但在这堪称最差状况的阶段拉德摩兹的狂言在他脑中苏醒。当他在弟弟身上感到某种让人害怕的事物时真正的敌人的名字就像在对抗着一样浮现出来。
“和拉德摩兹相比褚士朗这边还好些。至少他有常识和政治上的判断力。”
伊德里斯从小就看不惯只比他大三岁的褚士朗总是摆出一副老成样子。
“那种家伙怎么能输给他。”
就算这么想伊德里斯也从来不认为褚士朗比拉德摩兹差。他还没有如此偏向过。他担心的弟弟并非拉德摩兹。
“赛尔法还平安无事吧。”
赛尔法平安无事。“流星旗”军的成员虽然都无法无天却令人佩服地没有表现出无必要的野蛮粗暴。
话说回来就实际状态而言“流星旗”军的成员是在招待赛尔法。他们从未应付过一位高贵的少年贵族所以要如何对待赛尔法他们也不甚清楚。
一个人莫名紧张的麦弗迪从仓库的破烂里边找出一堆旧时代的拖把刷子水桶海绵之类一气堆到赛尔法面前。
“给扫厕所的工具。用这些去打扫干净。”
“别开玩笑了混账海盗。我为何要从事扫厕所这种低贱的工作”
“不想干也行不过相应地你的饭也就没了。不干活的人没饭吃这可是几千年前就定好的。”
米兰达斥责道
“等等麦弗迪你也差不多点。罪名虽然有无数虐待儿童我可绝对不干。”
她又朝着李博士那边诉苦。
“你也真是的博士干嘛非要把那个不好应付的孩子领回来。这是问题的根源啊。”
李博士难得地苦笑。
“好啦好啦米兰达你没必要卷进来。就让他们随便折腾吧。那两个人弄不好还能意外地处得挺好呢。”
“是吗如果博士这么说那就这么着话说回来天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啊。难不成会在这两天里被破坏……”
“事态能有如此巨变怕是谁也想不到吧。”
“诶那博士也是吗”
米兰达稍微打个趣李博士则重重点头。
“我也是人啊。努力不忘这一自我认知才是所谓人之道。但是巨变的因素是拉德摩兹这一点上只能承认是事后聪明。谁都没有在意他那种人结果在这期间蜥蜴竟然变成了恐龙。”
麦弗迪在教训不老实的赛尔法他看着米兰达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舔舔嘴唇。
“告诉你一件好玩的事小少爷你旁边站着的那个可怕大姐可是某个公国的公主殿下。”
“不、不可能……”
“是真的。我啊的确是卡萨比安卡公国的公主殿下。话虽如此身体构造和别人也没什么两样如你所见说话口气和人品都很差劲呢。”
赛尔法咽了口唾沫像在透视一样上上下下打量着米兰达。
突然赛尔法单膝跪下将右拳放在左胸前低下头。
“不知公主殿下身份多有失礼之举还请见谅。”
“流星旗”军众人大吃一惊人人脸上挂着与各自个性相吻合的表情盯着赛尔法。
III
“吓了我一跳这还是生来头一回有人对我这么郑重地施礼。好啦站起来吧男爵。”
“是准男爵。”
“知道啦准男爵。来请平身。您的礼貌妾身已经非常明白了。”
就连米兰达也有些不能平静日常的语气和从未正经用过的宫廷用语混杂在一起。麦弗迪对李博士说起悄悄话。
“喂那小子真的是拉德摩兹的弟弟吗有点没法相信啊。”
“应该是亲生的弟弟没什么可怀疑的。”
“是不是应该再验下DNA如果我是他父亲得怀疑老婆是不是出轨了。”
麦弗迪开的这个玩笑相当危险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它没传到赛尔法的耳中。赛尔法极得体地又行了一礼。
“既然您允许在下便站立说话。”
赛尔法优雅地站起来重新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四周。
“虽然非常失礼但像公主殿下如此身份的人怎会和这些人中渣滓共同行动”
“说我们是渣滓呢。”帕杰斯说。
“总比垃圾好。”华伦科夫说。
