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帆为我们准备的,是间内含大阳台与浴室的豪华房间。
住宿采男女分房的大通铺。关于这点,大家本来还半玩笑地说,不如让大吾郎跟珠绪学姊同房算了,但被个性保守的大吾郎坚决推辞。而珠绪学姊虽然表情看起来好似有点舍不得,不过这整件事想来还颇让人不爽的,我们决定当作没这回事。
最后,大家待在交谊厅里玩牌,天南地北地闲聊到深夜,直到梅之森开始昏昏沉沉地打起盹,男女才各自回到自己房间。
到了隔天早上——
大家揉着惺忪睡眼,一道来到餐厅。
「呼啊啊啊……」
隔壁的家康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嗯,大家毕竟那么晚才睡,他会这样也是正常的。
就连我自己也从刚才就呵欠不断,其它人看来也跟我差不多。
像现在我的斜前方,文乃也正憋着她那大呵欠……
「……你看什么看啦。」
呜……我才刚对上眼就被瞪了。
也不知文乃这家伙到底怎么了,从昨天晚上开始就这么不高兴。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比赛输给夏帆,但看来似乎不是那个原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她好像躲着我,但却又不像是在生闷气……真要说的话,感觉更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真是搞不懂她。如果真有什么介意的事,跟我商量一下不就好了吗?
不过……算了,我偶尔也会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下来思考,她的心情我也不是不了解。
「各位,昨晚跟大家聊得真开心呢。」
就在这当中,唯有夏帆依旧优雅地进餐,笑脸里看不出丝毫的疲惫,真不知该佩服她还是怎样……
「……咦?乙女姊呢?」
「还在睡觉。」希回答。
我想也是,毕竟她昨天那么晚才回来。
「真不愧是师父,竟然就连我们享乐时也不忘助人,看来我还是远远不及她。」
大吾郎一脸钦佩地频频点头。
「我相信小吾你一定能很快追上她的。」
虽然珠绪学姊的鼓励听起来毫无根据,对大吾郎倒是效果卓越。两人马上手握着手,「加油吧!」「加油唷!」一起激动了起来。
受乙女姊的行为影响,一对以助人为习惯的夫妻彷佛即将诞生。
「话说回来,我们今天要做什么?」
「哼……这还用问吗!」
家康一问完,豪迈嚼着早餐的超粗香肠的梅之森站了起来,伸手指向窗外。
「说到轻井泽的冬天,自然就想到那个!」
而另一头,积雪覆盖的山坡在太阳照耀下。呈现出一片神秘的景象。
「那座山在天亮前已经铺上人工雪。接下来,各位应该可以滑在松软的新雪上。」夏帆随后跟着说。
「滑?难不成……」
「没错,来到这儿当然就是要滑雪罗!当然,要玩雪地滑板也行。」
果然……
「可、可是我们什么滑雪装备也没有啊。」
「那件事毋需担心……来人。」
夏帆一声指示,女仆们马上带了滑雪板以及服装过来。
「如各位所见,我们已经替大家准备好装备了。」
喔,这样啊……她们的准备竟然如此周到……
「啊,本小姐自己有带,所以我那份就免了。钤木、佐藤!」
「是,千世大小姐。」
仿佛从最初就在一旁待命的两名专属女仆,拿出一套大概是特别为梅之森订做的专用滑雪用具。呃……我记得她们俩刚刚的确不在吧?
「既然都这么决定了,还不快把早餐吃完,到滑雪场去!」
但梅之森完全没理会我的疑问,快速将她的早餐吞进胃里。
唔——其实我本来想去逛逛每一家轻井泽的蛋糕店,汇集关于蛋糕的点子,研发新商品的说……
算了,反正那些事只要一天就能搞定。正当我改变主意时……
「啊啊啊啊啊!」
突然不知从哪儿传出惨叫般的呼声。一看,穿着睡衣的乙女姊夹着她那只用来当枕头的玩偶,一副就快哭出来的模样。
「大家竟然瞒着姊姊吃早餐~~!」
「呃,没有啦,乙女姊,我们并没有瞒着你的意思……」
「呜呜呜~~大家都排挤我,打算偷偷跑去玩;!」
「不是啦,那真的是因为我们看姊你太累,没叫醒你而已……钦,你们大家也来帮忙解释——」
(扑揪!)
姊,拜托你别在大家面前把我抱得这样紧……我已经是高中生了耶?
「好,既然早餐都吃了,我们到滑雪场去吧。」
「喔~~那我就来溜雪地滑板吧。」
「那我选择滑雪好了。」
「喂喂喂!?快来人救救我啊——」
没办法。看来大家都知道,乙女姊根本只是想跟我撒娇。
但只穿一件睡衣就跑来抱住人,这就拜托饶了我吧。
再加上她那乳沟,实在把我闷得快窒息了。好、好难过。
「……那,我也要走了。」
平时照例来说绝对会开口吐槽的文乃,也不当一回事地从我身旁走过。
看这样子,她果然是有什么心事……
「嗯?怎么啦?」
姊似乎也注意到我的模样有异,和我一起看着文乃离去的背影。
随后,她似乎想通了什么,先是对着我呵呵笑,接下来又眨了个眼。
「哼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吧,小希,今天我就跟你一起滑罗!」
「喵。」
说完,姊跟希一起快速吃起早餐。
……这是怎样啊?虽然我不知道乙女姊在想什么,不过既然她会采取这样的行动,代表心里一定有什么盘算吧。
满脑子都是无解的问题,接下来我可得好好思考才行了。
眼前的景象,宛若一片白银世界。
据夏帆所言,这片辽阔滑雪场所在的整座山头都是竹马园家的私有地。也就是说,这座滑雪场今天可说是归我们迷途小猫同好会专用。
来到这里的每一天,都让人深刻体会到庶民与有钱人之间的落差。另外坦白讲,我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滑雪或溜雪地滑板。
理由非常简单……
「唔哇、哇哇!唔喔啊啊啊啊啊啊!?」
刚踏上没多久就失控的滑雪板,带着我一路向下加速。
不过在旁人眼里,我看起来或许就像是帅气地乘风而下的滑雪高手……
「会挂会挂会挂!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啦啊啊啊啊!」
对不起,刚刚那个完全是错觉。
「咿啊!?」
隆起的地面害我失去平衡跌倒,这下我总算是停下来了。
「噗……呵呵……咪呀哈哈哈哈!」
身旁传来相当令人不愉快的笑声,转过头一看,原来是梅之森。
「巧,你……你这……噗噗、咪呵呵呵呵呵呵!」
「你也笑太大了吧!」
对,看到有人一头栽进雪堆里,当然会觉得想笑了。
可是被耻笑的人,可是很受伤的耶!
