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噩梦是成群结队之狼
章之一儿时同伴
章之二亡灵骑士
章之三沉睡之死者的搜索
章之四现身的霸王
穿越天空的光龙召唤
章之一最强的“身食”
章之二激斗
章之三禁断的飞翔
章之四若干的秘密
铭刻了背叛的咒阵
章之一探病的酒
章之二可疑的人物
章之三谋反进行的夜晚
章之四国主绑架
章之五橙褐发的领主
内容简介:随着宿命中第六百年的到来,轮回之轮再度转动。
在受到神明请来的神圣王国刀根国中,有一位被称为“城大人”的异装丽人。他拥有纯黄金色的双眸,艳丽无双的外表,勇猛过人的武技,精明冷酷的政治头脑。
因为在战场上的活跃,他成为了民众口中的“刀根的黄金龙”,而刀根自古相传的七宝宝珠所变化的神兽,则将他称为“盟主”。
为了迎接与自己是表里一提、拥有同样容貌的银之器,他不惜来到敌对国家。但是迎接他的却是银之器失去清醒意识的亡灵(?)、凶猛诡异的狼群和致命的白银
碟……不仅如此,白珊瑚的器也出现了征兆。但是,白珊瑚的器究竟是野蛮粗鲁的高大山贼,还是擅长使用鞭子的薄幸佳人?充满谜团的精彩故事就此展开。
银之卷.前篇死者的噩梦是成群接对之狼
01儿时同伴
为了追寻七宝守护神兽的银之器的消息,刀根先代国主一行人来到佐野国。虽然从地妖那里获得了好像有类似存在在某处出没的消息,但是都已经快找到厌烦,他们还是没有发现那个号称是在被雪崩吞没前存在于壁唐山的某贵族的城堡痕迹。
那是佐野国主用来避暑的山城。但是负责管理的贵族以及他的家臣们都消失在了白银的波涛下。那个事件距今已经过了三十二年的岁月。
由于一行人所走的道路只是穿过森林的蜿蜒小道,状况非常糟糕难走,所以他们在走错了好几次之后好不容易到达了山脚下的村落。
但是,在伫立于他们眼前,充满压倒性存在感的壁唐山的地表上,却半点也找不到他们想要寻找的东西的影子。从顶部向下的三分之一左右的部分都残留着白雪,山顶的附近笼罩着厚厚的铅色云层。这个光景就仿佛是在无声地拒绝着登山者的访问。
“山顶的部分还在下雪吧?要是想前往哪里的话,似乎要很费一些力气呢。”
兰珈说得好像不关己事一样。
“我们光是在这里抬头看着也不是办法。视情况而定,说不定必须要拜托当地人来充当向导。希望知道三十二年前的事情的人,到现在也还能健康到可以爬山。”
刀根的先代国主扫了一圈村子的情形,对在他背后停下马的同伴如此说道。
在用发粉把头发染成别的颜色进行变装的时候,他的头发都是被发簪在后面拢到一起。而在解除了变装的现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头发又恢复成了洪水的状态。
眺望着在北国的淡淡阳光下哲哲生辉的金发,作为守护人的树斋和身边的美女说道。
“太夫。就算你身为赤珍珠之‘器’,想要以女性之身攀登那座险峻山峰也必然十分困难。即使想要帮助七宝同伴的心情是理所当然,你自己也是无可替代的存在,所以一定要铭记不能勉强自己。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能够帮上忙的话,你有什么想做的就尽管和我说。”
老人是在刀根也以古板闻名的武者,所以他当然不可能对于一起上路没有多久的异国女性推心置腹。不过,正是因为他的古板,所以他声音中洋溢的真情才格外可信。
兰珈浮现出让人联想到盛开花朵的灿烂笑容。
“不必客气。只要和赤珍珠在一起的话,我的身体就是拥有人形的另类生物。所以您完全不必担心。不过对于我这样身世飘零的人而言,老爷子的温柔体贴真的很让人感动呢。”
穿越大海,从遥远的彼方而来的株洲国舞姬,因为和守护神圣王国.刀根的七宝之一赤珍珠的神兽一体化,所以能够使用火神优富后的力量。
虽然她现在为了乘马而把光滑的长发都梳在了后面,打扮也和两位男子没什么两样。不过漫不经心的一举一动都优雅妖娆,渗透出那哪个国家女性所特有的柔和色气。
树斋虽然古板,但毕竟也不石头人,所以他喜欢看到年轻美丽的女性。
先代为了找到能进行询问的村人,在位于被开垦成棚状的狭窄农田间的零星农家附近寻找人影。
由于好不容易迎来了迟到的春天,所以经过精细耕作的田地里都冒出了小小的绿芽。从这个地方的气候和土壤考虑的话,想要获得丰厚的成果估计是遥不可及的奢望。大概也就是勉强能够收获到可以户口的份两吧?
从一个放养在庭院中的母鸡带着毛球一般的雏鸡徘徊的民家中,走出来一个肩头扛着斧头的老年男子。
“叫住那个男人,向他询问一下山城的事情吧?”
随着先代从马背上跳下来的动作,兰珈和守护人也轻盈地跳下马背。
也许是打算去森林中砍柴吧?男人小心翼翼地走下满是小石子的下坡路,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村民大叔。抱歉在你有事的时候打扰你的时间,不过我有些事情想要向你询问。”
先代用让人无法确定性别的独特的嘶哑声音向对方打招呼。
男人似乎没怎么惊讶地扬起视线,无言地看着明显来自异国的三人。
男人的眼角和额头都烙印着深深的皱纹,皮肤被日光炙烤成了茶褐色,让人几乎无法相信他是雪国的居民。在让人联想到白云的眉毛下面,是正在警惕地打量着三人,比天空的颜色还要鲜艳明亮的为蓝色的眼睛。他紧抿着嘴唇,也被黑眉毛一样的雪白胡须所覆盖。
树斋虽然对于好像在调查他们的男人冷静的态度抱有警戒心,但是却被对方所拥有的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古老的记忆,因为类似于怀念感的奇妙感觉而困惑。
——这个男人……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三十二年前壁唐山的城堡被掩埋在雪崩下。我们因为某些原因,需要寻找对于这个时间比较熟悉的人物。您知道这个村子里面有什么合适的向导吗?”
男人无表情的面孔,因为先代的询问而变得难看起来,再次牢牢地注视着对方。
突然,脸色大变的男人口中迸发除了诅咒的叫喊。
“你这个怪物!”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叹,就看到她用手中的斧头朝着先代的头顶劈了过去。
银光一闪。
收纳在树斋腰部的宝剑以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划破天空,斧柄被切断,斧头的金属部分滚落到了和目标相距遥远的场所。
但是,男人扔下了残留的斧柄,将佩带在腰带左侧的短剑拔了出来。
“无礼!”
这次是站立在先代右侧的兰珈代替树斋展开了行动,释放除了不输给声音的锐利度的一击手刀。
男人泄露出痛苦的呻吟,把短剑掉在了地上。
“可恶……”
先代用双手抓住男人的领口,把这个体重多半在自己一倍之上的大块头拎到了自己的眼前。
“你居然敢把拥有如此稀世美貌的我称为怪物,胆子不小啊!”
树斋在心中发出叹息。
就算拥有稀世的美貌的事情是事实,也不用自己亲口来说吧?这样的主人让他实在觉得丢脸。
“因为在这样的偏僻地方想必不会有人妖。所以会被错当成怪物也不算勉强……”
先代没有错过守护人的低声嘀咕。
“嗯?你说什么?……老头子,你刚才说什么?”
维持着双手咬住男人的状态,先代侧眼瞪着老人,用仿佛会让人血液冻结的恐怖声音询问。
但是,树斋毫不介意主人的恫吓,只是出神地看着因为痛苦而扭曲面孔的男人下颚上的伤痕。
伤痕从耳朵下方顺着轮廓一直延伸到下颚的部分,拥有和古铜色的皮肤不同的颜色,所以显得格外清晰。不过就算如此,因为它所在的位置,所以也是在男人的身体向后仰的状态下才第一次让人注意到。
“难道说……你是,歌叶?”
树斋有些迟疑地说出了这个还不能确信的名字,对方立刻无视痛苦的姿势,尽可能把脑袋转向了守护人那边。
“你、你是什么人?”
听到这个仿佛从喉咙挤出的声音的间接性肯定,树斋笑了出来。
“你忘记是谁给你留下这道伤痕的了吗?”
“难道说……树斋?”
“是,就是我。”
“怎么回事?这个老糊涂是你的熟人吗?”
树斋向着怀疑地眯缝起眼睛的先代连连点头。
“不错,他是老头子我小时候的朋友。”
“那种几百年前的事情关我什么事!”
“哎呀,盟主。不要说这种坏心眼的话,还是赶紧放开人家吧。”
因为兰珈的插嘴而被放开的男人,一面揉着喉咙一面满脸笑容地转向守护人。
“没想到你居然会出现在这么极北的地方。所以完全没认出来。虽然我上了年纪,不过你也完全变成老头子了啊。哎呀呀,真是让人怀念。”
“因为是在你父亲去世的时候分开的,所以已经接近四十年了吧?”
“四十二年哦。彼此都变成老头子了。好了,从你同伴的样子来看,你们的旅程想必是另有原因吧?站在这里说话也不是个事。虽然破烂了一点,不过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歌叶原本一位树斋会立刻接受他的邀请,但是书斋的脸上却失去了笑容。
“我听说你在返回佐野国后,成为了国王的家臣。假如你现在也有主人的话,我们就不能麻烦你了。这样对彼此都好。”
“哦哦,你还是一样的小心谨慎啊。我也从出去当过佣兵后又返回这里的家伙哪里听说过你的事。你在神圣.刀根好像相当的出人头地啊。”
即使从歌叶的口中听到刀根的名字,先代和守护人也维持着面无表情保持沉默。
男人知道他们很有可能因为自己接下来的话而决定是否拔剑,所以摊开空荡荡的双手,向他们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放心吧,我已经扔掉剑了。虽然托了熟人的关系当了十年家臣,但是因为壁唐山的雪崩,我已经恢复了平民之身。那时候我已经决定,与其重新去做佣兵这种只使用过就能丢弃的道具,还不如干脆成为猎手。现在我正在这个村子悠闲地生活,对于武者生涯没有任何留恋,我已经不年轻了,所以没有补习出卖儿时同伴也要当官的野心。先别说这个了,我对你那个年轻同伴的容貌可是有很大兴趣。”
通过男人和树斋的交流,先代多少也清楚了状况。
“你是叫歌叶吧?我也有事想要问你。就是我拥有同样面孔的‘怪物’的事情。而且我也想详细了解曾经位于壁唐山的城堡。”
“果然是和那个有关的人吗?看起来你似乎是活人的样子,视你的回答而定,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那么,你希望什么样的回答?”
先代盘起手臂态度傲慢地询问。
“我当然是希望你们能退治他。‘那些家伙’明明已经死亡却无法用轮还咒净化,而且就算是我加入能够斩杀物怪的‘气’的斧头也无法对他们奏效。你知道有多少村民被那些既不是死灵也不是物怪的怪物们杀害了吗?而且还不分男女,光是对精力旺盛的家庭支柱下手。假如逃到其它土地也能混到饭吃的话,这个村子早就一个人不剩了吧?虽然我不知道拟合树斋是什么关系,但是既然在遭到我袭击的时候也面不改色,那么想必也不是半吊子的武者。”
“你太高看我了。如果轮到剑术身手的恶化,我还远远及不上教导我的老头子。而且你也说了,咒语和刀剑都对他们无法奏效。只是因为面容相似,为什么你就觉得我可以退治呢?”
“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必要帮助你们。”
树斋慌忙拉住了转身就要走的性格别扭的老友。
“喂,等一下。歌叶!你别太着急啊!我们是要来带走和这位大人相似的武者的。虽然不能退治,不过能够从这片土地消失不也一样吗?你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吗?”
“这位大人?”
“虽然在佐野国不能挑明身份,但是这位大人绝对拥有可以超过任何人的不可思议的力量。对你们绝对没有坏处。”
“如果不是退治的话就免了。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与其事到如今还对他网开一面的话,我宁愿切腹自杀。那边的金发小子,从外表来看拟合那家伙有血缘关系吧?既然如此,负责解决自己人犯下的罪行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不管你是哪个国家的高贵人物,如果是低头向我拜托也就罢了,还想要向我提条件的话根本就是不知分寸!”
兰珈不快地皱起眉头,不过先代却一脸清凉地摆出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
而被夹在中间的树斋则陷入思考,盘算着该怎么说服这个从以前就性格倔强的朋友。
另一方面,歌叶就好像在说自己的理论无比正确,你们能反驳就试试看一样,态度傲慢地瞪着众人。
就在这个时候,先代牵着缰绳的手动了。
这次他用一只手揪住对方的脖子,把古铜色皮肤的老人拽到了鼻子几乎要和他碰到一起的近距离。
“不知分寸的是你才对吧?拿着村民的痛苦作为借口自以为是地对我指手画脚。但是你能做到的,只是把那个东西叫做怪物而四处逃窜、勉勉强强捡回一条性命吧?你以为自己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吗?既然是只有我才能对付的对象,那么无能者就少在哪里说三道四,乖乖地把力量借给我就好!不要以为自己比他人多活了那么几年,就可以不分对象地摆出无礼的态度。那样只会缩短你所剩不多的老命哦。明白了吗?”
用辛辣的口气一口气断言后,先代挑起涂抹着红色的嘴唇露出笑容。从埋入他双眼的淡青色琉璃的下面,射出了他眼睛原本的黄金色光芒。
虽然歌叶绝对不是胆小鬼,但是却因为复苏的恐怖而冻结。那是他曾经不止一次地体验过的东西。
位于他眼前的近乎恐怖的凄厉美貌,和不断夺走村人性命的魔物的那个没有分毫差别。
率领着好像幻影一样轮廓朦胧的狼群,浮现在黑暗中的白银色的美丽恐怖。在第一次遭遇那个的时候,歌叶首次意识到,有的时候正因为美丽,恐惧也会进一步升级。
“盟主,不能欺负老年人哦。”
“不要偏心眼哦。因为这个别扭的老头一个劲地说那些不可爱的台词,我才稍微吓唬了他一下吧?再说了,如果从内在的年龄来说,我明明要年长的多。”
“光是长年纪,说出来的话还是一样幼稚……”
“用不着你多事!|”
因为受到混杂着叹息的兰珈的劝诫,先代很不爽地扔开了额头浮现出冷汗的歌叶僵硬的身体。
树斋慌忙伸手支撑住摇晃的朋友。
“你没事吧?脸色好难看。”
“我、我还以为心脏会停止跳动。”
先代立刻毫不留情地说道。
“啊?我可不觉得你是那么虚弱的老人家哦。”
“少主!”这下就算守护人的声音都尖锐了起来。
“你说少主?能让你称呼少主的话……那么你这位金发的同伴是……”
树斋迅速移动巨大的手掌,挡住了歌叶接下来的语言。
“拜托你绝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我想就算不说理由你也明白吧?进一步的话去你的家里说,没问题吧?”