米兰达看着赛尔法种种感情和想法从她眼中闪过然后稍微叹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到舰桥来一下吗对想让你和那个准男爵见一见。”
一党之中有着最为善良外表的卡基米尔船长穿着工作服就这样出现赛尔法用困惑的视线望着他。船长和米兰达亲密地相视一笑赛尔法用极端疑惑的语调开口问
“请问这是哪一位”
“我老公。”
“老公……也就是您的夫君”
赛尔法再一次瞪大眼睛。
“那就是大公或者公爵吗在下……”
“他就是个平民百姓。虽然对不住亲爱的能把那照片给这孩子看看吗”
米兰达有些痛苦地请求道。看到妻子表情的卡基米尔船长像谅解了似的点点头转向以一种难以理解的表情看着他们的赛尔法打开手机的画面给他看。赛尔法愕然不禁后退半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声带被毁了。”
“……是谁做出如此过分的事”
“泰坦尼亚的手下。”
赛尔法的表情僵硬了。他似乎无法相信这一事实摇着头表情就像已经走投无路了一样消沉。
“如果是开玩笑的话那还真是抱歉。可是很遗憾这就是现实。不过那家伙已经得到报应了。”
“……”
“听好了准男爵 · 泰坦尼亚拥有无法形容的巨大财富和权势。有人使用这财富和权力的方法有误这样的人就是我们的敌人。”
米兰达稍微弯下腰注视着赛尔法的眼睛。
“在这里的这帮人都是无法无天的家伙。你对这种人怎么看”
“是坏人。”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他们破坏了法律……不对吗”
“不能说是有错只是坏人也有种种过去的。”
“种种过去……”
赛尔法困惑了。这幅样子让人实在很难相信他就是谋杀亚历亚伯特公爵的实行犯。
“这帮人只要有必要就会破坏法律。而另一方面制定法律的也有坏人要我说这件事的性质还更坏呢。”
“比如说怎样的……”
“是啊比如说制定这样的法律。‘批判泰坦尼亚的人要毁去声带。而执行它的人会得到奖赏。’”
“……”
“或者还可以这样。‘卡利卡尔行星今后只能同泰坦尼亚的企业进行贸易。如果卡利卡尔违反此条款泰坦尼亚将派遣军队对其攻击。就算有许多人因此死亡泰坦尼亚也概不负责。’……”
赛尔法垂下肩膀消沉着。种种价值观正在少年心中相互斗争。
差不多一小时后从厕所回来的帕杰斯对一件怪事表达了他的赞赏之情。
“厕所是谁打扫的我去的时候那简直是我见过的这船有史以来最干净的一次。”
“是准男爵阁下。”
“哎这还真吓了一跳。贵族大人也有让人意外的才能啊。”
米兰达回头看着李博士。
“这是接下了一件非常重大的事啊。怎么使用那孩子才能有个好结果呢”
“写本名叫《某少年的成长及观察记录》的书吧。”
“等等博士。”
“啊抱歉。认真地说这是关系到一个人的将来的事……可是米兰达尽管你会对他产生感情但有一件事可别忘记。那个少年是泰坦尼亚。而泰坦尼亚的大义有能让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做出杀人行径的价值。”
“这我都知道的。不过我也不觉得是这孩子的错。”
米兰达虽然总体上从心底憎恨泰坦尼亚但她没想过要把泰坦尼亚的成员一个个全都杀光 · 泰坦尼亚存在而阻止它的横暴是米兰达一直以来同时也是未来的人生。
“那么今后具体该怎么办你心里有个底吗博士”
“大概有。”
李博士煞有介事地说。
“我们已经把方修利送到了褚士朗公身边。褚士朗公一定会对方修利感兴趣。虽然我们告诉方修利让他在那边尽量收敛但在拉德摩兹的非常识或者说反常识面前一旦不可收拾的惨剧可能出现他就算再不乐意也不得不发挥他的奇略。褚士朗和方修利如果能结盟不就有对抗藩王的力量了吗。”
到了吃饭的时间。赛尔法别扭地坐到桌前有人他面前放下面包、卷心菜火腿汤还有蛋包饭。
