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雨势就很大,压得低低的云层就像完全挡掉天气转晴这一可能性的厚厚幕布。
接力报道很偶然地又轮回了最开始的△TV.记者会集在了最高裁判所前,每个人都为了给自家公司取得情报而热情高涨。
“就在刚才,就在刚才终审判决出来了!上午十点,终审判决出来了!”
电视画面的一端,男主播站在还没起风但势头大得足以砸折伞骨的暴雨中大声叫着。若是用普通的音量说话,就会被淹没于雨声里。
玄田独自在特种部队办公室看着电视,特种部队已经全员出动,甚至还动员了防卫部的人员。折口当然也站在报道的最前线。
没在最前线竟然也会有这么大的压力啊——玄田像是现在才发现这一点般,紧紧地盯着电视。
——好,来看看最高裁都说了些什么。
“终审判决将二审判决中关于‘在完全弄清敦贺核电站恐怖活动之前的暂时措施’的期限改为了一年!”
期限已经大幅缩减了,但问题并不在于这个期限的长短,划出期限对良化委员会而言根本毫无意义。实际上也就是败诉了。
“另外,判决还作出了补充意见。‘参照宪法规定,关于对恐怖主义特别措施法采用的——有可能对发表言论者作出限制写作的处分——这一条媒体良化法实施细则,不可否认其在文字上有产生疑义的地方。但恐怖活动给人民大众带来了重大的、难以恢复的损害,因此不得不容许限制写作这种极端例外的措施成立。不过,本案的处分有可能使得图书馆法第四章的实施细则第八条——发表言论者向图书馆寻求援助时要给予回应——变得形同虚设。另外,关于媒体良化法、图书馆法第四章是否与宪法相符有无必要另行讨论,要依将来情况而定。’……”
玄田不禁紧握了放在膝头的拳。
补充意见已经在现状允许的范围内对媒体良化法做出了最大程度的批判,这可以说是实质上的胜利,是将来对媒体良化法继续追击的布阵。
但,也不能对现在的判决妥协。
“终审以这一判决落下了帷幕。”
“好,上吧!”
玄田强力地呵了一声,不过不下们应该早已展开行动了。
※当麻和律师团从法庭出来后,等待着的图书特种部队队员和律师团的相关人员就将当麻围在中间保护了起来。在保护圈的外面则是拥上来的记者阵。
圆阵就这样向正面玄关移动而去,在穿过大堂去往停车棚的途中,激烈的雨声档掉了记者们的提问。
“之后会在关东图书基地召开记者招待会!有问题请留到那时再提!”
“律师团的各位,非常抱歉,请你们自行前往基地!”
能够压过雨声和记者们的吵杂声的只有队员高喊出的声音,这种从腹腔中发出的声音是因为队员们和普通人的锻炼方式不同才拥有的。
在这个声音的提示下,律师团从一片混乱当中挤了出去。
停车棚里停着图书队的装甲巴士,打开的后车门处有队员喊了声“当麻老师请来这边”,记者们也跟着拥往了那边。想拿到闭挺后第一手影像的记者们全都盯紧了图书队,没有人再去留意挤出人群的律师团。
被撂在一边的律师团当中,有一人低声地开了口。
“当麻老师,请挺直身,弯着背的律师会很显眼。”
当麻依言挺直了背,在他身边有四人若无其事地围着他护卫。
这四人便是特种部队的堂上班,为了混在西装笔挺的律师团当中,他们都穿了清一色的朴素西装,当然也包括郁,为此律师团中还特地加进了几名女律师来打掩护。
“祝你们好运。”
随着背后传来的首席律师的这一声,堂上班围着当麻向停车场走去,在车棚边上打开伞后,神色自若地迈入了暴雨当中。其他的律师们也开始稀稀拉拉地向停车场走去,律师团是全员共乘一辆来的。
图书队的巴士离开之后,记者们的目光又盯上了律师团。
“请就判决说一句。”
毫不犹豫地向首席律师提问的是折口,在她的带动下其他记者也将附近几名律师围住了。
“在记者招待会召开前,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一句就好,请您务必谈谈。”
“这个……”
记者们围着首席律师七嘴八舌地蹦出问题,没有人去追先离开的几名律师,这时那一队已经走入了雨中。
进入停车场后,躲着记者目光的堂上靠近当麻加快了脚步。
“动作快!”
堂上下达了这项指示,于是全员以当麻能够跟上的程度加快了脚步,得到判决的良化特务机关应该已经为监视当麻而展开了行动。
最后堂上将当麻暂时交给小牧,自己向一辆深蓝色大型旅行车靠去。滑动式的门打开了,在驾驶座上待机的是绪形。这辆外表看去没有任何特别的旅行车,其实是换装了防弹玻璃的图书队的设备。
全三排座位的坐法是早已决定好了的。副驾驶座是堂上,第二排从内向打开的这边门依次是手冢、当麻、郁,最难出入的第三排是小牧。
待小牧钻进最后一排之后,郁放下折叠起的第二排外侧座位也钻上了车,仅仅是坐上位子缩进身体并关上伞这么短的时间内,她的肩膀和头发就已经被淋湿了。
说着“来,给你”的小牧从后排递上了毛巾,郁道着谢接过来擦着头发,她的头发湿得就像才洗完头一样。
“好大的雨啊!”
“毕竟是直逼记录的豪雨嘛。”
绪形一边用和平常一样的超然语气回道一边转着方向盘。雨刮已经开到了最快的一档,但打在前车窗上的雨水还是流得如同瀑布。
“不过,托这雨的福,现在从外面是没办法看到车内了。目前为止我们还占着天时……接下来要到荷兰大使馆的话首先得沿内壕而下吧。”
“是啊,要不要从樱田门走樱田大道?”
外地出身、在都内又没有驾驶经验的郁,听着前座两人的讨论还是搞不清方位。
她只记得在事先预演时基本都在能看到东京塔的范围内打转。
“是要往东京塔去吧?”
郁从堂上的位子上方探起身问道。
“嗯,没错。……我说你啊,不要探头到上级头上,至少也该探到旁边吧。”
堂上不高兴地向上瞄着探出身的郁,郁吐了吐舌说声“对不起”便缩回了身。
“因为前面看不到东京塔……”
“这种天气怎么可能看得见。”
手冢接在堂上之后吐槽,甚至连绪形都掺和了进来。
“这雨可是大到看不清前方的车牌了,现在连刹车都很难控制。”
也因此,道路上整个车流的速度都很慢,而没有塞死则是因为这瓢泼大雨使得在都内跑的车辆数目减少了。
在饭仓的十字路口左转后终于能看到东京塔了。车子下了行道树繁茂的高地后再一次左转,开进一条不便通行的小路。
顺着这条直路,郁记得先是要在很近的尽头处转过寺庙前的转角,然后旁边高处会出现不知是公园还是操场的空地。
但,就在转向转角时——“怎么会?!”
郁叫了起来,不过男性阵营里就没有一人出声。
大使馆前的道路上塞满了挂有施工中告示板的路障。
大使馆前,一名像是使馆职员的外国人——当然是荷兰人——男子正和穿着图书队员眼熟的良化特务机关制服的男子激烈争吵着,虽然还不知道他们的语言能不能相通。
使馆职员先注意到了开来的车辆,猛挥着手指向能穿过去的方向,在良化队员们也察觉到情况的同时,绪形用力地踩下了油门。
伴随着耳边金属路障被撞飞的声音,激烈的冲击也袭向了每一个人,不知良化队员们是从前方闪开了还是没来得及堵上来,车子并没有撞到人。
“祈祷吧!”
绪形怒吼般地向郁叫道。
“祈祷什么?!”
“不要撞飞普通人!”
