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邪神而言,不可欠缺的必需品是什么呢?黑色披风?前端是尖的鞋子?不对。那些东西终究只不过是装饰品。对邪神而言真正必要的东西,是会成为自己的手足并代劳的妖魔。让成千上万的妖魔服从你,成为你的部下吧。
要唤出妖魔部下,必须进行召唤魔法。召唤出来的妖魔等级跟能力,当然也会按照您的魔力强弱而有所变化。有强大魔力的邪神会召唤出强大的妖魔,魔力马马虎虎的邪神就会召唤出马马虎虎的妖魔。
用入门套件轻松召唤!
虽然召唤魔法相当复杂又非常困难,但入门套件会替您进行实际的仪式。您只要集中精神,祈祷着部下的诞生即可。非常轻松简单呢。
注意
召唤伴随着危险。千万要小心地进行召唤。
‧请在适当的场所召唤
请在足够宽广的室内、或没有人的室外进行召唤。请勿在交通流量大的道路或悬崖前端进行召唤,否则召唤出来的妖魔可能会突然被车撞飞、或是从悬崖掉落。
‧不要窥探魔法阵
虽然有时妖魔会迟迟不现身,但请勿挺身窥探魔法阵。倘若忽然召唤出尖锐的妖魔,可能会刺伤您的脸。
‧请千万要注意身体状况
请在身心健全的状态下进行召唤。在健康受损的状态下进行召唤,不但可能引发事故,也会让召唤出来的妖魔非常提不起劲。
‧请确认方向是否正确
请确认魔法阵的方向是否正确。虽然魔法阵是圆形,而难以分辨前后左右,但能够正确阅读出写在上面的卢恩符文(rune)的方向才是正面。请坐在正面观看部下的诞生。倘若弄错而坐到后方,妖魔便会背对着您出现,十分不成体统。
‧无法食用
召唤出来的妖魔基本上是无法食用的。还有魔法阵也无法食用。倘若不小心误食时请回顾自己的行为,反省一下自己是否有哪边不正常。请务必要认真反省。
‧召唤时请关掉手机
在召唤途中使用手机不只会造成意外,还会彻底破坏现场气氛。请站在妖魔的立场想想,被人用手机一边讲电话一边召唤出来的感受。另外我们也无法保证,您不会召唤到使用心律调节器的妖魔。
※召唤时会觉得痒或皮肤发炎的话,请立刻中断召唤,找医生或药剂师商量。恐怕是跟召唤没有关系的皮肤病。
隔天,在上完课之后,我简单地打声招呼便离开教室了。因为娜娜对我提出了「今天请您早点回来喔」这种仿佛新婚夫妻一般的请求。
可能的话,希望当时还可以附上请慢走的亲亲,就更像是新婚了。
回程我顺道到超市并确认备忘录。鸡腿肉、马铃薯、红萝卜……八成是今天晚餐的材料吧。
我并不讨厌被派去买东西。我反倒觉得这就像是同居生活一样,而感到有点开心。从这份备忘录来推测,晚餐的菜单应该是奶油炖肉吧。
不是我自夸,我非常喜欢奶油炖肉。它可是一直排行在我喜欢的菜单前十名当中的菜肴界权威。
我提着超巿的袋子一回到家,便发现房间的样子整个变了。原本坐镇在中央的被炉被赶到角落,榻榻米上还有复杂的几何学模样组合而成的图形——无论怎么想都是魔法阵是用红色颜料画上去的。魔法阵前面设有小小的祭坛,上面放着相当多点燃的蜡烛。
「您回来啦。」
娜娜察觉到我回家而转过头来。蜡烛的火焰让她的笑容看来晃动得相当诡异。
「您觉得如何?我今天花了一整天准备唷。很正式吧。」
「嗯,相当有气氛呢。只不过,那个,如果不是直接画在榻榻米上就更好了。」
红色颜料在榻榻米上扎实地画出线条。要擦掉很费力吧。
「我的主人相当重视榻榻米呢。初次见面时,您也是为了庇护榻榻米,而被拂晓明星号踩过。」
我并没有很重视。是娜娜对待它的方式太粗暴而已。
「来,请您到以盐巴清洁过的澡堂沐浴,然后换上舒适的衣裳。」
娜娜抓住我的手,拉着我到位于厨房旁边的浴室。
「请您在仪式之前清洁身体,提升以太(ether)方面的能量。」
娜娜边这么说边脱掉我的制服,她动手解开我衬衫的扣子。
等、等等……虽然像是同居生活一样,让我很开心,但这还是太不好意思了。
「不用啦,我自己会脱。」
我连忙拒绝。
「哎呀,这样子啊。那么,请您在泡澡之前朝四方洒盐;还有请确实浸泡到肩膀,数到一千八百唷。」