“……嗯。我不否认。不过确实是在适合不过得退治怪物的人。”
这次就算是前佣兵也忍不住带着神妙的表情点头。
佐野国和卡多拉斯毗邻,而且是卡多拉斯的属国。再加上国主的妃子是乌斯.范恩的女儿,所以为了不刺激卡多拉斯,御轮教的信仰在这里也受到了抑制。在范恩颁布所属地全土都要严禁御轮教信仰的命令后不久,位于佐野国唯一的都城肖卡的三神神殿就遭到毁坏。
从那之后,虽然布教和信仰自由还得到认可,但是神殿的建设以及祭祀之类要在公共场合进行的仪式都无法获得认可。
前往神圣王国.刀根的各个神殿进行修业,获得了神官资格的人,几乎都不会返回不仅贫穷,而且压迫御轮教信仰的佐野国。而残留在国内的神官们渐渐高龄化,拥有能够退治物怪的灵力的人也不断减少。
对于居住在这样的国家的歌叶而言,神圣王国先代国主的来访,就好像是突然出现在原本以为永远不会天明的黑夜中的太阳。
一行人把马匹栓在外面的立柱上,进入了据说妻子已经去世好几年的歌叶的家中。
因为不用担心有盗贼,所以玄关维持着大敞的状态。一进入玄关就是一个小房间,然后是看起来很结实的木门。
“在最寒冷的时候,如果直接从暖炉的房间走到外面去对身体不好,而且会让好不容易变温暖的空气逃掉,所以不管那个家庭都会用像这样的小房间进行调节
没有等他们询问,歌叶就主动进行说明。在他的背后,兰珈因为飘荡在内部的异臭而捂住嘴巴和鼻子。
“嗯?动物的臭味吗?那可对不起了。因为在下雪的时候会把山羊从小屋转入里面。饲养在暖炉的房间中以避免它冻死。我是因为习惯了所以不在意,还是残留着臭味吗?这可头疼了。”
“没关系,很快就能习惯的。”
但是兰珈强挤出笑容所表示的体谅马上就被先代浪费了。
“我可不想领教。不要进里面了。有什么话就在出入口的小房间说吧。”
“虽然我也很清楚自己的陋室过于粗糙,不适合用来招待前国主大人,不过这里到了晚上相当寒冷。还是从现在就尽量习惯比较好吧?”
面对感情有点受伤的歌叶,先代盘着手臂靠在门口,挑起了薄薄的嘴唇。
“你不用担心。再从三云国到这个村子的路上,我们全都是露宿的。只要能给我们提供饮料食物就足够了。而且接下来我们还要攀登壁唐山,如果在这种地方就叫冷的话还有什么指望。”
“原来如此。不过,你们做好了一到达就和那个怪物交手的心理准备了吗?”
“什么?他会下到这个村子来吗?那倒是省得我们还要费劲爬山了。这样正好啊。太棒了!好高兴。”
歌叶确认到对方是发自真心地这么彪时候,就切断了冷嘲热讽的口头战。
“那些家伙没有那么好对付。不管是砍是刺都他们无效。可是他们却可以杀死我们这些活人。简直是太不公平了!”
“总而言之,先请你说一下你所知道的事情吧。”
“嗯。如果从开头说起的话就长了……在三十二年前,壁唐山的迫水城被大雪崩吞没之前,每月在都城和城堡之间往返一次就是我的重要工作之一。国主陛下超级喜欢狩猎。其实在佐野国根本就没有避暑的必要,之所以在壁唐山建立供国主一家在夏日居住的城堡,就是因为山上的猎物非常丰富。为了让国主陛下在逗留期间不会感到不便,我要完成各种各样的杂事。所以我作为迫水城的城主白玲大人和国主陛下之间的联络人,在将近十年的期间内都一直重复往返于肖卡和城堡之间。”
“如果是城堡被雪崩吞没,你变成平民百姓的事情的话,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好像在忍耐无聊的先代催促他说下去,歌叶带着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眺望着年轻武者非同寻常的美貌。
“据说白玲大人拥有国主陛下的血统,但是他才二十八岁,比我还年轻。他和守护城堡的武者们以及若干女官都在雪崩中去世。在大雪终于开始融化的时候,我曾经带着村民们,前去拜访城堡曾经所在的地方。通过若干度的搜索,几乎所有人的遗体都被发现,而且埋葬在了这个村子的墓地中……。因为死于非命,所以尽管在诵唱了轮还咒才下葬,他们的魂魄好像还是没有能到达轮回之轮。”
“那就是你所说的‘怪物’吗?担任他们老大的就是那个白领吗。”
“你为什么会知道?”
“不知道才奇怪吧?既然你把我错当成‘怪物’,那么就是说不光脸孔相似,我们的年龄应该也很相近。你刚才不是说白玲在三十二年前是二十八岁吗?如果他的外表维持着这个年龄的话,就是和我同岁吗!”
“咦咦?”
进入了只有最低限度的家具的房间后,兰珈为歌叶和树斋搬过来椅子,劝他们坐下。同时打算也为站在门口没有动弹意思的先代也搬把椅子过去。因为就在这时听到先代的台词,她忍不住失声惊叫。
“什么?盟主二十八了吗!?我还以为是十八左右呢。”
“馆大人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如果我才十八的话,岂不是等于我在三岁时就生下了孩子。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办得到这种事情吧?”
先代苦笑出来。
“能够知道我的年纪比较小,还是让人很高兴吗……。可是就算知道了之后再重新看,也还是看不出你已经那么大了呢。”
“我也和你有同感。”树斋重重地点头。
“说到二十八岁的话,就应该是有妻有子了,懂得分辨事情轻重的年龄了。可是少主却完全没有和年龄符合的成熟感,根本就和只是擅长打架,成天在城市广场成群结队嬉戏的小鬼没什么两样。哎呀呀,看到最近的少主,我就不由得感觉到岁月流逝的不可思议。岁月的流逝难道不是应该万物平等才对吗?”
先代眨眼之间就从门口移动到树斋前面。用双手抓住坐在椅子上的守护人的胸口,压低了声音说道。
“老头子,你有资格说我吗?连妻子也不娶,整天就知道老树刷新漆地装嫩的人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我之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是因为平日的锻炼和长期的修行。我可不想被人和只懂得人性的少主相提并论。”
“我先声明,虽然我拥有转生期间的记忆,但是不管转生几次,这个性格也不会改变的。只不过拥有五六十年记忆的老头子,居然把我叫成是小鬼,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
“哈哈,你刚才的这番话,在老头子我听来就是完全没有进步呢。假如这是真的话,只能说你是无可救药了。”
面对展露出绝望表情的守护人,先代火冒三丈。
“这是对于主上的口气吗!?你是不是想要我宰了你!?”
“哇!等一下!年轻人不要太冲动!”
歌叶跳起来慌忙抓住伸手去抓佩刀刀柄的先代,而旁观的兰珈则愉快地笑了出来。
“真的是亲密到让人羡慕呢。好幸福。”
“太夫……我和六十岁的老头子能怎么亲密?你不要说那种让人恶心的话好不好?”
“哎呀呀,嘻嘻嘻……”
“太夫,你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
面对没有停止怪异小声的美女的打岔,先代彻底丧失了杀气。
歌叶从先代身上松开手,咳嗽一声吼交替打量两个人。
“总而言之,不要转移开重要的话题。”
“我没有错。都是因为老头子说了多余的话吧?——那么,你所说的成为怪物的白玲,是从大雪崩那年出现的吗?”
“啊啊。……那个时候大家还把他称为幽灵或是亡灵吧。因为他出没的地方仅限于迫水城的附近,白玲大人也只是好像要说什么一样一个人在那里徘徊。当然了,看到的话感觉也不太舒服,不过他并不会杀死见到的人。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开始在壁唐山上流浪,并且出现的时候会率领着人狼。当人狼的数目增加后,他开始袭击在猎手小屋过夜的村人或是从卡多拉斯国穿越山梁的旅人。有多少人被杀了呢……十个二十个都不止呢。”
先代冷冷地看着因为回想起来而爆发出怒意的老人。
“那又怎么样?这个话题刚才不是已经有结论了吗?”
歌叶垂下眼睛,紧握的双拳微微地颤抖。
02亡灵骑士
从山下吹下的风寒冷到刺骨。尽管是位于以房子为盾牌的下风处,但是篝火的火焰还是被风吹得大大摆动。用野营用的毯子包裹着身体的先代,睡意朦胧地眯缝着眼睛眺望着摇曳的火焰。
兰珈拿着陶制瓶子和碗从歌叶家走了出来。
“很冷吧?老人家分了些能够暖和身体的乳酒给我们哦。”
“我不需要用羊奶做的酒。好臭。”
“虽然味道确实有点独特,不过这可不像超级喜欢神酒的盟主会说出的话呢。”
赤珍珠的守护宝珠从她的怀中冲了出来,一着地就迅速变化成在赤红皮毛上存在黄金条纹的老虎。
{盟主在吃醋呢@因为被歌叶老头子抢走了树斋大人,所以在闹别扭哦。}
“咦?是这样吗?”
原本以为他是讨厌飘荡在室内的异臭才在野外露营的兰珈有些吃惊。
“怎么可能!我是看他好不容易才和小时候的朋友再会,所以想要老头子不用顾忌我,可以好好和对方聊聊陈年往事!”
“哎呀,好体贴。”
兰珈眯缝气眼睛露出笑容,然后哧溜地滑进了先代的毯子中,让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赤珍珠的神兽也效仿她这个器,在先代的另一侧睡了下来。
{这样就暖和了吧?}
“原本就不怎么寒冷。”
“啊啊,我说你啊,老是这个样子。这样不好的哦。盟主总是存在粗鲁对待器的倾向呢。你有没有自觉啊?就算再怎么和普通人类不一样,归根究底也是这个‘界’的物质。就算是从数字上来看可以承受我们的理想肉体,其实也还是存在着相当勉强的部分。更何况是从出生时起回路一直连接着盟主。居然如此长时间地离开刀根国的结界,这几乎接近于自杀行为哦。请你一定要好好记住哦。”
“反正就算能用得长一些也不过三十年左右,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太大差别了吧?只不过,能够进行这样的乱来,都是多亏了这个不是必须生育孩子的女性身体。对这一点我从心底感到庆幸。因为在这个‘界’生育孩子才是最勉强自己的事情。”
赤虎用强壮的前肢把就近的柴火扒了过来,扔进篝火里面。
{我担心盟主和兰珈的身体,所以要赶快获得银之器返回七芒城郭才行。否则就要赶不上灵山大祭。}
“抱歉让太夫也要陪着我乱来。考虑到身体状况的话,其实你应该从三云国返回刀根……”
“哪里哪里。是你为了护身而把赤珍珠带上路的时候,我这个器擅自闯进来的嘛。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现在的我能够和盟主一起旅行已经是最大的乐趣。”
{就是说@而且我超喜欢树斋大人。如果银再像以前那样捣乱的话,我就要咬他了。银之器变成这个样子,它有动不动就给人惹麻烦。这次一定不能再让它自以为是了。}
先代对着气势汹汹的神兽露出微笑。
“那就拜托你了,优飞格鲁。”
从他口中发出的拥有不可思议音色的名字,是被以优富后这一女神名所称呼的吃珍珠真正的名字。
不仅是优富,灵山七主神的名字,全都是使用普通人类的发声器官无法发音,也无法正确听取的东西。
兰珈把手中的奶酒倒入碗中,再次向先代推荐后又遭到拒绝。因为也不好就这么丢掉,所以她开始小口品尝。然后,她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这么快就出来了啊。”
{十……二十……死灵?好奇妙的气啊。好像有各种东西混杂在一起——啊!!}
在懒洋洋地躺在那里的赤珍珠因为感觉到这个“气”而起身的同时,守护宝珠从先代的怀中跳了出来。
“银……!”
拥有狼的外表的神兽,再出现的空中扭转身体,无声地落在兰珈眼前。就仿佛沐浴到月光的寒冬的冰霜一样,它的全身都飘荡着冷冷的银色光辉。
{终于找到了,我的半身!}
先代拉住了笔直地试图向那个方向冲过去的神兽。
“等等!不能随便和器融合!那个异样的‘气’不是活人所拥有的。看起来好象不是单纯失去清醒的样子。”
{我不会接受融入人类中的你的指摘。你已经失去了,作为我们盟主的资格。我要用我的方式回去。}
拥有纯黄金颜色眼睛的狼,向伫立在那里的先代投下了充满憎恨的一瞥,朝着洋溢着异样之气的黑暗彼方奔去。
{盟主。你在发什么呆!就算嘴上那么说,银一个人也没有召唤迎接的力量的!在事情进一步变麻烦之前快点追上去啦!}
赤珍珠呵斥着先代,和准备好战斗的器之兰珈融合。赤虎从头融入了女性的肉体中。
“我先走一步。赤珍珠你去招呼老头子们!”
“好。”如此回答的兰珈的双眼失去了瞳孔,曾经是褐色的虹彩转变为了纯黄金色。
弯月浮在中空,从壁唐山吹下了刺骨的寒风。即使迟到的春天已经过了一半,看起来还是一副荒凉的景色。
为了不让光线外漏,村子中的每个家庭都紧紧地关闭了门窗。他们衷心盼望死灵不会到访,再入睡前向灵山的神明们奉献了祈祷。
从村子上方的黑漆漆的山影中,渗透出了明显和夜色不同的异质黑暗。在飘荡着似乎连骨髓都会冻结的冷气的周边,早已经失去了野兽的在哦踪影,甚至连虫鸣都无法听到。
比拒绝月光扩展开来的夜色还要更加阴沉的黑暗——。
先代单手按着腰部的刀,跑上了月光照耀下、凹凸不平的坡道。
跑在他前面的狼的身体发出了银色的磷光,起到了很好的向导作用。
然后,从被黑暗所包围的他的全身也开始释放黄金色的磷光。
突然,从前方冲来了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嚎叫的青白色光块。而且它后面还跟着若干个同样的东西。
炯炯生辉的黄金双眸,迅速看穿了那个微妙的轮廓不定的块体前端大大张开的嘴巴,和充满恶意的红色邪眼。
腰中的佩刀以肉眼无法辨别的速度出鞘。来自刀根国的精品,把对方从罗列着锐利牙齿的嘴巴到尾部的身体一刀两断——原本应该如此。
“啊!!”
握着刀柄的双臂承受到非比寻常的冲击,先代差一点就把刀掉落在地上。他单腿跪在地上,调查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没有受伤。只不过,双手冰冷到疼痛的程度。
——冷气吗?那是银的特性之一。不过还不只是这样吧?
