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尴尬。
斯特雷凯滋里头,充满一股沉重的气氛。
拿着抹布猛擦的文乃。
不发一语,全神贯注地阅读乙女姊食谱的希。
在柜台发愣的我。
屋外则是倾盆大雨……
这天气根本不可能会有客人来。
我偷偷瞄了希一眼,但从她的侧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不晓得她究竟知不知道,乙女姊不在家所代表的意义?
……当然,我们之间不可能会发生任何事。
但以常识来看,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男女共处一室,不可能有人能够泰然处之——至少我没办法。而文乃似乎也是一样。
时钟的秒针发出滴答声,一格一格往前跳。
……对了!我乾脆去家康或大吾郎家住就好了!
一瞬间,我脑中闪过这想法。
这乍看的确像是解决眼前事态的好方法,但过没多久,这想法马上从我脑中删除。
我总不能让希一个人留在家里。
台风就要来了。
而且要是放她一个人……她应该也会觉得孤单吧。
——我明白孤独有多难受。
但这也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她也许会认为我自以为是,太过瞧不起她也说不定。
『要是给你们添麻烦,我走。』
希那时候说的话,或许也包含了这层意思吧……
「……喂,巧,你有在听吗?」
「啥?」
文乃不知何时站在我面前。
看她手里没有抹布,大概是清洁工作告一段落了吧。
「怎么了?」
「你还问怎么了!有客人啦!」
什么?有客人?
「你没听到电话响吗?」
「……没,完全没听到。电话刚刚有响过?」
「有啊!美容院的柿本先生打电话来说想要订生日蛋糕。」
喔~~喔~~原来是那个曾经对乙女姊迷恋不已的大哥打来的。
雨下得这么大,他还打算特地来买生日蛋糕吗?
「我问过希,她说没问题,所以我就请她做了……」
「思,毕竟那基本上就跟小蛋糕差不多,只是没切开而已。」
我才正要开始解说,门铃声就响起了。
接着,又传来狂风呼啸。
「哇咧,雨下得好大,我的伞都坏得不成样了。」
全身淋成落汤鸡的男人,冲进我们店内。
「哇……竟然淋成这样。我马上拿毛巾——」
「来,请用。」
文乃随即拿了条乾毛巾给他。真是恰到好处。
「喔喔,谢谢。蛋糕做好了吗?」
「现在正在做。我去泡杯咖啡,您先坐一下吧。」
「咖啡吗?好啊,帮我泡杯苦一点的。」
我领着他到吃茶区,请他先坐着稍等。
不知道希做得怎样了——
「咦?怎么不是乙女小姐做蛋糕?那个女生是谁?」
客人偷偷往厨房看了一眼,露出意外的表情,
「呃、这个嘛……她是我们店里新来的年轻师傅。」
思,没错,她只是没有执照而已。
听了我含糊的回答,他拍了一下手,
「啊~~!她就是那只新来的流浪猫嘛!这传闻我听说过了。她跟你们一起住对吧?」
商店街的讯息传递速度之快,实在是不容小觑。
透过众人的闲聊以及公告板,凡事总是瞬间就传遍大街小巷。
何况与乙女姊相关的话题又是公告板上的人气专栏,外加这件事连乙女姊自己都到处宣扬,依现在这状况,我看我还是当大家早就晓得了比较好。
……以我个人来说,这实在是非常扰人啊。
「与、与其说是一起住,该怎么讲呢……啊,好像做好了。那上头的名牌跟蜡烛要怎么做呢?」
至本店购买生日蛋糕,免费赠送名牌跟蜡烛。
……其实每家蛋糕店都一样就是了。
「能帮我写上『Lupin美容院三十周年纪念』吗?笔划会不会太复杂?」
「应该还是有办法吧。文乃,麻烦一下。」
在名牌上写字,是文乃的工作。
之所以交给她,是因为我跟姊姊都不擅长这种精细的工作。
其实这工作希应该也做得来,但我不想再把属於文乃的工作抢走。
「至於蜡烛就大的两根、小的十根。」
文乃手脚俐落地将工作完成了。以一个工读生来看,她其实算是相当优秀……吧。只可惜脾气就是坏了点。
「乙女小姐她真的不在吗?」
他语带失望地叹了口气。
「乙女姊她呀,不晓得又溜到哪里去了。她这次好像是到国外去,所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吧……」
「她还真是老样子啊。这样一来,巧你今晚不就跟那女孩一起共处了吗?不错喔~~」
这、这这这这这……
我跟文乃两人的脸颊都抽了一下。
我连忙转过头看了希一眼。
而这次,正好跟她四目相接。
「……?」
啊啊啊,她竟然歪着头看我!没事没事!没什么!