娜娜这么说道,将食盐跟替换的运动服递给我之后,便回到了房间。光是要数到一千八百,便是项大工程。与其说是仪式前的沐浴,感觉更像是被煮过一轮。
三十分钟后,我泡完澡换上运动服,才刚回到房间便发现今天买回来的鸡腿肉被拿出来放在祭坛上。真是出乎意料的使用法。
「其实应该用不会生蛋的黑鸡比较好。」
娜娜察觉到我在眺望着鸡肉,而这么说道。
「那个,在你准备万全的时候这么问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这是要做什么呢?」
「当然是要召唤可以成为部下的妖魔。」
真是惊人的当然。
「虽然希望主人能从您饲养的家畜当中,选出最有活力的小牛当成祭品……」
「没有牛耶。」
「果然没有吗?」
「我想你应该有注意到,我并没有养牛。」
何况这间公寓原本就禁止饲养宠物,更不用说牛了。
「那还真是伤脑筋……即使贵为邪神,但要召唤妖魔,还是需要支付相当的代价。」
娜娜稍微歪了歪头,像是在思索什么的样子。
「那么,就将身高缩短约一公尺如何?」
「我才不要!」
什么缩短一公尺,那不是超过一半了吗?
「作为一个邪神,主人现在的身高有点不上不下。干脆变得非常矮小,反倒引人注目不是更好吗?」
「能请你别一脸正经地强人所难吗?」
「那么,就找其他东西来当贡品——」
在这之后,我跟娜娜更加激烈地交涉着关于贡品的内容。我们激烈地互相争论彼此的意见,结果召唤的代价从「小牛」→「身高一公尺」→「寿命三年」→「手臂一条」→「全身的毛」→「身高三十公分」→「泡面一年分」→「旅馆双人住宿券」→「特制QUO卡(注:QUO卡(QUO card)是一种可在便利商店等地方使用的预付储值卡,类似台湾的icash卡。)」→「身高一公尺」→「拉面免费加面券」→「身高一百公分」→「拉面免费加面券」
在经历这番转变之后才敲定。
有一瞬间我差点被身高一百公分给骗了,但所幸没冲动点头。获胜的原因应该在于娜娜不晓得免费加面券的意思吧。
我装出一副仿佛这东西非常重要的样子,将附近拉面店「博德十番」的免费加面券交给娜娜。
娜娜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接过免费加面券,然后战战兢兢地将它供奉到祭坛上面。
「来吧,我的主人;请到祭坛前方。」
娜娜用庄严的语调催促着我。我在祭坛前面盘腿而坐。
「我们黑暗世界的居民,自古以来便十分重视建立四天王地位一事。希望主人务必召唤出四只妖魔。」
娜娜在魔法阵外围圆形上也竖起蜡烛,并一一点燃。
「现在开始执行召唤仪式。请主人您集中精神,让内心充满邪恶之气。」
娜娜这么说道,然后绕到我的背后。
「将邪恶的妖魔们从虚空召唤至此。空虚的身影和言语,转变其意义和所在吧。潻黑的灵魂啊,停留在我等的时空当中!」
魔法阵开始散发出让人联想到岩浆的诡异红黑色光芒。不知是否因为光芒的缘故,我看不见应该就在附近的房间墙壁。简直就像是墙壁消失,且冒出了一个无限宽广的空间一般。
不知何时,祭坛上的免费加面券消失了。
「主人啊,您内心不可感到动摇。请让内心充满自我陶醉、破坏冲动、嫉妒、猜忌、狡诈的感情。」
娜娜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要集中精神还真是讨厌。
我看向魔法阵,发现中央冒出了黑影。就跟娜娜现身时一样。那影子慢慢地变大,变化成立体的块状物,然后清楚地现出了身影。
腐败的身体穿着宛如破布般的衣服。浑浊的双眼、毫无活力的空洞表情。
是食人鬼恶鬼(ghoul)。
「这不是恶鬼吗!」
娜娜用不满的语调说道。
「咦,不行吗?」
「虽然不是不行,但请召唤战斗能力再高一点的妖魔。」
就算你这么拜托,我也很为难啊。
恶鬼懒散地垂着手,用拖泥带水般的脚步在魔法阵中四处徘徊。那动作感觉有点僵硬。这家伙可以沟通吗?
