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CY小猪@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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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勤务结束时,小牧决定在下班后带着班员和柴崎一起到基地附近的特约医院探望堂上。特约医院的病房探病时间比一般医院晚,可以待到入夜后再走。
「咦,笠原小姐呢?」
走到基地的玄关处,小牧才向柴崎问道。却见柴崎耸了耸肩。
「我下了班回寝室去就没见到她人了,找了她可能会出现的地方也没找着。她昨天就探望过堂上,也许今天不打算去了吧……」
「这倒稀奇了,难道她今天有事?算了,那就我们三个人去吧。」
说着,小牧迈步向前,手冢也走在他身旁。但听到柴崎「喝!」的喊了一声,兀地窜上去挤进两个大男人之间,把手冢吓了一大跳。
「哇啊!你干嘛?」
「在这种情况下,你们两个腿长的大男人就这样自顾自走在前面,不及格啦、不及格!带着我这个大美女出门,还不表现一下绅士风度?」
这家伙就是有胆子自称美女,啧——手冢正觉得好气又好笑时,听到小牧反驳道:
「真要说起来,你这话应该要对手冢讲才是。领头先走的固然是我,但手冢身为部下,也不该把女性丢在身后来跟我并肩走在一起;我倒没想到他这么不懂礼数。」
「不……不懂礼数?是我不懂礼数吗?」
迎向柴崎那没好气的白眼和小牧的笑容,手冢只好摆出俯首认罪的姿势。
「那么,公主大人,你先请。」
小牧伸手示意,柴崎便在手冢的护航下往前走,后者的骑士却有些颓然。
「你干嘛垂头丧气的。」
被柴崎用手肘推了一把,手冢目光游移,显得有点儿困窘。
「我还是头一次因为这种事,被人家说不懂礼数……」
柴崎高亢的笑声和小牧的大笑声齐声爆出。
「手冢,你的恋爱经验这下子穿帮了!」
「穿帮啦、穿帮啦——!」
「说、说什么……!」
抬头看着发慌的手冢,柴崎一脸戏谑。
「你从来没跟自己主动喜欢上的女孩子交往过,对不对?」
「呃……」
「说中罗。」
小牧吃吃地笑着。
「喜欢上你的女孩们『好不容易得到你的青睐』,跟你在一起时要不是勉强配合你的步调,就是小心翼翼的侍候你,就算自己委屈也不敢说。唉——好可怜啊——」
「所以到最后一定都是女生主动提分手说:『抱歉,我配不上你。』对吧?」
小牧补上这两句,惊得手冢长大了眼。
「你怎么知道?」
想也知道——小牧和柴崎又一齐笑了出来。手冢依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简直困惑已极。
「告诉你吧,一个曾经跟自己心仪的异性交往过的男人,至少在走路时会懂得配合对方的步伐,而不是只顾自己大步往前走。至于女人嘛,只要有过两情相悦的交往经验,遇上了这种自顾踢正步的男人,自然会明白男方对自己完全没意思,那么她久了就会厌倦,宁可另外找对象。」
听到这里,手冢重新打量起柴崎。
看着她那笔自己肩膀还低的个头、纤细的双肩和娇小的身躯。
——我记住了。
下次不会再失败了。手冢暗暗想道,一面心知他们的关系还算不上这个程度,因此不必说出口。
在那之后,柴崎再也不用小跑步去跟随别人的步伐。三人到了医院,往堂上的病房走去。按理应该由小牧敲门,走在前面的他却在门前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吗?」
手冢的发问引来一声急促的「嘘」,只见小牧轻手轻脚的把房门打开一条细缝。
「……我们回去吧,笠原小姐在里面。」
「什么——?她昨天才来过,今天又来?还真不是普通的如胶似漆呀。」
柴崎压低了声音挪揄道。她那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倒是一分未减。
「她在做什么?」
「笠原小姐好像在削苹果,就是人家送来的水果篮。」
「你说什么!?」
柴崎的愕然声调令其他两人不解。小牧便问:
「有什么不妥吗?」
「她根本没有削整颗苹果的本事呀!」
「呃,是吗?」
「对,所以平常都是我负责削水果的,她能切的顶多只有羊羹罢了。想在男朋友面前表现也不难这样急呀,起码应该按部就班的从剥橘子开始嘛!」
只到这种程度啊,小牧也不禁哀叹。
「……但现在也不好进去打扰吧。」
「我倒觉得现在跑进去,反而是为了她好呢。」
「万一吓到她,害她手滑岂不更危险?」
只见这三人竟在房门外围成小圈开起了小组会议,路过的护士小姐满脸讶异。小牧和柴崎赶紧陪笑脸蒙混过去,手冢却没法儿像他们那样圆滑,结果又引来柴崎的一句「你还太嫩了」。
*
「喂……喂!」
堂上的声音里充满紧张感,但这会儿的郁可没余暇去应付。她的视线完全固定在距她面前十公分处的红色球体上。
「你不行就放着,我来削就好!」
「不要跟我说话,这点小事难不倒我……」
「不然把它切片再削好了,那样比较容易!」
什么比较容易。要是真的照做,她这女人的面子要往哪摆。郁愈发使性子不肯听。
柴崎削苹果梨子时就是这样转啊转的,郁都看过好几次了。
「照我的想象是可以的!我会削啦!」
「看你那肩膀手臂用力撑那样就真的你跟不上你的想象啦!拜托苹果也别拿得那么近!」
堂上眯着眼睛,想再看什么可怕的东西。
「而且你想让我的心脏出自这种紧张状态下多久啊?就算我可以撑十五分钟,恐怕你连三分之一都削不到吧!好了啦,别削了!」
「哦,那我削快一点。」
「笨蛋,住手!」
堂上的制止迟了一步。水果刀马上在红色的果皮上滑了出去。
「啊……!」
刀刃从握着苹果——说是「掐着」比较恰当——的左手大拇指边溜过,那道斜裂口倏地渗出一条红线。
「你白痴啊!」
堂上一把抢走苹果和水果刀,抓起郁的手腕。
——呃。
令郁浑身僵硬的不是痛楚,而是堂上想都不想的就将她的伤指含进嘴里。
伤口被用力吸吮的疼痛——现在哪是感觉这个的时候。她之感到全身发热。
含了好一会儿,堂上才放开她的手指。
「应该止住了……?」
仔细检视过伤口后,堂上在满脸通红的郁头上重重戳了一记。
「叫你住手你还不听,笨蛋。你有多少本事我还会不知道吗?」
嘴里这么骂着,堂上的脸色也是微红的。
「去护理站请人家帮你消毒、贴OK绷。」
郁听见自己沙哑着答「好」,却见堂上的表情僵在那儿。她正外头不解,一转头便察觉了原因。
「来——消毒药水跟OK绷一片请用~!」
「呀啊————————————!」
原来门边就站着柴崎、小牧和手冢。
「刚、刚、刚才……」
「我们看得可过瘾了。好啦,把那只自不量力又活该的笨手给我伸出来。」
柴崎早已走上前去,将郁的左手抓来。
「啊呀————————————————!」
她这次的惨叫是被消毒药水的刺痛给逼出来的。
「痛、痛、比割到的时候还痛!」
「也比被吸血痛?」
「……」
郁再也叫不出来了。柴崎利落地将OK绷缠在她的指头上,一面说道:
「伤口反正不深,贴个几天就会好了。做不来的是还要逞强,这就是给你的惩罚,看你还敢不敢好面子。」
说完,柴崎还在OK绷上轻轻点了一下。郁又惨叫起来。
另一头,小牧对着脸红得像怒关公的堂上解释:
「知道笠原小姐来了,我有提议要打道回府哦。只是柴崎小姐建议我们留下来帮她借急救药品,所以就……」
「你们多心个鬼!人来了就直接进来嘛!干嘛特地等这家伙受伤?明知她削苹果是这么威胁的事,你们早点进来阻止她不就好了!」
有危险到这个地步吗?郁心中不满,但看到指头的伤,却是一声也不敢吭。
「倒也不是这样。一来笠原小姐说不定可以顺利削完,二来我们也怕惊扰反而害她手滑。再加上从背影看得出笠原小姐显得是精心打扮过才来的,害她出糗总不好意思,所以一直找不到进来的时机。人家恐怕是一下了班就跑回宿舍换衣服,这份心意多纯真可爱,你有没有注意到啊?堂上,你要多夸夸她才好。」
「我早就注意到啦,不用你多嘴!」
堂上没好气的撇过头去不看他们,但是小牧和柴崎已经套出他们想要问的话了,两人于是惊讶地互换了眼神。
教官,你露馅露很大啊——郁这厢简直是有口难言。
杵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手冢这时走近病床,将水果刀和没削完的苹果从堂上的被子上拿起来。
「呃,我去洗刀子好了。顺便丢苹果。」
郁不舍地看着那颗苹果,心里忍不住惋惜:唉,虽然只削了三分之一,又削得像狗啃似的,但也花了那么多工夫。
「苹果洗一洗拿回来,我来吃掉。」
堂上如是命令道,仍旧赌气地看着旁边。郁偷偷向他瞄了一眼,他也没回应她的眼神。
——他肯吃……
这时,柴崎打趣地在郁耳畔轻声说了一句「人家好爱你唷」,害她的脑浆差点儿沸腾。
「讨厌,你别……」
「啊!」
听见柴崎的惨叫,郁才惊觉不妙。没料到郁就这么推来,柴崎连人带椅的往旁边猛然倒下。
「笨蛋!」
吼出来的是手冢。幸好他还没走远,及时用空着的那只手臂揽住了柴崎,没让她跌到地上。
「先想想你的怪力等级再出手!这么瘦弱的女人哪经得起你的肘击啊!」
手冢这话的口气几乎与堂上无异。只见他单手便将柴崎照样连人带椅的扶正,而柴崎的脸上仍犹惊魂未定。毕竟是吓了一大跳。
「对、对不起。」
被这么一吼,郁都不知该向谁道歉才好,之后半弔子地朝着两人之中的空间赔不是。
真是的——手冢在转身离去之际仍嘀嘀咕咕,柴崎出声喊住了他。
「手冢——」
手冢停下脚步。
「不及格的部分算你不会来罗。」
「是哦,多谢你哦!」
手冢没好气的这么顶回一句,便走出了病房。
郁这时又向柴崎重新道歉,柴崎只是豪迈地扬了扬手说:「没关系啦,别放在心上,反正又没受伤。」
「你不什么不及格啊?」
「哦,没什么啦——」
柴崎打起马虎眼时反而可疑。郁真想追问,可惜自己才刚闯祸,这会儿没立场多开口。
小牧照样捂着嘴吃吃笑个不停。他的左手无名指上套着一只略宽的男戒。
「手冢好像在很多方面都愈来愈像堂上了,是吧?」
小牧的口气里带着一丝调侃,好像是冲着柴崎问的。柴崎倒是笑得光明磊落:
「那乖宝宝对堂上教官的崇拜仅次于我们这位大姑娘嘛,会愈来愈像也是当然的。」
听得不是很懂,不过别在当事人面前把我讲成那样啦。郁的心中又是一阵胡思乱想,仍旧不敢说出口。
「他要在私底下参考我的作风可不关我的事哦。我一概不知。」
不知是不是听见自己被提起而感到讶异,这时的堂上板着脸孔。
「我也劝过那小子别在这方面学你,否则只会害他个性更别扭。」
「……怎么听起来很像在损我?」
堂上更气了,交抱起双臂。
「算啦,既然来了手巧的,你们就把能削的水果皮都削了吧。再让这家伙拿水果刀,只怕我的心脏会受不了。有这么多人,干脆把这篮水果清掉。」
「是是。」
小牧连连点头,一面朝柴崎打量。
「谁来削?」
「下官不敢居功——」
柴崎机灵地推掉责任,小牧只好苦笑着开始在水果篮里找寻苹果和梨子等需要削皮的。他捞起一颗苹果和一颗很大的梨子,连同手冢拿去洗的苹果,一共是三样。「桃子皮可以用手剥……笠原小姐,你会切葡萄柚吧?」
这话问得郁好没面子,她只好缩着脖子答「会」。
「没有别的危险物品了,嗯……奇怪,这一块显然是用来放最贵的水果,怎么已经空掉了?」
他问的是哈密瓜的位置。堂上答时又是脸色一沉:
「因为这一篮说过是玄田队长宋的。」
正用湿纸巾擦手的小牧立刻意会过来,噗嗤笑出。
「他一来就先切哈密瓜,只拿了一片给我,其他全部自己吃光,而且吃完就走。」
柴崎笑着直呼:「真不敢相信————!」郁虽然已经听过这段故事,但也和柴崎笑成一团。
手冢回到房内时,小牧靠着窗边开始削起水果,手势极为灵巧。
削个水果就可以潇洒成这样的男人好讨厌。郁不甘心的边想边偷瞄,听见堂上唤小牧:
「把笠原削到一半的那个拿给我。」
「不用削吗?」
「都洗过了应该不用吧,把皮咬掉就好。」
「那、那我也分一半责任!请切一半给我!」
郁举手说道,却见堂上已经大口咬上那颗削得爆丑的苹果。
「我又不是负责任才吃的,是我想吃才吃的,你少管。」
她听了双颊又是一热。直到这时,柴崎那句「人家好爱你」的戏谑劲儿才真正钻进郁的心里。
最后是堂上独自吃掉了那颗苹果,小牧切出来的水果则由这群病房访客解决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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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吓我一跳,他居然那么大方的摆出男朋友架势,真是的。」
当晚,柴崎的这番话也令郁大感意外。
「有、有吗?是你多心吧?」
「才不呢,我们在场都那副德行了,跟你独处时……啧啧,光想都觉得刺眼。」
没外人在场时,他会撒娇,说话跟表情都会更甜,而郁到现在都还没习惯。
「你也真是的,昨天、今天动不动就去看他,也不必跑得这么勤吧?」
「啊,因为……」
郁不由得垂下眼。
「堂上教官说转院后要我常去看他。」
「天啊——我不行了!」
柴崎往旁边趴倒。
「三年!搞了三年的暧昧!每个人都看出你们彼此有意思还兜这么大一圈,结果竟然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你们也行行好吧——!」
郁听了又是一惊。
「你们都看出来了?」
「特殊部队里大概只剩手冢还在后知后觉啦!你以为你们两个露馅露得还不够多吗?这么羞羞脸的情侣档,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谁给我弄点烈酒来!老娘要藉酒浇愁啦!」
「你说彼此都有意思,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你自己去问他啦!」
柴崎不知在恼火个什么劲儿,径自从冰箱里拿了一罐气泡酒,厌厌地拉开拉环。
「我怎么好意思问他嘛!」
教官室几时喜欢上我的?我想知道!我真的好想知道!