看到她这样,害我不由得挥舞双手。
「……你在干什么啊?」
「呃,没事,我只是在跟我们的西点师傅打手势。」
一问之下,害我又回了个莫名其妙的答案。
「客、客人,这样可以吗?」
笑得极不自然的文乃,将插了名牌的蛋糕端给客人看。
我仿佛还看到她额头底下的血管微微浮现出来。
「呃……这个……」
男客一看到名牌,脸色就变了。
仔细一看,名牌上的「Lupin」,n见然写成了o。
另外u跟p之间还不小心滴了一滴巧克力,成了「Lu.pio,听起来就像是坊间想装成法国风却装失败的洋食馆。
「抱歉,我马上将它改回来~~☆」
呵呵呵呵呵呵。
这状声词,其实也可以换成「喀喀喀喀喀喀」。
也就是笑容满面的文乃,那咬牙切齿的声音。
「……话说你们两个没事吧?怎么看起来不太对劲?」
客人一脸诧异地看着我跟文乃,而我们也只能对着他傻笑。
厨房里的希完全没注意到我俩的动摇,舔了一口沾在手上的奶油并点点头。看来她似乎对自己的成品十分满意。
柿本先生离开後,客人也跟着断了音讯。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台风可是来势汹汹。
风雨将玻璃窗喷得一片斑白,让人看不到外头的景色。
「看来这次风雨应该不小。」
眼前的大雨已经不是从天而降,而是横着打上玻璃窗。
我试着稍微打开窗户,外头的阵风由於气压落差,吹进了屋内。
雨点拍打到脸颊上,传来微微刺痛。
「我们趁早打烊吧,再这样开下去也是白费力气。」
我以店长弟弟的身分郑重宣布。
「你这决定下得太慢了啦。」
文乃一边念念有词地找我碴,一边将围裙脱掉。
「那我要回去了。」
接着,她理所当然地走到後台去换衣服。
……剩下我跟希两个人默默收拾店面。
真尴尬。
等到文乃换好衣服回到店里,我不由得开口问她:
「钦,今天天气这么糟,你要不要乾脆住下来?」
这句话是认真的,因为我不想跟希两个人紧张兮兮地度过整晚。
「我可没有胆量跟变态同住一个屋檐下。」
一刀两断。
说着,文乃又以眼光牵制着希。
「对了,希,你要是不想跟这个变态共处的话,要不要来我们家?啊,我可不是请你来喔。我只是怕要是出了事,会觉得良心不安而已。」
明明担心却说不出口,这正是标准的文乃作风。
然而希倾着头看着文乃,似乎无法理解她的用意。
至此,文乃倏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
「那我要回去了。」
「等、等等啊。今天可是台风天,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
她完全不理我,也不撑伞,只披了一件雨衣就冲出店外。
幸好白天穿的雨衣就在一旁,我也连忙跟着一起冲出去。
外头刮着强风。
原来如此……眼前天气要是一撑伞,大概马上就会报销了吧。
这下我才了解文乃不撑伞的理由。
不过因为风雨太强,雨水一阵阵吹进袖口与衣摆里,穿雨衣变得毫无意义。
「你干嘛跟过来啦!」
我只看到文乃在狂风当中大喊,却因为被风雨声盖过,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我听不见!!你刚说什么!?」
「我叫你不要跟过来啦!!」
喔喔,我总算听见了。
在这台风正面登陆的天气里,我哪有办法放她一个人回家啊!
真是的……要是出了意外该怎么办。
「送我到这里就行了,你快点回去啦!」
「反正教会也没多远!既然都来到这里了,不差这一段路!」
强风吹过电线,响起了惨叫般的咻咻声。
沿路每间店、每户人家,全都关上了防雨窗,好抵御台风侵袭。
我跟文乃两人维持前倾的姿势,默默朝着教会迈进——
两人在豪雨当中互相扶持。
「呀啊!」
文乃被阵风吹得摇摇晃晃,我则紧紧抱着她。
暖暖的触感,隔着雨衣传到我身上,还传来了一阵香味。
文乃则很难得地,没有任何抵抗动作。
於是两人就这样来到了教会。总觉得……这段路程真短。
「好了啦!已经到了!」
一来到教会前,文乃又大声嚷了起来。
风比刚才还要平静些,让我们总算能清楚听见彼此的声音。
「……你要进来坐吗?」
文乃以眼神指了指教会。但我摇摇头:
「不,还是算了。替我跟芹泽修女问声好。」
「你干嘛还特地送我回来?你是傻瓜吗?」
她半吊着眼看着我。
「……因为文乃你叫我别跟过来。」
我不知不觉将心中的答案说了出来。
如果文乃她当初说『你要送我回家也行。』,那么我就不会跟过来了。
——她大概不了解自己这一点个性吧。
「啊?什么意思?」
「没什么。那么明天见了——如果学校没放台风假的话。」
我挥手跟她道别後,转身回斯特雷凯滋。
「……傻瓜,这样讲谁听得懂嘛。」
我彷佛听到了身後文乃的低声私语。
心里怀着一股微妙的心情,我就这样全力冲回店里。
将被雨打湿的雨衣晾在店里头後,我来到了客厅。
这时希已经将工作服换下,穿上跟乙女姊借来的睡衣。
而家里十五只猫,一大票全都挤在希的身旁。
「……欢迎回来。」
「我、我回来了。」
我的声音整个高了一度。
现在乙女姊不在家,只有我跟希两个人——
先冷静一下。眼前这状况,之前早就有过好几次了。
事到如今,我何必这样反应过度?