「嗨、你好。」
我试着跟恶鬼打招呼。毕竟他即将成为我的室友。我想确认他是否有危险性。
恶鬼看了看我,但似乎对我没有兴趣,只见他将脸撇向一旁。真是没礼貌的家伙。
「主人,请您转换一下心情,再召唤一次。恶鬼!你让开!」
娜娜这么说道。恶鬼拖拖拉拉地移动到房间旁边。看来似乎多少可以沟通。
我再度闭上双眼,重新开始冥想。总之我努力试着集中精神。
魔法阵再次散发出红黑色的光芒,在魔法阵中央冒出了新的影子。影子逐渐转变成清晰的身影。
腐败的身体穿着宛如破布般的衣服。浑浊的双眼、毫无活力的空洞表情。
是食人鬼——恶鬼。
感觉比第一只稍微高一点。
「怎么又是恶鬼呀!」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嘛!」
「这是因为您的精神状态感觉就像恶鬼一样。请您先暂时忘掉恶鬼的事,更加强烈地祈求世界灭亡!」
第二只恶鬼发现第一只恶鬼的存在,于是拖拉着脚步走近他。
「唷!」
第二只恶鬼笨重地举起手,向第一只打招呼。虽然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但感觉他似乎是露出了笑容。
第一只恶鬼瞄了一下第二只恶鬼,但似乎提不起兴趣,瞥了一眼之后便将脸撇向一旁。
不理我也就罢了,对于同样是恶鬼的伙伴,也是那种态度吗!
该不会第一只恶鬼在恶鬼当中,算是非常阴暗的家伙吧?
「第二只!你让开!」
恶鬼似乎会听从指示,只见他乖乖地移动到第一只旁边。
「主人,召唤下一只吧!请您集中精神。集中精神!」
集中精神,是我从小就非常不擅长的行为。
魔法阵第三次发出光芒,并在中央产生出黑影。影子没多久便成了实体。
腐败的身体穿着宛如破布般的衣服。浑浊的双眼、毫无活力的空洞表情。
是食人鬼——恶鬼。
「恶鬼已经够多了!您是故意的吗!」
「我又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这是因为您对于破坏的欲望还不够。请您试着想象一下,荒废的街道、惊慌逃窜的人们、被暴徒袭击的超市、整个被打翻的试吃推车、互相丢掷免费牛油的店员们。」
超市里面的景象异样地详细。是从主妇的视点来看吗?
但我原本就不希望世界变成那样,所以也不可能强烈地祈求。何况祭品还是免费加面券。光是会有东西跑出来,就已经称得上是奇迹了。随便怎样都行,真希望能快点结束这仪式然后开饭。我原本以为回家可以吃到奶油炖肉的,结果鸡肉却是拿来放在祭坛上……
结果晚餐到底是什么呢?