赛尔法战战兢兢将一勺蛋包饭放进嘴里然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简朴的蛋包饭配菜只是土豆和洋葱。
“真好吃。这样的蛋包饭我还是头一次吃到。”
雪拉芬·库珀斯挺起胸膛。
“是吗真高兴啊我做蛋包饭的手艺又有长进了。要饲养没用的男人这手艺是必须的。”
“没用的男人”
赛尔法满腹狐疑地停下手里的叉子。米兰达爽快地笑了。
“雪拉最好别太自满了。这次是因为用了‘劳动后的饥饿’这一无与伦比的调味料啊。”
赛尔法·泰坦尼亚准男爵正吃着人生中最简陋也是最美味的一顿的蛋包饭的时候他的长兄正在天城的总指挥室中受着愤怒和焦急的夹击。
“狄奥多拉伯爵夫人不在她的房间里。”
“什么”
“应该是察觉到了有被逮捕拘禁的危险逃亡到一般居住区了。”
“逃了就算了吗”
面对伊德里斯激烈的斥责士官只能脸色惨白地一直站着。
“立即追踪她的去向。把能动员的士兵和警员全部派去把那女人找出来。啊士兵不行。战斗还在进行。只让警员去吧。把那女人的脸放大了打在公共荧幕上”
士官敬礼迅速地转身退下。他每走一步脸色都会涨红一点愤怒的表情也渐渐不再压制。伊德里斯公爵他是怎么了在“黑太子”号将巨炮对准天城的情况下一个女人就无所谓了随她去吧
“伊德里斯公究竟作何打算”
都到了这地步这位士官还是在对四公爵之一使用敬语。他从骨子里还是一个泰坦尼亚人。但是他开始模糊地认识到藩王亚术曼才该对这一事件负最大的责任。
“完全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啊……谁是敌人谁又是自己人”
士官低声自言自语他和一般居住区的警察取得了联系而在完成的瞬间大量的冷汗从他脸上冒出来。他突然想到“藩王要负最大责任”之类的想法就算有一点点也是对藩王的不敬之罪。
IV
伊德里斯的弟弟赛尔法的兄长拉德摩兹正用看似非常刻意的动作瞅着手腕。然后他向周围仿佛亡灵附体的一群士官问话。
“一个小时了吧。”
“是是的……”
“天城有联络吗”
“没没有……”
“哼。”
拉德摩兹嗤笑了一声然后用理所当然的口气发出命令。
“主炮三门准备齐射。”
“真、真要打吗”
“那还能干什么”
“本官的家人可还在……”
话到底还是没能说完整。因为拉德摩兹一脸不耐烦地从腰间拔出了火药式手枪……
“黑太子”号的舰桥上枪声响起三十秒后三门主炮的炮口瞄准了天城的一角。
一直盯着屏幕的伊德里斯瞬间被夺走了视力。眼中的总指挥室全体化作了黑白的立体图像。
“报告受损情况”
这喊声是在视力恢复后发出的。
“第十七居住区被完全破坏”
看着监视器的士官悲痛地答道。
“那里居住了四十万市民刚才的一击预计造成半数以上人员死亡人和车辆等会被卷入气流吸进宇宙空间”
“封锁通往其他区域的全部通道。不能让损伤波及其他区域。立即执行。”
伊德里斯额头上冒着冷汗。他这是对第十七居住区见死不救了。
伊德里斯崇拜冷酷而不择手段的支配者。他崇拜二代藩王努利对瓦尔达那帝国的朝廷他也进行了严苛的肃清。但至少对伊德里斯来说这行为是有意义而且必要的。他不记得自己曾杀戮过大量无辜的平民。拉德摩兹粗暴地践踏泰坦尼亚的行事大义在伊德里斯的良心上狠狠地踹了一脚。伊德里斯不得不全力摆起架子维护他身为兄长的尊严。
“如何兄长大人这景致不错吧有必要的话再给你看两三回也行。”
“拉德摩兹你这混账屠杀了四十万平民就不觉得心中有愧吗”
“哎呀呀这可真是的”
拉德摩兹对兄长报以嘲笑。这是他在精神上处于优越地位的证明。
“兄长大人不是以冷酷无情的独裁者自居的吗杀掉亚历亚伯特杀掉褚士朗就算让一两百万的士兵化作宇宙尘埃也不后悔。你应该记得自己曾说过这种话吧”
“那说的是敌人你杀的是自己人而且是非战斗人员”
“敌我关系吗。那谁来评判这区分得是否正确兄长大人不也只是随便画出的这一线吗我做了同样的事这又有什么错”