只要好好睡上一觉,到明天早上再彼此打声招呼,日子就跟过去没有两样。
看看希吧!她态度自然得令人傻眼,一点都没有任何慌张的样子不是吗?
我就像这样,在脑袋里反覆激励自己,并做个深呼吸。
——对了!总之先吃饭吧!
肚子空空的,只会让人胡思乱想。
「我要煮晚餐了,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第一步,我得先装得一副若无其事地问她,紧张得就像她第一天刚来我们家的那时候一样。
「……巧要做晚餐吗?」
听到我这么问,她也随口回答了我……但这回答却令我倒抽了一口气。
因为,我第一次听到她喊我的名字。
光是这样,就让我有一种全身血流瞬间加速的感觉。
「呃、思,没错。不过我也只会做点简单的东西就是了。」
「那,由你决定。」
由我决定……
把决定权交给我,反而更让我伤脑筋啊。
若这句话是家康或是大吾郎说的,我也许还可以开个玩笑,做个待辣咖哩饭之类的。不过既然对象是希……
「原本想做炒饭,不过昨天上馆子吃的拉面套餐里已经有附炒饭了,所以今天改吃乌龙面好吗?」
我记得冰箱里还有冷冻面条,也还有一些波菜、香菇之类的。
「好。」
看到希点头同意後,我转身到厨房去。
之後,希伸手拿了电视遥控器,按下开关。
叼……地区须严加提防。由於打雷的影响,尚有部分地区停电。另外,沿岸地区已发布巨浪警报……』
电视上正在播台风特报。
「希啊,你该不会是个电视儿童吧?」
我随口问了一句。
「……为什么这么说?」
「你之前不也常开着电视看吗?要是有什么想看的节目就说一声吧,看是要录下来还是怎样都行。」
因为乙女姊的差遗使唤,我对影音产品的操作可是了若指掌。
她平时总是叫我帮她录连续剧、电影之类的。
「没有什么想看的。不过,我想看新闻。」
说完,她紧盯着电视画面。
没想到一个女高中生竟然会喜欢看新闻……她的兴趣可真是老成啊。
「面马上就好了,你稍等一下吧。」
两人的沟通比我当初预料的还顺利,让我松了口气。
因为我原本以为,场面应该会比现在更僵——
「喵呜。」
一回过神,才发现刚刚黏在希身旁的猫嗅到柴鱼味,这下全都凑到我脚边来了。
「晚一点吧,等我们吃饱了再说。」
我语带训诫地对着猫咪说。而它们似乎不太满意,在我面前伸了个懒腰。
这时,教会里的芹泽文乃,正待在自己房间里。
一直到最近,她才分到自己的房间。
在这之前,她都是跟其他室友住在一块,大家一起打通铺。
总觉得有点高兴,又有点感伤。
被雨水拍打着的窗户,像镜子一样映出文乃的脸。
看着看着,让她想起了过去总是陪伴在她身边,如今却不存在的另一张脸。
隔着玻璃窗,仿佛可以看到斯特雷凯滋微微的灯光。
文乃以不会弄破玻璃的力道,将头槌上了去。
房里响起了「砰」的一声,文乃嘀咕了一句。
「傻瓜。」
这句话是对镜子里的人说?还是对脑海里的那个人说?
这一点,连她自己也不晓得。
她只觉得自己今天很失常,头也再次将撞到玻璃窗上。
从天而降的雨势越下越大,像是在嘲笑两人之间的距离。
看到希将汤暍乾净的样子,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我放心的不是自己的手艺,而是希那自然的态度。
如今想想,我自己一个人紧张兮兮的唱着独脚戏,实在像个傻子一样。吃到最後一口,我才总算是吃出手打乌龙面的好味道。
我趁着希洗澡的这段期间洗好碗,收拾乾净後,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不管转到哪一台,都看得到台风相关消息的跑马灯。
看来明天应该是确定停课了——
想着想着,洗好澡的希就在这时回到客厅。
一看到她,让我吓了一跳。不过看到她身上裹了圈浴巾,我才总算放了心。
「你、你要喝点什么吗?话说冰箱里有麦茶。」
我的声音不知为何,比平常高了一度。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有个女生就在我身边,只围着一条浴巾。
虽然围着浴巾不像全裸那样引人注目,但要我丝毫不在意,这是不可能的事。
「思,不用。」
希摇摇头,接着轻轻坐到我的身边。
太、太近了!希,你靠得太近了啦!
眼前状况可不像是看别人穿泳装这么单纯。跟我只隔着一段超近距离的希,全身散发出肥皂香,大腿跟胸襟也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要是有人能够不为所动,反而才奇怪吧。
「也、也有吹风机可以用啊。思,有吹风机,那吹风机还挺不赖的。」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啊。」
希突然喊了一声。
「怎、怎么了?」
「我把内裤忘在浴室里了。」
唔!?
也、也就是说,意思就是说,简单的说,她现在什么都没穿——
「……我去拿。」
留在原处的我,只能看着希前往浴室的背影。
这激烈的悸动是怎么回事……都筑巧,你快冷静下来!