就在我思考着晚餐菜单时,魔法阵散发出红黑色光芒,召唤出第四只妖魔。出乎意料地,这次不是恶鬼。
穿着木屐和白袈裟一般的服装,头上戴着小帽子。是个打扮成修验者模样的娇小女孩子。
「这是什么呀?我的主人。」
娜娜似乎并不晓得。
「……应该是女性修验者吧?」
「枫才不是修验者!是天狗!」
那名女孩子这么说道。
这么说来,看起来也像是天狗。不过,最重要的鼻子却很短。与其说短,不如说是很普通。跟一般七、八岁女孩子的鼻子没两样。
「长鼻子的是公天狗!枫是母的!」
是、是这样子啊……在古早传说中登场的天狗,原来都是公的吗?还真是出乎意料的事实。不过仔细一看,女孩子所穿的木屐确实是单齿木屐——但无论是几齿,还是希望她在房间里面可以脱掉木屐。
我的初次召唤结束了。成果是三只恶鬼,和一个自称「枫」的天狗女孩。
娜娜很明显地露出不满的表情。
「我们是为了建立四天王,才召唤四只妖魔的唷。」
虽然用词一样客气,但可以感受到语调中蕴含怒气。
「但四天王当中,却有三只是恶鬼;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算你这么说……但我毕竟是第一次召唤嘛。」
「我的主人还是个邪神初学者,所以可能并不清楚;但四天王中有角色重复这种事,以邪神来说是非常羞耻的事情。」
「是这样啊。」
「不是说那种话的时候吧!以人类来说的话,这就跟没穿内裤一样!您应该再感到羞耻一点吧?」
「不,呃,说得也是。好像是不太好意思。」
老实说,我一点都不觉得羞耻。
「算了。或许对邪神而言,的确需要这种不把羞耻当一回事的厚脸皮。」
娜娜似乎放弃对我说教,她重新面向刚召唤出来的妖魔们。
「虽然有几位角色重复了,但今后各位就是我等主人大沼殿下的四天王。请各位秉持着身为四天王的骄傲,各自从事破坏活动。了解了吗?」
「是~!」
枫精力充沛地应声着。三只恶鬼也高举起手,表现出像是很有干劲的动作。
「很好,那么准备开饭吧!」
娜娜这么说道。
当天的晚餐是奶油炖肉。虽然我的预测漂亮地猜中了,但心境却相当复杂。因为奶油炖肉的鸡肉,是将摆放在祭坛上的鸡肉拿来重复使用。我原本以为这东西在召唤之后会消失的。
娜娜理所当然似地将那鸡肉当成材料重复使用。虽然娜娜说鸡肉并没有怎么样,但我总觉得有点在意。
还有,这人数也很令人在意。在撤掉棉被的被炉周围,我坐在其中一边,娜娜坐在我左边,枫则坐在娜娜的腿上。三只恶鬼坐在剩下那两边。
以容量来说,这相当地挤。恶鬼B坐的位置根本是桌角了。
「会不会太挤了点?」
我试着若无其事地提起这件事,但没有人回答我。所有人都专注地吃着饭。
「肉、肉……肉。」
恶鬼们以惊人的气势狼吞虎咽着奶油炖肉。感觉奶油炖肉反而看起来像是别种不能说的食物。
「天狗!红萝卜也要吃下去!」
「枫讨厌红萝卜!」
娜娜跟枫正为了红萝卜起争执。是枫个人讨厌红萝卜,还是天狗不吃红萝卜呢?真是个谜。
虽然我想放弃深究,也跟着专心吃饭,但就是提不起食欲。
因为恶鬼非常臭。
房间里充满了尸臭。
根本不是吃得下饭的环境。
娜娜跟枫似乎并不介意。是她们的嗅觉跟人类不同吗?