“……”
“如果你打心里想拯救这些平民那干脆点开城投降就得了。来吧赶紧的。”
这时候一道微弱的天启突然从伊德里斯脑中闪过。他重整了仪态饱含憎恶的视线穿透正夸耀着胜利的弟弟。
“很遗憾我不过是藩王殿下的代理人而且并非全权代理。我所有的权限仅限于讨伐褚士朗一事。如果你想让天城开城投降还是去直接和藩王殿下交涉吧。”
拉德摩兹收敛了笑将嘲讽之枪对着兄长投了回去。
“哦兄长大人这是承认自己不过是一条狗了吗”
几乎在同一时刻战舰“晨曦女神”中正上演着一出不管怎么想都不像是在战场的戏剧性场面。
莉蒂亚公主两手叉腰瞪着褚士朗上下扫视。
“褚士朗公让芙兰西亚担心可不行啊。”
“非常抱歉。对不起芙兰西亚。”
“不必了褚士朗大人您不用在意我。”
莉蒂亚公主将这一对男女均等地观察了一番莫名地点点头然后拽了拽侍立在一旁的法尔密的衣袖。
“法尔去士官谈话室吧。”
“啊”
“这种时候啊只留那两个人在一起才是成熟的做法。”
“……就照您的吩咐。”
法尔密伸出手莉蒂亚公主精精神神地将她的骑士的手握住小小的身子大摇大摆的走出了贵宾室。护士也察言观色从贵宾室离开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褚士朗和芙兰西亚两个人。
“是这双手拯救了我。”
他重新牵起她的手。
“这双手应该拿着花让它拿起枪是我的失误。请你原谅。”
芙兰西亚正视着主人。
“褚士朗大人我不想一辈子只拿着花。我会在必要的时候拿起需要的东西。枪也好剑也好只要褚士朗大人需要……”
通过牵着的手褚士朗和芙兰西亚有一种通感他们的血液仿佛正在向对方的身体中流动。这个比他小九岁的秀丽女子就像姐姐一样注视着他褚士朗是这样想象、这样理解的。褚士朗是伟大强悍的泰坦尼亚嫡系而芙兰西亚则是连冠上泰坦尼亚姓氏都不够格的分支。
“褚士朗大人……”
“芙兰西亚原谅我。”
褚士朗托起芙兰西亚的手在她洁白的手背上落下亲吻纯真而严肃。
“我过去太傲慢。我一直在考虑、观察想你是不是配得上我的女人。但正相反我现在不得不自省看我是不是能配得上你的男人。”
褚士朗拥有和他二十八岁的年纪完全不符的声望。政治、外交、谋略他在多方面立下大量功绩获得大量荣誉如鱼得水。这是他本身的才干所带来的但让这才干得到发挥的环境也是特权的赠礼。
在被错乱的士兵用枪指着的时候褚士朗曾说过“好吧开枪”这样的话。这不是在故作潇洒。那时候他完全没有想到莉蒂亚公主、法尔密甚至芙兰西亚他只是认同了自己死亡时刻的来临。
同时说出来的还有“半途而废的我”。他没有成为藩王的打算也没有亲手将泰坦尼亚整个推翻的野心。因为他无意识地认识到他只是生活在这个名为泰坦尼亚的圈子里而已。
突然间芙兰西亚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褚士朗大人快停止这无聊的战争去个遥远的随便什么地方吧。天城和黑太子号让它们自相残杀就好了。”
芙兰西亚一直没有说话满腹怀疑地注视着主人。褚士朗所听到的芙兰西亚的声音只是心里浮现出的他自己的想法。
“而且也不知道将来该如何是好。”
褚士朗喃喃自语心里想的是如果亚历亚伯特还活着又会怎样。
他明白芙兰西亚想说什么。她应该是想说褚士朗自己当上藩王就行。但是从“亚历亚伯特继任藩王自己从旁辅佐”这一构想被亚术曼击碎的那一刻起褚士朗就明白了一个事实即他不会再持有任何其他对未来的想象。
“莉蒂亚公主的意见说不定是最正确的。”
大家一起去艾宾格。莉蒂亚公主热心地如此主张。这样说不定是件好事。可是就算不为亚历亚伯特复仇藩王、伊德里斯和拉德摩兹就这样丢在那里能获得暂时的平安但日后他们也必将追逐而来。返还泰坦尼亚贵族的特权倒是没关系但他必须对当前的的状况负起责任给它一个了结。