你想想嘛,跟乙女姊住在一起,这种事情不是早该习惯了嘛?
从苦恼的心底不断涌现负面思考,我只好藉由不断背诵蛋糕食谱,将它们赶出脑中。
不过,希啊……不穿内裤真的不行啦,我说真的……
不知不觉,夜也渐渐深了。
希虽然还是一样沉默,但也不是完全不说话。
问她问题不但有问必答,偶而还会小小声地主动跟我说话。
就在晚上10点左右。
因为明天还要早起,我们决定趁早就寝。
「你今天可以睡乙女姊的房间啊,里头有一台小电视呢。」
看到希依旧准备睡客厅,我对她提出这么一个建议。
不过希摇摇头,就是不肯接受。
「我说啊……其实你真的不用客气。虽然我不勉强你,不过这里不但雨声大,沙发又硬。你这样继续下去,有一天会搞坏身体的。」
「………………」
眼前的希虽然思考了一下,但最後还是跟之前一样,对着我摇摇头。
「……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我不就说了吗,这一点也不麻烦的……这我之前应该已经说过了吧?」
「要是借用房间……会留下我的足迹。」
希微闭着眼睛说。
留下足迹……?什么意思啊?
但更让我在意的,是她那平常说话时总正眼看着对方的视线,如今竟然避着我,还露出了相当寂寞的眼神。
就在我正要追问下去时——
窗外划过一道闪光,接着传来了像是铁鎚重击地面的声音。
打雷了,而且落雷地点离我们很近。
我不由得抬起头看看日光灯,幸好是没有停电。
「刚刚的雷,似乎离我们这里很近呢。」
「………………」
希依旧不发一语,并转身背对着我。
就让话题到此结束吧——我想,这大概就是她想表达的。
不晓得她刚说的『不想留下足迹』究竟是什么意思?
「……为了让自己随时能走,我不想留下味道。」
「咦……?」
「晚安。」
她自顾自地将话题结束,卷上毯子,躺到沙发上睡。
平常总是依偎在她身旁的猫咪们,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难以亲近的气氛,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她刚才说,让自己随时能离开?
这句话,在我脑海里不断翻腾。
——雨声吵得不得了。
加上雷光与雷声的时间差让人分心,根本没办法睡下去。
如果气象局的报导没错,台风现在应该正从我们这条街的上空经过。
「……睡不着。」
後脑勺热呼呼的。
为了调整头部位置,枕头翻了又翻。
我倏地翻起身。
虽然乙女姊曾经说过,这种时候只要看点书就会有睡意……但这招对我来说是反效果,只会让脑袋更加清醒。
我手伸向充电座上的手机,打开简讯输入画面。
在一片黑暗中,手机的萤幕看起来格外耀眼。
……就传给家康好了。
简讯内容并不长,只有「雨把我吵得睡不着!」这样简单的一句。
不久之後,我收到一封里头写了「我正在忙,忙到一半却被你的简讯打断了,有够不爽的。还不跟我以及我的右手道歉!」的回信……抱歉,家康,真是难为你了。
不行了,真的是毫无睡意。
我站了起来,打开电灯,把手机放回充电座上。
乾脆喝杯水好了……我慢慢将房门打开。
同一时间,文乃正在她那张简朴的床上翻来覆去。
睡不着。或者说,她现在根本不可能睡得着。
「我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她一个人喃喃自语,挥出刺拳朝着一旁的玩偶熊身上招呼。
这只玩偶熊叫做榻杨米。打了这一拳,文乃心中的疙瘩却不减反增。
「唔——!」
突然,她像狼一样发出低吼。
「啊~~真是的!我可是真的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喔!」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开始迅速换装准备外出。
我一到客厅,发现希还醒着。
她依旧裹着毛毯,在熄了灯的客厅里盯着电视瞧。
「啊……」
身体不知为何,感到一阵紧张。
现在家里只剩希一个人——眼前景象,让我重新意识到这一点。
「你还醒着啊?」
「……思,还醒着。」
她回应了我一声,但视线依旧停留在电视上。
看样子,她似乎是把声音关了,所以眼睛才紧跟着上头显示的字幕。
「台风状况怎样了?」
我一边问,一边倒了杯水,将它一饮而尽。
「滞留在原地。」
「是吗。」我用剩下的力气回答她,接着又倒了一杯水暍光。
胃里那股凉凉的感觉,总算是让人觉得舒服多了。
「……睡不着吗?」
希终於将头转过来看我。
电视的光线照映在她深邃的眼眸里,反射出漂亮的光芒。
「是啊……不知为何就是睡不好。这雨声真是太吵了。」
站在厨房里的我,对她露出苦笑。
只要塞上耳塞,其实这点雨声根本不是问题。
可见我今天实在太紧张了,紧张到连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没发现。
一想到之後搞不好得这样跟希一起共度好一段日子,实在是令人不堪设想。
「你可以把电视的声音打开啊,反正我也睡不着。」
「……这样就行了。」
於是,尽管眼前的僵局毫无改善,但却又不令人喘不过气,两人之间,就弥漫了这么一股微妙的气氛。
沉默的氛围。