听到不成调的悲鸣,先代抬起脑袋。银狼被几头类似于半透明的青白色的狼的东西咬住,为了不被它们拖到而拼命挣扎。
先代定睛凝神,试图看穿咬住银的身体的那些东西的正体。
虽然勉强拥有狼的形状,但是那些拥有包含人类在内的若干种生物的气。没有生者的气。也许当成是把众多乱七八糟的死灵塞进狼的袋子而形成的集合体比较贴切吧?因为有复数的互相穿透的形状,所以轮廓变得朦胧不明。
——居然再进行如此奇妙的事情……
不是感动的场合。先代向银狼说道。
“银,你能明白吗?这个和你的器有关。假如是冷气对冷气的战斗的话,因为你要和器融合才能发挥出力量,所以现在你反而比较不利。”
{那种事情我也知道。不要光在旁边看着,快点帮忙!}
先代没有余暇去回答银的要求
刚才袭击他的块体又飞了过来。
在迅速地单手结印后,他开始诵唱能够净化死者魂魄的轮还咒。随之先代手中的刀开始释放出强烈的光芒,刀身上也浮现除了异国的破邪文字。
锐利地垂直挥落的刀身的光,描绘出直线的轨迹。
随着咒文挥动的刀这次让他产生了另外的手感。
块体掉落在地面,一面翻滚一面喷射出青白色的火焰燃烧起来。就算同是青白色,也不是块体原本那种生气的颜色。火焰的颜色不但清爽,甚至存在着跃动感。
从眨眼之间就燃烧一尽的块体中,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各色光球,朝着天空升了上去。
“怎么了?银。刚才不是叫器什么要用自己的方式回去吗?居然和区区的死灵也要陷入苦战。连自己的器都对付不了,你还想怎么样?”
先代站立在还在和白玲的仆人纠缠的银的身边,倾吐除了痛烈的讽刺。
{我在三云国帮你打破了黑暗结界。还我的人情!}
“要是那么说的话,至今为止你可是欠了我无数的人情呢?尽管如此,还要被你说成是没有盟主的资格。既然这样,我也有我的想法。”
他的认真感好像也传达给了神兽。对方一转居高临下的态度,在口头上表示服软。
{我当时很烦躁。我也知道自己说过火了。原谅我,我们需要盟主。}
“假如你保证不再找老头子的麻烦,我就为你收拾这些死灵。”
{你居然好意思说这种话!!}
“不愿意就算了。你就被死灵附身好了。”
拥有银色皮毛的神兽,朝着冷冰冰丢下这句话就走向黑暗中心的先代背影狂叫。
{我是反射在镜子中的你!之所以必然去伤害你所爱的人,就是因为在你的心底存在着另一个感情。是你矛盾的心之葛藤孕育出了我。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但是你
却憎恨我。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你是我最爱的人,我却是你最恨的人。你知道这样的我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吗!?}
“不是的。”先代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远方说道。
银用快要哭泣出来的口气倾诉。
{我并没有,骗你。}
“……你之所以会爱我,就是因为我自身比任何都要憎恨自己。”
{盟主。}
“我会找回你的器的。你在那边老实地等着吧。”
{盟主!不要乱来!}
无视同胞的制止,刀根的先代国主看起来毫无警戒地进入了让分不出上下的漆黑中。
在接近中心的同时,气温急速下降,吐出的气息也变得雪白。
能够看到非人类存在的黄金眼,捕捉到被狼群所包围而站立在那里的异形骑士的身影。
按照把这个骑士的传言转述给他的绿的描述,这个骑士应该看起来出身相当高贵,而且在豪华的外套下佩带着白银铠甲。
但是,现在他身上佩戴的,是只能认为把各种各样的动物骨骼聚集在一起的白骨铠甲。那其中还有甚至不是动物的莫名奇妙的骨头。不仅如此,更加恐怖的就是,和骨头一样混杂在一起的死灵覆盖了铠甲的表面,创造出了坚固强大的恐怖防具。
明明应该是丑恶的东西,但却不可思议的甚至存在着清爽的美感。这很大程度要归功于穿着它的骑士那美丽和飘渺共存的典雅氛围。
反射在镜中的自己——就如同银所说的那样,在白色的头盔下所露出的苍白美貌,和刀根的黄金龙惟妙惟肖。
散落在白骨铠甲上的长发是神迷的银色。
如果和拥有华丽金发的先代并肩站立的话,就会让人觉得,这是一对经由名家精雕细刻的工艺品吧?
但是,和先代的黄金眼不同,失去了生气的银色眼睛,只是空虚的人偶而已。
和巫女绿年幼的时候所遇到的那个他相比,现在的他似乎已经只是连问答都无法完成的残留思念。
虽然知道多半没用,先代还是出声招呼。
“银,吾之同胞的暗之器,吾回应你的请求,从遥远的刀根来到这里迎接你。”
不出所料,骑士没有回答,反而是狼群一起朝着他扑了过来。
先代敏捷地闪避开飞舞在空中的幻狼们的利齿,一面高声诵唱轮还咒,一面连接用刀打到它们。
虽然是不容许出现丝毫破绽的死斗,但由于先代的动作没有任何多余的部分,所以从某种地方来看类似与株洲国的舞蹈。
鲜红的嘴唇吐出的咒文,挥舞的的刀,雪白的手指所结出的印。
即使没有华丽的衣衫,在空中扩散开的黄金发也充分地起到了代替作用,被净化的魂之光球和刀所描绘出的光之残像,进一步点缀了黑暗舞台,为它增加了一层华丽感。
佩带着奇怪铠甲的骑士是唯一的观众。
重新在近距离看到后,就能明白歌叶把它们称为人狼的理由。在死灵之中也特别强烈的人类的灵,看起来和狼的脸形成了重影。
如果在其中发现了被杀的知己的面容的话,那份冲击和恐怖多半会格外巨大吧?
——话说回来,并非是吸收了妖成为物怪,为什么这种东西会被孕育出来,而且四处徘徊呢?
根据歌叶的表示,人狼是即使诵唱了轮还咒也无法精华的人的魂魄。如果从这一点来说的话,它们袭击杀害旅人或是猎手的行为就可以理解。
但是,对现世还残留着如此深厚留恋和憎恨的魂魄,为什么会成为如此奇怪的东西呢?如果是充斥着人工制品的城市也就罢了,在这个壁唐山上,应该到处都存在着自然之精所凝结而成的妖才对。
知道这个答案的白玲的死灵,即使在自己的手下不断失去的期间,也面无表情地伫立在那里。
先代消灭了最后一头后,提着剑迫近死于三十二年前的骑士的灵。
“你的手下已经都被我收拾掉了。好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你也想要被净化吗?”
虽然骑士没有对这个询问做出反应,但是白骨铠甲却出现了变化。头盔、胸镜、手甲等等开始崩溃,化为雪白的碎片消散在黑暗中。
风不会吹进银之器所创造的可以称为暗之结界的这个空间。尽管如此,白色碎片却忽上忽下地不规则地改变着位置。
“碟……?”
飞舞在月光无法射入的空间中的白色碎片,是挥洒着银粉飞翔的蝴蝶。
就算拥有楚楚可怜的外表,先代也无法把他们视为是安全的存在,可是又不能大幅度地对它们挥剑,就在他思考对策的期间,前面的几只已经迫近到他眼前。
“盟主!让开!”
和树斋他们一起追在先代后面赶来的兰珈,没有拔出背上的刀,而是用双手结出复杂的印。那是只有可以自由操作火焰的她所能发出的咒文。伴随着从她唇中吐出的咒文,数量惊人的小小的红色花朵在空中绽放。
被用赤、朱、金色的火焰所创造的小花,好像被吸引一样和白色蝴蝶的奔流交织在一起。
在花瓣的前端碰触到蝴蝶羽毛的时候,双方伴随着小而强烈的爆炸声消亡。事后所残留的淡淡的雾状余韵,也很快就变淡了。
一瞬间的事情。
同样的碰撞在各处重复,双方的数量转眼之间就减少了。即使如此,也还是有蝴蝶逃脱了和花的战斗,飘到了树斋和歌叶那边。
因为判断出这样放任不管会有危险,树斋用手抓住了剑柄。
“小心!树斋!这个杀死过不止一个人!”
虽然不知道那些死去的人是怎样被杀的,但是树斋听取了歌叶的忠告,和斩杀物怪时一样用力挥下注入了气的剑。
“唔……!”
清脆的金属声响起。
以他的身手,无论是飞舞在空中的脆弱蝴蝶,还是钢铁的铠甲,应该都可以瞬间一刀两断。可是她所感到的却好像是打在铁块伤的沉重手感。
树斋忍耐着手臂的麻痹和疼痛看着剑,在他吐出一口气的瞬间,剑上就结成了一片白雾。若干缕水滴沿着好像冰一样寒冷的剑刃滑落下来。如果他的皮肤碰到剑身的话,多半会立刻被粘住吧?
掉落在他脚下的蝴蝶残骸,让人想起了破碎的琉璃板的碎片。
“如果收拾一直都要这样,这把剑恐怕撑不了多久啊。”
听到树斋的话,歌叶带着斐然的表情回答。
“即使如此,你至少还没有死掉。至今为止的其他人,全都在我眼前变成了冰像碎裂了。”
“为什么不早说!?这可不是说句小心就足够的程度吧?一个弄不好我也会被冻死吧?”就算是气之剑法的达人,也忍不住脸上变色。
“因为你的本事以前就很厉害,所以我想多半没事吧。现在你不是确实没事吗?那就不要说三道四了。”
“我会不会没事根本就没有保证吧?连声忠告也不给,你也太过分了。如果我死了你要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至少我会为你挖个坟的。”
“可恶!”
先代和兰珈忙着和银之器形成对峙状态,没有余暇为背后正在进行艰难看的吵闹的年长者们进行仲裁。
被兰珈的火焰华咒文所搭救的先代,用黄金眼睛狠狠瞪着端然伫立于那里的死灵骑士,狰狞地咆哮出来。
“明明是你特意通过他人求助,结果却试图杀害千里迢迢从刀根赶来的我吗?如果你不是音质气的话,我一定要把你切成碎片!”
被赶往这里的兰珈从死灵中救出来的银狼,再因为激动而全身颤抖的先代脚下耷拉下脑袋。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那个家伙,完全失去了清醒。他已经连自己曾经是人类都不记得。当然,也不可能分辨得出我。}
“可是盟主啊,就算你想要把他切成碎片,如果没有肉身也做不到吧?而且如果失去关键的肉之器,银最后不是还是等于白跑一趟吗?”
“不。不一定如此。就算是死灵,在失去清醒之前,他也留下了‘把我从黑暗地狱中解放出来’的传言。银之器在没有和守护宝珠融合的情况下就拥有如此程度的灵力,我不认为他会向我进行无意义的求助。应该有什么理由。而且我觉得自己仿佛忘记了什么。太夫的话好像触动了我的什么部分……”
先代咬着染成红色的指甲陷入思考。
{虽然我认为对于没有实体的存在来说这样做没用,不过尝试一下融合吧。如果作为记忆装置的我俯附身成功,他应该可以恢复清醒。}
“啊,那么我来进行援护。”
和赤珍珠之虎融合的美女回应了银的提议。
“没有实体?实体……实体……想要撕成碎片却没有肉体……啊,难道说!”
先代注意到某件事,回头看着正在彼此瞅着对方胸口吵架的老人们。
“别扭老头!你们从遭遇雪崩的迫水城里面发掘出白玲的遗骸了吗?”
“什么叫别扭老头。我明明有歌叶这个名字——”
“快点回答我!”先代带着危险到惊人的表情怒吼。
“……因为国主陛下下了严令,所以村民们全体出动拼命所搜,不过最后还是没能找。也许是被雪崩冲到了谷底吧?所以,位于都城的白玲大人的墓地中只收纳了他爱用的东西。”
歌叶不由自主蜷缩气身体回答。先代无声地点点头掉转身体后,她立刻向树斋提出抗议。
“你到底是怎么教育那个小鬼的?我不管他是不是什么刀根的前国主,如果连对于年长者该怎么说话都不知道的话,根本就只是哥混混而已!”
“什么!你居然敢对我的主人口吐暴言!”
“我就是敢了又怎么样?想要决斗的话我随时都可以接受!反正我还没有忘记你夺走卡斯佳的仇恨!”
树斋因为不知道他在说谁而迷惑了一阵,然后想起了在歌叶下颚留下伤痕的那场争吵。
“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吧?只是你的单相思而已,有什么夺走不夺走的的!而且,我应该说过吧?我对于那个女孩完全没有兴趣。”
“你还好意思说这个?你从以前就是这样。明明受到众多女孩的喜爱,却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傲慢的东西!”
还没等哭笑不得的树斋回答,再次回头的先代的雷已经落了下来。
“你们有完没完啊!老头子们,就算想要嬉戏,也要看看时间场合吧!”
受到年龄足够做他们儿子的年轻人的怒吼,两人低垂着进行反省。再次期间,死灵骑士们已经率领着白色的死亡蝴蝶迫近。
头盔化为蝴蝶消失。半是隐藏在那下面的白皙美貌暴露在众人前面。
长长的银发,就好像本身拥有生命一样漂浮在空中。在他的手中握着拥有复杂扭曲的白骨剑柄的剑。
因为骑士的面容和先代一模一样,所以他上挑的唇角浮现出的危险笑容,让树斋的脊背冒出了冷汗。
兰珈结印的手向旁边一挥,骑士的脚边喷出了窜到他头顶的高高火焰。
骑士因为阻挡在眼前的火焰墙壁停下脚步,狼跃起闪烁着银光的身体,朝着自己的器冲了过去。
但是,众人淡淡的期待以空虚告终,跳过去的银穿到了骑士身体的另一侧。
骑士的死灵一口气缩短距离,兰珈一面跳向反方向一面叫喊。
“老爷子们!危险!快点退开!”
就在这时候,刀根的黄金龙主动插入了她和银之器之间。
“少主!”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本事派不上用场,守护人还是为了保护先代而试图冲上去。歌叶慌忙一把搂住他的腰,阻止了他的乱来。
“放开我!——少主!”
“笨蛋!别这样!”
“盟主!不行!”
所有的事情全都一起发生,在众人的感觉中,时间似乎突然延长。在此期间,两名前佣兵和异国舞姬的目光,追逐着先代高高举起的双手。
把刀收回刀鞘的先代的手臂,用类似与舞蹈的优雅动作描绘出神秘的曲线。充满诱惑力的嘶哑声音,诵唱出树斋扥让人无法听清的咒文。
就在骑士把剑挥落到他头顶的前一刻,光神.不老王所掌管的光之咒的灵力爆发了出来。
03沉睡之死者的搜索
那道甚至能将恶质存在的影子都烧尽的白光,充斥着众人的整个视野,将死灵所创造出的黑暗全部赶走。
那道光芒拥有现实性的力量。能够看得出,那个别开脸孔眯缝起眼睛的身体,被推到了后方。
沐浴到这个光芒后,皮肤下的血潮苏醒过来,突然到访的昂扬感让身体增加了热度。平时所没有的力量注入了四肢之中。
尽管如此,光芒本身却存在着某种让人怀念而且安逸的感觉。
就算把周围照射得胜过白灼的光芒小时候,好一阵时间,整体的身体也在反复回味那个力量的余韵。
树斋眨了眨眼睛环视周围,注意到自己等人站立在村子边缘。
柔和的月光从头顶落下,那个缠绕着全身,甚至让人感觉到恶意的冷气也已经完全消失。从山下吹下的风包含着淡淡的春花香气,就算寒冷也给人以温和沉稳的感觉。
因为脱离了会受到死灵狼群和冰碟袭击的黑暗,树斋不由自主松了口气。但是,他马上就因为腹部遭到歌叶胳膊肘的撞击而咳嗽起来。
在他生气地询问你干什么之前,他已经由于看到和歌叶同样的东西而浑身僵硬。
被银色的磷光所包围的死灵骑士倒在先代面前。原本应该和封闭的黑暗一样,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但是他却没有消失的迹象。
骑士用缓慢的动作支撑着地面爬起来,他的铠甲已经变成了钢铁制作的普通东西。
先代静静地向他说道。
“白玲,我已经把进入你内部的其它气全部驱逐了。快点想起自己是什么人吧!想起你向我求救的语言!‘那个人是在光芒中也哲哲生辉的光芒,是黑暗中的全部希望。’——不是你把我这么叫来的吗?”