在这样的雨势中冲撞时根本顾不上去注意行人了,不过在这种台风里出来的行人本来就非常少,在冲出小路回到樱田大道期间,一路上只有几名行人辛苦地撑着伞冒雨而行。
车子混入樱田大道的车流中后,郁叫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良化特务机关会出现的啊?!而且还是老师最想去的国家……”
当麻似乎因为车子快速回转而发了晕,郁一边抚着他的背。
没有人回答郁,堂上静静地拿出手机。
“……队长吗?我是堂上。良化特务机关在荷兰大使馆前布了防。”
简短地交谈过后,堂上说完“明白”便切断了电话。
“情报的泄露管道之后再调查,现在先听从绪形副队长的指示。”
“我知道了。”
开着车的绪形暂时没再开口,不过也只沉默了很短的时间。
“老师,排第二的瑞典大使馆也排除吧,现在还是先往最末位的美国大使馆前进比较保险。荷兰大使馆前的封锁还没有布置完,虽然也有使馆人员抵抗的因素,但如果是事前就有所准备的话,应该是会采用无法让车子突破的方案,良化特务机关大概也是才得到情报不久。过了今天,敌人便会监视住所有的大使馆,当前最要紧的,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在今日内进到某一国的大使馆……”
“我知道了,就交给你们吧。”
当麻用拿出觉悟的声音回答道,他似乎已经从头晕的情况中恢复过来了,直直地面向前方坐着。
车子在樱田大道上又拐回了来时的路,中途左拐的绪形慎重地在车流中穿行。
美国大使馆和荷兰大使馆的田园风格完全不同,在金属感的大楼正面,星条旗在雨幕里垂落着。
窗口全都涂着金属色,从外面应该很难窥视到内部。作为要地中的要地,也动员了日本的警察来这里警戒,因此建有单人用的警卫亭。从预演时看到的各处情况可以比较出来,这里是警戒最严的一处,在四周走动时即使只是靠近正门一点,都会受到常规询问。
绪形绕了一圈后,从溜池山王一侧向着位于这片地区最高位置的、要塞般的大使馆的正门开去。三岔路口尽头便是大使馆正门,在正门处接受查问时当麻试探地说了流亡事宜就得以通过了。
车子在大使馆前一边等待信号灯亮起一边随着前方车辆缓缓前进,就在下一次信号灯终于要亮起来之时——一辆旅行车完全无视信号灯表示的行进方向,带着威压之势从正面冲向大使馆前方,而且跟在横翻过车身装成事故般的第一辆车后,第二辆车也靠到郁他们的车子边。
“可恶!”
绪形踩着油门想冲出事故现场,但第二辆车上的良化队员已经早一步下了车,大概是想用帮助前方出事故而横翻的车子中的队员作为急行的借口吧。
“快!”
叫出这声的不是图书队员,而是警卫亭里待机的警察。但是,带着上了年纪的当麻是怎么样都来不及跑进大使馆的,此时绪形也已经没有用车子还击的余裕了。
“把车丢在这里!在坡下向虎之门和溜池山王兵分两路!手冢和小牧跟着我往虎之门!”
而郁和当麻当然就跟着堂上了。
“为什么!我会拖后腿的!请让手冢跟着堂上教官吧!”
“不要罗罗嗦嗦,服从命令!”
在堂上的怒吼声中,郁下了车并将当麻引导出车外。
“站在老师前面!在这种雨幕中你的身高看起来更像男的!”
堂上边说边从副驾驶座上下来,身上还斜背着一个商用包。绪形也拿着同样的商用包,小牧将西装上衣脱下来罩在头上并躬起身。绪形像是压过雨声般地——不,是要让良化队员们听到般地——叫出了声。
“二正!带女队员回基地!太拖后腿了!”
然后绪形先跑了起来,手冢也立刻跟上,和绪形一同两边护着披上衣服又躬起腰的小牧跑开了。在这么激烈的雨势中,敌人到底是无法在一瞬间分清哪边才是当麻。
“快点跑起来,士长!”
堂上和郁也同样两边护着真正的当麻跑起来。
“对不起!请等一下……”
郁发挥出了女人的得意技,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叫着边迈着脚步。
“在你哭之前先动你的脚!”
也许还要向大使馆说明借口,良化队员并没有全部来追当麻,不过就分配的追兵而言,大部分追击的人还是被吸引到绪形那边去了。
下了坡之后堂上让当麻一个人躲在大楼的阴影里,自己和郁则毫不手软地对追兵施展了平日训练的成果。追上来的人有三个,以为有女人就大意了的良化队员在不到一分钟内就被打倒了。
绪形这队就没有使用这种埋伏,而是暂时为了牵制敌人而逃走,道路对面隐约传来模糊的众多脚步声,雨声使得他们很难听清。
“走到溜池山王之后就搭地铁。您顶得住吗?”
当麻向询问的堂上点点头。
“跑就跑不动了,走还可以。”
三人先在溜池山王站里的商店中买了伞。虽然已经淋得湿透,但在这种天气里,没有伞的三人组就实在太显眼了,而且就算打了伞也湿透的人还有很多。
※“接下来要怎么办?”
郁站在地铁站里的自动售票机前问道,堂上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还真是难办。敌人大概在都内都张了网……要怎么回武藏境?”
离得最近的车站肯定被盯死了,要进入基地还需要队上的掩护,而怎么在良化特务机关的网下躲过他们的眼睛得到队上的保护也是要考虑的事。
当麻却带着不死心的表情向上望着线路图。
“从半藏门下去的话,很快就到英国大使馆了……”
流亡这颗炸弹会在记者招待会上引爆,当麻还是对这一方案不死心,过了今天敌人对大使馆的警戒就会非常严密,这便是让他无法放弃的理由。
而且也不可能一直向媒体隐瞒情况,流亡是为了捅一捅世界舆论这个蜂巢的手段,现在失败了的话效果就会减半,也正因为知道那个效果,当麻才会更觉悔恨吧。
到目前为止,当麻还未对警戒工作的方针提过一点自己的要求,或许是性格使然,既然向图书队求助就一切交给了图书队,这又使得他在此时提出的第一次要求更显沉重。
不过即使是在这种时候,当麻也没有采用强硬的态度。堂上垂下了眼,原本就是当麻书迷的他对这一要求更是难以拒绝。
郁几乎是无意识地握住了堂上的手,吃了一惊的堂上抬起脸。
“不能去看看吗?去偷偷看一下,才好判断情况,没希望的话再逃走……不行吗?”
郁这么说了后,堂上瞬间紧紧地回握郁的手,然后放开了他。
“好,走吧。难得精锐都去作诱饵了,这样无功而返也的确让人窝火。”
在永田町换线之后,三人在半藏门站下了地铁。
从地下走上地面时,雨势比之前更大了,而且还刮起了强风,撑塑料伞、折叠伞的话,伞会在一瞬间就被风刮跑或是吹折伞骨。
原本这片地方就是并排着不怎么有人通过的小巷般的街道,由于台风的关系,人就更少了。
从地铁出口走上一条向着皇宫方向的小路后,三人就看到了大使馆,不过只是圈住大使馆广阔占地中的一片顶部布置有防盗碎玻璃的高高的白墙。地图上的英国大使馆是沿着首都高速公路的一块细长型地区,实际上看来,这个长方形的短边有近100米,长边则有300米以上。
三人停在大使馆后方、能看到南角的位置上,堂上陷入了思考。
“该怎么靠过去好……”
墙壁的高度在没有道具的情况下是翻不过去的。
“没有可以借助的道具……大使馆内应该也在各处都装有监视装置,一旦发现可疑人员入侵,大使馆的警卫就会立刻扑过来。”
“堂上教官,你说的和玄田队长好象。”
堂上立刻换上张不高兴的脸转向郁。
“这只是最合理的考量。监视装置只有大使馆的警卫能看到,会过来的也是他们的警卫,把身家性命完全交给别人,要说不安当然还是会不安。”
在因为自己无法指挥到最后这点上和玄田很像,郁是这么想的,但如果说出来的话会惹堂上讨厌,她也就藏在心里了。
与此相对,她提了一个方案。
“我沿外墙绕到正门看看有没有良化队员在。一个女人独自出现的话应该不会引起怀疑,堂上教官请带当麻老师沿外墙从背后绕到对角去吧。”
这个提案让堂上沉下了脸。
“不,这……”
“保护当麻先生是最优先的吧?我无法在万一的情况下做出最适合的判断,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是由我来当探子了。我们就在对角会合吧,看结果再做打算。”
郁有些强硬地再次要求之后,依然沉着脸的堂上表示了同意。
“听好,不要有任何引人怀疑的举动,不要在正门前停留。一开始就慢慢走,只要在走的过程中观察就可以了。”
随后堂上就带着当麻沿外墙从背后向对角绕去,郁则沿短边向正门绕去。
快步走过短边之后,她转到了正门前的路上。大使馆前的路是两旁种着行道树的人行道,平日里都活有人在这散步或是溜狗,不过今天的雨势已经让道路变得非常泥泞。直接通过正门的只有这条散步道,但今天光是走过这里就非常可疑了。
没有办法的郁只得走上不是被行道数夹着的石子路,不过这里也被泥水淹没了,脚边的情况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土路和石子路当中当然是选择石子路才自然,至少女性是不会选择踏足一片汪洋的散步道。
郁迈着小步,让伞被风吹得不停翻飞(这不是演技而是真实情况),装出匆忙在走的样子。自己平常的言行都和普通女性有点差别,这种时候要怎么做才像“女孩子”,在这点上郁微妙地不太有自信。
正门在大使馆区域偏北,从南端走过去有些远。
途中郁和几名公司职员打扮的男性错身而过,个个都是把公事包压在胸前迈着大步前进,雨和风从四面八方涌来,根本掌握不了伞的方向。
一边四处窥探着一边走向正门的郁突然不安起来,她注意到刚才错身的人全都拿着东西。
穿着女式西装手上却空着,总有点违和感,郁才想起刚刚应该把堂上背的商用包借过来。
不过,走到这里才转回身更显可疑,郁狠了狠心继续朝向正门走去,这时她已经看到门内外都部署有穿着雨衣的警察。
大使馆门前的路铺着砖,此时那段砖道路面上强行停着一辆和大使馆怀旧风格不符的旅行车。
穿着黑色雨衣的良化队员在正门四周转来转去。郁没有别开眼,反而用看热闹似的眼神毫不客气地盯着看,当然脚步并没有停下。或许是习惯被这样盯着看了,良化队员并没有特别在意郁。
任务完成,之后就是和堂上会合了,郁压抑下急噪的脚步保持着稳定的速度。
就在通过正门之时,风向突然改变了。
“呀!”