「邪神殿下,不吃饭的话,会没精神喔。」
避开红萝卜并挑着马铃薯吃的枫,关心地问候着吃不下饭的我。
「因为召唤你们出来的关系,主人现在感到非常疲惫。」
「哦~真可怜呢。殿下的眼神好像死掉的狗呢。」
「我的主人原本就是那种眼神。」
「正中央的恶鬼跟邪神殿下,长得很像呢。」
真是没礼貌的天狗。虽然很想痛斥她一顿挫挫她的锐气,但总觉得提不起劲。
「别管主人的脸了,快把红萝卜吃掉!」
「不要!」
「肉,再多一点肉。」
大家吵归吵,但手还是没停过。盘子接连地清空了。不愧是非人类。真是旺盛的食欲。我一边眺望着这情况,一边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变得沉重了起来。
看来我似乎真的因为召唤而感到疲惫。
明明什么都没做,真是不可思议……
不知不觉间,原本应该拿在手上的汤匙掉下去了。我实在睁不开眼睛。
我顺势躺平并闭上了眼。
「啊,邪神殿下睡着了。」
感觉好像听到了枫的声音,但无法确定。我就那样进入了梦乡。
是因为房里充满了尸臭的缘故吗?那一天,我梦见自己成了盗墓贼,四处挖开坟墓并拔走死者的金牙。
■邪神前辈现身说法
克苏鲁先生 六亿四千万岁
「是这本《邪神手册》拯救了无论什么事都半途而废的我。」
以邪神而言,克苏鲁先生现在已具备无与伦比的存在感。我们请这位克苏鲁先生来分享一下他阅读《邪神于册》之后有何改变,还有今后的抱负。
——您平时一定相当忙碌,请让我们听听您最近的工作情况。
克苏鲁 有时也会看心情决定,不过基本上都在睡觉呢(笑)。是啊,就在海底。偶尔会起床弄个海啸,把沿岸的居民拉进海里面(笑)。大概是这种感觉。
——身为一名邪神,克苏鲁先生最重视的事情是?
克苏鲁 无论做什么都要牵扯到水。我对这点相当坚持呢。例如在殴打小孩子的时候。基本上应该只要揍下去就行了,但我会先泼他一次水之后再揍。在破坏大楼时,我也会先用水将大楼淋湿,防止起灰尘(笑)。我相当注意这点。
——您在靠手册学习如何当名邪神时,就有这种对于水的坚持了吗?
克苏鲁 隐隐约约地有这种倾向呢。总之我非常喜欢水。我的点心经常是海水呢
(笑)。刨冰我也不用糖浆,而是淋水在上面吃的。
——在阅读手册之后有什么改变?
克苏鲁 在跟这本手册相遇前,我是个没什么恒心、虎头蛇尾的家伙(笑)。念书念不好,运动也是马上就放弃。就算尝试工作,也无法持之以恒;吃饭时也会吃到腻而睡着(笑)。但在阅读这本手册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那种状况了呢。将事情做到最后……应该说是萌生了身为邪神的自觉吗,尤其是……啊……算了,无所谓。
——请给今后要靠这本手册学习的邪神一点建议!
克苏鲁 总之希望大家能多喝点海水。跟邪神没什么关系,但是海水很好喝喔。人生能尽情饮用海水的时期其实相当短暂。总之专注地大口喝下去就对了(笑)。这么一来,成果应该会跟着显现出来才对(笑)。
——最后请您谈谈今后的抱负。
克苏鲁 抱负是吗(笑)说得也是(笑)我打算将现在从事的关于海啸(笑)关于(笑)洪水(笑)的(笑)事业规模(笑)更加(笑)(笑)……算了,无所谓(笑)。
不知是觉得哪里有趣,克苏鲁先生最后一直笑个不停。期待他今后会更加活跃。
「请您听好了,邪神魔力的泉源,就是人类的畏惧心。只要畏惧自己、崇拜自己的人越多,我的主人身为邪神的力量也会随之增强。」
娜娜一边将早餐端到被炉上,一边激昂地说道。
「首先以同班同学为目标吧。请在那些家伙面前展现主人的力量,让他们成为首批崇拜邪神大沼的信徒。」
娜娜一边这么说道,一边将茶倒入我的茶杯当中。
