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小说和是初次撰写的系列作品《图书馆战争》的第二集——《图书馆内乱》当中的部分内容,是彼此相互连结的。
在《图书馆内乱》里,这本《雨树之国》是以关键物品的身份,出现在剧情当中。
在新潮社与ASCII MEDIA WORKS Inc.(译注:此指原文小说的出版社。)的合作企划下,这两本小说都在二○○六年的秋天刊行了。然后今年,在二○○九年的「新潮社·夏之百册」活动当中,《雨树之国》又决定要文库化了。(虽然发行单行本的时候,《雨树之国》延迟了一个月才上市,不过目前《图书馆战争》汐里还没有决定要文库化的迹象,所以就变成由《雨树之国》领先进行文库化了。)
言归正传,回想起当时在和其他出版社进行合作企划的时候,我还真的一直是在东奔西跑呢!毕竟,实际上的出版间距相差不到一个月,几乎可以算是同时进行,再加上我又做了这样的提议:「我想在《内乱》的封面插图里加进《雨树之国》的封面图案,而且不是拼拼凑凑,单纯把图片填进去就好,是要有手绘风格,像是珂拉琪(译注:一种用胶或浆糊把实物贴在画面上的一种特殊艺术技法。)那样的。」而两家出版社听了之后,也都非常豪迈地一口答应,于是出版的进程,便产生了奇迹似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在目前进度排在前头的《内乱》封面插图上空下《雨树》封面的空间,等到《雨树》装订完成之后,再一口气送进印刷厂里印刷!」
就这样,《内乱》必须等到《雨树》装订完成,而《雨树》又为了《内乱》必须提前装订完工,所以出版社便大幅调动了一般的出版程序,尽可能保持有在弹性的情况下进行作业。因此,尽管这时候两本书的原稿都早已处在待命状态(自己主动提议的,当然有义务要交出完稿啊),但是印刷都是赶在最后一刻才刚好完工。
只是因为「这样很有趣吧!?」一句话,就一时冲动妄下决定——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就在这里。不过话说回来,居然还真的成功了呢。
文库版《雨树之国》的封面是直接承袭了单行本的图案,所以若各位愿意去确认一下《雨树》是怎样的方式,呈现在《内乱》封面上的话,那将会是我的荣幸。
之所以会提出这项合作企划,当然是因为我想做些有趣的事,不过同时也是基于一个非常严肃的理由。
在『图书馆内乱』的一个章节当中,提到了后天失聪者和听障者(关于他们和聋人以及聋哑的区别,请参照参考文献)。在写作这儿章节的时候,我心中蓦然涌现了这样一个念头:
「我想写下的,并不仅仅是《图书馆战争》系列的一个章节,而是一篇以怀有这种问题的人们为主轴,直来直往、毫不掩饰的爱情故事。」
另外,刚好那段时间我的丈夫罹患了突发性失聪;先前,他以及有两次及早就诊并请医生进行正确治疗后,恢复了听觉的经验。
突发性失聪时种在短短两个礼拜内,当你还在烦恼着「耳朵好像听不太清楚哪,下次去医院看看吧」时,听觉状态就会恶化到难以挽救地步的病症。对于不了解耳朵疾病的我们来说,那是种未爆弹般的恐惧;所以,虽然我的力量很微薄,但我还是希望能够尽力书写出蕴含在《图书馆内乱》的按个章节当中,那种无力回天的感觉。
尔后,越是深入调查,那种「想要写下以后天失聪者及听障者为主角的恋爱故事」的心情就越来越强烈,最后诞生了这本书。
《雨树之国》一书,并没有特别想对世人呼吁些什么。真要呼吁的话,应该要由当事人自己亲口诉说才对,身为作者的我,只是以他们的遭遇为借景,写下一篇虚构的故事罢了。
拜读参考文献里的经验谈时,我自己也经常感到心悸不已。譬如说,有时当我在后面按下脚踏车的铃铛,却看到对方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后,就会不由得心浮气躁起来——这种情况,我至今也遇过很多次。
怀抱着自我警惕的心情,我想将这种「自己可能也会有相同反应」的情况,积极地写进故事当中。
然而,人类实在是种可悲的生物,即使写下了这样的故事、即使在写小说时调查过了很多相关资料,却还是会在看见有人不理会自己按响的脚踏车铃铛时,不由自主地感到焦躁不耐。说什么赶时间,其实还是以自己方便为优先。
自以为瞭解,其实却一无所知,或是只能装作知情的样子;事后回头看看那样的自己,我真的是深深地感到自我厌恶。
可是后来我开始觉得,像这样的情形无论经历过多少次,最后还是都会陷入自我厌恶的漩涡里。尽管大多数时候自己无法做出适当的回应,但是每次之后,都可以藉机让自己重新体悟,这样说来,这样的自我认知其实也并不是全无意义啊!我也只能这么相信了。「下次一定要好好注意!」我也只能够每次都如此提醒自己。
既然无法成为正直又虚怀若谷的任务,那就只能让自己在每次犯错后承受住打击了。至少,一直维持着每次犯错后又承受住打击的自己,总比什么都感觉不到来得好。
写下这篇小说三年后,我才开始会这么想。其中影响我最大的,就是我曾经拜访过,并且有幸承蒙他们协助进行问卷调查的社团法人全日本听障者·中途失聪者团体联合会的大家。
在问卷上写着许多毫不掩饰、直截了当的话语。愿意接受访问的一位失聪人士说道:「我们说的话终究只是经验谈和实际故事,要怎样以此为根据写出一篇小说,完全是有川老师的自由。」
我于是暗自下定了决心。
我绝不会在故事里将这些人擅自美化,写成「美丽的人们」。我要尽情写下自己想写的故事。
我想写的并不是「身障人士的故事」,而是「恋爱故事」,只是女主角是拥有听觉障碍的身障人士罢了。
听觉障碍对于本书中的恋人们而言,是一种应该去互相了解的认知差异,就只是如此而已呀。我希望故事中的女主角,是个毫无虚饰、跟你我一样的平凡女孩子。
跟他们接触后,我才开始会这么想。
至于「瞳」变成了怎样的女孩,而「伸」又变成了怎么的男孩,就请各位自行翻开本书确认吧。
前些日子我收到了一封信。
寄信人是位年轻的女孩,患有听觉障碍。
信件的内容十分活泼,很有时下年轻女孩的感觉,若不是她主动告知自己是听觉障碍人士,光看信件内容还真是想象不到。信中可爱的笔迹、交杂在文章中使用的心型或是惊叹记号,都和同时代的其他年轻女孩没有任何不同。
完全就是个平凡普通的女孩子。
她说,她和朋友分享了关于我这本书的感想,同时随信附上了《雨树之国》的读后感想文。
对于创造出这本书的我们而言,这样一封信所具有的象征含意,真的无法以笔墨来形容呢。
有川 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