瞬间伞骨就折了几根。
“讨厌,真是的!”
心脏砰砰地猛跳着,郁边在心里惨叫边折起了伞。
“真是倒霉!”
将伞挟在手臂下后,郁抬起手挡在脸前继续向前走,身后并没有被追的感觉,因为这也是暴风雨中常见的事故了吧。
郁到达预定地点后,堂上和当麻已经等在那里了。
“你的伞怎么了?”
“被风吹坏了……先别管这个,正门果然有良化特务机关在盯着,这里也不行了。”
听了郁的报告后,堂上转向了当麻。
“老师,我记得车站另一边有爱尔兰大使馆和葡萄牙大使馆,都比英国大使馆规模小,说不定敌人还没有防到那边,要不要去看看?”
“说的也是,难得来到这里了。”
就在三人准备沿着大使馆的短边离开之时——“喂,那边的!”
从这种盛气凌人的叫声就能听出来,是良化队员。
声音是从郁走过的路上追来的,刚才小小事故还是引来怀疑了吧。郁和堂上对视一眼后转回了身。
“什么事?”
“刚才你的伞坏了吧,如果不介意用这把的话……”
穿着雨衣的良化队员拿着一把他用不上的塑料伞,但这时,他看到站在郁身后的堂上和当麻起了疑心,特别是对当麻。
“你是……!”
男人将手伸进怀里取出了步话机。
抱歉,虽然很感谢你担心伞被弄坏的我,不过抱歉了。——边在心中道着歉,郁边将坏掉的伞用力向男人砸去。
——现在我们是敌人!
趁着男人畏缩的空隙,堂上拉着当麻的手跑了起来。为了躲过眼前这名良化队员的目光,三人在两条小路的交叉点上拐进了左边,本来顺着说好的路走几乎是直通另两处候补大使馆的。
跑出十几米后再次左转了。
“要想办法进到半藏门甩掉追兵!换个出口也离大使馆更近!”
堂上只能凭着方向感来选择走哪条小路,为了甩掉已经追上来的敌人而不断在小路上改变方向,想误导敌人对这边的前进方向做出相反的判断。当麻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几乎是被堂上和郁两人架着跑。
但,通往半藏门的路已经被良化队员堵住,不管转向哪个方向都有穿着黑色雨衣的人影在堵截。
结果三人被追逼上了和半藏门完全相反的方向。
“车!去试试拦车!”
“我试试!”
郁跑上快车道,向开过来的计程趁猛挥手,但没有一辆是空车。就在郁想着要不要索性跑到车前去拦时——砰!一道熟悉的响声撕开雨声灌入郁的耳里。
郁转向堂上时,正看到他如同像后扭身般地倒了下去。
而穿过雨幕便能看到身穿黑雨衣的良化队员。
“堂上教官!”
郁立刻靠到堂上身边扶起了他,他的右大腿上已经流出鲜血。
对方开枪了。虽然因为台风而极少有人出现,但对方竟然在并不是不会有人路过的散步道上开了枪,明明在如此强风下根本不知道子弹会打中什么人!
“呜!”
呻吟着的堂上将手伸进斜挎着的商用包里,掏出一把SIG-P220.他将枪对准了数十米外的黑雨衣们,但最终还是顾虑着会打到人而转向空中扣了扳机。
或许这下威慑起了效果,黑雨衣们都藏身到了拐角处。
“这离市谷站不远,你带当麻老师过去……这里我来拖住。”
郁立刻叫起“我不要”,虽然应该以当麻为先,但她心中的顺序却不同。
堂上腿上流出的血都还来不及结成铁锈色的血块就被暴雨冲走了。
曾被绪形评为让他们“占着天时”的雨现在已经转变为敌人了,如果把伤都没包扎的堂上独自留下来对付敌人,那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生命垂危。
“不能丢下你逃走,你想就这样淋着雨和敌人周旋吗?”
当麻也用一副沉痛的脸色这么说。
“看这出血的状况可能都伤到动脉了,这样下去就算流血过多而死也不奇怪。”
“我没事,你们快走!快走,笠原!”
“我不要!”
有了当麻的支持郁更是拼命反对,一边解下堂上的领带来帮他止血,虽然只是不完全的处理,但总比完全不处理强。
“当麻老师,请您自己逃吧!我要照顾教官!”
这时,车道上突然传来了声音。
“喂,你们是图书队的人和那位作家老师吗?!”
郁回过头,看到一名坐在旧卡车里的中年男人在冲这边喊话。
“是,怎么?!”
“打伤那位小哥的是良化委员会?!”
“对!”
郁咬牙切齿地回喊着,也许她已经哭了出来,暴雨将泪、血、汗都一块冲刷掉了。
“市谷站就在附近,混进地铁去吧!我在这里拖时间让你们逃进车站去!”
“咦,但是……”
你要怎么做——郁歪着头表示疑惑,男人嘻嘻地笑了。
“我也签了名的!既然是良化委员会在和你们冲突,我当然站在你们这边!”
男人边喊着“快走吧”边挥着手,郁还是有些介意他要怎么阻止良化队员,不过她很快用肩架起瘸着腿的堂上向车站走去了。
片刻之后——三人身后传来了发生交通事故般的骚动声。
郁不禁回头看了看,发现刚才的卡车冲上了人行道,撞进一排拉着卷门的店铺中的一间。
“喂!你怎么冲进我店里来了!”
“啊啊,抱歉啊,这雨太大车打了滑!叫警察来吧,那些人都看到是事故了!”
“什……?!你这家伙,我们是……!”
“喂,看到了就麻烦证明一下嘛!我现在就叫警察!”
“没事吧,前排不是有人倒了!总之你们也先等警察来办一下手续吧!”
“不用,我们没时间!”
“哎呀哎呀,不要这么说!如果让目击者走掉,之后说明原委时很麻烦的,这种事我碰到好多次了!毕竟我可是开了很长时间的卡车了嘛!”
附近的店也拉起卷门走出了人,骚动的势头又扩大了一些,良化队员们被不由分说地当成事故相关人而卷入其中,一个个都因这一发展而瞪起眼,的确是被拖住了。
郁一边在心中向那个中年男人道着谢,一边默默地从开在人行道上的地铁入口进了市谷站。
“总之,先搭都营线到新宿吧。”
当麻的这个指示应该有他的考量,郁点了点头。
“教官,对不起了!”
郁抓着堂上的脚,一口气将他扛上了肩。
“喂……”
堂上因为过度消耗已经没有力气怒吼了,郁单方面喋喋不休地解释着。
“不能在室内流下血迹啊!我要跑到检票口了!”
郁把堂上负伤的腿尽量抱紧在胸前,让衣服把流出的血都吸收掉。以前郁也受到过万一要背人时的训练,但以女子的力量要全力跑下楼梯果然是很辛苦。
“我先去买票!”
当麻这么说着便先向前方跑去,郁也紧跟在后面。
郁到达检票口和当麻买回票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对不起,是紧急情况!”
在两人边叫着边通过了手摇式检票口。
“这边!”
在当麻的指示下郁搭上了下楼的电梯并把堂上放了下来,幸好今天穿着黑西装,血迹并不显眼。下到候车厅后郁又要将堂上扛起来。
“不用了。”
“不行,要到坐上车为止!”
郁拼尽最后的力气把堂上扛进了刚好进站的列车。
“对不起,我们这有伤患!请空出地方以免染上血迹!”
比起郁的请求,大概是抱着堂上的她沾在衬衫上的血迹给了乘客们更强烈的冲击吧,一瞬间便有一片空间被让了出来。郁让堂上背靠着墙坐在了地上,他腿上的血晕染得更严重了。
接着她又把堂上的商用包拿过来自己背上,这里面既然有武器,应该也会有急救品。乘客都围在远处看,不能把装有武器的包打开的郁只得伸手进去摸索。
SIG=P220、冲锋枪、后备弹匣……郁终于摸到了药袋。
“找到了!”