「嗯。真不愧是巧,把常见的搞笑戏码演得这么好。」
「啰唆,别以为妳自己溜得好就……」
梅之森跟夏帆从小就有滑雪经验,所以当然溜得很好。而跟我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那两个超人,也活像是要参加冬季奥运似的,展现她们不同凡响的技巧。
但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
「哈哈哈,巧同学,你的模样可真逗趣啊。」
就是家康这家伙。看他自由自在地控制着滑雪板从远方溜下,没多久就来到我身边,并漂亮地转了个圈瞬间煞住,溅了我一身雪。
「哎呀呀,没想到连最基本的全制动都溜不好,你接下来可没戏唱罗•」
「你这家伙……」
从小就不时跟家人一起去滑雪的家康,技巧甚至不输梅之森与夏帆。我再说一次,这我实在无法接受。
「既然没滑过雪,你一开始明讲不就好了吗?本小姐会从头到尾好好带着你溜的。」
连解说都没有,就迳自把我带到滑雪场的可是你耶,梅之森。
「……巧,还好吗?」
「哦哦,我没事。」
我拉着希的手,好不容易从雪堆里爬出来。现在状况十分危急,因为在场人员不会滑雪的除了我以外,只剩下另一个人。
「呀啊啊啊啊啊啊!快来人拦住我啊啊啊啊啊啊!」
而另一个人嘴里不知喊些什么,一面往我这里滑过来。
「喂!?文乃你快停下!别冲过来!」
「我、我就是控制不住啦啊啊啊啊啊!」
随着猛力一撞,彷佛冲着我来的文乃,随后跟我黏在一块儿,沿着坡面滚下去。
「呜哦哦……喂、文乃……?」
我想站起来,上半身却动弹不得。
但我才刚勉强抬起头,鼻子却碰到不知什么东西。
在那瞬间还反应不过来的我,随后立刻理解,脑袋也彷佛随之沸腾。
因为现在的我仰面朝上,文乃则跨在我身上。
「哎唷唷……巧你这笨蛋……咦?」
看来文乃也发现自己的姿势,马上就羞得满脸通红。
「笨蛋!变态!」
「撞、撞上来的可是文乃你耶!?我差点就被你撞死了!」
「那就去死!去死两次!」
我摆着唯一能动的头部,闪过文乃全力的每一拳。
总觉得我最近好像时常处于被骑乘的位置。
……不对啦!
「这是意外,意外!你先冷静下来让我们好好商量!」
「少罗唆!」
「好~~到此为止。」
文乃高高举起手,像是要补上最后一击,不过被乙女姊握住。
「呼……谢、谢谢你了,姊。」
我跟她道谢后站起身。至于文乃满怀杀意的眼神,我则当作没看到。
「你也是新手?是的话就说一声嘛,真是有够不老实的。」
梅之森无奈地说。
「少罗唆!要我接受你指导,我还宁愿摔上一百次!」
面颊通红的文乃,一脸难堪地为自己辩解。我跟她一样,都是这辈子头一次滑雪。
我们俩住孤儿院时就别提了,就连我离开孤儿院后也一样没这类体验机会。只不过没想到大家都在快乐地滑雪,而我们却只能像只举步蹒跚的初生之犊,在一旁看着他们。
不过虽说如此,这样其实也满有意思的。反正跌倒了也没多痛,反而有种新鲜咸,这算是初体验的人才能享受到的乐趣之一吧。
只要顺势跌倒,其实倒也不太痛。嗯……这跟人生似乎有些共通之处。
「对了,话说大吾郎呢?感觉他应该也是跟滑雪或是滑板无缘的人。」
「您说幸谷先生吗?他刚跟珠绪小姐一起往瀑布方向去了。」
「瀑布……?」
「他好像说是深深厌受到自己欠缺磨练,所以到那儿去修行。」
嗯……来雪山爱怎么玩是个人的事,既然这是他本人意愿那也就算了。
「倒是巧先生,您要是不介意的话,就由我来一对一敦您滑雪吧。」
「咦……」
「「慢、慢着!」」
文乃跟梅之森同时表达异议。
「夏、夏帆你干嘛自作主张啦!」
「就是啊!而且什么叫做一对一!」
「哎呀,难不成大家都忘了昨天网球比赛的奖励吗?」
这下两人同时语塞。
「我记得当时曾说,胜者可以任意要求巧先生做一件事吧?」
这么说来的确是有这么一项,无视我意愿的奖励。
「那我们走吧,巧先生。」
「咦?呃,不,这……」
就这样,我被夏帆拖也似地带走了。
「巧你这傻瓜……」
束手无策地看着巧被带走,千世满面失望地低语着。
「要追上去吗?」
「小希,既然我们输了,就必须照规矩抽身才行唷。」
千世没开口,乙女倒是摇了摇手指替她回答。
「很遗憾,一切就如都筑乙女所言,打赌就是得付出赌注才是正道。可是……!咪呀啊啊啊!我实在是不放心啊啊啊啊啊!」
看着烦闷挣扎的千世,希伸手摸摸她的头,一旁的文乃则一个人若有所思。
「小文,你怎么啦~~?」
「……不,没什么。」
经乙女一问,文乃差点就要开口把那些事告诉大家。
——因为夏帆想送手工巧克力给巧,所以自己帮了她的忙。
——但做出来的巧克力,实际上并没有送到巧的手里。
这两件事实,足以让人对竹马园夏帆这号人物抱持不信任感。
为什么她没把巧克力送给巧呢?是因为从法国运来的比那个来得更好吗?
若真是这样,那一开始就这么做不就好了吗?何况如今回想起来,她当初为什么要拜托自己做手工巧克力呢?依她的身分应该有其它方法可选才对……
「我看,夏帆该不会真的也喜欢巧吧……」
千世「嗯——」地长哼了一声并说道。
「是吗?」
希好奇地歪头以对。
「你们想想嘛,夏季庆典那时……他、他们不是接吻过吗?」
千世的话,让文乃想起巧说过的那件事。
毕业典礼的那天,夏帆似乎跟巧告白了。照着夏帆所言交出第二颗纽扣的巧固然令人火大,但夏帆在那当下似乎也要巧「别回答她」。
为什么?
因为她知道自己要去外国留学了吗?
还是她早就知道,巧不会接受自己的好感?