「要让小鬼服从自己,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暴力。请您选出一个态度比较强硬的小鬼,用金属球棒朝他的脸颊挥个两、三次。这么一来,他们应该就会害怕惹祸上身而争先恐后地投降。您要再来一杯茶吗?」
「不用了。谢谢。」
「还有,请您替某些人实现他们见不得人的愿望。让他们丧失道德,学会忠于欲望生活。当然条件就是要发誓效忠我的主人。」
我用完早餐,从被炉站起身;于是娜娜勤快地帮我穿上立领制服。
「我也会向附近居民到处传教。学校就交给您了。」
娜娜在门前想将书包跟金属球棒递给我。
「球棒应该不用了吧?」
「哎呀,您真有男子气概。要空手决胜负吗?」
「嗯,是啊;那我出门了。」
娜娜目送着我离开家门,娜娜还跑到公寓走廊上挥着手,我有些不情愿地挥手响应。
「大沼殿下!您要出门是吗?」
在前往学校的途中,有位陌生的老婆婆叫住了我。虽然我不晓得过程是怎么回事,但似乎因为娜娜的传教,而冒出了几名崇拜我的老人。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老婆婆不知是想到什么,对着我双手合十地开始膜拜,感觉非常奇怪。我点头示意之后,快步地离开了现场。
「真讨厌。」
坐在隔壁的姉小路这么说道,就在早上的导师时间后没多久。
「啊啊,真讨厌。」
他的表情非常苦闷。倘若要让他在喝茶之后露出这种表情,大概需要将好几公斤的茶叶泡上好几天吧。
「是什么让你那么讨厌?」
「那还用说,当然是马拉松啦!」
今天下午的第一堂课的确是体育课,之前曾宣告过今天的课程内容是马拉松。
「的确是很讨厌啦,但不至于要摆出那种表情吧?」
厌恶马拉松的情绪高涨,让姉小路现在浮现出仿佛把哼哈二将合起来一般的表情。
「哼。我厌恶马拉松的心情,可是远远凌驾在常人之上。」
姉小路这么说道。
就算在那种地方凌驾于常人,也完全无法让人感到敬佩。
「哎,大沼,你是邪神对吧?」
「嗯,好像是吧。」
虽然我其实不太想承认。
「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马拉松取消?」
「怎么做?」
「你能不能设法抹杀掉所有体育教师呢?」
姉小路一脸认真地说着危险的话。
「这不是办不办得到的问题,而是不能那么做吧?」
「那可以扭曲时间和空间,在开始之后就直达终点吗?」
「你别强人所难了。」
「那拜托你穿越到古代希腊,妨碍那名士兵从马拉松跑到雅典报捷。」
这家伙明明讨厌马拉松,却很清楚它的由来嘛。
我恳切地告诉姉小路,即使妨碍士兵从马拉松起跑,长距离赛跑本身大概也不会消失;而且马拉松不只能培育健康的肉体,还可以锻炼出自制心和忍耐力,在精神方面也会带来正面影响;因此即使有点痛苦,也应该努力去跑才对。
「闭嘴!你明明是个邪神,却这么爱说教!」
很遗憾地,我的劝告完全无法传达到姉小路的内心。他还是一样愁眉苦脸。
「还真是没用的邪神。虽说是邪神,但也是个神吧?听一下朋友的烦恼也不过分吧?」
虽然姉小路一直叨叨抱怨个不停,但时间到了。宣告第一堂课开始的钟声,无情地响了起来。
午休时间,在宣告课堂结束的钟声响起的同时,几名绑着头巾的同班同学包围住我的座位。集团的中心是春山夏叶。看来她似乎又开始多管闲事了。
「大沼,我有话跟你说。」
夏叶递给我一张活页纸。以姉小路为首,上面写着现在正包围住我的同学们的名字。
看来似乎是联署名册。
「我们是马拉松课程阻止会。」
姉小路这么说道,他的双眼有些充血。
「有这么多人都希望马拉松中止。你不能想个办法帮帮他们吗?」
男生的马拉松课程跟夏叶到底有什么关系?