透过散乱的银发,可以看到他苍白面孔上的双眸。那里面已经是和刚才不同的理性光芒。但是,和俯视他的男人一样的面孔上没有类似于感情的东西。
反而是兰珈喃喃自语。
“‘那个人是在光芒中也哲哲生辉的光芒’……不愧是银,说得真是贴切啊。”
树斋也是第一次听到他托灵山神殿的巫女.绿传达给先代的话,对于这句话他也深有感触。
只要是在血之红花飞扬,白刃的波浪因为阳光而哲哲生辉的战场上见到先代的话,不管是谁都会抱有同样的想法吧?
挥扬着茂密的黄金发战斗的先代,就算在是远方也可以清晰地分辨出来。
他就是洋溢的生命之光。赶走和死亡之黑暗对峙的人类的恐怖的,强有力的路标。——当然了,对于处于敌对一方的卡多拉斯军而烟,他就等于是会切实带来死亡的恐怖化身。
先代弯曲下身体,凝视着银之骑士的双眼。
“你,在什么地方?我会把你从黑暗之狱中解放出来。好了,快点想起来吧!你是‘白玲’,拥有佐野国国主血统的人。也是我们七宝之一,银之器。你好好考虑吧,然后想起来。已经持续沉睡了三十二年的身体,到底在什么地方?”
银灰色的眼睛痛苦地密封起来,接连地摇了好几次头。那是试图想起来却没能如愿的动作。
先代毫不留情,继续用办事责备的严肃口气说道。
“白玲。你的魂魄脱离了肉体来向我求助。刀根的黄金龙为了你而离开七芒城郭的结界,在这个充满瘴气的世界上旅行,一直来到了这里。就算是为了这个牺牲,你也一定要想起来才行!”
{……刀根的……黄金……龙?金……}
“我是金之器,同时也是龙的记忆装置。这边的美女是赤珍珠和她的器,你的同胞。”
{七宝……赤珍珠……}
接连给出的情报,顽强地敲击着被封闭的记忆之门。
{那维莱齐鲁。}
人类的男子们无法听到的冰冷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是银。你的记忆装置。想起来吧!被人类称为美丽妃的你的名字。黄金之不老王的伴侣,爱与黑暗的女神。在光明离去,世界被黑暗覆盖之时,因为爱而你产生的喜悦和因为爱而产生的憎恨将会填满这片土地。}
不具备实体的骑士,回头看着拥有银色皮毛的大狼,和它无声地展开对望。
兰珈忍耐不住地试图开口,但是被先代制止了。
不久之后,被称为白玲的银之器挑起嘴唇,缓缓地展露出笑容。
{银……我的半身。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三十二年前一度被切断的记忆再度连接,一切都苏醒了。}
通过颤抖的声音,可以感觉到他压抑的喜悦。
不过人类的耳朵还无法听到这个声音,树斋们是通过骑士表情的变化,得知先代的呼唤已经成功了。
银之器虽然拥有和先代完全相同的脸孔,但是笑容的感觉却大不相同。先代的笑容非常开朗,拥有可以将它人的感情拉到自己这边的强有力的阳光感,但是银之器的微笑却朦胧梦幻,飘荡着神秘的氛围。他们性格上的不同就这么直接地表现了出来。
树斋因为对于银之器所浮现的微笑产生了熟悉感而有些迷惑。
卡多拉斯的霸王乌斯.范恩的小弟,也就是先代的父亲泰连,是遭到兄长和儿子疏远的纤弱的男子,同时又拥有让众多女性都为之着迷的美貌。
虽然先代彻底继承了他的面容,但是看着平日的先代还是无法想起他的面影。而此时那张面容却和银之器重合了。
骑士站起来面对先代,深深地低头行了一礼。
{吾君,好久不见。让你为了我而千里迢迢赶来,我真的非常感谢。尽管如此,我本人却失去正体,给你增添了如此大的麻烦。我从心底感到抱歉。}
“如果这也是因果的巡回的话,那么也没有办法。只不过,就算是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作出的事情,你也绝对不能忘记自己给这片土地的人们所带来的灾难。”
{遵命。}
歌叶紧紧握着拳头,烦躁地守望着只能听到一方声音的两人的交流。
“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我大致可以推测到。不过为了赤珍珠,你还是再详细讲述一下吧。”
{是。——在三十二年前大雪崩后吞没城堡的时候,我正好位于地下的酒窖,在和管理人商量库存的问题。雪崩破坏城堡造成了激烈的摇荡,在我们奇怪出了什么事情而试图离开仓库的时候,我们面前的门已经变得纹丝不动。}
“那么说,是活埋?”
兰珈因为袭击了迫水城主人的命运而战栗。
{我和负责人很快就因为无法呼吸而倒在地板上。不只不觉中我浮在了仓库的天花板附近,俯视着自己倒下的身体。原本在这时就应该醒悟到自己的死亡吧?但是我在那个时候,想起了自己出生的理由……想起了自己是七宝之一的银之器,于是获得了操纵咒文的力量}
“原来如此,因为魂魄脱离肉体的冲击,而不借助守护宝珠的力量就恢复了记忆吗?”
“还能有这种事情吗?”
“虽然像太夫那样由于宝珠和器的接近,而在相互刺激的时候苏醒过来最为理想,但是根据器的不同,觉醒的方式也不同。水晶之器就算身边存在着解除了封印的宝珠也没有觉醒,直到强行融合后才终于苏醒了过来。玛瑙的话则是器想起来了,但是神兽却没有发现对方。然后,就是银。……因果率混乱,再生变得如次困难,是因为终章已经逼近了吗?”
最后语言,变成了类似于先代的自言自语的低沉嘀咕。
树斋曾经由于兰珈的好意,而了解了神明谜团的一部分,所以他因为先代的喃喃自语所意味的昏暗未来而不寒而栗。
“就是说为了复苏假死状态的肉体,而不分人兽地持续收集气吗?”
只能听到先代的声音,一直在凝视着银之器的歌叶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更加危险。
也不知道注意没注意到这一点,白玲摇头否定。
{不。如果夺走人的气就等于是杀死他们。我最初只是夺取了山中的野兽的气。但是,如同你所知道的那样,想要靠动物的气来维持一个人的肉体的话,就必须聚集相当的数量。}
“为了不杀人,而聚集了数量惊人的野兽的气,结果却因此失去了作为人类的自我,变得不再分得出人和野兽的差别……多么讽刺啊。”
{是的。即使如此,在最初拥有意识的时候,我还是拼命地向村民们诉说,希望他们能把我挖掘出来。但是,如果不拥有灵力的话,就无法听到依然如同死灵的我的语言。而后来我自己的意识就和野兽同化了。}
“在遇到后来成为灵山神殿的巫女的绿之前,你求助的声音没能传达给任何人。这是你和村民们双方的悲剧啊。”
因为先代一面随声附和,一面把他们无法听到的白玲的话的内容巧妙地传达出来,所以树斋他们也明白了真相。
兰珈有些迷惑。
“虽然我能明白那个巫女绿拥有灵力,不过你能刚好在那时候恢复清醒也真巧呢。”
“啊啊,太夫你没见过绿。虽然是旁系,但她也是继承了刀根国主一族血脉的女孩。她的面容和馆大人非常相似,只是年龄上有差别而已。也就是说绿的气是和我同样的‘光’。白玲就是被那个所吸引,才会出现在绿的面前吧?对不对?”
骑士深深点头。
{虽然我失去了意识,在感觉到和盟主相同的气后还是前去求助。在接触到那个女孩的时候,虽然我一度短时间恢复了自我,但那时还是不太正常吧?那个时候我应该拜托她传言给村民的。那样的话就不必给盟主添这样的麻烦,而且能够早十年得救了。}
{那可不好说。我很怀疑。白玲杀死人类,夺走他们的气,二十二年来都处于假死状态,没有增长年岁。我实在无法认为挖出这样的你,村民们会感到高兴。不再给你致命一击就不错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银狼插口说道。
先代也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歌叶,很难得地同意了银的看法。
“那样的你和物怪没有两样哦。这样就好。最重要的是,你和现在的我维持着同样的年龄。这就是因果定律的证明吧?”
{所以如果被村民们知道就糟糕了。只靠我们自己去挖掘白玲的身体好了。}
“走吧。”
先代用最小限度的语言作出指示。
并非死灵而是生灵的骑士和狼,遵循指示立刻采取了行动。骑士的身影融入夜之虚空,用无法置信的速度奔驰出去的银狼,转眼就消失在壁唐山的方向。
没有来得及阻止,察觉到其中意义的歌叶,涨红面孔大声怒吼。
“混蛋东西!你居然要隐瞒那个怪物的本体的下落!”
“果然如此。我刚才也说过吧?我们的目的是救出银之器,而不是退治怪物。现在白玲已经不再是折磨你们的死灵。人狼也不会再出现。这个应该是你们的希望才对吧?”
“虽然说是他国人的生命,但是神圣王国的前国主居然要放过杀害了众多人类的怪物吗!?”
这次明显是歌叶有理。
树斋有些担心,不知道先代能不能够应付儿时同伴的非难。
“你说的没错。银是我们不可或缺的同伴。如果没有器,力量就无法完全发挥出来。如果是其他时候的话,倒也可以让他补偿那些逝去的生命,但是在面临灵山大祭的今年,不管受到怎样的非难我也不会让步。更何况他也并非有意为之。”
“混蛋东西!你居然还有理了吗!?那种狗屁宗教有什么救人的力量!那种骗小孩的东西干脆趁早毁灭好了!”
因为自己的咒骂而变得格外激昂的歌叶,试图冲过去殴打没有丝毫歉意,傲然如此回答的刀根前国主。
还没等守护人插手,老人已经呻吟着倒在了先代脚下。
“少主!”
“不用啰嗦。我只是把他打昏而已,你用不着那么脸色大变。……看他这个样子,等我们去了迫水城遗址后,他一定会叫来村民开始狩猎。没有办法,虽然有些碍手碍脚,不过只能带着他登山了。”
“我可不认为他会老实跟来。”
“告诉她如果不跟我们走就宰了他。”
“少主……你怎么可以这样……”
因为把先代宰人的话当真,守护人十分狼狈。先代则觉得哭笑不得。
“老头子啊。你就那么想把我看成是极恶无情恶非人类吗?就算他是别扭的老头子,但他这次的怒火确实情有可原。我可不觉得自己是那种心胸狭窄到,因为有可能对自己不利就滥杀无辜的男人。”
“是。没有考虑到少主的人品就被私情所左右,我实在汗颜。请原谅我的无礼。”
“嗯。如果让老头子重要的儿时同伴感冒可就糟糕了。把他搬进房子里面吧。为了免得他醒过来后挣扎,用绳子把他捆起来。”
这个带着次的口气让兰珈强吞下了笑意。就算本人进行了否定,他明显还是对于守护人珍惜自己以外的人感到不快。这已经是足够的心胸狭窄。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先代的威胁奏效了,不过歌叶确实没有进一步暴露敌意,而是出乎意料地加入了轻装的一行人中,默默地开始攀登壁唐山。
只要愿意的话就可以和神兽们共享视觉的先代,为了跟上先行的狼,有的时候会选择人类难以行走的道路。这种时候,熟知山中情况的歌叶就会告诉他还有别的道路,形成了自然的合作关系。
因为包括兰珈在内,所有人都身手敏捷,所以在当天的傍晚左右,他们就到达了按说必然要在中途的猎手小屋歇息上一晚的城堡遗迹。
一行人在滚落着大大小小的各种岩石,以及城堡所使用的石料坡道上不断行走。在他们眼前,视野突然呈水平方向扩展开来。
首先进入他们视野的,就是延伸到膝盖的杂草,和星星点点的灌木,以及碎裂的石头堆积成的小山。
曾经是能工巧匠精心建造的露台、城堡以及地板,一旦崩溃,也就和杂草一样,成为了只是存在于那里的东西而已。
即使如此,在分开缠绕着腿部的杂草向里面前进的期间,也逐渐看到了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所留下的痕迹。
在这个顺着自然的地形进行了整合的场所,曾经建造过坚固的石头城堡。而现在所留下来的,也就只有一半以上都被杂草所淹没的灰色石阶,以及似乎是用在花餐具上陶瓷碎片了。
虽然佐野贫穷,但这里好歹也是一国之主度假的城堡。所以为了符合武者们的高贵血统,这里的家具用品一定也都是使用了质量优良的物品。
厚重而施加了精细装饰的木制家具,豪华的挂毯,猎取的动物皮毛所制作的垫子,金属制的武器,银餐具,装饰在起居室的大理石雕像以及贵夫人的肖像画。——
有的东西被挖掘遗体的人悄悄地带走,有的东西就这样被暴露在了荒野之中。有的东西被雪崩带到了出乎意料遥远的地方,有的东西被深深地埋在了地下。和死亡后就一切终结的迫水城的人类不同,没有生命的物品也许会永远地把故事讲述下去。
但是,岁月对于一切存在都是平等。拥有形状的东西迟早会腐朽,只是时间上的差别而已。没有存在可以逃脱这个定理——除了极少数的例外。
伴随着日落,周围被浓重的黑暗所包围。他们也被迫意识到了和村子那边无法相提并论的寒冷。
兰珈用从歌叶那里借来的皮毛外套包裹着身体,一面向冰冷的手指吹暖气,一面和银狼一起守望者忘记寒冷不断持续挖掘作业的男人们。
虽然她也试图帮忙,但是先代表示有三个男人就足够,所以拒绝了她。在和赤珍珠融合的现在,她的力量要远超过普通的男人,但是先代还是笑着表示不想让女性的手沾染粗重活计。虽然没有下去帮忙,不过她诵唱咒文,让持续燃烧的火球浮在他们的周围和头顶,因此深得男人们的好评。
最初觉得发毛的歌叶,也不愧是勇猛的前佣兵,很快就习惯了下来,额头冒着汗珠地持续挥动铁锹。
相当于走廊天花板的部分的石板崩塌,覆盖了存在房门的通路。
地下室把建筑当时的设计进一步扩展,有些部分甚至还在地面的城堡的范围外。那个房间的天花板,承受了雪崩的冲击、以及崩溃下来的城堡的建材和积雪的重量。
歌叶挖掘埋在石头周围的土壤以便让那里松动,树斋则扛起碍事的东西移动到背后比较宽敞的场所。而男人们最苗条的先代,反而轻松地抓起那些东西投掷到远远的地方,以免它们碍事。
虽然在视觉上存在别扭感,但是算得上各尽启用的工作的效率相当高,被沙石和瓦砾埋没的地下仓库的通路,转眼之间就被挖掘到了目的地的房间前。
就在这时,歌叶的铁锹撞上了不同与石头的东西。
{就是这里!}
银大叫一声,从兰珈的脚边跳到了男人们的工作场所。它强行推开歌叶的身体,使用前肢以猛烈的速度开始挖掘那里。
因为飞溅起的土石落到了三个人头上,他们一起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银,你打算活埋我吗!?你把别人当成什么了?”