率先打破沉默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希。
「……巧跟文乃,看起来真要好。」
她究竟是为何会觉得我们俩很要好啊——我不由得露出苦笑。
「思,只能说是好久以前结下的孽缘吧。」
和她初次相遇的那一刻,如今已经久到让人记不得了。
直到现在还有印象的,只剩下跟她抢玩具、抢点心之类,各种吵架的往事。
回想起来,我好像每次都输给她。
「……啊,对了,我偷偷告诉你一个文乃的秘密。」
「秘密?」
没错,这是只有少数人才晓得的,关於文乃的秘密。
「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喔……不过话说回来,我周遭的人其实大部分都知道了,这算是我周遭亲如家人的好朋友所共享的秘密。」
我觉得希已经拥有这资格,所以乾脆就告诉她吧。
我一面想着文乃那咆哮不已的吓人样,一面开口说:
「以後你跟文乃说话,要是她说得一本正经……」
「要是她说得一本正经……?」
「那么,那句话百分之百是谎话。」
「谎话……?」
没错,谎话。
那些话全都是假的。
将白说成黑,正说成反……文乃就是这样的狼少女。
她如果说不想要,就代表她很想要。
如果她叫人滚开,就是希望人家待在她身边。
极度不老实又脾气别扭,文乃她就是这样的人。
「……可是我不知道她何时算认真。」
「思~~我想想……比方说她生起气来大吵大闹的时候就不适用了。」
那种时候与其撒谎,她的情感更像是颗对着他人砸过去的高速球。
「她生气的时候就会说实话吗?」
「不,这也不一定,所以其实有点难分辨。但我跟她相处这么多年了,所以分得出来。」
所以你以後只要慢慢训练自己的视觉听觉就行了——我给了希一个毫无帮助的建议。
我们又聊了关於文乃的事情好一阵子,这次难得轮到希主动发问。
「我也想听关於千世的事。」
梅之森的事?
虽然总觉得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说话,不过这应该也算是一种沟通。
「思~~我第一次遇见梅之森,好像是在开学典礼时吧。」
当时,决定读中学的我,经过一番努力用功後,选了梅之森学园。
之所以会选梅之森学园,其中一个原因是希望帮乙女姊节省开销,但最大的诱因,还是因为它离我们家很近。
「开学典礼那时,会请成绩最好的入学新生上台致词。」
「……也就是千世?」
「不,不是。我说出来你可别吓一跳喔,那个人竟然是家康!」
虽然家康器宇轩昂地走上讲台,但没多久就被人收拾掉了。
因为一旁出现的梅之森,以一记猛烈飞踢将家康踢开。
她抢过麦克风,一面抱怨为什么不是由自己来致词,展现自己是个多么优秀的人物,接着又发表了一篇慷慨激昂,连政治家都厌到相形逊色的演讲。最後,一旁不知为何参加了开学典礼的董事长还流着眼泪为她鼓掌——在我们的开学典礼上,有过这么一个前所未有的大骚动。
见识到这么夸张的登场,当然没有人不记得她。
梅之森千世的名字,很快传遍全校。
「很扯吧?而且在那之後还有一段插曲,是我跟她第一次接触的故事,不过这说来话长,改天有机会再慢慢说给你听吧。」
关於那件事……又是乙女姊惹出的另一个麻烦。
「巧……真好……」
听到她这么说,我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被电视光亮照着的那张侧脸,看起来彷佛很悲伤。
雨势越来越大。
我专注地听着窗外滂沱雨声。
「像我——就没有这样的相遇。」
突然,希轻轻地说了起来。
平淡无抑扬的一句话,字字句句却扎实地传到我心坎里。
「你没有朋友吗?」
「没有。」
「那你……父母呢?要是不想回答,我也不勉强你就是了。」
「不知道。」
「不知道啊?原来如此……」
她说她没有户籍时,我心里就已经有底了,看来果然如我所料。
「我连自己是在哪里长大的都不太清楚。某机构?」
是怎么样的机构呢——我原本想问她,但最後还是打消了念头。
因为我说过……
在她自己主动开口前,我绝不会多过问她的事。
但转念一想,现在也许正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那,总有同班同学吧?」
「我的住处跟学校都在同一片地盘上,能碰到面的也只有跟自己住同宿舍的人。不管是看病还是买东西都是在机构里,从来不曾离开过。」
看来她应该是住在封闭式的看护机构里。
「这样啊……」
「自从逃出来後,我又更孤单了。」
面无表情的希,若无其事地说道。
但这句话却在我心中大声回荡。她这心情,我再熟悉不过了。
「一个人过活……真的很辛苦。」
因为我小时候也曾经饱受苛待,瞥见了人们自私的一面。
「我觉得,这里很棒。」
她还是老样子,说起话来酷归酷,口气却像个机器人一样。
但我注意到,这是她头一次抒发自己的心情。
——这种时候,我该怎么回答她好呢?
我想说的既不是安慰,也不是同情。
我只想将心中这一股暧昧不明,难以言喻的情感传达给她。
「希,其实我也……」
就在我正要开口的时候——
斯特雷凯滋店面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啊啊,怎么会挑这时候打来!?