姉小路拿出笔记,开始朗读:
汽车,天啊,真是伟大文明的利器
四个车轮轻快地载着驾驶
其快捷有如赫米斯
喇叭声高声响起
其响声好似半人马的号角
优美流线型的银色身躯上
流转着雅典的街道
马拉松,天啊,真是最差劲的移动方式
两只脚踉踉跄跄地多么不可靠
到终点要花上多少岁月
让肺部闷热、呼吸紊乱
选手的怨声充斥山河
衰弱地用无力的手按住侧腹
那身影让阿西娜闪耀的眼神泪光闪烁
人啊,勿跑马拉松,你们拥有汽车
人啊,勿勉强,人体并非打造成能奔跑的构造
来吧,在高声吶峸的同时,高高地举起你的右手
出租车无论何时都等候着你们
姉小路原本压低着声音,但在朗读到后半时,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响亮地回荡在教室当中。在他朗读完之后,为了阻止马拉松而聚集起来的一行人,都纷纷鼓掌欢呼。
「这是姉小路将不想跑马拉松的心情,书写成希腊叙事诗风的力作唷。如何?你明白了吗?」
姉小路的眼中有什么在发亮着。他在哭吗?讨厌马拉松到哭出来的地步?
「我有点被自己写的诗给感动到了。」
这内容会让人感动吗?虽然我非常了解他讨厌马拉松这件事了,但我还是无能为力。无法响应他的期待。
「虽然我了解你的心情了,但是……」
我原本打算在这之后阐述一番合情又合理的完美拒绝台词,却丧失了开口的机会。
夏叶比了个手势示意,马拉松课程阻止会的两名会员便夹住我两边腋下,将我强制地带出教室。
我就这样被拖到了屋顶上。
「我从姉小路那边听说了。你好像没办法扭曲时间和空间呢。」
夏叶俯视着被随便扔到屋顶上的我,这么说道。
「我看起来像办得到吗?」
「嗯,看起来的确是办不到。所以说,大沼,我想拜托你求雨。」
我隔着相当高的栅栏抬头仰望天空。清澈的蓝天万里无云。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大沼,拜托你呼唤暴风雨来吧。这么一来,马拉松应该就会中止,改成在体育馆打篮球才对。」
泪水还没干的姉小路恳切地这么诉求。
「你懂吗?就某种意义而言,这是场测试;我们想确认大沼究竟能够办到什么、又不能办到什么,以便摸索出班上同学运用大沼的方式。所以你不用在意失败,尽管试着求雨看看。」
「加油,大沼!反正尽量试试看就对了!」
「邪神!邪神!邪神!」
众人齐声欢呼着邪神,剥夺了我拒绝的权利。他们用仿佛也体谅到我立场的言语,彻底强制着我的行动。
无法袖手旁观的我,只好先坐到屋顶的水泥地板上,用跟召唤时相同的要领,闭上双眼试着冥想。虽然没有任何感触,但他们应该会认为我努力过了,而释放我吧。
「等等。大沼,不用摆些贡品什么的吗?」
恐怕是最恳切希望求雨成功的男人,姉小路这么说道。
「我也不太清楚。」
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我只能这么回答。
马拉松阻止会聚在一起开始商量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之后,夏叶走近我身旁。
「讨论之后的结果是,应该要有贡品比较好。」
夏叶这么说道,然后拿出钱包,将零钱丢到我面前。其他成员也跟着照办。
是香油钱。五元硬币发出当啷、当啷的声响,滚落在我的面前。
总觉得有点火大。虽然我是第一次收到香油钱,但总有一种被当成傻瓜的感觉。
「那么,大沼,加油吧!」
我稍微瞪了瞪夏叶,然后再度闭上双眼冥想。等冥想一、两分钟之后,再开口说果然还是不行,请他们死心吧。我一边这么心想,一边等着时间经过。
「哎,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比较好啊?」
我听到姉小路这么说的声音。
「只有冥想不是很怪吗?平常应该会说些什么吧,像是『雨云啊!』之类的。」