不过,光是说好话安抚柴崎就费了郁好大劲儿,到头来也没套出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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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每次来看我都特地打扮得这么漂亮,以后不用了。」
多次探望后,堂上对郁这么指示道。
「咦,可是……难得嘛。」
「我只要看到你来就心满意足,你穿便服来就行了。这么漂亮的打扮,留着等我们一起上街时再穿。」
啊——柴崎要是听到这个,一定又要大叫「老娘要藉酒浇愁啦!」了。郁悄悄地想着。
「还有你也不用每次都带东西来给我。荷包很伤吧?」
「哎,呃,也还好……」
被人家要求别再带礼物来,毕竟颜面上挂不住。郁的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抗拒。
「士长的实际支薪有多少,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三言两语就推翻了她的抗拒。」
「可是两手空空的来探病不好看……」
「要求你常来探病的人是我,你当然有权大大方方的空手来。阶级比你高的家伙也常来,他们带的礼物才多咧,你来还要帮我吃。」
他的口气没变,话里却满是男友姿态——的确如柴崎所说,净是甜蜜。
「对了,堂上教官,你的换洗衣物都怎么处理?是你家人帮你送来吗……?」
「怎么可能。我住宿舍这么久,我家怎么可能还会放我的日常用品?都是小牧定期来帮我换的。」
「啊?那也是小牧教官帮你洗吗?」
「我也过意不去,不过目前也只能靠他帮忙了。在宿舍住到这把年纪,烧饭以外的家事是难不倒我们的,小牧这个人又特别细心。」
听到这里,郁才想起堂上住进新宿急救医院时,也是靠小牧带齐了必需品。
哇,怎么搞的。郁忍不住低头看着地板。
我输了?这种事通常不都由女朋友负责打点的吗?加上小牧教官削苹果的手法又那么灵巧,难道他才是探病女友的标准典范?
那个位子是我想坐的!
「我总觉得……做女朋友的,怎么可以只来露个脸。」
堂上闻言,笑着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
「你在沮丧个什么劲。总不能叫你进男生宿舍去拿我的私人物品吧?除非我是一个人住在基地外,那还可以把钥匙交给你。」
察觉心情立刻被这番话鼓舞得昂扬起来,郁又隐隐不甘。
一定是我喜欢他比较多。
用这种事情来比较心意固然没意义,但她可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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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完了线,堂上展开复健。等他归队时,已是秋意正浓。
「——欢迎归队。」
和堂上在更衣室前巧遇,郁即向他立正敬礼。他们已经有整整三个月没在队上碰面了。
「恭喜你顺利康复。」
只在这一刻,郁的心中不带一丝儿女私情,而是全心全意为这位可敬的长官回归工作岗位而感到欣喜。
堂上有些发愣,朝郁多打量了两眼。
「怎么了吗?」
「不……是我之前小看了你。抱歉。」
他边说边伸手摸了摸郁的头。她不懂他为什么要道歉。
「怎么了?」
「没有,没事。」
看他大概是不肯说了,郁也就不再问下去。
「你的脚怎么样?」
「从前晚回宿舍到昨天,我把训练表的操课跑了一遍,结果百米短跑真的退步了。复健时还特地加强过,想不到还是……」
「放心啦,对上训练跟复健毕竟不同,多参加几次就会恢复水准的。」
曾经是田径队的郁有过经验,遂拍着胸脯向他保证,因为堂上的伤处不足以对跑步造成严重影响。虽然他曾一度徘徊在生死边缘,那也是因为失血和肺炎才造成的。
两人边聊边走向特殊部队办公室。就在打开门的那一刹那——
砰!
好几个清脆的爆裂声同时响起。堂上反射性地弓身伏腰,郁也放低了身形。职业病令他们对爆炸声特别敏感。
但这阵爆裂声之后,确实满屋子飞舞的彩纸。
「原来是拉炮……」
郁抚着胸口放下心来,却见身旁的堂上把眼睛瞪成了铜铃大。
「堂上二正,恭喜归队!」
听着同袍们满是调侃意味的这声道贺,堂上一声不吭的就往屋里冲。那一刻的瞬间爆发力之高,跟他所说的短跑成绩退步完全联想不到一块。
见到他这番举动,郁才跟着往那个方向看去。就在绪形副队长那位于最后排的办公桌正上方,挂着一幅布幕——郁到这时才跟着瞪大了眼。
只见白布上写着一行墨色鲜明的字:
『贺!堂上出院&永结爱侣&白马王子毕业!』
「什么东西——————!」
比起只能在原地怒吼的郁,堂上的行动无疑是风驰电掣。只见他一个箭步登上绪形的桌子,单手就把布幕整个扯了下来。
「哦——你穿鞋子踩副队长的桌子。」
「少罗嗦!」
堂上跨开大步站在办公桌上开骂,连前辈和长官也一起骂了进去。
「是你们玩笑开得太过头!连笠原都懂得公私分明,按礼数问候我回来,你们却凑在一起搞这种浑把戏!」
说完,他跳下桌面,转身朝绪形看去,整张脸都是红的。
「对不起,桌子我等会儿会擦。」
靠在窗边的绪形只是轻轻摆手回应,没有责怪堂上的样子。恐怕他刚才也没有多么积极的制止这场行动。
「小牧,手冢!」
堂上接着把矛头转向这两人。
「你们为什么不阻止?」
小牧和手冢面面相觑,一个神情坦然,另一个像有难言之隐。
「哎,你也知道的——」
小牧答道一般,便被队长室里传出的粗犷爆笑掩过了声音。
「那人说要玩,有谁阻止得了?」
堂上气结。郁虽然也不能置身事外,却忍不住跟着想笑。
就在她被编入特殊部队后不久,队上在野外训练中例行性的设计了一场「熊来惊」,堂上当时也没能制止,甚至还凶巴巴地用「队长每次搞整人把戏都热衷得要死,我就不相信你有胆在事前揭穿!」回应郁的兴师问罪。
这就叫做报应吧?郁一面忍笑一面想,这感想或许有点怪。
就在玄田的爆笑声中,堂上不发一语地走向队长室。
抡拳敲响了门,打开后就将那幅布幕仍了进去。
「多谢队长的关心跟鸡婆!堂上二正即日归队!」
使劲地把门关得很大声,算是堂上的最后一点抗议,队长室里的笑声却愈发响亮。
当天的馆内警备将堂上和小牧编成一组,郁则和手冢一组,这样的编组跟那场晨间闹剧绝对脱不了干系。