拉出来之后里面果然装着急救药,她从里面掏出三角巾重新为堂上止血,刚才匆忙之间只能用领带在伤口上胡乱扎了一下。
郁做完应急处理之后再看向堂上,他的脸色已经因为失血而非常苍白了。
“还撑得住吗?”
“嗯,托尽会使用蛮力的怪力部下的福……”
虽然话的内容还是像平常一样讨人厌,但堂上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以往的力气。
站得和他们有点距离的当麻向车内的乘客们鞠了躬。
“非常抱歉惊扰各位了,我们不是什么可疑人物。我是作家当麻藏人,这两位是保护我的图书队员,他是因为受到良化特务机关的攻击而负伤的。”
或许乘客们原本都以为他们在和黑社会还是什么暴力集团对抗吧,现在车内紧张的气氛已经渐渐变成了同情,如今可以说没有人不知道当麻被卷入了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我们会在新宿三丁目下车,在那之前请各位多多包涵。”
在当麻说明之后,乘客中有人提供了毛巾,郁把地上的积血擦掉之后,又用新毛巾拼命地帮堂上擦着头发、脸和衣服。
“能把外套脱下来吗?”
“嗯……”
堂上连点头的动作都迟缓了,郁帮着他把外套脱了下来,在车靠站的短短时间里将外套伸出车门使劲拧,衣服上的水立刻就像打开了开关的水龙头一样哗哗地流向站台与列车之间的空隙。要是让堂上一直穿着这么湿的衣服,体温很快就会随着水的蒸发而流失掉,对失血的伤者来说这可是致命的。
隔着衬衫尽量帮堂上擦干身体后,郁再帮他穿上尽力拧干的外套。虽然外套已经皱巴巴了,但总比在有冷气的列车中只穿一件薄薄的衬衫强。
血也止住了,身体也尽量擦干了,不过穿着湿衣服的堂上的体温还是在渐渐下降,这一点仅仅是旁观都能看出来。即使郁想帮他换套衣服也束手无策,如果自己的衣服是干的还可以换给堂上,但她的衣服也湿透了。因此,郁能做的只有拼命地用毛巾擦着堂上的衣服。
就在郁做着这些事的时候,列车已经过了好几个站,很快车内就响起了新宿三丁目的报站广播。
列车减速时郁用肩膀撑着堂上站了起来,堂上也默许了她的支持。
“撑着我,还可以跑。”
“速度由当麻老师决定,您已经有计划了吧?”
这么说的郁望向了当麻,当麻无言地点点头。
在新宿三丁目下了车后,就换成由当麻来领路。当麻轻车熟路地在复杂的地下街区里穿行,郁撑着堂上拼命跟在他身后。
终于来到的目的地是一家全国连锁的大型书店。当麻和一名店员说了几句之后,没过多久一名像是店长的人物从店里出来了。
“老师,好久不见了!”
他看上去和当麻很亲密。
“仓促之间前来打扰,真是抱歉。”
当麻规规矩矩地鞠了躬后,继续开口说了下去。
“真的非常抱歉,我正被良化特务机关追捕,还带着伤员,能不能让我们在仓库里休息一下?”
“当然没问题!”
店长领着当麻走进店里,郁和堂上也跟在他们身后。
“这里这么乱,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这里有好几个出入口。”
这是一间应该是仓库的宽敞房间,一箱箱未开封的书堆积如山。
“里面还有办公室……”
店长向堂上这么说后,他呆了片刻才反应迟钝地抬起眼。
“谢谢,但是弄脏房间就不好意思了,只要借给我们不会造成妨碍的一小块地方和不用的纸箱就可以。”
“但是……”
看店长露出了迷惑的样子,一边的郁也插了口。
“请让我们留在这里吧,这里如果弄脏了墙和地还可以擦得掉……而且,仓库的温度对他来说也比较合适。”
不知是仓库没有空调还是地方太大冷气进不到这里,这的温度一般会让人感觉比较闷热。办公室里面应该会开放适合各个季节的空调,但那个温度对现在的堂上而言就太难过了。
结果郁拿了几个纸箱在地上铺出一片让堂上坐下的区域,依这里地面和墙壁质材,如果直接坐地靠墙的话体温也会被吸走。
堂上缓缓坐了下来,将头靠在墙上。
“……绪形副队长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
郁掏出手机,但因为收在怀中的关系,也已经湿答答的了。虽然是生活性防水的机种,但现在连电源都浸进了水,毫无疑问已经打不开了。
“对不起,手机用不了……我去办公室借电话吧?”
“不,不用。人家已经很给面子了,不要再麻烦人家。”
和郁一同看着堂上曲着膝的样子,当麻低下了头。
“真是抱歉,都是说要来大使馆的我不好。”
“不,想去的地方就在眼前却要放弃,那的确是很残酷的事。只是这种程度的伤而已,既然我是战斗职种,当然已经有此觉悟了。而且应该说,还好打中的是我,幸好没有打中行人和您……还有部下。”
郁猛地咬住了唇。如果不这么做她一定会哭出来,而郁不想让堂上觉得他有一个爱哭的女部下。
“当麻老师,你有之后的计划了吗?”
堂上问了后,当麻有些犹豫地回答了。
“让我单独行动吧……我想等台风过去后再到大阪去。”
“啊……是啊,还有那一招。”
害怕让堂上多说,自己又听不明白的郁只得偷眼望着当麻,觉察到的当麻向她作了解释。
“虽说大使馆都集中在东京,但大阪也有为数不少的总领事馆,而且总领事馆也拥有比照大使馆的权限,在领域内拥有治外法权。”
“不过,不能等到台风过去。”
堂上插了口。
“敌人今天是脑冲血了,等冷静下来之后肯定会监控新干线、飞机等主要长距离交通工具。要去就得今天去。”
“但是今天新干线和飞机全都停了。”
这时堂上转向了郁。
“笠原,你有驾照吧?”
“有、有的!”
“开车送当麻老师去大阪。汽车出租行里有加装汽车导航系统的车型提供,你来开应该没问题。钱用这个付。”
堂上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了钱包,正要递给郁时却被当麻阻止了。
“钱请让我出,那是我应该出的。信用卡和现金卡我都有。”
但堂上又反回来阻止了当麻。
“当麻老师的卡有被当成非法使用而受监控的可能。在护卫期间使用的钱会从经费中返还,等您流亡成功后再返还图书队吧。”
然后堂上将钱包放到郁手中,告诉了她密码。
“从现金卡里取出每日能取的最高额度。车子就以你的名义租借,用现金支付。信用卡不能转交他人使用,就全部用我的名义来支付。”
郁点了点头,这时一名女店员像是看好了时机似地向他们搭了话。
“那个……可能是我们多事了,刚刚为当麻老师和两位准备好了替换的衣服,不介意的话就请换一换吧,剪掉标签就可以马上穿了。”
现在哪里有什么介不介意的。
“非常感谢!”
店员给的大纸袋上附有某家以便宜多变为卖点的有名厂商的标志,袋里装着三人份的衣服。郁先挑出像是为当麻准备的衬衫、西装外套和西裤递给他,接着开始找堂上的份。
准备衣服的人应该考虑到了堂上不好换衣服的情况,买了带帽宽领的长袖T恤和舒适的绵制长裤,而且也考虑到为了不让血迹那么抢眼,全都挑了黑色。
郁帮堂上把上半身的衣服脱下来再换上新的时堂上一直由着她,直到郁拿起棉裤他才说着“这个我自己换就行了”拒绝掉帮忙。
“快去换你自己的衣服吧,现在这样子简直就像是才去刺了哪里的老大回来。”
被这么评论的郁拿起装着剩余衣物的纸袋,在女店员的带领下去换装。
应该是考虑到目前的情况才选择了最一般的颜色搭配吧,给郁的衣服是黑白间隔的开襟毛衣和弹力牛仔裤,似乎是因不知道尺寸而选了高弹性的。
“长度还合适吗?你个子很高,姑且挑了长的。”
“谢谢,长度刚好。”
郁穿的皮鞋也是黑的,稍微有点不合适也看不出来。
换好衣服回到堂上身边时,郁看到说要自己换的堂上还是没换上裤子,他已经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吧。
“别摆出这种表情,店长已经去安排救护车了。我这点伤,比起队长那种像要站着死的情况来根本不值一提。”
“不要开这种玩笑!”