{盟主!这块石头碍事!把它弄开!}
“你有没有在听别人说话?”
先代愤然地移动石头后,就出现了一扇表面已经开始腐烂的木门。虽然看起来是很结实的材料,但是好像被埋在这里的期间吸收了土中的湿气。
狼用身体撞上去后,门的中央部分马上就破裂了。从破碎部分对面的黑暗中,飘出了三十二年前的空气。
留下因为相当莫名奇妙的异样臭味而下意识捂住鼻子的三人,银冲进室内。在它之后,歌叶也手握着铁锹,用肩膀撞大了破裂的部分。
“歌叶!”
估计出儿时同伴要干什么的树斋,慌忙追在他的后面。
最后只剩下扛着石头的先代。
“……你们几个……全都这么自以为是……!”
很快的,里面就因为狼的咆哮,歌叶的骂声,以及树斋拼命制止他们的声音乱成了一团。
“不得了!盟主!要赶快阻止他们!”
“关我什么事!”有些生气的先代,把石头丢到了兰珈所在地相反方向。
“啊啊,可是……”
再因为越来越激烈的骚动而担心的她的下方,被其他人丢下的刀根前国主,把腐烂的房门彻底踹坏了。
“你就不要像这样闹别扭了。请你进去阻止他们。因为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盟主。”
虽然兰珈很真心地提出请求,但是先代似乎觉得没有什么必要担心,只是近乎悠闲地用拳头持续破坏房门的工作。当彻底开出来了一扇门面积的通气孔后,先代仰望着她,催促她跳下来,并且用身体语言表示自己会接住她。
株洲国的舞姬,直率地遵循了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孩子气的先代的判断,轻轻地跃入了他的怀抱中。
两人踏入还留着不快味道的酒库。
兰珈再次在虚空中召唤出火焰。最初因为沉淀的空气而昏暗到快要消失的小小火球,也在新鲜的空气随着冰冷的夜气流入后而逐渐变大。
而通过这份照明,他们也看到了很是让人无奈的光景。
被树斋从背后紧紧搂住的歌叶,一面污言秽语地咒骂一面无意义地挥动铁锹,银狼则咬着他穿了长靴的腿部不肯松口——。
中央是断了腿的木桌,在它周围则横躺着倒下的椅子和两具木乃伊。不幸地被卷入争斗的遗骸的手脚都断落下来,狼狈地散乱在不得了的地方。
先代丢下陷入僵持状态的两人一狼,开始寻找自己的目的物——白玲的身体。
仓库的三面墙壁都排列着盛放酒瓶的柜子,在距离房门最远的一面墙壁上横躺着类似于白布的东西。
兰珈心思灵活地让火球浮现在了那上面。先代接近之后进行凝视,没有错,就是银之器.白玲本人。
外面的木乃伊,因为三十二年前的流逝而连服装都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样子相比,一只手轻轻搭在柜子上倒下的白玲,就仿佛刚刚才晕倒一样,肉体和服装都维持着当时的状态。先代所抱起的身体连关节都很柔软,只有没有体温这一点让人觉得异常。
“只能用精彩来形容。居然可以撑到这个地步啊。”
先代感叹着站立起来,解开了他立领上衣的纽扣。然后看着不会随着呼吸上下移动的胸部陷入思考。
站在他旁边的兰珈也一时间失去了语言,轻轻地用手碰上了把衣服微微顶起来的胸部。
“银之器果然是女人啊。”
“嗯。原本银之器和我,就必然会诞生为不同的性别。前世也是我是女人,银是男人……可是,这次真的很微妙。”
“嗯,很奇妙。昨天晚上的那个不管是生灵还是死灵,都确实是男性的‘气’吧?”
沉默了一阵,先代再次向同伴询问。
“呐,太夫。我的气是女性吗?”
“请你不要事到如今还说傻话。就是因为盟主的气是男性,所以我才说奇妙吧?”
“我想也是。算了,反正在这里烦恼也无济于事。最快的方法还是向他本人询问。——银!快点进行融合!如果疏忽了气的补给,咒文失去效力,身体开始腐烂的话我可不会管你哦!”
银原本是真的忘记了事态有可能发展到不是开玩笑的程度。于是慌忙放开歌叶的脚,小跑着冲了过来。他没有停下脚步,就这样以鼻子冲进假死状态的冰冷肉体的形态和对方同化。
在它的尾巴都完全进入的同时,白领的肉体开始进行轻微的呼吸,胸口也缓缓地上下浮动。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恢复了普通的呼吸。原本已经超越苍白而是雪白的脸孔也恢复了血色。
虽然体温还很低,但是她一面痉挛一面微微睁开了眼睛。瞳孔和虹彩一体化的黄金眼,与从两侧俯视她的两位同胞完全一样。
“白玲……不,银。已经没事了。在被血液温暖得及肉恢复柔软前,你都不能强行动弹哦。”
银用柔和的笑容回应了先代温柔的声音。
“能醒过来就再好不过。你还真是倒霉呢。虽然说是苏醒了,但是这样下去还是会寒冷吧。请你等一下。”
兰珈发出洋溢着同情心的呢喃,在刚刚从死亡深渊返回的骑士的额头上画出了小小的火焰七芒星。
虽然星星很快就消失了,但是由于从内测受到温暖,银的体温迅速上升。
“还有这一手啊那么,就让我来给与你能够立刻移动的力量吧。”
原本用手梳理着怀抱中同伴茂密银发的先代,停下那个动作开始结印。
将会成为活力与安全的七芒星,栖息在了白皙的额头上。
04现身的霸王
就在和守护神兽进行了融合的银之器,通过先代和兰珈的协助而完成完全复活的期间,树斋和歌叶两人也在抢夺可能会成为凶器的铁锹。
“拜托你就适可为止吧!那个人不仅是对于刀根国,就算是对于御轮教,乃至于这个世界的结构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重要人物!”
“我不是说过吗?我才不承认那种狗屁宗教!那家伙把我的儿子变成冰块杀死了他。我的妻子原本就体弱多病,因为儿子死亡的打击而很快也去了那个世界。所以,那个怪物是我的儿子和妻子的仇人!与其让我在这里收手的话,我宁愿用铁锹切断喉咙死掉!”
试图压制他的树斋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不知该如何是好地困惑地回头看着主君。
“那是真的吗?”在代替守护人发问的先代身边,站立着歌叶视为家族仇人的银发骑士。
“我在种地方骗你干什么?就算你替他辩解,说什么他当时没有意识,但他杀害了我家人的事情也无可争辩!”
和三十二年前相比没有丝毫改变的男装丽人。在得知他是女骑士后,众人还曾经产生过悄悄的爱慕。因此大家由于她死于雪崩的事实产生了深切的悲伤,之所以会再三寻找她的遗体以便厚葬,也是因为她清廉的人品深受好评。
可是就是这样的白玲,杀死了歌叶没有任何过错的儿子和妻子。那两个人都已经再也无法增长年岁,但是她自己却不老不死地穿越时间,以曾经的姿态苏醒过来。这一点让歌叶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
“明白了。——你接住这个。”
先代摘下自己的佩刀丢给歌叶。
“你尽管战斗到解气好了。银,你来做他的对手!只不过不要杀死他。也不要让他受伤。”
在虽然反射性地接下刀,但是不知道先代为什么要把刀给自己的前佣兵面前,先代向银之骑士发出了严格的命令。
“遵命。”
白玲面无表情地表示同意,但是歌叶却把这个视为对于自己的侮辱而暴跳如雷。
“你们以为我是早就丢掉了刀的老头子,就可以对我侮辱到这个地步吗?就算已经年老,就算手里只有顽铁一块,我歌叶也不会害怕面对任何敌人!!”
刚刚大声地吼叫完,歌叶就被树斋以非比寻常的势头一把揪住了衣领,并且被用几乎要让人窒息的强大力量卡住了脖子。
“顽铁一块的是你的脑袋才对!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既然你已经忘记武者结出自己的刀的重大意义,你就没有资格使用那把刀!那是少主亲自前往株洲国求得的宝刀,如果让你这种性格扭曲的家伙碰到的话,宝刀都会被弄脏!”
歌叶因为树斋舍弃了对于儿时同伴的顾忌,真心恼火的语言而清醒过来,虽然吃了一些,终于想起了其中的意思。
把自己的佩刀交给进行决斗的人,也就意味着从心底和对方产生共鸣,并且等于公开保证,万一决斗者身亡,就要以相关者的身份埋葬对方。同时也等同于发誓不管会因为这个举动受到什么样的迫害,哪怕要牺牲性命也要完成约定。
歌叶感到了羞耻。
“……非常抱歉。对于我这样连武者的基本常识都已经忘记的愚蠢家伙,你还如此的费心,我从心底表示感谢。”
“那里,你尽管战斗到解气为止好了。”
爽快地接受了谢罪,先代莞尔一笑。这份作为舞者的精彩表现,让一手抚养他长大的守护人树斋也觉得脸上有光。
虽然树斋没有结婚,但是相当于他儿子的先代却是不管面对任何人都可以引以为傲的武者。对此歌叶多少有些羡慕。
“这里太狭窄。如果利刃不小心掠到吾君那就糟糕了。我们去地上吧。”
白玲脱下身上所披的无袖外套,一面把衣服交给兰珈一面说道。和先代嘶哑而充满诱惑里的声音相反,她的声音通透清脆、充满硬质的感觉。
“不用。外面寒冷。对于我们这些观看的人来说,还是这里比较好。这里没有人笨拙到会被流刃伤到。”
“是,那么,歌叶君,就在这里动手吧。”白玲态度淡然地拔出腰部的剑。
在赤珍珠的咒文所形成的火球下,两人手持出鞘的刀剑对峙。
抱着白领的长外套,兰珈有些难受地扭动了一下身体。
由于武者的美意识或是意气之争而引发的争斗,在株洲国也常常能够看到。虽然她可以理解歌叶的复仇心,但还是认为特意为他们设置决斗场的先代过于恶趣味。
在经过三十二年岁月的现在,白玲的身体很难说正处于正常状态。就算可以在她失去生命之前插手,但要是万一身负重伤的话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树斋把嘴巴凑近眺望战斗的先代的耳边。
“少主,我已经看过了一轮了。这里的酒坛全都没有伤到,里面的酒水似乎也平安无事。而且还有若干少主喜欢的蒸馏酒。除此以外,蜂蜜酒、草药酒等等不常见的酒也有不少。”
听到他的声音的兰珈怀疑自己的耳朵。
是应该佩服他在如此的骚动中还能如此眼光锐利呢,还是应该皱着眉头斥责他太是礼数呢?不管他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对此做出回答的先代的表示也让人分不出哪些部分才是真心。
“哦,那不是再好不过吗?我们两个要不要就这么留下来直到喝光为止。如果努力一把的话,还来得及在灵山大祭之前返回刀根。”
就算是开玩笑,也希望你不要说出这种话来啊。还没能兰珈插嘴,守护人已经提出了另一个方案。
“总而言之,先为庆祝平安救出白玲殿下而和上个五六瓶也不错吧?再从剩下的里面挑出比较少见的带下山,再回去的路上每次用餐时喝上一些。你觉得这样如何?可以争取时间,可以减轻行李,还可喝上美酒。不仅仅是一石二鸟,根本就是一石三鸟的好办法吧?”
听到一旦牵扯到美酒就会人格改变的守护人的耳语,守望着决斗的先代松开松绕的手臂转过头来。他把双手放在守护人的肩头,表情认真地深深点头。
“好主意,老头子。你的脑袋还真是好使呢。”
然后,互相凝视的两人,发出了嘿嘿嘿的很没品的笑声。
兰珈觉得自己有种双腿发软想要倒下的冲动。
现在,歌叶就在他们眼前势如猛虎地砍杀白玲,可是这对天下无双的好酒主仆却——
“一想到就是这样的人肩负着世界的命运……啊啊,实在太丢脸,太让人不甘心了。”
咬着手上的外套的衣角,兰珈叹息着说道。
虽然歌叶单方面地持续进攻,但是刀身一次也没有掠到过白玲的身体,全都以轮空而告终。不久之后,他因为疲劳而逐渐呼吸粗重了起来。
白玲虽然拔出了剑,但始终仅仅凭借敏捷的身手灵巧地闪避开前佣兵的攻击。和已经呼吸喘息的对方相反,骑士那好像蝴蝶飞舞一般优雅的动作没有任何改变,
而且呼吸也丝毫没有肌乱。这也是因为利用到空间受到限制的酒库的狭窄,动作被抑制到了最小限度的关系。
观战的三人虽然为了避免被卷入两人的战斗,而常常要进行移动,但是目睹到两人逐渐拉开距离的体力差,兰珈觉得自己看出了命令决斗的先代的意图。
他倒是出乎意料的深思熟虑。
不愧是曾经靠着剑术而在战场上存活下来的佣兵,歌叶和银之器的实力差别并不是特别的明显。在最初的阶段,面对意气扬扬地连施杀手的歌叶,先代禁止杀伤的命令对于白玲来说应该是很大的负担吧?
但是,随着这份紧张感的持续,由于年纪老迈,再加上平日的锻炼不足,歌叶的斩杀逐渐失去了威胁感。
在如此有利的条件下还无法斩杀对方,那么只能放弃对于敌人的讨伐。这是留给还有自尊心的武者的唯一道路吧?
可以预料到,自尊心很高的老人,比起执着个人的复仇而暴露丑态来,他想比会选择武者的面子吧?剩下的问题就是,要如何在他本人也能认可的基础上让他断念。他们需要的就是一个契机。
歌叶被椅子腿绊倒,摇晃着用手撑着了木头桌子,但是腿已经折断的桌子更进一步倾斜。
看到在险些跌倒的时候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的歌叶,兰珈觉得有必要在他由于过度疲劳而狼狈失态之前进行冲裁。
先代和守护人正凑在一起忙于选择酒水。
就在兰珈心想多半指望不上他的时候,先代突然身体僵硬地抬起脸孔,好像试图看透什么一样狠狠瞪着虚空。
略迟了一步后,和守护神兽融合的兰珈也注意到了先代所感道德危险气息的接近。她产生了会面对麻烦的不祥预感。
“住手!白玲!歌叶!到此为止!”
把先代的话视为仲裁的歌叶,好像还想逞强,所以假装没有听见。
“我叫你住手!”
毫无前兆地爆发出脾气的先代,把手中的东西朝着两人丢了过去。
吃惊的两人意识后退,因为被先代的气势所压倒而在那时把刀剑收回鞘中。
把手中的酒瓶塞给守护人,只是用自己从地上捡来的东西丢过去。这是出于潜藏在激情下得一抹理性呢?还是无论如何也不想糟蹋酒水的好酒之徒的本能呢?他人实在很难判断。不过话说回来——
——一般人会把木乃伊丢出去吗?