阻止会一行人再次进行协议。麻烦的是我似乎得重来一次。
「我们讨论出『雨云啊,前来吧!』跟『黑云啊,前来吧!』两个方案,大沼觉得哪边比较好?」
「都可以啦。」
「『给干枯的大地带来恩泽吧!』跟『来场像是打翻水桶的大雨吧!』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什么都好啦。」
我只希望早点从这场愚蠢的仪式当中解脱。
「那就用雨云这个点子吧。」
「为什么!别无视黑云派!」
马拉松课程阻止会无视我的心情,开始争论了起来。看来在雨云派跟黑云派之间,似乎产生了对立。
「那就用『黑色雨云啊,前来吧!』好了。」
夏叶提出了折衷方案。
「黑色雨云啊!给干枯的大地带来恩泽吧!」
「把我的点子也放进去啦!」
姉小路提出抗议。他们又再度争论起来。他们开始任性地各自大叫自己主张的求雨咒文。
「黑色雨云啊!给干枯的大地带来像是打翻水桶一样的恩泽吧!」
「那是怎样的恩泽啊?」
「雨云啊!给干枯的大地带来水桶吧!」
「黑色水桶啊!把大地翻过来吧!」
「等等!雨已经扯不上关系啰!」
完全是混乱状态。他们展开了一场明明没有内容,却相当热烈的讨论。所有人都彻底迷失了方向。我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逐渐沦为谩骂的舌战,一边茫然地眺望着秋高气爽的天空。
「决定了。就用『雨啊,下吧!』这个方案。」
结束议论的夏叶这么说道。结果似乎定案成相当简单的咒文。
「那么,我尽力而为之后,就要回教室了。请不要抱太大的期待。」
我随便大叫「雨啊,下吧!」之后,面向围住屋顶的栅栏坐了下来,用跟召唤时同样的感觉试着冥想。
总之随便想一下关于雨的事情好了。
我闭上双眼,尽量试着想象雨天。我并不讨厌下雨,因为可以让人感到心情平静。
我也喜欢茫然地眺望着附在窗户玻璃上的雨滴,因为可以让我沉浸在有点感伤的情绪之中。
「你们看那个!」
我听见姉小路的叫声。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台词,不愧是只有名字醒目的男人。
我微微睁开眼并眺望天空,于是发现刚才万里无云的蓝天,浮现了一朵阴沉的云。
云一边改变形状,一边以相当快的速度朝这边飘来。看起来像是蕴含十足湿气的厚重云朵。
「邪神!邪神!」
又掀起了一阵邪神欢呼。
云朵仿佛被吸引过来似地朝这边接近。
没几分钟,云便到达了头上,然后通过离开。
又再度回到万里无云的蓝天。
——只是有云朵碰巧经过罢了。
「可恶,为什么啊,为什么会变这样……」
姉小路失望的模样非比寻常。
他趴在地板上,缩成一团。
「十分抱歉,我似乎力不从心。有机会再试试看别的事情吧。」
姉小路没有回应我的台词。
「混账!为什么会这样啊!」
他一边像是在呻吟般地大叫,一边不停用拳头使劲地敲打着水泥地板。
那过于夸张的难过方式,就连阻止会一行人都有点退缩。
「虽然是传闻,但我听说姉小路似乎是因为马拉松而痛失双亲呢。」
夏叶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并这么说道。
「那是怎样的状况啊?」
「毕竟是传闻,我并不清楚详情。但是呀,人类就是背负着许多悲伤过去的生物。总之,现在先让他静一静吧。」
以夏叶为首的阻止会一行人,留姉小路一个人在屋顶上,悄悄地撤离了现场。
姉小路仍然趴在地板上,并发出哽咽声。我本来想说些什么替他打气,但觉得很恶心,所以决定丢下他不管。
就这样到了下午,马拉松课程在秋高气爽的天气下,毫无问题地照常执行。姉小路因为敲水泥地板敲得用力过头,导致手裂伤而早退了。
附带一提,听说姉小路的双亲都还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