郁再也无法克制地掉下了泪。的确,只是一发手枪子弹而已,如果是打在身上就好多了,当麻和所有的警卫人员都穿着防弹背心,当时也有一定的距离。
堂上苦笑起来。
“别哭,你该笑才对。之后就由你一人保护当麻老师了,振作点。”
接着堂上确认般地问了句“防弹背心还穿着吧”,郁哽咽着点了点头。
堂上又想起什么似地说着“啊,对了”,在换下后放在一旁的衣服里翻找,他已经准备去医院了,所以防弹背心也脱了。堂上将原本穿在防弹背心下的衬衫扯了出来。
衬衫的前胸口袋处别有穿上外套后就会被挡住的二正阶级章。
堂上慢慢地将带别针的阶级章取了下来。
“这个给你。”
郁探出身子,堂上用苍白的手指把阶级章别在她的领口上。
“你想要春黄菊吧,先借你,一定要还啊。”
然后堂上将手轻轻地放到郁头上。
“没问题,你能办到的。”
这一瞬间,感情跨过了界限。
郁突然抓住堂上的领口。
然后——她以不管对方意志的强硬之势压上了自己的唇。
像是想将自己的温度移到堂上冰冷的唇上般,郁长时间吻着他。
在似乎感觉到堂上的唇有了一点点温度时,郁移开唇怒吼出声。
“堂上教官你才是!回去之后我会把春黄菊还给你,对你说我喜欢你!所以,你一定要没事!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可不饶你!”
周围的店员有一瞬间喧闹了起来,然后又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去了。
“笠原小姐,可以走了吗?高速公路似乎还没有因为台风而被封锁。”
当麻出了声后,郁便站起身将商用包斜挎上肩。
郁没有再回头看堂上,若是再看到他那副让自己心痛的模样,她恐怕就一步也迈不出去了。
在店长的带领下,郁和当麻离开了仓库。
视野开始模糊的情况堂上以前也经历过几次,因此他知道自己就快失去意识了。在这样模糊的视野中,堂上目送着挺直背集向外走的郁。
“……竟然在我要被留在这里的情况下这么做,笨蛋。”
虽然店员们继续装着埋头于工作的摸样,但他们对重伤退下战线的“男朋友”还是兴趣很浓厚,这一点堂上凭着气氛就能知道,等救护车到了自己被抬出去之后,他们想必会就这个话题谈论一番吧。
——因为是笨蛋,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最后这么想着时,堂上的意识陷入了黑暗中。
※在店长的带领下,郁和当麻先去了附近一家便利店,原本的雨伞在很早之前就丢了,所以现在用的伞也是书店提供的。穿上简便的休闲服后,郁和当麻已经一改之前落汤鸡的摸样,现在就算和良化队员错身而过,他们也能不被发现地混进新宿的人群中。
郁先照着堂上的指式,在便利店旁的ATM里取了现金卡每日可取的最高额现金。将钞票放进信封后,郁捏了捏便快速地塞进商用包里,自己从来没拿过的钱数让她有些害怕。
“应该够眼下应急了。”
郁向当麻这么说后,当麻点点头。
“我身上也带着不少现金,应该足够了。”
接下来店长带两人去了汽车出租行,他不愧是在这附近工作的,很快就能达成两人希望这一点实在是谢天谢地。
郁很快办好了两天一夜的出租手续,条件是将车留在大阪,没有多预定行程是因为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在今天内到达大阪。
办完手续的郁回到等待着当麻身旁时,店长已经不在了。
“店长先生呢?”
“他说很快回来。”
避开店员注意的当麻坐在等候处的沙发上等着,郁也在他身旁坐下。在两人轮流去完洗手间后,车子准备好了。
“笠原小姐,车子已经准备好了,请到停车场来。”
虽然有些在意还没回来的店长,但这边的情况也刻不容缓,没办法的两人只得向停车场走去。这时风比先前稍微弱了一些,但雨势还是没有改变。
坐上准备好的车后,郁开始听工作人员讲解导航系统,这时——“哎呀,赶上了赶上了。”
店长伞也没撑,两手提着一大堆东西跑了过来。他先打开后车门将东西放在后座上,接着又给当麻递了一叠钱。
“我随便买了些吃的和喝的,全都在后面这些袋子里,希望对你们有帮助。”
“嗯,真是谢谢了。”
当麻边说边接过钱,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婉拒店长的好意了。
“一路平安!”
说着这句的店长顺势关上后座的门,郁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感谢他才好了。照着导航系统的说明,郁先做了电子锁门的操作,然后采用语音输入装置输入这次的目的地“大阪站”。
遵照着立刻开始运行的导航系统,郁打亮方向灯,切到电子引导的状态。
递完东西终于能撑起伞的店长挥着手目送着车子,郁虽然能从后视镜里看到,但她的驾驶技术还没好到能一边开车一边示意,尤其她还是第一次在都内开车。
相对的,当麻打开了窗户向店长挥了手。
车子开远之后,当麻把放在后座上的东西拿到了自己腿上。
“毛巾也准备了,还有毛巾被……啊,这个可是大有帮助!”
“是什么?”
在如此暴雨中,郁连瞟一眼副驾驶座的余裕都没有。雨刷已经打到最高速,可是她依然看不清前方车辆的刹车灯,害怕前方不知什么时候会刹车的郁只得边保持着车距边紧紧地盯着前方。现在已经过了下午三点,低垂的乌云使得西边一片黑暗。
“全国行车地图和大阪府的详细地图。”
“啊,店长想得好周到!不愧是在书店工作的!”
郁逼着自己兴奋一些,不然她又会想到被留下来的堂上。
“和图书基地的联络要怎么办?”
“在第一次休息的时候打电话回去吧。反正手机不干了也用不了,再说医院那边也应该会联系基地的。总之,在日落之前先尽量开远一些。”
这么说着的郁在等红绿灯时无意识地摸上了领口,用指尖按着二正的阶级章。
——一定要平安啊!
旁边的当麻说了句显得有点没新意的“他会没事的”。
※“……从入队开始我就很尊敬你这位上级。”
柴崎面无表情地和面前的男子说着话,抹掉表情是她的特技,或许说是她的习性也不为过。
房间里只有柴崎和这名男子。不用担心会有人忽然闯入的这间房是馆长室,而这间房现在的主人是代理馆长秦野。
秦野将双肘撑在办公桌上低垂着头。
“是你做的吧?”
在柴崎没有附加具体事件内容的追问下,秦野缓缓抬起头。他这副僵硬的表情已经承认了——将当麻的流亡计划泄露给媒体良化委员会的正是自己。
“辜负了你的尊敬,我很抱歉。”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柴崎所知道的秦野是一个以原则派理念为重的公正之人,不管是在部下中还是在上级中都有着很高的信用和声望,他曾牵制对教育委员会言听计从的鸟羽,也曾在鸟羽屈服于良化特务机关提出引渡小牧的不当要求时对其怒目而斥。
秦野微微地笑了。
“我一直犹豫到了最后一刻。但是,我也有我尊敬的上司,这也是无可奈何。”
“你是指江东原馆长吗?”
柴崎直接了断地指出来,但秦野并没有为此动摇。
“江东馆长上任的时候,老实说,我的心情很复杂。他是和我同辈的人,阶级和职位却都在我之上,而且我本身的晋升速度就已经不算慢了。所以我一直在烦恼他和我有哪里不一样。但是,看到江东馆长毫不动摇的中立信念之后,我明白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这对你而言根本毫无必要——可是以柴崎的年纪却无法说出这句话——我只能希望你自己觉察这是毫无必要的。
“以为江东原馆长的邀请,你也加入了‘未来企划’吧?”
“嗯,是转变方针前的‘未来企划’。”
这种说法便是在否定如今改变了方针的“未来企划”和手冢慧。
“‘未来企划’本来应当保持中立的。保持中立,在审查权限上和良化委员会长期抗争,稳扎稳打地削弱对方。本该是如此的。”
“江东原馆长是将图书队保护的当麻老师卖给良化委员会的主谋者,这也能称之为中立行为吗?”
“现在应当是让媒体良化委员会放松警惕,同时拓宽渠道的时期,从长远来看,这是为了保持中立而不得不采取的行动。而且,江东馆长原本就是带着在失败之时要自己负责的觉悟来命令部下的,他也为此被手冢慧会长抛弃了。”
“是江东馆长的自作主张才让‘未来企划’陷入不得不转变方针的状况——你没有这么想过吗?”
柴崎谅秦野也不敢说出他和转变方针前的“未来企划”没有一点共鸣。
不过,秦野还是重复着刚才的话。
“是手冢慧抛弃了江东馆长,让他成为转变方针前那个‘未来企划’的殉葬人。”
“所以你就留在了转变方针后的‘未来企划’里,做一个背叛者,是吗?”
柴崎的直言不讳第一次让秦野动摇了。
“我只是为了继承江东馆长的意志……”
“那就应该退出‘未来企划’另起炉灶。创办出转变方针之后无人退出的‘未来企划’的是手冢慧,你潜藏其中埋下背叛的种子这一做法并不公正。如果是江东原馆长希望你这么做的话,那他也不过如此而已。你尊敬的江东原馆长就只是这种人物吗?”