「……我有表明过反对立场哦。」
听到手冢语带歉意,郁不禁噗嗤笑出。
「没关系啦,不用跟我道歉。反正最难堪的是堂上教官。」
这下子也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玄田的恶作剧式没人能遏止的。要是队上有那种人才,郁也不会一入队就得到「杀熊笠原」的绰号了。
「不过,哎,我倒没想到他竟然没脱鞋就跳到副队长办公桌上去了。」
手冢竟也吃吃笑了起来。这位柴崎口中的「堂上迷」在本人面前肯定不敢造次,所以没被当时现场的气氛所影响。
「看来堂上二正是真的喜欢你耶。」
听他语重心长起来,郁的双颊一热。
「讨厌啦,上班时间你说这个干嘛!」
她难为情地在手冢背上重拍一下,竟将手冢打得咳嗽起来。
「啊、抱歉……」
郁慌忙收手回来,手冢立刻抛了一个白眼。
「……我不是叫你考量自己的怪力等级再出手吗?」
「呃、嗯……」
「你平常拍柴崎该不会也是用这种手劲吧?就像前几天那样。」
「才没有呢!只有偶尔把。」
「偶尔还得了!」
「你生什么气啊!」
「我欠那家伙很多人情不行啊!」
恐怕不是人情,而是把柄。柴崎的性格使得郁有此联想。
也对,那家伙确实是有这个本事,也做得出来呢。不过郁当然知道这话不该说出口,免得手冢心情更糟。
「——真是的,没一个正经的!」
堂上恨恨啐道,小牧听了又是闷笑。
「算啦,只是拿你寻寻开心,你就当作是大伙儿给你的另一种祝福吧?」
「你倒凉快,女朋友不是队里的人,你以为卡伊逃过一劫啊……!」
「不过,大家也是真心祝福你们。尤其是你,大伙儿都猜你会被笠原小姐那番『白马王子』发言搞到压抑自己的感情。」
「……压了又怎样?遇上一个蛮干的家伙,还不是变成这样。」
「唷?你是不情愿还是无奈?」
小牧立刻抓他的语病。
「都不是啦!」
只是决定放手,如此而已。
他原想压抑的。应该说,是他愈发压抑不了。打从郁入队的那一刻起,他就有所察觉了——他也不想骗自己。
然而,知道当年的自己在对方的心目中已经升格成「白马王子」,他只觉得跟那个幻影争地位毫无意义,更不愿意为了赢得郁的青睐而自曝身份,因为那只会让郁大失所望。
「话说回来,我想笠原小姐早就把你从『白马王子』的形象抽离出来了。就算没有手冢慧的爆料,她也会有自己的看法。」
小牧的口气稀松平常,害堂上迟了两秒才惊觉。
「你为什么会知道?」
「你被笠原小姐摔得躺平时,是我去开导她的啊。」
「那家伙……怎么……」
他想追问,却把话吞了回去。事情已经过去,问出答案也是枉然。小牧还是老实答道:
「她整个人陷入混乱,满脑子就担心自己给你添麻烦。手冢慧的炸弹虽是硬丢过来的,却也是个关键,让笠原小姐察觉了自己的心意,不是吗?」
要比强硬,郁采取的行动也不逊色。
二话不说就先来个蛮横的吻,笨拙、生涩却卯尽全力。
等我回来,我要告诉你我喜欢你。
可叹的是,一来时机不对,二来是当时的堂上也没有多余的体力问明:我不是你的「白马王子」也没关系吗?
「王子是王子,你是你,她早就放了另一份感情在你身上了。笠原小姐反而想知道你对她的心意如何吧?我看你八成没跟人家讲过。」
八成没讲过。
小牧的这一句,又让堂上想到一个问题点。
「……喂,小牧。」
「干嘛!」
「我跟笠原的是应该只跟你说过,为什么队里的人都知道?」
「反正早晚会穿帮,我就先去通知他们啦,否则等风声传开,你也不可能拦着他们不去找柴崎小姐求证。」
「你这家伙!」
这番做坏事还理直气壮的发言,气得堂上揪起了小牧的衣领。
*
柴崎正蹲着将书籍归架时,感觉肩头有人轻敲。
于是蹲着回头看去,原来是毯江。这个恭敬俯身的大女孩,正是小牧的宝贝公主。
历经中途失聪的挫折,毯江重新克服求学各阶段的障碍,如今不仅是二十一岁的大学新鲜人,更像一朵终于绽放的蓓蕾,正在迎接这迟来的美丽。回头想想,高中生的身份和那身制服就像是记号,或许掩饰了她的成熟。
毯江和小牧站在一起时,已是十足登对的一双情侣。
「怎么了?」
柴崎留意让自己说话时的嘴形明确,一边回问。只见毯江的神情忧郁,递出右手掌上一块折叠起来的花纹手帕。她将手帕打开。
包在手帕里的,是馆藏必备的条码——
这块条码明显是贴过又被割下来的,而且还被人揉过。
看见这样东西,柴崎的脸色也变了。
毯江拿出了手机,荧幕上是她事先打好的文字。她可以出声说话,但因为失聪而无法调节自己的音量,所以在要求肃静的公共场合时绝少开口。
『我去垃圾筒丢东西时看见这个
有别的垃圾挡住它
所以不是看得很清楚
抱着万一的心态捡起来一看
果然是条码』
图书馆的垃圾筒都是无盖式的,以免有人丢进危险废弃物。毯江能在垃圾堆里注意到条码的颜色,大概是从国中开始就勤跑图书馆的缘故。
这块条码的表面还覆着保护膜,下刀的人割得极工整。揉捏则是蓄意的。
『我怕沾上自己的指纹
就用手帕去捡』
毯江打完这一行,柴崎便站起身。
「谢谢你。这块手帕可以借我一下吗?还有,我得写一份调查书,要麻烦你配合调查。你有没有时间?」
毯江干脆地点点头。时间是下午三点多,她应该是下课了才来图书馆的。
「我们去小会议室里做。我请小牧教官来,比较好说话?」
柴崎又问。毯江微微红着脸,又是点头。
小牧收起了手机,还没听完柴崎的说明,立刻表示「我马上到」。
「等等,我 ,这一次可不是毯江出事呀。她只是发现可疑物品的头号证人而已,你可别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孔跑来。」
听到柴崎叮咛,小牧回应「我知道」,声音里像是带着苦笑。
堂上班今天下午是训练课程。等了五分钟,身穿战斗服的小牧就在柴崎指定的业务部会议室出现。
「久等了。抱歉我穿成这样,恐怕会把会议室弄脏。」
今天的训练大概是户外进行,所以小牧的制服上沾了好多草和沙土。
「别在意,是我麻烦你跑一趟的。而且大家都认识毯江了,这次有她愿意协助,会议室的清扫就让我们业务部来做,也是应该。」
在毯江面前和小牧说话时,柴崎总是多一些公事口吻。纵使是相熟的同性朋友,扯上了恋爱也会使一切变调,柴崎见多了。
也许不是恶意,但恋爱中的女人依旧会因为柴崎的美貌而感到不安,这一点她是心知肚明的。就像毯江,尽管已经出落得楚楚动人,与柴崎相比也毫不逊色,柴崎令同性警戒的事实仍未改变。
或许是察觉到这一层心理机转,知道柴崎改变态度时,小牧也从不表现讶异。
他们要完成的是一份馆内异常报告书,透过小牧向毯江问明情况,由柴崎做成笔录。