不管哪个才是答案,夏帆的行动依旧带有诸多令人难以释怀的疑点。
这件事该怎么跟千世他们开口呢——正当文乃伤着脑筋时……
「唉——没办法,今天就把巧让给夏帆吧,反正她下礼拜就要去德国了。芹泽,我们走吧。」
「咦……?去、去哪?」
「去哪?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人家说话啊?」
千世无奈地摇摇头。
「本小姐刚说,芹泽文乃你这滑雪新手,就由我们来为你特训!」
「你们哪时说过这件事了!?何况我、我才不需要什么特训呢!」
「驳回驳回,初学者上滑雪场是最危险的。」
「文乃……不用客气。」
「我没有在跟你们客气啦!」
「来~~这位客人请跟我来☆」
结果不知不觉间,文乃被希跟乙女从两侧牢牢架着走。
「不——要——啦——!」
之后多亏三人的斯巴达教育,文乃的技巧也有了长足进步,这就不在话下。
被夏帆半拖着走的我来到的地方,是个人烟稀少的滑雪坡。
这里虽然窄了一点,不过坡面远比刚刚平缓得多,所以应该不会再像刚刚那样爆冲了吧。话说回来,竹马园的私人滑雪场究竟有多大啊?
就我以前听说的,梅之森财团规模似乎比她们家来得大。尽管如此,梅之森她总是给人—种跟「大小姐」沾不上边的感觉。
总之不管怎样,这次的旅行让让我再次了解到,竹马园家也是不遑多让的有钱人家。
而那竹马园家的千金如今竟然就在这里,而且她还对我……
「巧先生,您怎么了吗?」
「呃不,没事……」
这还真是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来,巧先生,您就先从Bogen开始吧。」
「薄、薄根?」
「也就是滑雪的基本,让滑雪板成八字形慢慢滑。」
「我照她所言弯起脚,死命维持平衡,慢慢沿着平缓的坡道往下溜。
「巧先生,您溜得真好。」
「真、真的吗?可是我觉得自己根本没滑到耶。」
该怎么说呢,那与其说是滑雪,更像是被重力加速度牵着走。
然后,这该怎么停下来才好啊?
「巧先生,您越溜越往右偏了。」
「咦咦!?唔哇!」
「要是太使劲,只会失去平衡的!您应该藉由体重来移动,把重量施于与转弯方向相反的那只脚上!」
「就、就算您这么说,可是做起来很难耶……!?」
……就像这样,我接受夏帆大约两个小时的特训。最后我明白了两件事:首先,我没有滑雪的天分:再来是夏帆她的教学出乎意料地斯巴达。多亏她的严格,让我这毫无天分的人最后终于学会平安从雪坡上往下溜。
「真是进步神速。」
后来我也实在累了,决定休息一下。
我跟着夏帆一起进到滑雪场一旁的树林中,里头有片铲去积雪的地面,上头摆了仿佛早就准备好的桌椅;而一旁备茶的女仆也是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
「大小姐,茶具已经准备好了。」
「辛苦了,请你到一旁回避一下吧。」
女仆默默鞠个躬,接着彷佛融入背景般消失了。不管是她,还是梅之森家的钤木与佐藤那对拍档,最近的女仆全都具备隐密行动的技能吗?
「巧先生,您要加糖吗?」
「啊,呃……一点点好了。」
以微笑回应我的夏帆,拿起糖罐舀了一匙砂糖倒进我杯里,优雅地轻轻搅拌。
她的举手投足,总是美得像幅画一样啊。
真不愧是道地道地的名家千金。
她和我这种人,简直就像是住在不同世界。
但这样的她,为什么会……
「我从以前就很向往,能和自己喜欢的男性一同共度闲暇时光。」
「咦?呃,这……」
出人意表的一句话,害得我只能语无伦次,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而夏帆见到我这样,略带悲伤地阖上眼。
「对不起……看样子我总是给巧先生您添麻烦呢。」
「不,这个……」
这下真是为难。我本来就不善于跟女生打交道,在夏帆面前自然格外紧张,加上又经历了那次告白……
「看样子,我真的给您添麻烦了?」
「不、不是不是!我只是有点紧张而已。」
「紧张吗……?」
听了我的话,夏帆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轻声笑了起来。
「呃……夏帆小姐?」
「抱歉。我只是觉得,巧先生真是太可爱了。」
可、可爱……
「不过,看来我的告白的确是对的。」
说到这里,夏帆顿了一下,端起红茶啜饮一口。
「因为多亏了告白,巧先生您才开始注意到我。」
说完,夏帆又轻轻笑了起来。的确,自从毕业典礼那天起,我现在只要一遇到她,脑袋不但会自动将告白一事清晰回放,还多管闲事地将夏季庆典的吻一齐从记忆深处挖出来,实在是太折腾人了。
「这样一来,我终于能跟文乃小姐她们站在同二丛场上了。」
「咦……什么意思?」
「巧先生,您问这句是认真的吗?」
夏帆露出惊愕的表情。
「咦?我刚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我喜欢巧先生。」
「呃……我、我……」
看着那笔直、毫无顾忌的视线,让我说不话来。
过去不曾听过的话语,让我的心激动得如同急响的警钟。
就、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我连开口的时间都没有,夏帆紧接着又露出她的微笑。
「这么做虽然对大家不太好意思,但我是不会放掉这好机会的哟。」
「咦……?」
说完,她坐到我身边。
厚重滑雪装也包不住的体温,毫无顾忌地贴上我的身体。
「呃、那个,夏帆小姐……?」
「请您直接称我夏帆吧。」
身体靠在我身上的夏帆,仿佛有所冀求的眼神也迎面而来。
「夏、夏帆小姐!这……怎么说呢,这样应该不太好吧::大吾郎他以前也说过,七年男女不同席!!」
那淡淡的味道,是她的香水吗?
一闻到那味道,总觉得彷佛脑子从里到外渐渐地被麻醉。
而她的脸颊之所以浮现一抹红晕,是因为天气冷吗?还是因为……
「巧先生……」
夏帆闭起眼睛,轻轻嘟起嘴唇。
「呜呜……」
我的视线被钉死在那淡粉红色的嘴唇上,那对唇办我之前也曾经接触过。
由于事发突然,如今我已经印象模糊。
而现在,我又有机会体验当初那种咸觉了,而且这次是不疾不徐地……
……不对不对不对!
这种送上门的好康,我真的应该顺应局势亲下去吗?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又没其它人看到。
不是这个问题好吗!说到底,我究竟是怎么看待夏帆的?这方面的心意非常重要吧?
——有没有心不重要了,你就先好好品尝那柔润的双唇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欲望快点平息下来啊!
尽管这不太灵光的脑袋比平常运转得更起劲,试着摸索出最佳方案,最后却不断演变为理性与欲望的天人交战。我究竟是想怎样啊?
文乃是我最珍惜的青梅竹马,希是与我同住一屋檐下的重要家人,梅之森则像个最宝贝的妹妹。
大家都对我抱持好感,而我也对她们抱持对等的好感。
但……唯独夏帆对我的好咸,总觉得似乎跟其它人有些不一样。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呢?而我究竟又打算怎么做呢?