除了先代以外的所有人都冒出这个想法。
“在土中无法使用远见咒。我暂时出去看一下,你们就不要争斗了。如果和我担心的一样的话,现在就不是内讧的场合了。”
先代迅速说完后就掉转身体,冲出了被扯掉木门的出口。
——内讧……?谁和谁?
白玲和歌叶交换着怀疑的视线。原本让他们进行决斗的,应该就是这个男人才对。
“难道说,是卡多拉斯……?”
守护人像七宝之一的兰珈低声询问。
看到她无言点头的样子,歌叶和白玲异口同声地询问。
“为什么卡多拉斯会来这里?”
“在前来这里的中途,我们在三云国遇到了以前打过交道的卡多拉斯间谍,并且和他斗了一场。这里和卡多拉斯的国境很接近,所以必须小心才行。”
树斋的说明让歌叶产生了认同,兰珈靠近白领补充道。
“这次的‘身食’就是卡多拉斯的乌斯.范恩。”
对于“身食”这个单词作出反应的银之骑士,脸色大变地追在先代后面。
“吾君!”
曾经被活埋的迫水城的主人,没有来得及品尝时隔三十二年踏上地面的感动,就急忙朝着陷入忘我状态的先代的背影招呼。
听到呼唤而恢复清醒的先代,即使如此也因为过大的冲击而喃喃自语。
“……怎么会……居然……亲自……”
“怎么了?”
就在先代指着自己脸孔刚才所对的方向,试图说出让他惊愕的男人的名字的时候,数量惊人的箭矢突然出现在两人的斜上方。
“可恶!混蛋东西!居然使用咒文放箭!”
白玲用剑打开了暴雨一般落下的箭支。
先代也迅速把手伸向腰部,结果想起来自己把剑借给了歌叶。他咋了一下舌,用手刀打落箭支。
就在这个时候,拿着他的剑的老人,从好像壕沟一样的地下室通道里那探出脸孔。
“刀根的大人!你的剑还给你!”
“笨蛋!不要再这种时候露出脸啊!怒吼的先代迅速跑过去。能看清东西,所以没来得及注意到几乎从垂直角度落下的箭。在老人正在诧异这是什么声音的时候,先代朝着袭击向他头顶的箭诵唱出最短的咒文。
在千钧一发之际赶上的咒文虽然吹飞了箭,但是她所诵唱的光之咒却弄花了老人的眼睛。
为了拯救无法避开咒文效力外的箭支的歌叶,先代向着老人递给他的剑伸出手去。
虽然手指碰到了,但是却来不急用另一只手把剑拔出鞘。
先代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盾牌,把歌叶的头抱紧自己的怀中。
锐利的箭头刺入肉体的轻微声音。
“盟主!”
正好因为在意外面的情形而出来查看的兰珈,因为在地下仓库边目睹到这一幕而发出悲鸣。
没能控制住冲过来势头的先代的身体,维持着插着三根箭的状态滚落在通路上。
操纵火4的舞姬把空中的箭全部烧尽,和她一起出去的树斋抱紧先代。
“吾君!”
面对担心自己的白领,先代立刻从洞穴底部向他叫道。
“我没什么大事!卡多拉斯兵大概有四五十人。你去拖住他们,不过不要勉强自己!”
“遵命!”如此回答的骑士的气息远去了。
刺入先代左半身的箭一根在肩头,另一根在右下方,不过全都因为骨头的阻挡而没有伤到要害。而比较严重的则是刺入左腹的那根箭。弄不好已经伤到了内脏。
“他们居然敢……”
兰珈柳眉倒竖,丢下身上穿的皮毛自身也试图假如战团。
在书斋的搀扶下站立起来的先代,用尖锐的声音阻止了她。
“不行!乌斯.范恩亲自来了!”
曾经在那个男人旗下战斗的老人们瞪园了眼睛。
“哎呀,为什么?这不正是好机会吗?刚好可以早一点收拾‘身食’不是吗?”
“不要小看那家伙。……那是可怕的男人。就算和我也不相上下……不,也许我还要逊色他一筹。太夫在力量上完全占下风。……所以……不能出手。”
“少主?”
守护人注意到主君的异变,仔细观察那张苍白美丽的脸孔。
“……快点把箭拔出来……上面有毒……”
“太夫!你到里面来帮忙!”
树斋抱起已经站立不住瘫软下去的先代大吼。
“是!”
被先代救了一命的歌叶也跟在兰珈后面。
她用背着的刀迅速斩断坏掉的桌子剩下的桌子腿。回头吩咐歌叶把四把椅子均等排列起来,将变成单纯板子的桌子架在椅子上面。
先代被搬到这个简易的手术台上。兰珈再次用手中的白刃让先代背部的箭失去了羽毛。在守护人打开消毒用的酒瓶的盖子的时候,兰珈迅速地脱下了先代的上衣。
没法帮忙的歌叶,向脸朝下趴在那里的先代询问。
“为什么要以你高贵的身体为盾牌救助我这样的人?”
“……银之器给你添了麻烦……。而且,如果在眼前失去儿时同伴,老头子他……会悲伤吧?”
“少说傻话……”
听到闭着眼睛的先代尤其物理的回答,树斋狠狠地说道。
兰珈无声地浮现出苦笑,没有赞同守护人的感想,而是拔出刀鞘外的小匕首,用空中的火球进行充分消毒后递给了树斋。
树斋结果那个撕开了扎入箭头的场所。
卡多拉斯的射手们所使用的箭头拥有倒刺一般的形状,这样一旦刺入就无法简单拔出。如果试图强行拔出来的话,周围的肌肉组织都会受到很大损害。
虽然先代无声地忍耐了下来,但是在把酒水注入伤口消毒的时候,他还是不禁皱起眉头。
“……太浪费了。”
“这里原本就是白玲的酒库。而且反正也不可能全部拿走。”
树斋很冷淡。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他非常生气。
总而言之,他们先从两处轻伤的部分拔下箭头,兰珈撕裂自己的衣服充当绷带。不过那个也转眼之间就被血染成了红色。
“最后的箭头有些麻烦。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哦。如果我死了的话会变成鬼来找你们的,所以尽管放心吧。”
守护人因为他不谨慎的玩笑而激昂起来,紧紧地握住拳头,好不容易压抑住了怒火。
“老爷子。你用不着客气。对于这种混蛋,就要好好地给他教训才好。”
兰珈用冷冰冰的声音说道。
感觉到背后两人的杀气,先代突然不安起来。
“嗯?喂,太夫……好疼好疼好疼。真的疼死人了!死老头子!”
“我应该说过请你做好心理准备。身为武者的人,怎么可以因为这种程度就如此狼狈。太难看了。”
“你在拔什么呢?为什么要把伤口挖开?”
“哎呀呀,因为迟迟拔不出来。”
“可不是。”兰珈开朗地点头。
两人折腾了好一阵子,直到他们解气为止。
因为也不好插嘴,歌叶只能蜷缩在一边注视这一幕光景。接着由于拔出箭头后的出血量而脸色大变。
“树斋!这样可不妙吧?”
“我知道。但是没有准备缝针。”
“我也只能做到炙烤伤口。”
先代闻着从自己身体中涌出的血味,再次向表情深刻地进行讨论的三个人开玩笑地说道。
“是很愉快的话题吗?让我也插一脚啦。”
“少主。这没有什么可笑的——”
树斋为了呵斥而回头,结果目睹到先代支撑气上半身,擅自给自己的腹部缠绕绷带的光景。
“少主!请你不要这样乱来!”
“不用怒吼我也听得见。我自己也知道,如果放任不管说不定会死于失血。不过勒紧了这个程度的话,好歹能坚持到明天的太阳生气为止吧?总而言之,范恩就在附近。光是如此就不能让银一个人战斗。必须过去才行。”
“你在说什么?身体都已经这样了——”
先代伸出一只手堵住守护人的嘴巴。
“老头子哦。你也想一想,范恩那家伙是为了什么而不惜穿越国境地赶到这里来?我可不认为向他进行拜托,说我现在不在状态,他就能痛快地承诺下次再说。”
树斋对他辛辣的语言作出反驳。
“既然明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还要不珍惜自己。老头子我的使命就是保护你。就算赌上性命,我也要阻止你采取有可能缩短姓名的举动。少主你是就算要以我为盾牌,也必须活下去的人。如果实际出现这种状况的话,我也会很高兴地充当你的盾牌。……喂!少主!你有没有在听?”
守护人抓住背对自己,试图穿上披在血淋淋的绷带上面的衣服的先代的右肩。
转过身的先代一挥手,在守护人的面颊上留下清脆的响声。
“恶心!”
给了守护人一个耳光后,先代低沉呻吟着从简易手术台上跳了下来。原本在椅子上保持着平衡的板子,在他站立起来后就立刻落了下来。
“别扭老头!假如感谢我救了你的话,就到这里来著我一臂之力。”
歌叶交替打量捂着脸孔僵立在那里的儿时同伴,和蛮横地呼叫自己的刀根前国主。因为树斋对他点点头,所以他走到先代身边,支撑住了先代因为大量失血和毒药影响而摇摇晃晃的身体。
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兰珈深深叹了口气。
“刚才你们算是半斤八两。不过老爷子稍微有点讨厌。”
“为什么?”
“明知道盟主的倔强,还说什么很高兴成为他的盾牌。”
“所谓的守护人,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角色。”
兰珈因为顽固的树斋的回答,浮现出有些为难,好像要说些什么的淡淡苦笑。
“既然如此,假如盟主在这里说解除你的的职务的话,就算盟主被乌斯.范恩杀死,你也会无视地离去吗?”
“从感情来说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你看嘛。早就已经是感情的问题了。我刚才之所以生气,就是盟主为了老爷子,甚至不惜拼命去保护他人的生命,完全就没有考虑我们的心情。不过同时也让我生气的就是,他看起来好像是在为老爷子考虑,其实却是做出了最过分的事情。”
树斋慌忙摇头。
“我不希望他的行动被我的心情所左右。更何况有可能因此而让少爷的生命陷入危险。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情。”
“那个是老爷子的傲慢。我讨厌你这样哦。”
兰珈用和先代同样的黄金眼瞪着意外的守护人。
“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却偏偏只在需要的时候端出主君和家臣的关系。这种行为就叫做伪善哦。虽然作为赤珍珠的我无法原谅老爷子的存在,但是作为兰珈的我可是非常羡慕你哦。”
“羡慕?”
“可以若无其事地为了那个人舍弃生命。大部分的人就算花上一生时间都无法遇到这样的对象呢。”
树斋沉默下来,注视着被称为优富后的存在的眼睛。
普通的人大概只会觉得那个纯黄金色的眼睛让人发毛,而无法从中读取到喜怒哀乐的表情吧?——但是对树斋而言,那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不只不觉中,铠甲和刀剑碰撞的金属声已经连这里都可以听见。虽然先代让银托住卡多拉斯兵,但是有范恩在话,就算是银想必也很难做到吧?
既然都来到了这里,范恩应该也下定了相当的决心。
杀死,或是捕获?
既然在范恩和先代之间,无论如何也只有这两个选项,那么自己也应该做好心理准备。
“……太夫。你明明身为七宝之一,却对有可能对你们造成不利的我表现出体贴和好意,对此我衷心感谢。恕我冒昧,虽然不好说是对此做出报答,但是能否让我来收割你们所担心的‘;身食’,也就是范恩阁下的性命?”
“老爷子……”
“如果论到身手的话,能够斩杀范恩阁下的武者恐怕也就只有我了吧。更何况,现在的少主是连行走都很困难的状态。对于那边来说,这大概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吧?不过这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样。在护卫人员稀少的现在,要让他毙命也并非不可能。”
也许会变成同归于尽。
之所以至今为止没能下定这个决心,就是由于这种可能性。他并不是惋惜自己的生命。而是讨厌不能长久留在先代身边的感觉。
但是,已经足够了。如果再进一步奢望什么的话,就是过于贪婪。
下定决心的刀根守护人,带着爽朗的笑容向兰珈行了一礼。
然后,迈步走向甚至让“不老王”感受到威胁的霸王所在的战场。
银之卷.后篇穿越天空的光龙召唤
01最强的“身食”
作为银之器的女骑士.白玲,因为自己陷入苦战的事实而有些烦躁。
虽然被关闭在地下,沉睡了三十二年的时间,但是从小练出的剑技并没有因此而退步。而且,在和银之神兽融合的现在,她战斗的时候已经能发挥出肉体最大可能的力量。
在用剑弹开落下的毒箭之雨后,她原本打算好好给趁着黑暗偷袭的卡多拉斯士兵们一个教训。可是才不过斩杀了前头的两人,就有人阻挠了他源于怒火的杀戮。
那个人强大倒在剑技上甚至让她落入守势。
手持松明或是弓箭的其它士兵,都穿着重视防寒的皮毛制的装备。但是那个正在和白玲交手的黑色装束的男人,却是一身好像在暖炉旁放松般的轻装。
好像近卫兵一般点缀着华丽的刺绣以及肩章的上衣,延伸到脚裸部的无袖外套。没有束到一起而流淌在背上的黑色长发存在着仿佛上等丝绸的光泽。
那个优美的身影,似乎更适合在壮丽都城的大路上进行散步。而且高跟的黑皮长靴也完全不适合在这种寒冷土地上进行登山。
以这样的装束从卡多拉斯穿越国境来到这里,从正常角度来说是让人难以相信的事情。
但是,高个男子异于人类的“气”告诉了白玲对方是什么人物。
“违背世间定理的半妖哦。就算用这样的面具遮盖住面孔也没用的。人类没有迟钝到如同你所想象的那样,感觉不出异质存在索票党的”气“的程度。人类绝对不会喜欢非人类的东西。尽管如此,为什么你还要加入人类的争斗中?”
被看穿半妖身份的男子,因为无声的笑容而眯缝起从黑色绸缎面具下露出的双眸。
那是仅仅覆盖了鼻子以上的部分,把眼窝露出来的没有任何装饰的简朴面具。
不过这样反而会由于随着士兵行走而摇曳的松明的照明,而酝酿出根据看到的人的心意而变化的表情。
“我只是为了范恩阁下这唯一的人——”
嘶哑而难以听清的声音。
“麻烦……!!这次的‘身食’不光是人类,还把妖都牵扯了进来吗?”
听到她不由自主咬牙切齿流露出的喃喃自语,半妖反问道。
“拥有和守护刀根的黄金龙非常相似的面容的人啊。请你告诉我,为什么用‘身食’这个陌生的名字称呼我的大人。”
“为了阻止六百年一度的灵山大祭,必然会出现反叛七主神明的家伙。约书他们的头领就是‘身食’。你的主人因为过于拘泥这个世界的生命,而从人类的魂魄中失去了神性,正在试图堕落为野兽。”
被卡多拉斯的前国主命名为斯塔埃齐的半妖年轻人,因为白玲所吐出的语言,而让形状优美的嘴唇牵扯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就算没有什么神明人类也可以生存。只要看到我们的大人就是很明显的事情。被人类抛弃而会头疼的,就只有创造出刀根国的所谓神明吧?”