毯江在垃圾筒发现条码是下午三点钟左右。从条码没有完全被其他垃圾掩盖这一点看来,它被丢弃的时间距发现当时不太久。
同时,毯江表示当时并未在四周发现可疑人物。被揉过的条码仍然读得到资料,因此从书号检索得知,它原是一本国语文学类的研究书籍,而且相当昂贵。
「话说回来,毯江这么清楚条码的功能,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呢!」
调查笔录做完,柴崎替毯江把茶添满,一面笑着如是说。
「我在图书馆也待了好多年嘛。」
毯江也笑着回答。
条码贴纸背面经过特殊的磁气加工,书籍外借时都要经过感应器才能消磁,要是在未经消磁的情况下携出馆外,设置在各出入口的侦测装置就发出警告声。
「会做这种事,可见犯人知道图书馆的防盗机制。」
说着,小牧碰了碰毯江的手帕一角。
「这个人一定熟悉图书馆,而且是有计划的进行。问题在于目的。」
「是穷学者来偷资料,还是纯粹想偷去卖钱?很难说呢。要是拿到那种不问来历的旧书店,这本书还有点行情。」
「但却放在开架阅览区?」
「这就是另一个难处了。它并非绝版书,也不是珍本,要是循正规途径去买,市面上大都买得到。刚才我说『有点行情』,是因为它属于高价位的研究书籍。有的人买书只在意价钱,只要能比定价便宜一点,他们并不在意书本来源不干净,而这本书就是由这样的供需行情。」
小牧的眉间露出一股凶意。他很少有这样的表情,看得毯江也有些心惊。当然,对一个爱书敬书的人而言,自然容不下这种黑市伦理。
毯江担心地看着小牧,他便答了一声「嗯,我没事」,勉强自持。柴崎于是继续说下去:
「不只如此,这本是查阅图像和装订画的代表书籍,要是收进书库,这个领域的初学者恐怕无从知道它的存在了。就图书馆的存在意义而言,工具书是要被更多人利用才好;就现实情况而言,民众想查阅学术入门的知识时,通常也会先到那个领域的书架去随手找书。」
「这是当然。图书馆若是硬性要求民众了解馆方的资讯服务并照着使用,那就不够亲民便民了。既然现阶段还不能使民众周知这项服务,民众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找资料也是无可厚非。这本书既然不是绝版或珍本,那么放在开架阅览区是没用错。」
小牧的语气果然恢复平静,同时也严格地之处了业务部的缺失。
的确,业务部在资讯服务的宣传工作上还不够用心。即使是所谓的「重度使用者」,真正懂得善用这项服务的民众还是少之又少。
「等业务部开完会,我想上头恐怕会请特殊部队协助搜查。」
「我想也是。那我先回队上去通知这个消息。」
小牧边说边起身离座,离去前回头对毯江说:
「毯江,谢谢你。回家的路上注意车子哦。」
说完,他就走出了会议室。毯江的眼神也跟着望出去,像是有所不舍。
「毯江,麻烦你在这里签名。」
柴崎将调查书推向毯江,用手指着报案人的署名栏。毯江依言签下了「中泽毯江」四字全名,字迹圆圆的还带点儿稚气。
「谢谢你提供消息,这样就行了。」
柴崎想得快,随即接口补了一句「现在赶去还追得上唷」,同时向她眨眨眼。便见毯江点头笑了起来。
「谢谢你!」
在这声道谢后,毯江随即走出了会议室。那声调里的明朗轻快,在阅览室是绝对听不到的。
「小牧先生!」
被一个从未在馆内听过的熟悉声音叫住,小牧吃惊地回过身去。
只见毯江快步追上来,喘得双肩起伏。
这里不是阅览室,而是业务部的走到,在毯江看来,或许是个可以出声说话的安全空间。
「你还好吧?我看你刚才好像很受打击。」
情人的研究毕竟是瞒不过。小牧忍不住苦笑:
「与其说打击,倒更像是失望吧。每次发生这种事,我总会感到失望。」
「就这样?」
真不知她几时变得如此心思敏锐。小牧又是苦笑。
「我反而想,要是单纯为了钱,那倒罢了。」
这些事,他从未在毯江面前提起过。
「我妈的娘家在关西的乡下,这你知道。」
毯江点了点头。
「那是个古老的家族,仓库里收藏了不少奇珍异宝。大概是我小的时候吧,有个大学教授跑去,说外公家的仓库里有一本极具学术价值的什么手抄本。也不知他从哪里打听到的。」
乡下民风淳朴,基本上是不太懂得怀疑人的,更何况对方端出来的头衔又是某知名大学教授。
「家里的人当然谦虚说不是什么好东西,对方立刻顺水推舟的说要收购。可是,那也是祖先历代传下来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卖掉。对方一听,马上改口说要用借的,想拍照起来做复本。」
听到这里,听见一句猜出了七八分,一双眉毛拢成了八字型。
「好吧,那也就借给人家了,想不到过了好几个月,对方是音讯全无。半年之后,我外公才联络那位大学教授,想不到对方居然不认账了。那人还说书本来就是他的,要是不服就上法庭见。乡下人都敬重读书人,来者又是名校的教授,怎么会料到有这局面呢?教授说要借,书就让他拿走了,只有口吐约束而已,就算是仓库里的东西,也只是偶尔搬出来晒晒太阳,什么记录也没有。上了法庭,要用什么证据证明那手抄本是我家的呢?更糟的是,他们连那教授来访的日子也记不清楚,反倒是对方准备万全,还找到相熟的旧书店串口供、假造收据,证明那是他正当购买的书。那人从一开始就盘算好了。想当然尔,官司没打赢,书是白白送给人家了。」
「好过分……」
「我家到现在还有这条家训呢:绝不容学者进屋。让一个有所图的学者进家门,等于招一个小偷来作客。」
见毯江垂着头,小牧牵起她的左手。她的左手无名指也戴着一个同样款式的戒指。
进了大学,毯江上的都是这些教授和副教授的课,这个故事听在她耳里,只怕令她很是难受。作学问的人之中,竟也有那样的害群之马。
但对小牧而言,那却是家族的伤心回忆之一,也是瞒不过毯江的事实。
「我不会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学者之中也有很多了不起的人,只是我妈娘家遇到的就是那么坏罢了。为了研究,他们可以满不在乎的欺骗淳朴的乡下人。现在我们守护的图书馆藏书都是公共财产,要是有人抱着『书摆在我家比摆在图书馆更好』的自私心态到图书馆来窃取,就跟那个坏教师没有两样。」
「是很难原谅啊。」
毯江说道,用力握住小牧的手。
「小牧先生,不管那人是为了钱还是研究而偷书,你生气都是应该的。会以研究为名去那种销赃黑市买书的人是害群之马,偷书去卖钱的人也一样。」
这倒是个意外的结论,小牧心想。毯江追过来说话,原来是为了给他打气。