“这是为了确实地根除审查!”
秦野的声音开始粗暴了。
“江东馆长是为此、并且也是为了他敬佩的手冢慧,才勇于承担责骂,独自下了判断!是手冢慧抛弃了他!而且那个变节的人还恬不知耻地装出一副图书队代言人的嘴脸在报道中露面!”
柴崎的表情浮起了一丝波动,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这不能成为借口。是你贬低了自己的理想,以及江东原馆长的意志。”
柴崎对手冢慧那个男人还不是十分了解,只是通过他弟弟而有一些交流。但即使如此,她也能够断言一点——手冢慧并不是会去在意自己会被这样责备的男人。
在手冢慧还没有和图书队联手时,对于他所使用的手段,柴崎也无法原谅,不管是他将郁当成人质一事,还是间接加速稻岭引退一事。
但是,手冢慧是在明知这些手段有多卑鄙的情况下还选择使用的,即使被人怒斥卑鄙,他也会面不改色吧。正是能这样面不改色的他,才能毫不犹豫地使用卑鄙手段一手创建出自己的组织。
手冢慧虽卑鄙,但对于卑鄙之事他却能公正对待,如果说手冢慧要被责难,那最先发出责难的便是他本人。对于利用了郁和弟弟舍友砂川一事,即使是在他和图书队联手的现在,他也毫不讳言。而对于手冢慧这种保持公正又卑鄙的度量,柴崎也不能不给予承认。
就算被他最希望能得到理解的弟弟责难,手冢慧在近十年间也依然故我,以实现理想为前提不断使用卑鄙手段。
而且,今后面对弟弟时他也不会为此找任何借口吧,没有对弟弟说过一句借口的他,过去也不曾对其他任何人说过借口。在柴崎看来,手冢慧这个男人带着一种奇妙的洁癖。
但,秦野也好,江东也好,都是藏在他人的影子中使出卑鄙手段,同时还要主张自身的公正。
“一直以来,谢谢你的照顾了。”
柴崎衷心地深鞠了一躬。
“你没能做个让我可以尊敬到最后的上级,但不得不将曾经尊敬的你报告给司令,这让我很痛苦。”
柴崎表示了自己纯粹的感谢,不过秦野却露出了被刺伤的表情。
※图书基地预定召开记者招待会的时间已经大幅延后了。
在开放的讲堂中,群情激涌的记者们不断发出责问,向迟迟不开招待会的图书队施压。
讲堂已经被香烟的烟雾弥漫,“到底怎么回事”“要让我们等多久”这种奚落声也毫不客气地冒出来。
“不行,已经不能再拖了。”
虽说这是同样处于报道立场的折口做出的判断,但目前队上还是没能和保护当麻的警卫取得联络。
单手熟练地撑着拐杖的玄田在后方不断地下达指示。
“就是当麻老师得急病住院了!记者招待会由律师团和彦江司令来应付!说些什么判决的解释、今后的对策之类的蒙混过去!折口,想一个说得过去的病!”
“夸张一点好了,就说是心脏病发作了吧,他也那把年纪了,不会显得不自然。”
“很好。柴崎!先通知老师家属招待会的内容是假的!△TV应该会现场直播这次招待会!”
“明白!”
柴崎回答之后便向家属所在的当麻房间走去。
首席律师及其下数名律师简单地商量了一下,重新组织和最初预定大相径庭的发言内容。短时间内商讨的成果,是准备一个以防万一时用的脚本,不过他们都祈祷这个脚本不要被用上。
而说明情况一角则由彦江来担任。
在相关人员入席的瞬间,天空中闪过了一道不逊于暴雨之势的闪电。
落座之前,首席律师旁边的彦江取下桌上的麦克风鞠了一躬。
“非常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下面立刻交替喊出了“当麻老师呢”“他不出席吗”这些问题,彦江没有一一回答,而是采用了向全体记者说话的语气。
“首先请让图书队对现在的情况简单做出说明。当麻老师在回基地的途中突发急病,已经送去住院了。是心力憔悴引起心脏病发作,因此只能缺席这次记者招待会。
“住的是哪家医院?!”
“为了确保当麻老师的安全,这个情报不能公开。正如各位所知,当麻老师是处在图书队的保护下,才没有被良化特务机关带走。”
这个说明总算让会场的气氛冷静了下来,相关人员这才陆续落座。
记者们也开始安静地举手提问。
“请就今日的判决谈一谈。”
作出回答的是首席律师。
“这是让人难以接受的判决。从历史上看,媒体良化委员会明显是不断地借由各种事例来强行扩大解释,才演变成了今天这种蛮横残暴的、事实上的审查组织。就算此次判决将期限缩短为一年,在期限结束时,他们也一定会蛮不讲理地使出一些能延长期限的手段。‘不取缔流通前的媒体’这种打宪法擦边球的解释,实际上已经让表达自由徒有其表,以国家法规来限制公民言论便是如此。一旦有了这一判决,媒体良化法就会以此为第一判例,向发表对其不利言论的作家、评论家进行言论管制。虽然当麻老师的事例已经败诉了,但今后会另对良化法自身是否合法提起诉讼。”
“对于媒体良化委员会的说法又是什么看法?”
“他们借由煽动民众对核电站恐怖袭击的恐惧,来创造出封杀表达自由的事例,这是种非常不正当的手段。恐怖活动的确是不可宽恕的行为,尽一切努力预防其再次发生也是应当的。但,当麻老师只因为写了一本很有高度的虚构小说就被迫折笔,这实在没有道理。反恐怖对策和表达自由原本就不该被放在天平上来比较孰轻孰重。另外,要完全弄清无差别国际恐怖主义是不可能的,此种说法的非合理性也已经被众多专家指出了。因对核电站的恐怖袭击产生动摇而扭曲宪法、限制表达自由,这才是屈服于恐怖主义的行为,是国家的耻辱。”
“请就做出这一判决的最高裁谈一谈。”
“我们认为,从中可以窥见媒体良化委员会的黑手已经蔓延至裁判所内。若是司法部门能做出正确判断,这本该是能胜诉的事例。不过,比起判决内容,补充意见里倒是能看出希望。我们认为那是在目前情况下,对媒体良化法做出了最大批判的补充意见。”
“在补充意见里也指出图书馆法第四章《图书馆自由法》同样有待商榷,对此有什么看法?”
“图书馆法第四章,是为了与任意强化权限的媒体良化法相抗衡,才设立的同样拥有任意扩大权限的法律,它原本就是对抗媒体良化法的堡垒。如果媒体良化法有待商榷,那图书馆第四章当然也是一样。”
“当麻老师今后有什么计划?”
“为了保护当麻老师,目前已提出申述的诉讼会从违反宪法的侧面来继续与良化法战斗。”
“当麻老师的病情如何?”
“老师这次心脏病发作是突发性的,所以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关于诉讼,目前由律师团在支援团体的协助下展开。”
直到开始之前内部都乱作一团的这场记者招待会,自开始之后便严肃地进行下去了。
而在此期间,玄田又部署了下一步棋。
※平贺在警视厅刑事部接到这个电话是下午三点。
趁工作空闲听△TV系列的电台新闻时,正好听到了当麻藏人判决后的记者招待会,这让他有些在意,就在这时有个“亲戚玄田”打来了电话。
想着“什么亲戚啊”的平贺接起了电话。两人的关系还没有到让他告诉对方手机号码的程度,上次对方强硬地找他帮忙时也是这么联络的。
“这次有是什么事?”
“反应挺快嘛,是好倾向。”
玄田依然是扯着粗大的嗓音厚脸皮地笑着。
然后他又提出了胡来的要求。
“能不能让警察医院通融一间空的病房。”
而平贺很快从这要求中觉察到背后的事实。
“记者招待会上说的是假的吗?!”
“别说得这么难听嘛,那叫预留位。”
想着“又是这种歪理”的平贺按上了太阳穴,这种时候大概要把常识的开关关掉才能和那个男人对话,在稻岭绑架事件时玄田也是采用了非常胡来的方案。
“当麻藏人在哪里?”
“不知道!知道也不会说!”
明明自己拜托别人胡来的事,玄田却还能用理直气壮的语气说出这种豪迈语。
“失踪了吗?!”