电话响了一声、两声……接着是第三声。
本以为响个几声就会死心了,没想到它却响个不停。
「……电话响了。」
「是、是啊……」
不得已,我只好离开客厅,到店面去。
在收银机旁的电话,传出阵阵刺耳的铃声。
「喂?西点专卖店斯特雷——」
「你接得太慢了~~~~~~~~~~~~~~~~~~~~~~~~~!!」
听筒传出的咆哮,把我的耳膜震得嗡嗡作响。
这声音是……文乃!?
「快把门打开!」
「门……?哪里的门?」
「当然是店铺的门啊!」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砰砰砰的使劲敲门声。
往门的方向一看——
玻璃窗的另一头,浑身湿透了的文乃,就站在黑夜当中。
我连忙将门打开。於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外加文乃毫不逊色的咆哮声,就这样边骂边窜进店里头。
「我敲了好几次门都没人回应!打你的手机也没人接!」
文乃拿着毛巾,边擦头发边吼道。
慢着慢着慢着……现在与其说这些,你应该有其他事情该解释吧?
「你到底是怎么了?竟然特地跑回来。」
这家伙真是……根本不懂我当初顶着风雨送她回教会,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忘了东西!所以才会跑回来拿!」
「这点小事等明天再处理不就好了吗?何必在台风天里特地跑回来,淋成这样湿答答
的……不然你只要说一声,让我帮你送去也行啊。」
「罗唆!我爱怎么做是我的自由。你去死两次!」
文乃一边抱怨,并走到吃茶区,然後拿起了桌上的小发饰,很宝贝似地将它捧在胸前。
她忘的东西就只是这个!?
「……这可是我的宝贝,所以才会特地回来拿。你有什么意见吗?」
原本想念她个几句,但看到她这目中无人的凶巴巴态度,这下也念不出来了。
我搔搔头,无奈地叹口气。文乃她在说谎,但我却猜不出她真正的用意为何。
「……总之,你还是先处理一下身上那套衣服吧。我拿乙女姊的睡衣给你穿,你先把身上衣服换下来扔到烘衣机里,然後去洗个澡。」
「不用了啦,等下自然就乾了。」
「你这样会先感冒的好吗?快一点。」
於是她心不千情不愿地点点头,准备到浴室去。
「希……你已经睡了吗?」
「我还没睡,没关系。」
她竟然只问希而不问我……算了,反正我的确是也还没睡。
「那……你们的浴室跟烘衣机先借我用一下罗。」
「你可别弄坏了。」
「谁会把它弄坏呀!巧你这傻瓜,去死两次!」
结果她还是祭出那句口头禅,边骂边进浴室里。
……呼。
不知为何,多亏文乃她来,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我那时要是把话告诉了希,现在可能已经伤到她的心了。
因为,不管我怎样说,在那种场合下都不会是正确答案。
所以我觉得,文乃能来我们家,实在是太好了。
虽然我完全没想到她会为了一根发饰而冒着风雨过来……
「台风稍微转弱了。」
希看着新闻说。
她还是一样泰然自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冷静得甚至让人怀疑,刚刚跟她的对话,该不会只是梦境一场。
原本看似稍稍敞开的心房,如今又跟当初一样关了起来。
这时,窗外冷不防地闪过一道雷光。
说时迟哪时快,附近随即响起了一阵非同小可的轰隆声。
「!?落点就在附近——」
我才刚喊出来……
屋里响起了啪喳一声。
厅里的灯光,电视的画面,家电的LED灯,全都在瞬间熄灭。
停电了……
照、照明……!备用手电筒!
我急着找出备用照明设备,但是眼前一片黑暗,根本判断不出方向所在。
「希,你别乱动喔!先待在原地就好,否则很危险的!」
「思……」
浴室方向,传来了阵阵躁乱不安的声响。
文乃她大概陷入混乱当中吧。不过我现在可没办法过去帮她。
呃;我记得手电筒好像是放在电视柜的下面……
我伸手往里面摸索整只手被那堆电线缠住,找起来实在是很累。
摸着摸着……有了,应该就是这个吧?
「找到了!」
我马上按下开关,照照客厅四周。
喔,看到希了!
一旁猫咪们的眼珠子全都闪闪发亮,看起来还真是有点诡异。
「希望能早点恢复供电……我去看一下保险开关。」
就在我跟希打声招呼,正准备离开客厅到外面查看的时候——
「巧……巧巧……巧!为什么突然变这么黑——」
看来文乃由於停电而慌了阵脚,从浴室里冲了出来。
我拿起手电筒往她方向一照……看来这真是一大失策。
因为,站在圆形光圈前的文乃,全身一丝不挂。
「停……停……停电!停电了!」
她慌到甚至连自己现在模样如何都没发现。
而我似乎也被她震撼到,一边毫无意义地左右摇晃手电筒——
「不不不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明明只看了一眼,文乃那映在灯光前的裸体,倒是清清楚楚地制伏了我的脑袋。
白色的肌肤,黑黑的阴影,还有粉红色的……慢着慢着慢着慢着!快冷静下来,她只是跟我一起长大的死党玩伴!我们幼年时还曾经一起洗过澡不是吗!