(摇头摇头摇头)可是,可是,可是……!
——而且既然她本人都愿意了,有什么不好呢?快点,直接亲下去吧。
说、说得也是,毕竟夏帆自己都如此期望了……
仿佛按捺不住的夏帆,就在这时将我僵硬的身躯搂过去。
「夏、夏帆小姐……」
我也就这样慢慢被夏帆的唇吸过去……
「……咦?」
「巧、巧先生,怎么了吗?」
「呃,我刚刚好像看到那边那堆雪在动……」
「那个……应该是您看错了吧?」
「该不会是冬眠的熊之类的吧?」
「怎么可能呢。」就在夏帆对我的话一笑置之的同时——
「天津饭——!」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
隆起的雪堆里突然冒出东西,发出不明吼叫并冲了出来。
由于事发突然,害我不由得边护着夏帆边发出惨叫。
「喔——我还以为自己这下稳死了!」
在竹马园家女仆的准备下,鸣子叶绘正风卷残云(真的如同字面所言)地吃着饭,一面豪迈地大笑。结果,我刚刚跟夏帆两人遇见的根本就是她,而不是什么冬眠的熊。
「真是的,你说晚点会来跟我们会合,结果一直都没来,就连电话也打不通。我很担心你耶?」
「呼呼呼,少了我,让你这么寂寞吗?我的小猫咪。」
「说什么傻话!」
文乃跟鸣子厌情还是一样这么好。
「所以,你为什么会窝在那种地方啊?先说好,我可不接受冬眠这答案喔?因为照现在这时节,你那说是永眠还比较贴切。」
「阿巧你的玩笑还真毒呀,我本来也没打算在那种地方睡觉的。」
接着,鸣子开始说起沿路的种种经过。
其实鸣子本来也是要和我们一起出发的,只不过因为出发当天刚好得打工,她只好等事后再来别墅跟我们会合。
但一等到打工结束后准备出发,她不知脑子里是怎么想的,竟然选择以搭便车作为移动手段。
听到这里,其实我就已经有股强烈冲动想吐嘈,不过还是努力将它无视掉了。
于是鸣子就沿路搭着货车小客车之类的,总算来到轻井泽。
但就在此时出现一项问题:她竟然不知道别墅的位置。
加上她没地图也没指南针,手机又忘了充电。
还好透过询问当地人,鸣子马上问出别墅的所在位置,于是她随便往别墅方向走,随便进到领地内。但就在她继续朝着建筑物方向而去时,却遇上一场突然的降雪,害她进退两难,
「哎——我那时还梦到天津饭在我面前死去呢。如果死的是饮茶,至少还没那么吃惊的说。」
「你这个人究竟是多随兴啊……」
听完鸣子的话,我终于忍不住吐嘈了一句。
「哎呀,我想说最后总是有办法的嘛。」
「哪有这么简单啊。」
文乃也语带无奈地叹口气。
「不过,这真是太庆幸了。要是我们没到那儿,鸣子小姐不知会变得怎样呢……」
「关于这女人你就不必担心了,要是没遇见你们,我看她到时候大概就直接睡到春天来吧。」
「什么嘛,小小干你怎么这么冷漠!」
「不要叫本小姐小小千啦!多了一个小字听起来格外惹人厌!」
唉……不管怎样,这下总算是全员到齐了。
「哈啾!」
说着说着,鸣子打了个特大号喷嚏。
「呜呜——看来一直被闷在雪堆里,身体还真是着凉了。」
浑身颤抖的她伸手擦了擦自己的上臂,一副很冷的样子。
「那么,您要不要现在就去泡个温泉,暖和一下身子呢?来人。」
夏帆拍了拍手,随后一群女仆带着豪华的盥洗用具出现了。
「温泉吗?听起来还不错呢,我也陪你一起去好了。」
「喔,珠绪学姊愿意和我裸裎相见吗?那好啊。」
「既然这样,不如大家一起洗好了。」乙女姊提议。
「可是,那温泉能容纳得下这么多人吗?」
文乃的疑问的确合理。毕竟这里可不像温泉旅馆,所有女生一起洗应该会太挤吧。
「请各位放心,那儿就算全班一起洗也没问题的。」
但笑咪咪的夏帆,告诉我们这个惊人事实。
「……巧你们也要一起吗?」
「希!?你、你在说什么啊!」
「呵呵,这里是私人温泉,要一起洗也没问题的。不过这露天温泉其实有好几处,我们替男士们准备了另外一处。每座浴池都各有其趣,请大家好好享受吧。」
这别墅的规模还真是彻底超乎想象啊。总之不能一起洗还真可惜……不对,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那夏帆你呢?」
边微笑边照顾鸣子的珠绪学姊,对着夏帆问道。
「咦,我吗?我就不必了,因为我休浴总是花很长时间……」
「你在客气些什么呀?本小姐平常洗澡也跟你一样,不过温泉就是要大家一起泡才有意思嘛。在草津的温泉别墅时,本小姐也是跟钤木还有佐藤一起洗得天翻地覆的。」
「既然千世大小姐您这么说……」
犹豫片刻后,夏帆难得露出不太咸兴趣的表情并答应下来。也许她不曾像这样,跟一大群人一起洗澡吧。这点也展现出她那富家千金与凡人不同的生活方式。
「好,大家准备好,到浴池集合—!」
温泉浴场。在过去,这个地方对我都筑巧而言,应该算是无缘的场所。
我并不是讨厌温泉,只是因为周遭一直都没有温泉,而且泡温泉是要花钱的。
要说我泡过的温泉,就只有不知谁送给姊的泡澡剂「日本名汤系列」,以及公共澡堂那种抽取地下水煮沸过的温泉等等。
反正对我来说,真正的温泉——而且还是露天浴池,可是我第一次体验。
「这、这就是温泉吗……」
也因此,我的情绪比平常还要更加激动。毕竟这石造浴池以及桧木桶,就跟电视上见到的那温泉一模一样……不对,甚至比那更高级。
「家、家康!」
「干嘛,巧宝贝?」
「这露天温泉超棒的!」
家康刚刚好像用什么奇怪绰号称呼我,我决定先当作没听到。
「你干嘛兴奋成这样啊?」
「呃,因为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露天浴池嘛。」
「你的心情我了解,澡堂,可说是日本人的心。」
坐在浴池里的大吾郎边冥想边说道。
「没错没错,这么大的浴池真好啊,脚想伸多直就能伸多直,跟在家里完全不同。」
真想不到,世上竟有这种无上的幸福。
这跟公共澡堂比起来舒适度又高了一个层次,实在别有一番滋味。
「是嘛是嘛,原来温泉宝贝你这么喜欢这地方。」
别再叫什么宝贝了好吗!