“不是说了,不知道。发生了预料之外的事,目前只知道这些。警卫人员还没有回来,也联络不上,现在究竟怎么样了还不清楚。不过,总之要先准备好烟雾弹,特别是给良化委员会的。”
虽然玄田的要求很不合理,但平贺也很在意记者招待会上说的内容,良化特务机关现在一定对都内的各医院展开搜索了吧。找到当麻入住的医院后,肯定会不择手段地把人带走,一旦被带走,之后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媒体良化委员会就是这样的组织。
“不过,警察医院是个盲点,应该挺后面才会轮到。我会派图书队的特殊防卫员过去,让他们守住一间空房。”
也就是制造假象。
“但,你突然这么说……”
“警视厅的上层里也有良化法反对派,你总能打通人脉吧,要不打出‘未来企划’的招牌也可以。”
对方一开始就是完全抱着利用心态来策划的,遭到如此奇袭的平贺没有抵抗多久。
很快平贺就投降般给了回答。
“知道了……晚上之前我会设法安排好,不过,早早被看破的话我可不管。”
“没问题,防卫省那边我也拜托过了,在好几家自卫队医院里也做了同样的安排。”
暴露一个地方也不要紧,这样的安排倒是稳妥。
“就算只是口头也好,我这边也该说声‘拜托’吧!”
低声怒吼着的平贺愤愤地挂上电话。
“怎么了吗,平贺先生。”
接电话的女警担心地询问,平贺绷着一张脸回答了她。
“让人头疼的亲戚打来的,就只会找我借钱。”
说着“那真的是麻烦啊”的纯真女警换上了同情的声音,这又让平贺更觉辛苦了。
※绪形、小牧和手冢三人回到图书基地时的模样只比用落汤鸡来形容的惨状好一点。
绪形没有说出“没时间休息”这种话,三人都无言地向更衣室走去,换过干的制服后回到了特种部队办公室。队上动作快一点的话,说不定情报泄露的细节已经查出来了。
在队员全都出去了的办公室里等着的是玄田和柴崎。
然后三人将之前兵分两路的事告诉了他们。
“怎么会……”
以惊愕的模样扬起声的是手冢。
“难道三人全被敌人抓住了?!”
“如果是那样,你们也不用在都内来回跑得这么疲劳,到现在才回来了。而且他们要的只是当麻老师,如果堂上和笠原被丢下的话应该会通知我们地点。再说,‘未来企划’那边也没有收到良化特务机关抓到当麻老师的消息,敌人之前好象正拼命在都内各大使馆前布防。”
手冢僵硬的身子这才缓和了下,他安心的表现比小牧和绪形都要外露也是因为毕竟还年轻的缘故吧。
“基地在下午三点时已经拖到了极限,姑且在记者招待会上宣布了假消息,说当麻老师因为受到判决的打击而心脏病发作,已经紧急住院。让良化委员会那边以为流亡不成功就躲进了医院,他们现在应该开始搜查当麻老师住哪家医院了吧。当然我们也要派出我们的人去找那三人。”
“泄露流亡计划的是……”
绪形的这个问题又让手冢僵硬起来,回答他的是柴崎。
“是秦野代馆长泄露出去的。”
这个答案连绪形和小牧都非常惊讶,猛地瞪大了眼。
“和你哥无关。”
柴崎补充的这句是向着僵硬着身子的手冢说的。
“他受江东原馆长的邀请加入了转变方针前的‘未来企划’,不过比起手冢慧的思想,他倒是对江东原馆长的中立主义更有共鸣,这次的举动就是因对‘未来企划’转变方针的反弹而起。他目前已经准备接受查问,并且也被‘未来企划’除名了。”
屋内出现了让气氛沉重的沉默,谁也没料到消息是这样泄露的。
秦野是个会让人说出“竟然是他”这种话的人物,因此大家都对他非常失望。
像是要挥散这份沉默般,玄田开口说了声“好了”。
“这边的情况就是那样。你们那边的情报我们才是求知若渴啊。”
绪形点着头回答了他。
“突破荷兰大使馆后,我们跳过第二候补的瑞典大使馆,直接去了美国大使馆。我的判断是,虽然情报已经泄露,但敌人应该还来不及伸手到最终候补的地方,而且美国大使馆平日的警戒也很严,良化特务机关不容易插手。不过还是在正门前被装成出事故的两辆旅行车拦住了,我们本想在敌人包围前冲进大使馆,但最终还是不得不在那里弃车。接下来就分成了两路,我们这边是诱饵,堂上和笠原则保护当麻老师,分开的时候我们是前往虎之门一边,他们则是去溜池山王一边。小牧装成当麻老师,我也向堂上怒吼带女队员回基地,所以追兵应该是几乎都被我们吸引了。”
“嗯,如果不是这样你们也不会花去这么多时间甩掉追兵。”
“惭愧。不过……”
绪形含糊着没说下去,但谁都知道他要说什么。
堂上他们应该早就回来了——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这句话。
“好,你们的情况我大概知道了。”
玄田像是要转换思考一样的拍了下手,然后从资料架上取下都内线路图摊开在手边的桌子上。
“堂上他们是去往溜池山王那边吧?当然是会搭地铁了,问题是他们搭上了哪条线。首先是银座线和南北线,要直接回基地的话就从银座线坐到银座。敌人当然也会在武藏境布防,所以他们应该会舍弃中央线。但不管怎样,基地不出人员接应的话,都是没法徒步回来的,而考虑到接应的问题选项就无限扩大了。如果是一边移动一边商量在哪个车站会合,那么可以从涉谷上井之头线再换乘京王线,或者从新宿出来饶回西武线系列,路线的选项多不胜数。可是他们没有和基地联络,也就是说……”
玄田用粗粗的手指敲了敲线路图上的地铁永田町站。
“在这里换乘半藏门线的话很快就能到英国大使馆,这里是突破口,当麻老师的第三流亡候补。”
“堂上他们想到英国大使馆去?”
询问的是小牧。
“行动肯定失败了,成功的话现在都可以放烟花了,而现在还没有他们被良化特务机关抓到的消息,应该还在逃亡中。”
“这不像是堂上二正的判断,他应该明白那样行动危险性太高。”
小牧轻轻动了动手制止下对此表现出反驳的手冢,绪形带着沉痛的表情低下了头。
“……是我对当麻老师说最好在今天之内进到大使馆,因为从明天开始都内的大使馆都会被良化特务机关监视起来。说不定是这样才让老师无法轻易死心。”
“你只是正确地说明了情况。而堂上也是根据情况做了最佳判断,还有笠原在支援,所以我们才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关于那三人的任何情报。”
玄田边说边拍了拍高个子绪形的肩。
“他们还没有落入敌人之手,这点是肯定的。柴崎,你向老师的家人说一声。”
“是。”
就在柴崎要迈开步子时,内线电话叫了。
能保持脸色不变的只有玄田一个,其他人都像是看着可怕东西一般地盯着鸣叫的电话。
结果还是柴崎接了起来。
“这里是特种部队办公室。……对……好,请转过来……让您久等了,这里是图书特种部队。”
柴崎边听着电话边用原子笔在便签上写字,从她复述的内容听来,刚才写下的应该是地址。
接着柴崎说完“请稍等一下”并按下保留键后,转向了玄田。
“是新宿的急救医院打来的,堂上教官被作为紧急病患送到那里,刚刚动完紧急手术。”
“我过去。”
小牧丢下这句便拿过柴崎手中的便签,快步出了房间。
“我、我也去!”
手冢慌忙追在小牧身后。
“他现在还没恢复意识……”
柴崎补充的这句报告已经传不到跑出去的两人耳里了。
“好,接下来让我听。”
玄田将手伸向话筒,柴崎也点着头说了声“请”。
说了一阵电话的玄田中途也用上了便签,挂断电话后他转向绪形和柴崎开了口。
“右大腿贯通伤。伤口本身并不复杂,但擦过动脉造成出血严重,而且长时间淋雨也使得体温很低,反倒更让人担心会不会演变成肺炎。”
“这么看来,去了也说不上话。”
柴崎转头望了望门。
“不过,知道他在哪了也不可能不去,毕竟是关系这么好的同伴嘛,手冢又那么黏堂上。”
“是啊,又黏又乖。”
柴崎毫不客气地加以肯定之后,有些害怕地继续问玄田。
“笠原和当麻老师……”
“没和堂上在一起。那边的事情我现在问。”
玄田边说边再次拿起电话。
情况拼图的最后一块,是从新宿一家大型书店里听来的。
堂上他们的确是打算潜进英国大使馆,失败后逃走时堂上被良化队员打中负伤,当麻便向关系亲密的书店寻求帮助。
“啊,那位小个子的男队员是叫堂上先生吗?当时我以为他已经失去意识,本来想陪他上车的,但他在被搬上车的时候突然醒了,还请求我不要陪同。另外还说,如果良化特务机关来询问,就说是只看到他倒在店附近才叫了救护车,不要说出见过当麻老师和女队员。
这么年轻,却是很了不起的人呢,为了保护当麻老师和恋人,他坚持要我说成是只有他一个人倒下的情况。当我说至少和图书基地联络吧之后,他也说不用,要彻底装成和本店没有任何关系的样子,反正医院会通过身份证件和基地联络,基地也会询问通报者,因此在基地联络本店之前,请本店不要有任何举动。
当麻老师吗?我应他们的请求带他们去了附近的租车行。详细计划他们没有告诉我,目前似乎是由女队员开车先前往大阪。“
“知道地方了,是大阪!”