“芙兰西亚现在就安静休息吧。我能回去的地方只有你的身边。”
褚士朗有些笨拙又尽可能温柔地抚摸着芙兰西亚的额头。凉凉的没有发热的迹象。回报给他的是些许淡淡的、温柔的微笑。
褚士朗唤女护士过来理所当然地一起前来的还有莉蒂亚公主公主赶到芙兰西亚身边握起她的手宣告
“褚士朗公芙兰西亚就交给我了。”
“实在不好意思。那就拜托您了公主。”
“包在我身上。”
莉蒂亚公主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命令年轻的公爵
“汝应恰当地履行自身应尽的义务否则会被芙兰西亚抛弃的。”
V
褚士朗赶回舰桥。不合时宜的浪漫主义一步步随之被甩开他走上杀戮和破坏的舞台。在指挥席上落座的同时侦察士官的喊声响起。
“黑太子的主炮朝这边转过来了”
“全舰队散开”
褚士朗立即下令。
“别管其他先只求自保”
“晨曦女神掉头以最大战速远离天城”
艾德娜·弗雷德里克斯上校的声音里饱含紧张。
甚至都不知道有没有一息的时间在“晨曦女神”的八点钟方向一道闪光奔流而至。眼中所见一切化为纯白几十颗火球瞬间一同绽放。死亡和破坏无情地拥抱了无数的生命将其吞没。
“一级战舰蒙德朗通讯中断”
“重巡航舰阿格拉通讯中断”
“现在有九十艘战舰尚不知是否平安。”
褚士朗忍住了叹息的冲动。
“继续确认各舰安否。”
坐在指挥席上望向屏幕上边映出的是数亿尘埃。那是受到无情猛击的生命体和非生命体的悲惨下场。
“被横扫就是这种感觉吧。”
“一口就被吞掉了。”
法尔密带着疲劳满怀懊悔地应道。
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曾认为“单舰出击根本没有战术上的意义”但在战术以下单纯地发挥暴力上它的意义是足够了。
“阁下如果第二击来了……”
在尤安准将惊恐地开口的同时另外一个声音刺激了褚士朗的耳朵。
“不会有第二击。”
视线集中的焦点是方修利。按照他的话说即使是那样的巨舰它的动力也不是无限的。它至少得留下能将天城整体破坏的能量。
“我稍微有点想法。”
“什么想法”
“是关于将黑太子号无力化的事。只用火力实在很难将那头巨大的恐龙消灭。”
“难道要撞上去吗。”
“不愧是褚士朗公如您明察佩服之至。”
“能被卿称赞是我的荣幸。但就算直接对撞就那巨大的体积而言也不见得有用吧。”
“不褚士朗公我赞成方修利先生的意见。”
法尔密难得地热心支持方修利。
“二十来艘战舰用最大战速集中于一点撞上去。当然是用无人的舰艇。这样就能把黑太子号压在天城外壳上令其动弹不得这样又如何呢”
“然后派遣机动步兵突入舰内逮捕拉德摩兹”
“就是这样。再次申明我赞成方修利先生的作战方案。”
“那个我不对鄙人赞成法尔密子爵的意见。但只有一点不同。”
“哪一点”
方修利慎重地选择措辞。
“逮捕拉德摩兹男爵于事无益还会给今后留下祸根。虽然此话僭越但将其当场排除更为妥当。”
“好吧。”
褚士朗重重点了一下头。
“关于拉德摩兹作战成功之后再行处置。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允许将其击毙。责任自然由我来负。”
“遵命。”
“那就这样执行吧。”
这一时刻三人心中默默感叹的话是同样的。
“没想到竟然会和这两个人并肩作战。”
天城中伊德里斯正怒吼着。
“总之先攻击黑太子号那就是实质攻击了天城的逆贼。先将它无力化然后再说别的”
那家伙——也就是弟弟拉德摩兹。这是要亲手杀死血缘相连的弟弟吗。这么一想还真是有些毛骨悚然。但事已至此如果不杀就要被杀。伊德里斯已经毫不怀疑弟弟的意图。他准备将兄长和藩王一同抹杀。
“藩王……”
伊德里斯浑身发抖。如果藩王没将“黑太子”号的指挥权交给拉德摩兹事态就不会落到如此地步。这场兄弟相残是藩王的责任。下令让赛尔法成为谋杀亚历亚伯特的实行犯的也是藩王。亚术曼从表面上看是在重用伊德里斯兄弟但这不仅仅是利用而已吗。