「既然这样,我们当然要体验一下露天温泉真正的醍醐味了。」
「露天温泉真正的醍醐味?」
家康咧嘴一笑,拿起手里的毛巾裹住头。
……他把结打在鼻子下方,是有什么特殊含意码?
「这是怎样?」
「这正是最正统的偷窥装扮!」
「偷、偷窥!?」
家康语出惊人。
「等等,你不是对三次元没兴趣吗?」
「的确没兴趣!但既然来到露天浴池,我们可不能违背偷窥这种老传统!所以我们走吧!巧。」
「为何我也要去!?而且我们去了绝对会被干掉吧!特别是文乃那几人超危险的!」
「怎么?巧,难道你不想看看,隔栏另一头那片未知领域吗?」
「这、这个……」
若要说真心话,其实我的确是对那又薄又脆弱的隔栏另一头在意不已。
「放心啦。依她们的角色,就算被偷窥了大概也只会说『呀——阿巧你好色!不理你了
啦!』这样,勉勉强强原谅你。」
「这哪个时代的漫画情节啊……」
「总而言之,你身上流着所谓后宫主角,也就是勇者的血液!大概吧!所以来吧,快戴上你神圣的头盔以及传说之盾!」
被家康硬塞一条毛巾与木盆的我,如今就像是出征的勇者。
前进的路上,想必有诸多难关等着我们,但我们不能就此放弃。
在打倒魔王取回世界和平之前,我们的奋战将会永远持续下去!
「……我很配合你,不过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没问题没问题,我们就一口气看个够吧。」
「哪可能没问题……」
抬起头一看,身上裹着浴巾的魔王就站在面前。
「文、文乃!?不,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
「不然是怎样!你这变态,去死两次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咆哮一起飞来的木桶,把我跟家康给击沉。
如此这般,在魔王文乃强大的魔力前,勇者们灰飞湮灭。
「真是的!我们这里根本听得一清二楚!」
喘着粗气的文乃说完,又再次泡回浴池里。
「而且那群家伙是白痴吗?是想死吗?」
但她的余怒似乎未消,脚在浴池里不断踢着。
「可是我不介意巧来我们这里耶~~」
「乙女店长!」
「……喵,我也不介意。」
「希!?」
「如果小吾要来的话……啊嗯!?」
「妳、妳们大家全傻了吗……」
「哎呀,妳就让他们看一两眼裸体嘛,这样—来,巧他们好不好就能从草食系男子蜕变为大人喔。」
「叶、叶叶、叶绘!」
对于自己在不知不觉当中成为少数派,文乃似乎颇为诧异。
——为什么大家有办法这么泰然处之呢?
——我来到这露天温泉后,就对那薄薄一片,彷佛随时会坏的隔栏感到很不放心。而现在,巧竟然就在隔栏另一头。
——光想到他在隔壁,就不禁让人有点难为情……
——这么说来,刚刚只顾着跟他吵,所以一时没注意,但他那时好像是全裸的!?
——呜啊啊啊,我到底在乱想些什么呀!
「喔唷?文乃小姐,您是想到了什么事,违和一个人默默地笑呢?」
「我,我才没有想什么呢!」
「少来了,乖乖承认吧。看到自己的青梅竹马才一阵子没见,如今竟然变得这么壮,让你起了兽欲对不对?」
「兽、兽欲……你不要乱讲啦!」
即使面对文乃的咆哮,叶绘也只是大声地笑着,一点都不在乎。
「文乃你也真是太单纯了。钦~阿千,你也来说说她吧。」
「…………」
「……咦?」
从浴池里露出半颗头的千世一个人念念有词,就连叶绘喊她,她也没反应。
「哈罗——阿千——?」
「大家都……好过分,胸部竟然……都这么大……连希都……真不甘心……」
「啥?」
叶绘会傻眼也是没办法的事。看似小学生的金发美少女,看着漂在浴池里大大小小的胸部,似乎比男生冲击还大。
「唔……唔唔……不能沮丧!总有一天,本小姐也会拥有ㄉㄨㄞㄉㄨ的胸部……我要挑战圣母峰之顶……要超越乙女!」
将乙女那丰满有型的胸部视为敌人的她,边瞪对方边苦闷地念念有词。—
「唉……」
另一旁,刻意回避喧闹众人的夏帆,一个人悄悄地叹着气。
这绑手绑脚的状况,使得她难以跟上大家的气氛。
平常的她,沐浴问题只要交由专职浴室的女仆,就能保持一身洁净。不但如此,举凡按摩、保养乳液,甚至视当天心情想洗药浴或是石版三温暖,都只要跟女仆说一声即可。听着纡压音乐,在浴缸里静静度过是她每日的习惯。
如今回想起来,她只有在学校举办的毕业旅行时真正自己洗澡。但虽说是自己洗,其它学生也往往顾忌着她,和她错开洗澡时间,而夏帆自己也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现在的她,却连加入对话的时机都无法拿捏。
「夏帆?你怎么啦?」
「咦……不,没什么。」
回过神来的夏帆,以笑容回应珠绪担心的模样。
像这样跟着大家一起洗澡,是她生来头一遭。
这也让她发现,自己是个多么脆弱无防备的人。
「呣呼呼……嗯☆」
「呜啊!?」
突然,有人从身后掐住她的胸部,让她不由得发出惨叫。
「乙、乙女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
「咦;女生一起洗澡,这不是基本的礼仪吗?」
——礼仪?摸人家胸部?
——这我实在无法理解,做这种事,有什么实质意义呢?