玄田挂断电话后怒吼了一声。
“当麻老师和笠原是准备去总领事馆!”
柴崎像是受到惊吓般地向后一仰身。
“由笠原开车在这种暴雨中前往大阪?!……要留意高速上有没有事故的情报才行。”
“不过,这可是想法上的大逆转。在这种台风天冲去大阪,没想到笠原能想到这点……”
但柴崎很肯定地向沉吟着的绪形摆了摆手。
“笠原哪有想到这一点的脑子啊。在这种情况下,能把大阪和总领事馆联系起来的首先是当麻老师,然后也可能是堂上教官,而且今天就开车出发应该是堂上教官的指示才对。”
附和了句“这猜测大概八九不离十吧”的玄田点了点头。
“敌人也不是傻瓜,冷静下来后就会想起我们的目标还可以有一处。如果等到台风过去,长距离交通恢复时,那敌人就有时间掌握住三处机场和新干线的三处车站。虽然也能搭新干线在名古屋或是岐阜羽岛下再从地方上饶过去,但那段时间也足够敌人在主要的总领事馆布防了。”
“总之,现在只能等笠原联系了,当麻老师又没有手机。”
“我们应该帮他准备一支,即使强求也该让他带上,真是疏忽了。”
找总领事馆的顺序是否和大使馆的候补顺序一样,目前玄田他们连这一点也无法确认。
线路和两人抵达大阪的作战细节也是,就算请关西图书队协助,在当事人行动不明的情况下,也无法提出“无论如何请做好随时可以出动的准备”这种不尽人情的要求。
“总之,就先适当地耍些小花招吧。”
玄田边这么说边再次拿起了电话听筒。
※“……因此,当麻老师没有出事,目前正在队员的保护下前往大阪的途中。”
听了柴崎的报告后,在当麻借住的房间里等着他的妻子立刻哭倒了。
就读大学的儿子把母亲抱在了怀里。
“别哭了,妈妈,这不是知道爸爸没事了嘛。”
不过这样鼓励母亲的儿子声音也在发抖。
“谢谢你们、谢谢……”
当麻的妻子一个劲地向柴崎致谢,柴崎浮出了一个暧昧的微笑,她没有说出陪在当麻身边的警卫从各种意义上讲其实是个相当危险的凶悍铁娘子。
“西边的台风似乎也弱下来了,应该会越往西越安全才对,而且媒体良化委员会也没有公路审查权。”
不过,母子两人已经听不到柴崎的话了。
“要是能顺利就好了,妈妈。”
“是啊,能顺利就好了。要是不让他继续写的话他一定会死的……”
看着这气氛的柴崎站起了身,轻轻点头示意后离开了客室。
“啊,柴崎!”
柴崎一边向高兴地围上来的男队员们挥手说再见一边离开了男子区,这已经是她每次进出当麻所住的男子宿舍客室时的固定模式了。
“散了散了,咱们也很忙。”
——一定要平安到达啊。
在依然下得倾盆一般的雨中,柴崎撑开伞向办公大楼走去。
——要平安到达,再平安回来啊。
——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
——小牧教官左手无名指戴上截止了,没人一起看的话乐趣可是会减半的。
——还有你们逃去的那家店的店长,他为什么说你和堂上教官是恋人,我还等着对你刨根究底呢。
主要高速公路上的事故情报由柴崎所在的实验情报部的同伴去确认。
目前还没有坏消息传来,所以应该没问题。想快点把这消息传达出去的柴崎在雨中跑了起来。
※继毬江在图书馆碰到变态那次以后,手冢再次见到了小牧神经紧绷的模样了。
那时是第一次,今天是第二次。
握着方向盘开车的小牧像是和坐在旁边副驾驶座的手冢没有关系一样,几乎没出一声。
“堂上二正,不知道有没有事……”
忍受不了沉默的手冢一不留心就喃出这一句,小牧这才用冷冰冰的声音回了话。
“当然会没事。”
这声音很明显包含着“别乌鸦嘴”的意思,此后手冢就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了。
不知是否是到了即将入夜的现在雨势依然没有减小的关系,车里紧皱着眉的小牧这种不正常的模样换成平时的他也是不可想象的。
对手冢而言相当于苦行的行程随着车子到达新宿才终于结束,小牧将车开进要去的那家急救医院的停车场。
“我们是刚动过紧急手术的堂上笃的亲友……”
在服务台询问过后,两人得知堂上转进了重症监护室,手术虽然成功了,但似乎并发了肺炎。
在失血和因手术而体力下降的状态下并发肺炎的话,肺炎反倒是致命的。这是手冢从未实际体验过的危机。
小牧坐在了重症监护室前的沙发上,手冢也默默地坐在他旁边。
小牧在膝上交叉起手指,头垂到了额像是顶着手的程度。
“……抱歉,我现在心情很差。”
手冢慌忙对小牧的道歉回了句“不会”,虽然来的途中小牧心情差也是事实。
“……这家伙,到底还想让这种事发生几次才甘心啊。”
“这家伙”指的是现在在重症监护室里的堂上——不,应该是指小牧的好友吧。
“以前也发生过吗?这种事……”
手冢小心翼翼地问了这句后,小牧似乎笑了笑,但他低垂的头让人窥视不到表情。
“不是什么‘以前’,算上在防卫部的时期,同期当中那家伙是中弹次数最多的一个,也不知道该说是责任感强还是太胡来。”
停顿一会之后,接着说了句“不过”的小牧直起身靠上沙发背。
“这次是伤得最重的,因为和笠原搭档才犯了错吧。”
这话让手冢反感地抬起头。
“是说笠原能力不足才变成这样的吗?”
如果是这样,那手冢无法认同小牧的这种看法。郁的确是笨了点,却不是会在这种时候胆怯的人,她应该好好为堂上做过应急处理才对。
不过小牧露出了苦笑。
“不,我并不是那个意思……这样啊,手冢和笠原也是好朋友了。”
对自己已经微妙地承认了这一点还有着抵抗,手冢没有出声。
“在手冢你们入队的时候,我说过‘比起你,堂上的本质上和笠原更相象’,你还记得吗?”
那是手冢还没承认郁、两人关系很紧张时的事,他还向郁提出过要不要试着交往看看的傻提案,偏偏还好几次被郁震惊到。想起这些事的手冢更是不做回应了。
“鲁莽的直觉派,堂上其实是这种人来的。现在这个出奇冷静的堂上是他自己希望自己能变成的样子,和以前的堂上完全同。”
这么说着的小牧笑了起来。
“以前的他简直和笠原一模一样,喜怒哀乐都很激烈,是个只管眼前的热血家伙。在认得以前的堂上的我们眼里,看到他斥责笠原时觉得可笑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那就像看到堂上在斥责过去的自己一样。”
听到这里的手冢突然冒出了郁将来会不会像现在的堂上这种想法,不过就算郁和过去的堂上一模一样,他也不认为郁在将来会变得和现在的堂上一样。
“可是,一旦到了笠原面前,堂上就更是示弱般的,会变回以前的他。虽然这是能让我们欣慰的事,但同时也非常危险。两个笠原,纯粹这样考虑的话你也会觉得恐怖吧?”
“很恐怖。”
这次手冢立刻回答了,这的确是光想想就很恐怖的事。
“大概,今天如果换作我跟着堂上的话,不管当麻老师看上去有多不甘心,我也会主张避开风险选择容易做到的返回基地这条路,而堂上在我占据道理的判断下也会劝当麻老师放弃。但是,堂上从以前就是醉心于当麻老师的读者,这位作家若是表现出不甘心的样子他也绝对会动摇,而这时在他身边的人是笠原的话,一定会说‘试试能做到什么程度吧’。也就是说,是笠原在堂上背后推了一把。”
手冢边思考着边开了口。
“所以他们两个其实很不配吗?”
“不,不对。他们很相配,相配得惊人。”
小牧如此断言。
“所以就变成了‘做吧’。到极限为止,彻底地相互信赖着去做。而竭尽全力的结果便是现在这样。”
“使得堂上二正负伤……吗?”
“不。笠原和当麻老师不在这里吧?堂上退出后,笠原就接替了,他们两人还没有放弃当麻老师的意志。这两人一同决定要做这种胡来的事,而现在这种胡来事也还在进行中。”
对于好友来说他们的确是让人受不了的组合——手冢理解了,这种心情便是——你要胡闹到什么程度才能停啊。
随后,他想起了比自己以及其他任何人都更有资格自称为郁的好友的柴崎。还不知道这些的柴崎应该不要紧吧,手冢心中涌起了这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