所以这无所谓……没什么大不了的……!没问题!
「不然还有什么比停电更严重的!?还有,你手电筒照准一点行不行啦!」
「笨……」
开什么玩笑!我才光是看一眼,就已经晕得像是被人当头打一棒似的。
而且就算没直接照到,文乃她的肌肤一样是在我面前若隐若现……
「在、在我照到你之前……你快去披件什么东西吧!」
「咦……?」
听了这切中要害的一句话,文乃诧异地低头看看自己——
「啊、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後,大惨叫。
她慌张地伸手遮住自己的身体,恶狠狠地瞪着我,
「去死一万次~~~~~~~~~~~~~~~~~~~~~~~~~~~~~~~~!!」
最後抓了一旁的电热水瓶,往我这里扔过来。
头好痛。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我刚刚可是被整个热水瓶迎面直击。
像这样只肿一个包,甚至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一切都怪你拿什么手电筒。」
总算换上衣服的文乃,在一片昏暗当中不断地念念有词。
是的,都是我不好,跟火速冲出来的文乃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样行了吧?
乾脆把这场停电也一起怪到我头上好了。
从前的伟人大概都是这样顿悟过来的吧……我现在彷佛能体会这感觉。
真希望烙印在脑中那恼人的景象也能随着顿悟一起蒸发……
「这、这停电……什么时候才会好啊?」
「我可不是电力公司的人啊,这我回答不了你。」
现在,眼前手电筒的灯光,是大家唯一的依靠。
「文乃,你今天就住下来吧。外头实在是太危险了。」
「啥?我、我为什么要住在巧的家里——啊!」
这时,又响起了骇人的雷声。
文乃紧紧握着我的手臂,握到甚至让人发疼。
希则是边捣着耳朵边注视窗外。
我了解她们的心情。毕竟在停电时又这样打雷打个不停,连我都感到有点害怕。
「呜……我只待到恢复供电为止喔!」
这回答意思就是说:她今天要住下来。
「我去拿收音机来。搞不好会有关於停电的消息也说不定。」
我拿起手电筒,正打算回自己房间。
但文乃跟希不知为何,一起紧跟在我身後。
「……我马上就回来了,你们先待着吧。」
「我、我们要去哪里是我们的自由啊。希,你说对不对?」
「思,我们的自由。」
文乃仿佛被希同化似的,跟着她一起频频点头。
算了……这我倒是无所谓。
顺利找到收音机後,我们回到客厅里。
「这样照下去也浪费电,我把手电筒关掉罗?」
「等等,你干嘛关掉啦!巧你难道不会人力发电吗!?」
别把人说得好像是电鳗一样。
雷光每一闪过,文乃身体就跟着抖一下。一响起雷声,希就露出一脸不安的表情。
结果,只要我一拿起手电个到其他地方,她们两人就一定会跟在後头。
不过……我自己也不曾遇过停电停这么久的经验,她们两人会怕,也是没办法的事。
客厅里,三个人挤在一块。
因为也没电视可看,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事才好。
「巧,你快聊点有趣的事情来听听啦。」
「思~~那我就说个之前听来的怪谈好了。那是某个巨大讨论区里传出的,一个诅咒箱的故事……」
话还没说完,文乃「啪」地一声对着我的头打下去。
「去死两次啦。现在这状况你还吓我们!」
希在一旁露出诧异的眼神,看着我们俩一如往常的对话。
原先紧张的心情,随着时间经过,大家也跟着发倦了。
不知道是谁先起头的,我们三人的意识,渐渐朦胧了起来。
这也难怪了。毕竟为了做蛋糕,我们每天都起得很早。
「希,累了的话何不到沙发去睡?反正我们就在附近而已。」
「没关系。」
答得简洁有力,那接下来换文乃。
「要我帮你铺棉被吗?姊姊她不在家,你也可以去睡她的床。」
「不要!我要留在这里。」
我知道她们冀求的只是一份心安,只是这两人不管怎么看,都已经到了极限。
何况我自己要是再这样持续下去,要躺平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要是和两个女孩睡在一块也未免太糟糕了,我只好自己主动闪人。
「那,我要回我房间去睡了。」
『驳回。』
两人发出了完美的二重奏。
看到我一脸伤脑筋的模样,文乃开始有了行动。
她不愧是对我们家了若指掌的工读生,手脚俐落地将三组棉被准备好。
「……就算你们不让我回房睡,也不需要这样三个人睡在一起吧……?」
三人份的棉被,就铺在客厅里。
而位於正中央的,正是她从我房里拖出来的那套。
「我也不愿意啊。虽然感觉糟透了,不过凡事总是得看开一点才行。」
文乃说得一副打从心底不愿意的模样。既然如此,你又何苦勉强自己……
「赞成。」
可怕的是,希已经先自己钻进棉被里了。
这我实在是不得不抵抗。
「呃、这个……这样好吗?这样不妥当吧?」
「为什么?」
文乃跟希看着我,两人都是一脸毫无问题的表情。
外头的闪光与雷声,就像我现在的内心景象一样翻腾不已。