「嗯;小帆的胸部也不小耶。」
乙女动着手指头,就像是在回想刚刚那触厌。
「厚厚……那还真让人在意。」
这下子,鸣子叶绘也接在乙女后头,带着蠢蠢欲动的手指慢慢逼近夏帆。
「夏帆的胸部,舒服吗?」
「嗯,摸起来既柔软,却又带有弹力……」
希看着乙女边说感想边点头称是,随后转过头面对夏帆。
「……我也想摸。」
「咦咦!?等等、呃,各位,请大家先冷静……」
尽管夏帆拚命劝止,但露出异样眼光的希与叶绘依然节节逼近,一旁面露无奈的文乃以及微笑以对的珠绪,看起来也没打算阻止她们。
「啊!我头好像有些晕,我看我就先离开吧。」
「休想逃——!」
叶绘飞扑而上并从身后扣住夏帆的双臂,希很快地绕到她正面,慢慢揉起夏帆的胸部。
「呀啊!?」
「希老师,您觉得怎样!」
「……喵。」
「哦哦!希老师似乎非常满意!」
「噫、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竹马园家独生女夏帆的惨叫,传遍自家辽阔的雪原。
随后到来的,则是片刻静寂。
「……真吓人。」
现在大家的视线,全集中在红着脸捣着胸部,全身沉到下巴深度的夏帆身上。
「原来你也能喊出这么大的声音呢。」
捣着嘴轻笑的珠绪,代替大家说出感想。
「那、那个……刚刚真是失礼了……」
「有什么关系嘛,那又不是夏帆你的错!错的是这群玩弄别人胸部的人!从现在起禁止袭胸!特别是大胸部!就算是小胸部也有胸部的人权!」
「夏帆,也有D罩杯以上。」
「什咪——!开火开火开火!反正周遭几乎都是敌人!」
听了希的测量结果,千世悲愤地边喊边朝其它人泼水。从身后赶来的两名女仆连忙赶来抱紧这个暴君,慈祥地安慰她。
「好了好了,您放心吧,大小姐的胸部一定也很快就会长大才对……应该吧。」
眼前的铃木与佐藤,肌肤也泛成粉红色,看来似乎也很享受这温泉,但大家都不晓得她们究竟是何时溜进来的。
「另外钤木是C罩杯,佐藤是B罩杯,这算是日本人的平均值,不过迷途小猫同好会的人,平均都有D以上呢。大小姐,从明天开始,请您天天暍铃音牧场的牛奶吧!」
看着女仆用力摆出加油姿势,千世这下怒气大爆发。
「本小姐要修法禁止A罩杯以外的胸部!有哪个政党敢不签声明书,本小姐就不捐他政治献金。我这次是认真的啊啊啊!」
大吵大闹的千世,哈哈大笑的成员。在这群人里,夏帆却感受到首次的屈辱。
「……我刚刚……竟然那么大声……」
而看透她内心风暴的只有唯一一个人,也就是一直提防着她的芹泽文乃。
接着,事态又继续起了变化。
结果,我泡了个比当初估计还久的长澡。
由于第一次洗露天温泉的兴奋,加上听隔壁传来的娇声听得太入神,洗完澡后身体虽然暖了,头也跟着有点晕眩。我们洗完澡后,换上别墅为我们准备好的浴衣,在更衣室外跟其它人集合。
「这、这是……?」
一进到游戏室,夏帆不知为何惊讶地出声问道。
在眼前的是三台乒乓球桌,占去房间不少空间。
「这是我叫人从我们别墅送过来的。」
「是千世大小姐……?」
「说到泡温泉,当然就要顺便打乒乓球罗!」
梅之森挺起胸,一副得意洋洋地笑着。
「真不愧是阿千,果然是内行人!」
一旁的鸣子随即挑了一支刀板拍。
「哼哼哼……所谓宅男乒乓球一定强,身为这定律的化身,我就来让你们见识一下实力吧!」
家康则是吹着不知所云的牛皮。
「来吧,夏帆!虽然网球被你险胜,但这次乒乓球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咦,是险胜吗?」
「6—l,压倒性的得分差。」
我一问身旁的希,她也马上给出答案。
「那边那个,你很罗唆喔!」
看样子,她真的输得很不甘心。
「可是,我没打过乒乓球……」
「咦?是喔?那你找个人教你嘛。」
看来梅之森的脑子里,似乎没有「亲自指导」这个选项。
「请问……巧先生,要是方便的话,能麻烦您教我怎么打乒乓球吗?」
「嗯,您要是不介意,我当然是……」
「等等,我来教你。」
想不到文乃竟然在这时毛遂自荐,
我所认识的她,可不是这种会主动指导他人的人。
「这……文乃小姐,可是我已经拜托巧先生……」
「与其让巧那种人来教你,我的教法远比他要好太多了。」
「可、可是……」
夏帆往我这儿瞄了瞄。
「我看不如就让文乃教您吧。」
既然文乃难得有心跟夏帆打好关系,我看我还是别干扰她们。
「……好的。」
在犹豫片刻后,夏帆以平常那副笑容点个头,和文乃一起到最旁边的球桌。
而隔壁桌,珠绪学姊早已跟大吾郎开始对打。
「巧,我们一起打。」
希递出球拍跟乒乓球到我面前。
「嗯,也好……」
「这我不答应!巧的对手可是本小姐!」
「啊~~姊姊也想跟巧一起打~~」
正当梅之森与希两人激烈交锋,一旁的乙女姊也一副跃跃欲试地加入战局。
被众人遗忘的我只好在一旁枯等,等着她们三人分出胜负……
等待期间上演的重要小插曲,我竟然浑然无觉。
「呀啊,浴衣下摆露出来了,好丢脸喔。被你看到了吗?」就在大吾郎跟珠绪快乐地打着普通乒乓球,满场甜言蜜语的同时,两对异常认真的眼神,正在隔壁桌上彼此交错。
「喝啊!」
文乃击出的强力杀球,漂亮地击中对方球桌的右侧。
「文乃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
毫无招架之力,只能默默看着球飞去的夏帆,对文乃投以掌声•
「哪里,夏帆小姐您的学习能力才真的是了不起。」
相较于夏帆始终如一的纯真微笑,文乃则是一笑也不笑。
先前无比周到的指导,加上准确的建议,再经过数次练习,一直到现在这场练习赛,不可思议的压迫感正不断酝酿而出。
(这是怎么了,她不是只想阻止我跟巧先生两人独处吗?)
但她应该只是玩玩罢了……夏帆又发了一次球,回来的却依旧是和先前一样犀利的杀球。文乃看起来简直是玩真的,于是夏帆再发了一球过去。
「哼!」
随着乓的一声锐响,球在夏帆那边球桌上弹了一下,往后方飞得老远。文乃的回击果然毫不留情。
看样子敌意似乎是冲着夏帆来的。
既然这样,我只好拿出实力与之对抗了——她心想。
夏帆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然而眼神却比刚刚犀利多了。
这次轮到文乃发球。
虽然是一记强烈的旋球,夏帆还是勉强将它击回。
网球培养出的反射神经以及握拍手咸,终于让她拿下第一分。
「呵呵,乒乓球其实也挺有意思的嘛。」
长发黏在额头上,夏帆优雅地轻轻将其拨到一旁。
「是嘛,那真是太好了。」
依旧不苟言笑的文乃,再次击出一颗仿佛会喷火的快速球。
(她……)
这下夏帆终于发现,这是文乃对自己的警告。
(原来……看来她应该发现了什么事,不过事到如今已经太迟了。)
这世上可没有什么无法让我称心如意的事——夏帆轻蔑地笑了。
就在这瞬间,文乃也露出一抹微笑。
「喔?夏帆小姐,您刚刚笑了是吗?」
即使表情变化被人察觉,夏帆也只是毫不介意地变回平常的表情•
「呵呵……天晓得呢?」
于是,一场互不相让的耐久对抗赛就此展开。
「终极宇宙闪电球!」
尽管招式名称充满中二病的味道,但鸣子的强力杀球还是从我这儿夺走了一分。
「喝呼呼呼,巧同学,你再也没失分的本钱罗。」
「唔……」
好不容易打倒家康,迎战最终头目鸣子的我,面对眼前这压倒性的强悍实在是一筹莫展。
「另外,我刚刚想到了这终极宇宙闪电球的能力,就是会将空气里的水分冻结还是怎样的,反正就是很可怕,最后对方会挂!」
鸣子除了长得算是美女,脾气跟运动神经也不错,其它部分还真是跟家康诸多类似啊。
「好了啦——你们看是谁快点赢一赢,早点结束好不好。」
早已路人化的梅之森,在一旁无聊地说了一句。
梅之森,你这时应该为我加油才对吧?