「……是吗?不管是哪一种动机,我都可以生气,是吗?」
「是啊。」
「谢谢你。」
约略地看过四下无人,小牧拨开毯江的刘海,轻轻在她的额头上一吻。毯江的脸立刻通红一片。
「那我回去操练了,你自己也多小心。」
对着默默点头的毯江挥手道别,小牧便往距基地最近的门口走去。
*
「就这样啦,我看明天业务部就会向特殊部队申请协助了。」
寝室里,柴崎如是说道。郁随即将手指折出响声,满怀气魄地说:
「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找出那个没品的贼,把他吊起来打。」
「你呀,记得选一个不会死人的部位吊哦。」
「别跟我一个人讲,要跟我们全队都说才行。」
说到这里,郁凑向前去,在茶几上支肘撑着腰。
「不过,怪不得小牧教官操练到一半就跑掉了,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他回去应该大致报告过吧?」
「嗯,小牧教官在下班前有报告,只是我们不知道毯江是证物的发现者。」
听到郁这么答,柴崎苦笑。
「小牧教官就是这样,很懂得在报告时把自己的把柄藏起来。」
「嗯——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他在接到电话时的表情有点变。」
「都跟他说不是毯江出事了,他还紧张什么呀。」
叹口气,郁该来个姿势,半个身子趴在桌面上。
「真好——但他还是紧张的冲去啊。他好宝贝毯江哦——」
「唷,怎么?你对堂上教官已经不满了?快说快说。」
眼见柴崎作势要抄笔记,郁赶忙嚷嚷着抓住她的手。白天才被手冢骂过,她这会儿当然不敢太用力。
「不过说真的,堂上教官宝贝你的方式一定跟人家不同啊。对象是你耶。」
「……这倒也是啦。」
「就算被暴徒袭击,不用等堂上教官赶去救你,你也能摆平对方吧?」
「对啦对啦!」
郁嘟起嘴。
「但我总觉得,教官一定不像我这么喜欢他。」
柴崎喷茶。她一面擦桌子,一面瞪着郁。
「……你有什么根据?」
「只有我说过喜欢他,但他从没有说过喜欢我啊。」
「你根本就是想太多。算了,我也懒得猜了。不然我问你,你告白的时候,堂上教官室怎么回答你的?」
「咦,呃。」
听得郁含糊,柴崎一脚踹来。
「够了够了,太好猜了,我不想听啦!」
柴崎骂道,用双手扶在郁的两颊旁,把自己的脸凑近去。
「这样吗?还是这样?」
接着又扳着郁的下巴,让她的脸仰起来。
「等、等一下,你的脸这么近,女生跟女生感觉还是很怪啦。别闹了!」
「你很烦耶!人家用具体行为回应你的告白,这还不算说喜欢?接吻你嫌不够,那要到什么程度才行啊?少装了,给我从实招来~!」
「别闹啦——!」
就在唇与唇几乎要相触时,柴崎忽又把郁甩开。
「刚开始交往的情侣干嘛比较「谁喜欢谁多」,听女生讲这种事真是有够蠢。」
「……是我要求太多吗。」
郁一脸愁容的喃喃道。
两人既然已经交往了,这种事情还有什么好介意的。但她就是介意。
「你不要再讲这么可爱的话啦,否则我真的抢走你一个吻哦。」
柴崎往地上一躺,拿起散落在旁的时装杂志翻看,不再搭理郁。
第二天一早,就在图书特殊部队的集体朝会上,玄田报告了窃盗事件的详细始末。
「就业务部提供的报告看来,未办理借阅的失踪书籍不只一本,同样是研究性质的高价位馆藏,而且也是同一个学术领域的。再根据熟悉相关参考书目的同仁表示,架上还有基本类似性质的书,可能会是歹徒的下一个目标。歹徒已经顺利得逞多次,继续犯案的可能性很高,而且一定会大意,所以我们要利用这一点,进一步撒下诱饵!」
听到「诱饵」一词,郁下意识缩起了脖子。她曾经在别的案件里扮过诱饵。
「业务部会配合我们,把书库所藏的高价书籍也拿到开架区陈列,诱骗犯人上钩!」
噢,原来如此,这个饵指的是书,不是我——郁才刚放下心来,又听到玄田说:
「还有,监视工作完全由堂上班负责!」
「咦,为什么!不轮班吗?」
郁不由得提高了声调。玄田答得明快:
「最主要的理由就是你,有女人在监视会让对方的戒心更松懈。再加上手冢,你们两个看起来还颇具学生气息,在国语文学区的书架或自习区走来走去也不会不自然。」
手冢大概想垂下头去,只是撑着挺直颈子。年过二十五的男人还被人说颇具学生气息,他或许有点面子挂不住。
「而且堂上班统统都是瘦子,最适合伪装成一般馆员。要是让体格粗壮的去阅览室内每天换班监视或支援,那才不自然。」
至于其他班,啧轮流负责守住图书馆的各出入口。这原本就是图书馆常见的警备,很是合理。
等到各班的朝会时,堂上指着郁和手冢说道:
「你们现在就去换上轻松的便服。开馆时间一到,同时到监视地点就定位。」
「是。」
两人一起敬礼。小牧则另外吩咐手冢:
「手冢,你要尽量穿着朴素,不要引人注目,否则容易吸引女性民众的目光。你就想象自己是个不起眼的文学院学生吧。」
「喔……」
对手冢而言,这样的要求会不会难度太高呢?郁不禁想。
她和手冢不只是同事,更像是斗嘴的朋友,相处时从没顾忌。可是手冢的外型出众,使得他在女性队员中很受欢迎,却是郁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就在她和手冢准备走出办公室时,堂上叫住了她:
「郁——笠原。」
啊,他差点要用错称呼了。这种出包让她有点小开心,于是笑着回过头去。
「什么事?」
「这次不同,你可别穿裙子来。」
「……这我当然知道!」
竟是为了叮咛这种事。郁臭着脸继续往门外走,刚才的小开心都烟消云散。
「那种事我还会不知道?可见他这么久了还不相信我!」
郁鼓着双颊大步走在通道上,身旁的手冢歪头思索。跟郁走在一起,手冢就不必刻意调整自己的步伐了。
「他那样说……是因为你之前穿着短裙搞大外割吧。」
「所以嘛!失败过一次,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了啊!而且这次又不是要色狼对我下手,是我要对歹徒下手,难道我还会随便乱穿吗?」
「不,不是这样。你之前干过那样的蠢事,但现在你们的关系不同了。」
「什么意思啊!」
「在我看来,你的迟钝简直就是在折磨堂上二正。」
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也知道你不必再提醒,但还是要亲口叮咛过才会放心,可见他有多关心你。你不要连这一层都想不到好不好?我都能体会了。」
一定是我喜欢他比较多——这种想法会不会是我在钻牛角尖?