听到青年甚至怀疑神明是否实际存在的嘲讽,继承了在御轮教中被称为黑暗之神.美丽妃的存在的记忆和力量的白玲大为激怒。
她包含着怒气的锐利一击,划破了斯塔埃奇的外套。
那是如果是普通武者的话,身体已经被一刀两断的惊人斩击。
周围的士兵光是用直线追逐激烈交手的两人的动作就已经精疲力尽,完全没有靠近的勇气。
“什么也不知道家伙就不要胡说八道!如果我们没有落入这个‘界’的话,人类就不会诞生!你的主人也许想被后世的史学家称为毁灭神明的伟大国王,但是像他那么做的话,以后根本就不会存在书写或是阅读的人类!吞食自己,就让会自己也死亡。我们就是把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的笨蛋叫做‘身食’!”
“哟,很有趣吗。让我在仔细听听好了。”
白玲的背后突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还没等她转身,她的右手已经被一把抓住。她就这样被惊人的力量拖了过去。
被以不自然的姿势扭过去的白玲,因为自己没有注意到背后的敌人而大受冲击,一时间忘记了抵抗。
遮挡了头上闪烁的星光,拥有压倒性存在感的男人的黑影,用另一只手托起她纤细的下颚,仔细凝视着她的面容。
“虽然说和刀根先代相似,也就只是一张脸皮而已,正是存在可以压倒他人的霸气,黄金龙才算得上我的劲敌。这家伙的温吞水感觉,倒是和我那个软弱的小弟弟泰连比较相似。”
用轻蔑的口气如此表示的乌斯.范恩,本身拥有魅伟的容貌。
让人联想到石匠在中途放弃雕刻的雕像的面容,和在大个头的卡多拉斯人中也引人注目的巨大身躯。虽然已经年过七十,但是在国内的武术大会中,他至今还是以无敌著称的勇猛武者。
那就是试图完成前所未有的大陆统一的霸王。也就是对于被称为七主神的存在而言,最具有威胁性的“身食”。
刀根的前国主会认为这次的“身食”前所未有的强大而不容小看也并不奇怪。
光是位于旁边就几乎要被他全身所释放出来的霸气所压倒,按说应该已经和守护神兽融合的“银”的身体,不只不觉中产生了弯膝跪下的冲动。
当然,她不可能作出这样的事情。
“我是否软弱,你就自己体验一下好了!”说到这里,白玲朝着范恩的腹部踢出了猛烈的一腿。
但是,对方用让她骨头几乎都断裂的力气抓住她的右腕,将她抡了起来。结果这一脚只能以失败而告终。
就在范恩不知道忍耐着痛苦的白银骑士是女性,而增加力量试图折断她手臂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斯塔埃奇迅速转向另一个方向。
“嗯?怎么了?斯塔?”
年轻人没有回答主人的问题,迅速诵唱出好像异国语言一般的咒文。
在别人所诵唱的咒文到达范恩身边的前一瞬,那个咒文发挥了效力。
出现在虚空中的透明的空气壁,保护了卡多拉斯前国主的身体,承受了所有冲击。只有刺眼的闪光没能被防御住。
因为眼睛习惯了黑暗的关系,主从两人都一时间失去了视力。
趁着这个破绽,白玲从范恩手中挣脱出来,逃回了为了拯救她而诵唱出光之咒的人的身边。
在中途她捡起了被自己斩杀的卡多拉斯士兵的剑。
和守护神兽融合的器,拥有被他们自己称为“远话”的特殊能力,不发出声音也能在相隔遥远的场所交谈。
“吾君!”
再被雪崩所破坏的城堡遗迹等待他们的,是借助老人的肩膀而站立在那里的刀根先代国主。
“我按照你的吩咐,带回了一把剑……可是,你的身上的有血的味道——那时候果然还是哪里受伤了吗?”
“没什么的大事。只要太阳升起马上就能痊愈。先别说那个了,必须分开范恩和那个半妖。那些杂兵只是会吵闹而已,只要没人打扰马上就能收拾掉。——别扭老头,你能用这把剑挡住那些杂兵吗?”
被称为别扭老头的歌叶,无声地点点头后,从白玲手中接过剑。
虽然是很不愉快的称呼,但是对方只是因为自己是树斋的朋友就保护了他,而且因此而身负重伤。虽然两人的年龄差了一代,但是他无法对救命恩人恶言相向。
而且,假如卡多拉斯和刀根两国的先代国主展开对决的话,就算自己声称作为佐野人不会加入争斗,卡多拉斯方面也不可能认可吧?
先代在失去歌叶搀扶的瞬间就瘫在了地上。
“吾君!”
女骑士慌忙单膝着地地跪下。
表情昏暗的歌叶,俯视着呼呼喘着粗气的年轻人。
“从至今为止的样子来看,我知道你好像也是非人类的家伙,但是,不但有相当大量的出血,而且箭头的毒素也在身体中运转,这样的你还能不能正常挥剑都是很可疑。别说是和乌斯.范恩交手,就连杂兵也可以轻松地摘下你的脑袋吧?”
“……所以我要让你们争取时间直到太阳升起。你好歹以前也是以勇猛果敢而闻名的佐野国的佣兵吧?或者说你已经老到连挥剑的余力也没有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小伙子!不要小看除了靠充当佣兵挣钱,没有其他手段的贫穷国家的男人!我要让你知道我比树斋有用得多。”
“嗯,那我就靠你了,请你秉着这份意志加油。”
刀根的先代眯缝起黄金珠的双眸,用包含着不知道是恭维还是真心的笑意的声音说道。
再由于大量失血而苍白的面孔上,涂了口红的嘴唇显得格外鲜明。
在星光下看着他的歌叶,甚至因为那个妖艳的恶笑容而产生了微妙的窒息感,不由自主试图把视线转向旁边。
正好在这时,守护人从位于城堡地下,没有被雪崩所摧毁的酒库中现出身形。
赤珍珠之器兰珈,也伴随着漂浮在空中代替照明的火球,跟随在他后面。
“树斋!你身为贴身的守护人,却没能保护主君的身体,这算什么意思!”
站起来的白玲,用生硬的声音严厉斥责。
先代的受伤不是树斋的缘故,就在兰珈试图如此反驳的时候,守护人用目光阻止了她,深深地点头。
“是我太过丢脸。我会用摘下范恩阁下的首级作为补偿。”
“老头子!你不要乱说话!”
“怎么能说是乱说话。最清楚老头子我的身手的人就是少主你了吧?在你无法行动的状态下,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能和阁下一较高下?”
“话虽然这么说……”
先代垂下目光,很不符合地他风格地含糊了起来。
有七宝的银和赤珍珠,再加上隔夜的话,就可以抑制斯塔埃奇和卡多拉斯士兵们的动作。而相当于他的师父的树斋剑术几乎也等同于神技,绝对不可能在和范恩的单挑中占下风。
即使如此,他还是感觉到强烈的不安。是因为无法动弹而产生的心虚吗?
划破一直站立在那里的话就似乎可以把人连根冻结的高山寒气,卡多拉斯士兵们的箭矢再度飞了过来。
除了先代意外的所有人都拔出刀剑,迅速打落了箭支。
“那边似乎也没有打算让我们有时间讨论哦。”
和先代同样抱有不安的兰珈,熄灭了会成为标志的火球,轻声地喃喃自语。
“既然你夸下海口,那就去摘下身食的首级好了!上吧,赤珍珠!”
曾经被对方暗算过一次的女骑士,向守护人冷冰冰地丢下这句话后就奔了出去。
将披着毛皮外套盖在先代肩头,来自株洲国的舞姬也追在她的后面。
“树斋,对不起,都是因为刀根先代救助我的关系,才让你受到白领殿下如此深的厌恶。虽然我没什么资格说这个,不过祝你好运。”
“你也一样。不要勉强自己。”
当自己儿时同伴离去后,树斋在仰望着他的主君身边弯下腰来。
“你不用担心。比起那个来,要先给你消毒才行。”
“你该不会要把那根脏兮兮的手指稠进我的嘴巴吧?那个我绝对不要。直接用嘴巴好了。”
“既然如此,就擦掉口红。”
“少罗嗦!既然是武者就不要拘泥小节!”
先代抓住守护人的衣领把他拉过来,强行让两人的嘴唇重合到一起。
慌乱的树斋拼命挣扎,拉开对方的身体。
“我都还没有准备好净化之气,你干什么啊!”
“还需要什么准备吗?既然如此就快点说!可恶!那不等于光是和老头子接吻了吗!好恶心!”
“那个应该由我来说才对!再说了,男人为什么要涂口红,真是可悲——”
树斋用悲痛的声音诉苦后,用袖口擦了擦嘴巴弄掉粘上口红。
“啊!和女性的口红没有缘分的老头子还好意思说这种话!简直是可笑!”
“请恕我要表示异议。身为一国主君,却做出这种好像欢场女子一样的举动,你就不觉得自己有错吗?”
“装点的美丽的人,让他更加美丽有什么不对?我又不是要求好像老头子这样的臭男人去化妆!再说了,要怎么处理自己的脸孔和身体是我的自由吧?”
“你是神圣王国的守护只要,是刀根人民的精神支柱!少说什么那是你的自由!在众人眼前暴露出奇装异服的一面,就会成为民众乃至于所有御轮教徒的耻辱!”
“反正我就是只有擅长打架这个长处的混混。既然不幸地要因为世袭制而面对这样的国主,人民就应该早早地学会死心。”
这是彼此都已经听到厌倦,不知道重复多少次的口气。在面对先代时异常啰嗦的守护人,和习惯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的先代,一旦陷入这个状态就会无休无止地纠缠下去。
但是,这次树斋随后的话和平时的说教并不相同。
“……我真的非常感谢你救了歌叶。但是,请你无论如何也不要为了我而无视自己的身体安全。虽然我也很清楚这么说不合适,但是如果让我老说的话,比起儿时同伴歌叶的死亡来,少主的伤势带给我的悲伤会更重好几倍。”
因为树斋沉痛的表情而别开头,先代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不能不道歉的人是我才对。虽然当时我一时没有想到别的办法,但也许确实有些自暴自弃的成分吧。”
“自暴自弃?”
先代说不出口。
一旦进入灵山大祭,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必须和树斋分别。不管轮回之轮在转动多少次,那也是作为“金”的他自己所选择的命运,以及惩罚。
但是现在,他想要成和葵、枫等近卫队的年轻人们,以及心爱的女儿馆大人一起,在引发各种骚动的同时,还算愉快地承受时间流逝的人类。
最重要的是,他想要和树斋在一起。
明明是创造出人类的“神”之一,却祈祷作为人类的幸福。很讽刺的是,这样的自己俨然就是“身食”本身。
但是,他不能因为自己微小的幸福感,而背叛由于自己才落入这个“界”的同胞。
最重要的是,牺牲了自己的佳境皇——为了回报她的感情,他们也必须返回应该在的时空。
随着相反的感情日渐增强,他的痛苦也不断攀升。
虽然还没有想到要去自杀,但是为了尽可能忘记无法逃避的痛苦,他就陷入了带给自己痛苦的自虐行为中。
再冷静下来的现在,再回想那是的心境的话,真相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想到接下来要穿越广阔的卡多拉斯领土返回刀根的痛苦,我就忍不住想要放弃一起吧?”
“怎么可以这么懦弱!身为举世闻名的刀根的黄金龙,着呢么可以在战斗之前就认定自己会输!老头子可不记得把你抚养成了这么软弱的武者!”
虽然进行了训斥,但守护人并不相信他的那个告白,所以他的口气并不很严厉。
因为他不熟悉非人类的世界,所以树斋估计不出这个性格刚毅的主人在为什么而烦恼。但是那种不但要背负刀根国的命运,而且还要承受着世界的秘密的痛苦,他多少也可以想象得出。
如果范恩毙命的话,他的痛苦应该也可以少掉一半吧?
“话说回来,早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就不应该觉得在旅装下面过于显眼,而把铠甲留在了刀根。”
“主要还是自己的疏忽大意。我一心认为凭借自己的手段,除非是遭遇特别出奇不意的突袭,否则不会让人敌人碰到我一根手指。结果这么快就吃到苦头,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成为了绊脚石。我已经吸取了足够的教训。”
“哦,以少主的为人来说这次算是难得的谦虚呢。如果平时也能这样的话,守护人倒也不算是太坏的职位了。——先别说那些了,必须赶快解毒。”
如果为了提高负伤的伤口的治愈力而在体内凝气的话,就可以消毒。这是树斋再进行剑术修行的过程中偶然发现的气的效力,也是只有他才能用得出的技术。
树斋拉过已经连抬头都很困难的先代的身体,唐突地想起了被留在酒库中时兰珈所说的话。
{你看嘛。早就已经是感情的问题了。……可以若无其事地为了那个人舍弃生命。大部分的人就算花上一生时间都无法遇到这样的对象呢。}
“……少主。那个……可以请你闭上眼睛吗?”
“啊?为什么?明明是六十岁的老头子,还在害羞什么啊?喂!而且还是以我为对象!”
守护人哭笑不得地拧住先代的双颊,露出觉得很麻烦的难看表情。
“假如你觉得睁着眼睛也不恶心的话,我就悉听尊便。”
“——我闭上了,老头子。你看,已经上眼帘和下眼帘都紧紧地合上了。好了,你就尽管上吧!”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再说那些气人的话,是不是应该作为报复而把沾满泥土的手指戳进去呢?虽然冒出过这个想法,但是因为完全不能保证不会被他咬上一口,所以只能无奈地换成了其它恶作剧方式。
“唔!唔嗯嗯嗯嗯!”
无视对方生气地挣扎,他完成报复和消毒的目的后就站立起来。
“……你这个,可恶的老头子!到底是在哪里学会这种勾当的!”
满面潮红的先代,向一脸清爽表情地擦拭嘴角的守护人怒吼。
“老头子我也不是木头人,当然也不可能以前就是老头子。少主你这样的毛头小伙子想要在色事上对我说三道四,还早了十年哦。”
“之前明明都摆出一副古板的样子……居然敢欺骗我!你这个伪善的家伙!”
“那里。我只是没有那种炫耀这种隐私事情的下流兴趣。生活了超出少主一倍以上的岁月的话,这种程度的事情根本算不得什么。——不好意思了。”
丢下一个洋溢着优越感的游刃有余的笑容后,树斋迈步走开。
先代狠狠地瞪着那个宽阔的背影,可是在他寻找咒骂的语言的期间,守护人已经走到了他的声音所无法传导的场所。
另一方面,正在和成群的卡多拉斯士兵混战的歌叶,因为擦着自己耳边飞过的箭矢冒出一身冷汗。
为了避免自相残杀,周围的士兵们有若干人都手持松明。不过仅仅靠着这样的光亮还无法准确地粗击目标,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可恶!树斋那家伙在干什么?想要摆架子也要适可为止啊!