「哎呀,那边打得好激烈唷;」
乙女姊看到的,是文乃与夏帆那一桌。
「唔喔!?那是怎样啊……」
隔着那亲热到光看着都令人无力的大吾郎与珠绪学姊,另一头的那两人正展开激烈的耐久赛。不知是不是怕分心导致失分,两人全程不发一语。
传进耳里的,就只有乒乓球来回弹跳的声音。
「这可真了不起,文乃虽然打得很猛,夏帆竟然也没输给她。」
就连鸣子都钦佩不已的高水准耐久赛,就这样不断持很下去。
胜负乍看像是势均力敌,但夏帆却又似乎稍居劣势。
就在这时,拚命挡下文乃杀球的夏帆失误了。•
「唔……」
露出一瞬间复杂神色的夏帆,下一秒马上恢复成原本的笑容。
「……我认输了。」
满头大汗的文乃调整呼吸,两人的眼神纠结在一起。
这时,夏帆垂下头。
「可是……对我这种初学者,您应该不必这么认真吧……」
「就是啊就是啊,妳对人家温柔一点好不好?」
自认是夏帆下仆的家康马上跟着搭腔。
「嗯——这样的确是有点不成熟。」
连梅之森也跟着说道,但她随后又替文乃辩护,认为她在比赛上竭尽全力并没有错。
「……我再去洗一次澡。」
文乃似乎也待不太下去,离开了游戏室。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夏帆的脸上依旧是平常的表情。
一离开游戏室,文乃重重叹了口气。
「那个人果然有问题,她绝对有哪里不对劲。」
她在意的地方有两处。
首先,不管什么事,夏帆总是刚好置身事外。
不管夏季庆典还是情人节,一切发生过的事她都不算是当事人:就连帮忙轻音社一事,她也只是怂恿千世,自己什么也没做。
只有站在自己拥有绝对优势的网球比赛上,才是她真正现身、与人一决胜负的瞬间•
但就在不知不觉当中,她却成了团体里的核心人物。
然而,乙女在浴池那脱轨的行动,让她头一次露出与平常回异的表情。
然后是刚刚的乒乓球。
文乃就是为了这一切而与她一决胜负——透过乒乓球,她想得到的并不是分数,而是想看看夏帆会怎么做。
试着剥下那层面具的文乃,虽不知道自己是否成功,但夏帆一知道自己遭人挑战笑容就变了。
那笑容的确跟过去的她不太一样。
「我……我一定……得想想办法才行。」
——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把夏帆视为好人的其它伙伴也许会受伤害。
——如今大家好不容易混熟了,我也总算喜欢上这个迷途小猫同好会。
——都是因为我情人节瞒着大家……
——都是因为我没把第二颗钮扣的事说出来……
——都是因为我……
文乃倏地抬起头,跟从走廊上经过的女仆说了些话。
这就是她的决心。
拥有一头漂亮黑发的少女,边让人按摩疲惫的身躯边嘀咕着。
「我也真是的,实在太丢人了。」
离开游戏室回到单人房里,夏帆依旧情绪激动。
因为,她生来头一次遇上如此的屈辱。
第一件,就是在浴池被人戏弄得大叫出声的事。
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大概是她十年来头一遭吧。那实在不是淑女该有的举止。
再来是刚刚的乒乓球。那若不算屈辱,还能算什么呢?
但咸到屈辱的,并不是输给文乃这件事。
面对那场就算输了也理所当然的比赛,自己竟然还彻底中了她的挑衅。
就是这点让夏帆无法释怀。
「区区一个配角……芹泽文乃,你还真有两下子。」
美丽的名流少女,看着镜中的自己。
——我才是大家的主角,今天依旧和众人所期待的一样美丽。
——而我会得到一切想要的事物,并且得到幸福。
身旁服侍的女仆在她眼中仿佛不存在,夏帆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那、那个,夏帆大小姐,有件事想跟您报告。」
夏帆朝着发声的人看了一眼,原来是在她身旁服侍多年的年轻女仆。
竟敢在我沉思时打扰,真是太不像话了——夏帆本打算开口责备,没想到却被意想不到的报告吓了一跳。
「有人请我传话给大小姐您。」
我们大家捧着大大的肚子,躺在榻榻米上头。
「呜——我吃不下了。」
今天在宴会厅里享用的晚餐依旧是超级豪华,虽然用餐时间有点早,不过对从早滑雪打乒乓球的我们来说,其实也饿得差不多了。
至于这晚餐简单说,就像是日本版的全套法式料理吧。
每碟每碟的量虽然不多,但上菜却没完没了。
不管我们怎么吃,新的料理随后马上就送上来。
就因为这样,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撑得不得了。
原本我打算饭后再洗个澡,不过看来暂时是洗不成了。
于是,大家各自过着自己的餐后时间。大吾郎跟珠绪学姊两人去散步,夏帆不知有什么事,饭后就没看见她的身影。
而剩下的人……
「好呀!我把它尾巴切下来了!」
「小千GoodJob!」
「……千世Nice。」
「好——我要丢闪光球了喔!」
现在全都拿着各自的掌上型电玩,埋首于狩猎当中。
虽然我觉得这种事不需要特地来轻井泽做,不过他们毕竟有他们的自由。
「咦?话说文乃跟鸣子上哪儿去啦?」
「芹泽她刚刚出去了,鸣子的话我不晓得。」
看着液晶萤幕的梅之森,头也不回地回答我。
「你说鸣子的话,我刚看她吃过饭后,跟这里的女仆不知说了什么,表情还超级认真……唔喔!?失误啦!」
这次换同样盯着游戏画面的家康回答。
「鸣子找女仆说话……?」
我并没有继续深究下去的意思,不过真不晓得她们是在谈些什么?