「欸。」
「干嘛。」
「你觉得堂上教官喜欢我吗?」
手冢的脸立刻涨红了起来。
「笨蛋!这这种事怎么问我啊?你跟他自己去问清楚啦,关我什么事!」
他突然加快脚步,在走廊上跑了起来。郁只好仓皇的跟着跑。
选了半天,郁还是穿T恤牛仔裤配黑色针织外套,脚下踩着穿惯的运动鞋。粗布书包里只有少得可怜的笔记本和文具,因为它的主人保不定哪时就扔了它拔腿狂奔去追犯人。钱包不带了,只在裤子后面的口袋塞一张千元钞,午餐钱够用就好。
手冢这厢却是一本正经地配合指示,看得出他为了「不引人注目」费了不少工夫。大地色系的工作裤和上衣,同样配上便于活动的运动鞋,手里拿着他在入队上课时就用的资料夹,半旧的文具当然比新品还要自然多了。
他们的埋伏位置是早就决定好的。阅览室里有几处自习区,其中一张桌子最能看清国语文学书架区的动静。一到开馆时间,郁和手冢随即进驻阅览室,占得那张桌子的最佳角度。
「……不知道要怎么让人看起来像是在用功。」
「笨!你果然是笨蛋。」
手冢小声的骂完,起身离座。不一会儿就抱了几本书回来,包括一本辞典和两本颇有厚度的文学新书。
「辞典不用翻开,放在手边就好。抄新书。机械性的抄就行,腰部只有手动做做样子也可以。偶尔停笔,假装在读内容,但可别睡着了。」
「来监视的在呢么可能睡得着。你别把我当笨蛋啦。」
「连用功的样子都不会装的人,不叫笨蛋要叫啥。」
「我总有一天把你列入追杀名单,我现在就列。」
「我会以牙还牙的,笨蛋。」
「不要一直叫我笨蛋。」
就在这时,小牧若无其事地走过。
「你们两个,我们没叫你们装成男女朋友手牵手来做报告,但你们也不必弄出这么多杀伐气吧?就当同学可以吗?」
是。两人一齐缩脖子应着,郁一面张望堂上的身影,看见他正在离国语文学区不远的书架旁帮书籍上架。
他们眼神相对,郁看见堂上的嘴形在骂「笨蛋」。骂完,堂上就不再看她了。
——丢脸全被他看在眼里。
为了挽回颜面,郁只好在笔记本上努力写字。
*
一连三天,毫无动静。
要是犯人找到了下手的目标,已经得手成功,馆方就再也没有取回失书的机会了。特殊部队和业务部都开始焦急,唯独玄田依旧处之泰然。
「犯人至今还没有失风,不管目的为何,这家伙的胃口一定愈来愈大。人性就是这么回事。懂得见好就收的就是高手,但真正的高手才不会到图书馆来小里小气的偷馆藏品。馆藏品都有保护膜和盖印,有损商品价值。」
玄田的这番预言果然在第四天应验了。
坐在自习桌对面的手冢,将他的笔记本推到郁面前。
蓝毛衣,驼色棉裤,斜背包。
在国语文学区举止可疑。
按捺下立即起身的冲动,郁暗暗地往书架方向打量。的确,一名穿着手冢所描述服装的青年,正在书架的角落鬼鬼祟祟。
没确定之前不能行动。万一是误认,骚动会令真正的犯人不敢现身。
郁微微扬手,招来在柜台前待命的柴崎,静静地将手冢的笔记本递出去。
「OK,我去通知教官。」
上级命令手冢和郁不动声色,知道锁定犯人为止,免得在阅览室引起骚动,波及无辜的民众。锁定犯人后,着便服的他们可以跟踪到阅览室出入口,门外有伙伴守着,到时就在哪里一起动手。
最后是由柴崎去确认犯行。那名青年似乎比较提防男性馆员,见堂上或小牧走过书架附近,就会立刻停下手边的动作。猜他也许没有那么提防女性,于是让柴崎装做整理书架,从远处慢慢接近他。
当然,在青年看不见的死角,堂上和小牧随时待命。
为了不让青年起疑,柴崎依着平常的快速度整理书架,小布地往那人的方向移动,一直来到可以确认对方举止的距离处,她开始半弯下腰去整理中层的书架。虽然隔得远,在图书馆工作的他们仍看得出柴崎只是把书本拿出来又放回去,根本不是在整理。
柴崎那头长发大大的动了一次。她在点头——确定了。
本来,柴崎只要在不惊动青年的情况下回到柜台就行了,这时却又一个没被计算进来的因素意外成了变数。
「你在做什么?」
一个沙哑的老人声音在旁边响起。有位老先生正巧走过青年身旁。而后者忙着不让柴崎看见自己的举动,却没留意到这名老者。
「那不是图书馆的书吗?你为什么拿刀子割图书馆的书?」
老先生的检举无疑是难能可贵的见义勇为,撞上这个时机确实弄巧成拙。
「馆员小姐,这个人在割图书馆的书!快把他抓起来!」
凝结的空气就这么被划破。
没有人再开口讲话,只有青年拿着美工刀胡乱挥舞。
手冢二话不说箭步上前,抓着吓到无法动弹的柴崎手臂往身后一拉,另一手反身一抱,将她护在自己的臂弯中。
护住老先生的是小牧,青年则乘隙从两方之中的空间拔腿狂奔,冲了出去。
要是堂上完全恢复体能,这人是不可能逃脱的,无奈现在的他就差几公分没抓到青年的衣服,遂毫不迟疑地朝已经起身离座的郁看去。
「郁,快去!」
「是!」
郁飞奔而出,像支离了弦的箭。跑在前头的青年脚程比她预期还要快。明明是个文学书贼,跑起来却又体育选手的速度。
不过,一路追到阅览室的门口时,郁和那人已经能在自动门的同一次开门之内先后通过。
眼见人多的正面玄关不利于摆脱追兵,青年转向人少的侧门走道,大概以为追手是女的,这么走就能甩掉。
——正合我意!
郁一口气追了上去。
「没用的,我比你还快!」
青年惊愕地转头看她,显然不相信竟有人追得上自己。
「死心吧!」
那名青年随即停下来回过身,却不是回应郁的劝告。
美工刀还握在他的手里,他发了狠的一个劲儿挥来。
「叫你死心还不死心……别怪我动粗罗!」
除非是受过刀械战斗训练,否则普通人在近身战时不可能与职业战斗员匹敌的。手里拿着凶器,只会让人为了那一丁点的安全感而大意罢了。
再说图书特殊部队,谁不是职业战斗员呢?
说时迟那时快,郁伏身正面冲向青年,抓到持刀的那只手,扭身就是一记过肩摔——地板响起「咚!」的一声,美工刀则向外滑开。
这人果真是练过身体的。郁在抛投的那一瞬间察觉他的体魄结实。既然如此,体格略逊一筹的郁就不必手下留情了。
趁那人呛咳着起身时,郁抢步跳到他的胸前,原想用膝盖压制住他的双肩,不让他乱动,却在一番抵抗下让他挣脱了右臂。青年就用那只手继续乱拍乱打。
「剩一只右手还想干嘛?你也闹够了吧!」
郁的耐性也到了极限。
「数到三给我住手,否则我揍人了!」
一面闪过青年的拍打,郁一面数数。
「劝告结束!」
使出全力,郁朝那人的脸狠狠挥拳,没给他反击的余地,一连打了好几下。鼻血直流的青年这才不再反抗,似乎完全丧失了战意。
就在她抓拢青年的双腕,准备为他戴上手铐时,堂上等人追了过来。
「笠原,你没事吧!」
「是,我没事!损坏书籍的犯人抓到了!」
她不会再重蹈刚入队时的失误了。郁提起青年的手腕,让堂上等人看见牢牢戴好的手铐,却见堂上和手冢脸色兀然大变。小牧则轻叹了一口气,看向别处。
「……手冢,我们先把犯人带到业务部去吧。」
「是……」
怪了,这股气氛怎么不太对劲?