不对。藩王的行为从来都不带半点伪装。他从开头就在露骨地利用只是伊德里斯擅自将其理解为重用不是吗藩王的权威蒙蔽了他的双眼伊德里斯只是单纯地被捉弄……
“到紧要关头就把藩王当盾牌。”
如此程度的觉悟和霸气伊德里斯也确实有。但有多少部下愿和他同生共死他心里并没有底。就算他们遵从伊德里斯的命令将枪口对准藩王但只要亚术曼的一个眼神他们就会半途放弃甚至说不定会对伊德里斯反戈相向。在俗话说的“个人魅力”这一点上伊德里斯拍马也追不上亚术曼。
伊德里斯想到了自己的死。他心里并不害怕死亡。但是他无法忍受不体面的死。此外在不知道藩王真意的情况下他实在是死不瞑目。万一是被拉德摩兹杀死的他准会化作怨灵。这就是伊德里斯已经脱离常识的境地。
“交战发生”
侦查士官的声音将伊德里斯从沉思的深渊中拉出来。
“交战是什么意思”
“黑太子号正受到攻击。”
“自己人吗”
“不、不是那是……敌人。AJ联合军的舰艇。”
伊德里斯皱起眉用有些茫然的目光望着屏幕。
“AJ联合军在攻击黑太子号这、这该如何解释才好”
就算是伊德里斯之外的人也会觉得糊涂吧。他把手指抵上眉间。他是不是该对“敌人之间”的交战单纯地感到欣喜
“究竟谁是自己人谁又是敌人敌人的敌人可以认为是同伴吗”
正因为对手是褚士朗所以有必要读取他的意图所在。如果只是要和拉德摩兹同归于尽的话那是极好但褚士朗不是那种糊涂人。
褚士朗等人在实施贴身战术之前必须首先引起敌人的误判。他们将规模大到违背常理的火力向“黑太子”号的主炮一点集中。突然间无数的光和热倾注在一处“黑太子”号前方的一座主炮塔变成了光和能量的团块爆炸四散。数十条光之蛇射向空中又一一消逝同时被破坏的主炮塔闪烁着或青或白的光逐渐崩溃。
“成了”
“晨曦女神”的舰桥上响彻了欢呼和击掌的声音。
“看见没活该让你知道厉害”
“还自以为所向无敌呢”
一种微妙的错觉袭向方修利心头。这里明明是泰坦尼亚阵营但他感觉自己就像在“流星旗”军中。士兵们的心情是相通的无关泰坦尼亚或反泰坦尼亚。不同的只是最上层人物的想法。
通讯士官的声音响起说是天城方面呼叫。难道是来说“感谢你们的援助”吗。
当然不是。
伊德里斯的视线机敏地观察着屏幕中的每一个角落盯着画面中央的褚士朗质问。
“赛尔法在哪里”
“在哪里我不能说但我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保证”
“以泰坦尼亚贵族的名誉保证。”
这是对伊德里斯最有效的台词。伊德里斯像是想说什么似的张开口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说就闭上了。
褚士朗询问
“顺便卿的另一个弟弟是怎么回事”
“我否认那种家伙是我弟弟。”
“还真偏心啊不过可以理解。”
某处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于是伊德里斯的视线紧紧捕捉到了一个没有穿着泰坦尼亚军服的男子的身影。
“方修利你究竟有何脸面……”
“就是这张脸面。得改天再聊。”
此时在黑太子的舰桥拉德摩兹所射杀的第二名士官倒在地板上。
“这个蠢货你觉得这时候收手就能被宽恕吗。”
拉德摩兹嘲讽地大笑着。这名士官尝试劝说他请求藩王宽恕便得到了如此下场。
“黑太子”号的幕僚们第一次知道了还有充满力量却虚无缥缈的笑声存在。他们在绝望和恐怖中一直呆立着。
“我要么现在就成为天城的主人要么就身为逆贼而死二选一。没有其他的路。”
如果只听这句话拉德摩兹身为枭雄的资质看起来是远超褚士朗和伊德里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