跟同年纪的两个美少女睡在同一间房。
而且还由於空间问题,三人排成川字型紧紧相依。
置身这天堂当中,就连翻个身都可能带来危险。
而最糟的是……我甚至前不久才看过她们两人赤裸裸的模样。
慢着……
我们又不是睡同一条棉被,只是并排在一起。这么一想,根本就不需要紧张。
不需要紧张……我说不紧张就是不紧张。
一旁的文乃以怀疑的眼神对着自言自语的我看了一眼後,接着也钻进棉被里。
只剩下中间空出一个位子。也就是说,我得睡那里。
我的天。
文乃无视全身僵在原地的我,开口说:
「你该不会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吧?」
她这语气摆明就是认定我在胡思乱想。
That'sright.你说对了。
「没有啊,完~~全没这回事。」
我以超级自然的语气回答她。
「没有的话就躺下来啊?你这样子,希会睡不着觉。」
而且我也会睡不着——这大概才是文乃真正的意思。
听她这么说,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躺进棉被里。
从文乃那边传来一如往常的甜美香气。除此之外,又有另一种类似牛奶的香味,从希那
一边传来。啊啊……好香啊。原来每个女生的味道都不一样呢。
「听清楚了,你们可千万别翻身喔!然後尽量别转过来对着我!」
我嘀嘀咕咕地念着禁止事项。
总之,这香味实在是太犯罪了。
话先说在前头,我现在可正值青春期,连学校里的教科书也是这么写的。
从前的伟人又曾经说过:青少年者,性少年也。
要是我现在装个傻,偷偷地翻个身,有了肢体接触,也只能说是不可抗力。
也许希根本就不会发现。
至於文乃……肯定会要我死个十万次之类的。
扑通扑通扑通。
心跳声吵得不得了,脑袋也彷佛要跟着错乱了。
唔喔喔~~!我身上的查克拉,快冷静下来!
再这样下去,胯下的斩魄刀就快要发动爬解了!
……我一面尽力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这些事,并把手伸到枕头边。
一旁手电筒的灯当然也还开着。
「我听个广播喔。」
躺在床上的我,打开收音机的开关,慢慢调整旋钮到当地电台的AM广播频道。
於是调校过的收音机里,传出了参杂些许杂讯的广播。
呵……由於集中豪雨,部分地区发生土石流。另外尚有部分地区仍处於停电状态,目前仍旧无法抢修……』
——上一次听广播,不知道是几年前的事了。
「还真是怀念啊。」
我自言自语似地对着天花板喃喃说道。
「还好啊,我觉得没什么。」
文乃不以为然地回答。
但我晓得,其实她也觉得很怀念。
心中彷佛有什么东西「咚」地一声落了地。这大概就像是和家人在一起的感觉。
外头时强时弱的雨声,差别十分明显。原本以为雨势转小了,随後却又大雨倾盆。
当中还伴随着零星的落雷,害得文乃她们提心吊胆。
「放心啦,不会打到我们家来的。」
「……不见得。」
听到希的一声低语,文乃突然将头转过去,
「有、有可能会打到一般的民房上!?」
「有可能。」
虽然语气听起来轻描淡写,但是被手电筒的微光照着,希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严肃。
「那、那要是闪电打到民房会怎样……?」
「电流会穿越墙壁流进地下,不过有时会发生火灾。」
「希……你就别再吓文乃了吧。」
「谁、谁被吓着了!你在说什么傻话!这只是对科学的好奇心!」
是~~吗?
不知该说巧还是不巧,刚好这时一道雷光照亮了窗户。
「!?」
文乃虽然咬紧牙关忍住不叫,但嘴角终究还是漏出不成声的惨叫。
她还真是有办法一个人从教会来到这里啊——我心想,脸上并露出了苦笑。
隔了几秒,远方传来沉甸甸的重低音——
突然,有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碰到我,抓住了我的右手。
原来是希的手。
她一双小手包着我的右手,并握得紧紧的。
另外,左手也传来了类似的触感。
这一头则是文乃的手。
但她跟希不一样,掐得十分起劲,像是还在为刚刚的事情生气。
「哎唷唷……文乃,你握得太大力了。」
「……谁叫你刚才看到我没穿衣服的模样,这是报复。」
天哪,原来她的报复还没完。
「……………」
这时,希突然抬起头,看着我跟文乃。
她的视线停在我跟文乃的手上,表情看起来仿佛吓了一跳。
「希,怎么了?」
「……没事。」
说完,希又躺回原处。
而原先握着我的那双手,力道似乎比刚才轻了那么一点点。
两只手上,两股不同的体温。
一边既轻而柔,另一边则强而有力。
从收音机传出的广播,听起来就像安详的摇篮曲,让人感到眼皮益发沉重。
等一觉醒来,大家再一起做蛋糕吧。
不过得先收拾因停电而报销的食材,将还能用的材料整理出来。
至於希,就让她以乙女姊留下的食谱为基础,挑战新的蛋糕好了。
想着想着,我渐渐坠人梦乡。
双手,感受着两人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