就在郁丈二金刚摸不着头时,小牧和手冢带走了犯人。留下来的堂上取出特殊队员必备的白手帕,递给郁。
「咦,我哪里受伤了吗?」
「你被血喷到啦!快点擦一擦!」
「呀——!」
郁这才明白刚才的气氛为什么怪——抓到犯人那一刻的成就感,令她笑颜逐开。但见到女同袍满脸是血的回过头来灿笑,男士们的脸上大概都多了三条线,放心之外只觉得恐怖吧。
坐在地上,郁不禁为之消沉,落寞地用堂上的手帕擦脸。
「……那个——那人很顽强啊,跑得又快,所以……」
我只好一直揍到他的血喷到我脸上为止。
不对!女孩子用这个来辩解不太对吧!更别说是当人家女朋友的!
「够了,手帕给我。」
堂上拿走手帕,走向附近的男厕,不一会儿就带着绞干的湿手帕走回来。干手帕擦不净血迹,恐怕只会愈擦愈大片。
那我的脸现在到底成了什么德性?
完蛋,我应该冲去厕所洗脸的。郁慢半拍的想着。可是堂上已经回来,害她只好低着头继续坐在地上。她不想让他看见这张脸。
知道他在自己的面前弯下腰,郁头也不抬的伸出手。
「不好意思,我会买一条新的还你。」
堂上没答腔,径自抓了她的腮帮子,把她的脸抬起来。
「呀——不要啦——!」
「不用闹了,全班都看过你这副德性了!」
拿着湿手帕,堂上一把一把的用力擦拭郁的脸。擦着擦着,他的肩膀开始微微抖动,最后终于忍俊不住,噗嗤大笑。
「我的天啊,我刚才还以为是哪来的亚马逊女战士咧。被喷得满脸鲜血还笑得那么开心的女人,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也没见过哪个女人跟喋血场景这么搭调的。」
你当然是史上空前头一遭啦。我自己都没听说过。
「好了,搞定。」
堂上的手一放开,郁立刻垂下头去。
「唉,总觉得……我很多方面都好差劲。」
「你是指?」
「怎么说呢……以女孩子来说,或是以女朋友来说……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离谱。」
堂上在郁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刚才的景象是吓人了点,但要不是有你,犯人早就逃掉了。你是我自豪的好部下,能在我状况不佳时接手完成任务,又是我喜欢的女人。喏,天底下还有这么一举两得的好事吗?」
哇,你就在这种场合把这种话说出来啊。
够了。能听到这番话,刚刚的喋血事件就忘了吧。
「堂上教官,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你又是什么时候呢?」
堂上反问道,又补了一句「王子时期就免了」。郁开始用力的推算。
呃、呃——王子时期该算到什么时候?王子在第一名的宝座上确实坐了很久,但跟堂上教官出线的时期一定有重叠。
「不用算啦,反正我一定比你早。」
此话一出,什么推算都被吹跑了。
见那只手伸了过来,还有那声「回去罗」,郁乖乖让他拉起。她当然能自己站起来,但知道这是他小小的公私不分,就当作是彼此的撒娇吧。
*
犯人是都内私立大学的三年级学生,据说是因为棒球而靠着体育推荐入学。
遗憾的是,他在大二时受了伤,不能再打棒球,也因此失去了奖学金资格。家里勉强凑得出学费,偏偏必修的国文怎么也拿不到学分。就在烦恼之际,那门课的副教授开出了条件。
你把研究所需的书籍送给我,我就送你分数。
副教授要的书不只一本,实在不是穷学生打工就能负担的程度。学生不好意思再向家里开口要钱,副教授今日私下暗示他到书店、旧书摊和图书馆偷。
在商店偷东西有必然刑责,在图书馆偷窃固然也是犯罪,哪里确实公共机构,顺手牵羊的心理障碍似乎低一些。再者,大学里的图书馆也有防盗系统,可供学生参考。
就这样,为了分数,学生开始在武藏野第一图书馆偷书。这里距离她所就读的大学虽不是最近,却好似东京都内最大的公共图书馆,副教授要求的书籍一应俱全。学生也认为,规模愈大则监视愈薄弱,下手比较容易。
接下来的发展,就和玄田推测的一样。
食髓知味的副教授又开了一张书单,学生更加无力负担,于是演变成这一次的事件。
当然,那么副教授也跟学生一起上了警局,罪名是教唆犯罪。
「我觉得心有戚戚焉耶——」
照例从柴崎口中早一步得知详情,郁在寝室里不由得颓然垂下双肩。
「心有什么戚戚焉?」
「就是体育推甄之后却因为受伤而取消奖学金资格啊,这样很晴天霹雳耶。」
郁也是靠着田径成绩而推甄进大学的,这名学生的故事令郁感同身受。
「没了奖学金,家里负担变重,又不能参加比赛换学分,什么好处都没了。做出这种事固然是那个人的道德感薄弱,但我觉得教唆他的那股老师更差劲。」
「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你想想,要是换作你,你一定不会答应吧。你会宁可埋首苦读,绞尽那一点点脑汁也要拼命挤过及格门槛。」
做错事就是做错事,被教唆也一样要负责任。柴崎啜了一口茶又道:「希望检察官对那名学生能酌情量刑罗。」
「嗯,要是我早知道这背后的故事,我下手就不会那么重了。」
「噢,对了,血腥笠原。」
「啥?」
这个意想不到的称号,引得郁大叫。
「等一下!你这称号是哪来的?」
「算起来应该是从小牧教官跟手冢那儿吧。他们把犯人带到业务部来时,小牧教官笑得像个神经病,连话都讲不清楚,手冢就把他发神经的理由将给我们听了。」
「他、他、他、他们两个——!」
「手冢也是不得已才讲的,你就包涵一下罗。小牧教官的狂笑才夸张呢。最倒霉的其实是那个犯人,到小牧教官发完神经为止,他一个人被丢在讯问室里,我想想,大概待了十五分钟吧。」
「太久了吧!」
「话又说回来。」柴崎扳着指头数道:
「杀熊笠原、血腥笠原,你的绰号还真多。听说你带着满脸的血笑得超灿烂,那是怎么回事啊?」
郁心有不甘的嘟起嘴,她已经可以想见同事们明天会用什么话向她打招呼了。可是这次的功劳明明是我的!我明明完美的抓到了损坏书籍的犯人!
「哼,不稀罕,反正堂上教官已经夸过我了!」
嘴里嘟嚷着,郁气鼓鼓的往暖炉桌旁「啪哒」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