一面闪过来自背后的一击,歌叶一面终于斩杀了面前的年轻士兵。但还没等他来得及攒西,左侧已经又有兵器袭来。老人忍不住在内心祈祷朋友快点参战。
一面和范恩战斗,一面诵唱咒文扰乱士兵们帮助歌叶的兰珈已经相当危险。
手持从击毙的卡多拉斯士兵那里夺来的剑,使用二刀流的兰珈,因为面对的是乌斯.范恩,所以被迫陷入远比歌叶辛苦的战斗中。
虽然她用双剑架住了带着呼呼风声落下的剑,但是因为手臂的麻痹和冲击感而下意识地呻吟出声。
被她接住了会心一击的范恩,反而愉快地笑了出来。
“漂亮!而且居然可以一心二用地和我作战。作为敌人来说你的胆量真的不小啊。卡多拉斯女子所没有的美丽也让人很中意。”
快活的口气中没有好色的味道。
即使如此,虽然他接下来的声音也很开朗,但还是蕴含了什么让兰珈的脊背冒出冷汗的东西。
“——但是,就算是女子或是小孩,既然敢于向我拔剑,我就不会手下留情的!”
如此看来,好胜的先代会直率地承认这次的身食是可怕的男人也不足为奇。
赤珍珠不止一次地和七宝同伴们一起转生,而且每次都必然要和那个时代的“身食”对峙。但是她以前一次也没有感到过恐惧。
这个巨汗拥有超越身为赤珍珠的自己和银之白玲的力量。身食的强大,也就意味着自己等人力量等比例的丧失。
没有任何前凑的横欧的一击。
她迅速跳到空中避开哪一击,但是立刻醒悟到自己的失策。由于高高的跃起,他给与了对方迎击的时间。
——不行。下一轮攻击无法避开……!
瞬间目测倒塌着地场所的霸王,用不符合巨大身躯的敏捷动作进行移动后,挥出了必杀一击。
但是,范恩的动作,被从背后传来的杀气所打断。
迅速转身的范恩,打落了向他投过来的刀身。
一直在寻找他的身影的树斋,环抱双臂站在他背后。
“身为前国主的人,居然持剑追赶婀娜的女性。就算卡多拉斯以质朴刚健的风气闻名,这样未免也蛮勇过头了吧?”
“啊啊,老爷子……!你来正好。总算轮到正主登场了!”
一面半是打趣地起哄,兰珈一面因为安心感而泪水盈眶。他注意到自己认可了身为单纯人类的书斋的强大,并且正在依赖那个力量。
“终于出现了吗?要摆架子也要适可为止。就是为了宰了你,我才千里迢迢从卡多拉斯赶来的。”
“阁下为了我?”
“不错。据说在三云国,我的养子承蒙你的照顾了啊,托你的福,他差一点就失去了生命。既然如此,如果不好好报答你一下,我怎么能够安心呢。”
树斋还是第一次听到范恩的养子的事情。如果说到三云过的事情的话,他也就记得和身穿卡多拉斯亲卫队的黑色制服的青年交手而已。
既然身负那种重伤还能得救,也就是说他并非如同外表那样是人类吧?
“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和阁下交手过了。”
没有在意霸王的恐怖的威胁,曾经的家臣因为回想当年的情景而露出怀念的目光。
在年轻时曾经和范恩一对一比武的武者中,只有树斋凭借身手而被从佣兵提拔成了家臣。
他当时一次也没有胜过。不过比起取胜来,要不被对方意识到的情况下故意输掉更加困难。
在成为刀根家臣的现在,就可以不用顾忌主仆的身份而放手一战了吧?“在进攻刀根的时候,你没少教训我的那些将军们啊。据说勉强从你的剑下掏出一条命的人,到现在也时不时会被噩梦困扰。”
“曾经目睹过阁下战斗的刀根的年轻人,也说过同样的事情。”
“哦,三十年的岁月可以让人有多少程度的提高,就让我们彼此确认一下吧?”
八年前,虽然范恩率领的卡多拉斯军曾经和刀根的防卫军交手,但是敌军的总大将范恩和树斋并没有直接交手的机会。
没等自己的话音落地,乌斯.范恩就手持特别订做的大剑朝着树斋跃了过来。
树斋也拔出腰部的剑,接下了对手正面的一击。
仿佛在阐述这个冲击的巨大的短暂清脆的金属声,一瞬间压制了周边的剑翰喧哗,高高地在空气中回想。
身材高的守护人从来没有疏于剑术的锻炼,从年龄考虑的话,他拥有堪称惊人的筋骨和强健的肉体。
另一方的巨汉霸王,比树斋还要高出半个头左右,从体重上来说也有一点五倍的差距吧?
双方暂时放下手中的剑,狠狠地瞪着对方。
他们只是一瞬间没有后退而已,转眼之间就一跺地面再次交手。
一合,两合。
由于划破空气的冲击的激烈,周围风声大作。两个人以让旁观者眼花缭乱的速度交换着位置。
接触到两者的惊人气魄的兰珈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虽然她已经和七宝的守护神兽融合,但是一旦插入眼前的死斗,估计等待着着她的也就有死亡。
在只是把人类视为道具,从某种程度上存在着轻蔑意识的“赤珍珠”的心中,涌出了前所未有的畏惧和感叹。
在御轮教拥有优富后之命,外表是老虎模样的赤珍珠,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自己的盟主把范恩视为最大的威胁,并且对树斋付出了绝对的信赖。
兰珈一面从心底祈祷守护人的胜利,一面离开没有自己介入余地的战场,匆忙地赶去了需要帮助的歌叶身边。
在与刀根先代国主非常相似的骑士激战的斯塔埃奇,因为不断在意着主人的战斗趋势,所以越发和对手决不出胜负,陷入了恶性循环之中。
他原本一位通过三云国的战斗,他已经充分了了解到守护人的强大,但还是没有想到范恩居然会陷入如此的苦战中。
杀气腾腾的两者所互相撞击的斗气,让并非对战者的人都心惊胆战。每次听到那裂帛般的声音,就连白玲的身体都会下意识地蜷缩一下。
时而计算好间隙发出杀招,时而用剑接下对方的一击,时而纵身跃起以便避开对方逼到眼前的剑尖。
虽然存在紧迫感,但同样是一种单调的重复,所以很快就是去了时间的感觉。两名卓绝的武者,再让人无法置信的漫长时间中殊死搏斗。
实力不相伯仲到了这个程度的话,要么就是靠些微的运气来分出生死,要么就是体力先行衰竭的一方输掉。
乌斯.范恩因为树斋和身在卡多拉斯时比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速度以及准确度而暗自咋舌。
按说自己比三十前增加了经验,所以在技术上和进退掌握上应该占据优势,但是好几次他都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才勉强避开了树斋的剑。
受到对方的反击,无法随心所欲的攻击让他相当烦躁。
原本考虑到体力的消耗,能够准确判断时机的武者,应该尽可能避免在细微的动作上注入全力。
但是树斋即使被他避开来自上方一击,也能马上一反手重新攻击。而且并没有那种强行改变轨道的别扭感,而是拥有绝对不能小看的力道。
因为警惕着他变换自在的攻击,所以范恩的回避动作难免变得比较大幅度。因此在进入下一个攻击之前需要时间,而这也就让他进攻的数量随之减少。
卡多拉斯的剑法依赖剑身的重量以及挥落时的力道,只要砍中的人,就可以撕破盾牌,打断铠甲下的肉体的骨头,发挥出出类拔萃的破坏力。
但是相对的,如果招式被对方化解,那么在进入下一个攻击之前,无论如何都会出现破绽。对于体力的消耗也很激烈。
而能够补充这一弹,就是卡多拉斯人得天独厚的高大肉体和体力,以及两者兼备的人才能使用的双手大剑。
范恩能够轻松自若地操纵那把沉重的大剑,在一击之下粉碎敌兵的头盖骨,横剑扫去的时候则可以把身穿铠甲的敌将从马背上打落,让对方内脏破裂。因此在战场上,持剑的他确实能发挥出可以媲美狮子的活跃。
所以要撕裂没有穿戴钢铁铠甲的人的肉体,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举手之劳。
可是,书斋每次都准确地辨认出范恩的招数,一面化解他的攻击,一面趁隙而入,释放出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闪电一击。
范恩之所以还能平安无事,并不是因为他看到了对手的剑,而是由于他把握杀气的流向。当然,普通的武者就算有意为之也无法做到。
“唔!……”
倒退的范恩,不由自主发出了低沉的呻吟。
原本应该是在游刃有余的情况下避开的。但是衣服的胸口部分却被切开了不大的口子。
越战越猛的守护人,看穿了霸王的狼狈,浮现出了一个还不能单纯用危险来称呼的笑容。
——这家伙,在享受厮杀吗?
“……那个就是你的本性吗?”
调整着不知不觉中粗重起来的呼吸,卡多拉斯的前国主恨恨地说道。
树斋面对从前的主人并非有意发出的提问,进行了沉稳的回答。
“我除了杀人以外,没有其他的长处。武者战斗的次数越多,存在与内部的黑暗就会越发浓厚。阁下你不也一样吗?”
他的呼吸也多少有些混乱,额头浮现了大颗的汗水。即使如此,赌上生死的战斗激昂感,还是让他完全感觉不到疲劳。
武者为了让以杀人为职业的自己合法化,永远都需要主人。
在这些人中,有多少能抱有自觉,意识到自己是靠着杀死更多的人来获得称赞的可怕生物呢?
从父亲的时代起就是佣兵的树斋,并没有被所谓的对于主君的忠诚心而蒙住眼睛。无论是在追随范恩还是他的弟弟泰连的时候,他都是抱着半是义务感半是利己打算的冷静心态。
卡多拉斯国主一族大都抱有强烈的猜疑心,这几乎已经可算是他们的特征之一。不信赖家臣的人,却向对方要求无条件的忠诚,这个也未免太过自我中心,前后矛盾了吧?
从真正的意义上来说,只有先代是树斋的主人。
作为君主而展现出的宽广肚量,在军事、统治方面发挥出的出色手腕。同时兼备冷彻和激情的个性,将缺点也变成了巨大的人性魅力。
虽然在刀根的武者中,也有人认为树斋只是随波逐流地成为先代的从者。但是先代其实是让他从心底感到尊敬,能够让他屈膝下跪的唯一的人类。
只有先代,在潜藏在树斋心底的黑暗中投下了耀眼的光芒。这不仅仅是因为树斋把他像亲生儿子一样地抚养长大。
守护神兽的出现,原本以为只是神话的神明的实际存在。在要进行灵山大祭的这一年中,从新年开始就一直持续着平时无法想象的事情。作为不热心的御轮教徒,他别说是感动,反而是快要形成破罐子破摔的心情,觉得那些和自己这个单纯的人类没有关系了。
在得知同为人类的乌斯.范恩,会成为阻挠先代他们目的的最大障碍后,他很高兴自己的剑术能够像这样派上用场。
因为过度高兴,他险些释放出了体内所聚集的黑暗。
这份感情,似乎也传染给了难得遇到强敌的卡多拉斯前国主。
“没错。杀人是很愉快的事情。对手越是强大,击毙对方就越是快乐哦。……正因为如此,我无论如何都要击毙你!”
在短暂的休息后,霸王用近乎吼叫的声音如此宣言,以更胜刚才的速度袭击过来,挥出了让树斋来不及化解的激烈一击。
守护人瞬间把剑横在身体前方,将左手也放在刀身接下了斩击。
就在这个时候,树斋通过自己的手掌感觉到了剑所发出的无声震动。
——怎么偏偏在这么重要的时刻……!
他脸色大变地一直退到了范恩的剑所悟接触到的场所。
通过长年的经验,他很清楚那个类似于无声悲鸣的震动意味着什么。
那是无法承受到的冲击,剑马上就要折断的前兆。如果在防御进一步持续下去的范恩的攻击的话,剑大概会在距离护手一拳左右的地方断裂成两半。
树斋长年使用的剑虽然也是精挑细选的好剑,但是并非先代去株洲国找来的刀那样的精品。
通过将气注入里面,他可以轻松地把刚之铠甲或是石像一刀两断。所以在没有注入气的时候,就算在他的手中,也不能指望这把剑发挥出比普通的剑更锐利的一面。
而之所以还能接下范恩必杀的一技,就是因为他在其中注入了自己的气。
虽然事到如今再反省已经太迟,不过他还是发射性地思考起了剑折断的原因。
从至今为止的手感来看,他不认为范恩的气势凌驾在自己之上。所以能够想象的就是自己曾经在注入的气不够的情况下挥刀,于是对刀身造成了负担。
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曾经冻杀过众多村民的银之器.白玲的咒文所形成的白银碟——
树斋立刻下定决心。
既然已经来不及获得代用的剑,那么无论如何都要在剑折断前斩杀范恩。
他用手撑着被杂草覆盖的地表,缓缓地垂下剑。收敛气至今为止好像利刃一样的杀气。
范恩警惕地看着对手的变化,皱起了类似白云的粗重眉毛。
他的态度只能认为是再邀请对方进行最后的一击。
是因为有相应的自信才这么做呢?还是单纯的自以为是呢?虽然很恼火,范恩决定还是干脆动手。
发出锐利的气势,范恩举起本着实用主义所制作的大剑从正面进行挑战。
就在这时发生了异变。
原本他应该为了进行信心十足的一击而向前踏出半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在中途停下了。
也许是经历了众多战场而存活下来的武者所特有的“直觉”发挥了作用。
树斋的身体摇晃,就仿佛幻影一般从他眼前消失。带着风声挥落的范恩的刚剑空虚地划破空气。
就在这个时候,暴发性的杀气从脚底吹上。
树斋以惊人的速度移动的旁边,他的剑尖就仿佛本身拥有意志的生物一样释放着杀意袭来。
“唔!”
——会被杀!
虽然已经有所觉悟,不过作为世所罕有的武者的本能,还是无意识地移动了霸王的身体。
他一面把体重移动到后方一面后仰上半身,这个时候刚才所少踏的半步就发挥了巨大效果。
剑尖掠过了从他的下颚直到左边半边面颊的部分。
攻击还没有就此停息,接下来无情的银光在他头上描绘出弧线刺向范恩的右大腿。
而且剑尖还进一步向上,朝着范恩的心脏攻去,到了这个时候,范恩已经顾不上什么面子,产生了想要大叫求饶了我吧的冲动。
不管他怎么躲闪攻击也没有停顿,他甚至产生了被无尽的剑尖所追赶的错觉。树斋的身影已经从范恩的视野中消失,剩下的只有释放着硬质光芒的凶器。
剑尖迫近到了他穿着厚厚的防寒服的胸口,和范恩的身体已经只有一指之隔——就在这时,剑尖唐突地停顿了。
树斋的攻势到头了。
在已经到达极限的范恩注意到之前,树斋的招数已经停下了。
只差一步就要踏入死亡深渊的乌斯.范恩,茫然地看着守护人遗憾的表情。
从天空飞来的,是仿佛掠过地面的闪电一样的白刃所发出的猛烈攻击。
假如范恩是信奉御轮教的武者的话,一定会有这种念头吧?
执掌死亡和沉睡的神明.佳境皇用冰冷的手抚摸了他的面颊。
完全可以说是半步分出了生死。
因为只记得吹倒脸孔上的惊人的杀意之风,卡多拉斯的前国主一时间没有意识到得救的事实。
不久之后,恐怖的残渣转换为难以忍耐的屈辱,那份怒火让霸王涨红了脸孔。
范恩曾经在和刀根先代国主的单打独斗中败北,并且因为被迫担负起远征失败的责任而退位,付出了巨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