……毕竟我自己就有够多事情得烦恼了。
「我也去散个步好了。」
「巧,要一起玩吗?」
希的眼珠往我这儿凝视。被她那样一看,实在让人有点不忍心拒绝她。
「不了,我改天再跟你们一起玩吧。」
「这样啊……」
希一脸可惜地低喃一句后,视线又回到游戏机上。
「巧~~要出门的话,帮我带点什么点心吧;」
「好好好,知道了。」
刚刚明明吃了那么多,姊还打算再继续吃吗……
「啊,我忘记带捕获球了!」
「什么!?白痴家康!去死吧!」
我离开扬起腾腾杀气的大通铺,慢慢散步到走廊时,正好看到鸣子从正前方走过。
「嗨——巧同学。怎样,要不要跟我去喝一杯?」
鸣子摆出举杯饮酒的动作。
「我们还未成年。」
「我知道我知道,我说的是这个啦。」
鸣子嘻嘻一笑,举起手里的保温瓶。
我当初离开大家来到外头,本来就没什么特定目标。
于是,我接受鸣子的邀请,跟着她一起来到庭院。
虽然置身于凉飕飕的残雪里,但因为我们身上穿着浴衣加短棉袄,脚下也踩着雪駄(注3),所以并不觉得特别难受。(※注3:垫了防水皮的草鞋。)
「来,这是巧同学的。」
「哦哦,谢了。」
从鸣子手上接过杯子,里头装的是可可亚。热呼呼的液体,甜甜的芳香,似乎为人带来活力。虽然现在是三月,轻井泽的夜晚依旧如冬天寒冷。
「嗯——真是温暖到心坎里。」
喝了一口可可亚,鸣子像个老头一样赞叹道。
我也试着喝了一口。
虽然味道甜得让人鼻子一皱,不过却好喝极了。
就如鸣子所说的,的确是沁人心脾。
「嗯——这次旅行真不错,我们得好好感谢夏帆才行。」
「嗯……」
说到这儿我才想到,我好像从来不曾像这样与她一起聊天。
这下子我开始紧张起来了……
仔细一看,从她浴衣领部露出淡粉红色的脖子,还真是有点性感。
看着我咽口水的模样,鸣子先是露出一个笑脸……
接着,她突然开门见山地问我:
「阿巧啊,你将来打算要继承那家蛋糕店吗?」
「咦……」
被她这样一问,我慌了,觉得自己就好像被她看穿心思一样。
「……这我还不晓得。」
我只能含糊其词地回答她。我知道用疑问来回答别人的疑问只是一种逃避行为,但……
「等等,班长,你干嘛要问这个啊?」
「咦?嗯——算是为了自己吧?」
她大大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像是在整理心中的话。
「不知为何,看到珠绪学姊毫无犹豫的决定,就让人跟着思考起自己的人生。我啊,你看我好像什么都会,可是其实我根本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那。我虽然很喜欢打电动,但又没打算要成为做游戏的人。」
哦哦,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学姊的确是在之前就当场许下自己的将来。
「我呀,就算被自己最喜欢的人告白,要我立刻结婚,也应该没办法当场说OK吧。毕竟这种事,哪有可能这么简单就答应啊。」
她说得没错。
「不过也因为这样,我其实还满羡慕珠绪学姊的,虽然厌觉起来好像有点矛盾。」
「不,我懂,我非常能体会你的心情……只是由班长你来说,让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就是了。」
「你说什么!?你那张嘴竟然跟一个烦恼的女生说这种话!?」
她往我的嘴扔了一颗小雪球,不过被我轻轻闪开了。
这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鸣子平常总是开朗又好动,面对事物总不顾一切地向前冲。
而这样的她,竟然也会思考这些事。
人还真是不可貌相……这么说或许有点太超过,但我真的是感到有些意外。
「其实啊,我也有一些烦恼。」
「厚厚……你需要人生谘询吗?也好,快把事情告诉姊姊吧。」
话说我们应该同学年吧?算了……
「我本来打算就这么继续经营斯特雷凯滋,不过目前我们家蛋糕完全都是靠希在做,又有文乃应付客人,加上最近不管是经营管理、网路贩卖、以及营业额都是靠梅之森打点。简单地说,我什么忙也没帮上。」
由我自己说这番话,还真是丢脸透了。
尽管如此,我很高兴有人能听我吐露心事。
「就算我们目前可以这样过下去,但将来大家总会离开,所以我希望自己起码要能学会其中一件事。不过这种事就算跟你说,应该也没用就是了。」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一大烦恼。」
「与其说是烦恼,不如说是个迫切的问题吧。」
我又举起杯子暍了一口。里头的可可亚,总算降到比较适口的温度了。
鸣子则是先思考了一番,随后突然开口。
「那你就把文乃、希、千世三人纳为自己老婆不就好了吗?」
「噗!?」
我不由得把可可亚喷了出来。
「这、这太乱来了吧!」
「会吗?要是她们大家都同意,不就什么问题也没有吗?」
「是、是这么说的吗?」
何况要是真的照办,那我岂不成了一事无成的废人吗?
「然后先别管什么将来的事,我觉得你也差不多该表明心意了吧?」
「鸣子……?」
「文乃、希、千世,她们三个人都喜欢你。你可别说你到现在都还没发现喔?」
「这个嘛……」
我真的没发现。
我实在很想这样回答她,不过这是不对的。我知道她们喜欢我,而我也喜欢她们。
但……鸣子所说的,是另一种喜欢。
「怎么说呢,她们各个都那么可爱,实在是让人越看越不忍心。」
笔直的目光,彷佛要穿透到我眼里。
「我猜呀,夏帆她一定说过她喜欢你对不对?所以你们之前才会差点就要亲嘴。我的好朋友文乃不是那种有话直说的人,所以会变成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是啊……你不觉得,你只是在不知不觉中被她的告白牵着走吗?」
那件事果然被她撞见了吗——这下我真是打从心底感到难堪,也觉得一切都彷佛被她猜透了。
看来班长似乎也知道,夏帆跟我正是告白过。难道我真的如她所说只是在半推半就,只是在逃避现实吗?
这些我很难以言语形容。但……文乃她们的喜欢,真的跟夏帆的喜欢是一样的吗?
不对,这不是问题所在。问题的核心绝对不在这里。
「…………」
「不用回答我啦。」看着我低头不语,鸣子挥了挥手。
「那种小事就无所谓了,毕竟人生跟漫画情节不一样。但是想永远跟大家相亲相爱是不会有结果的,你最后还是得面对抉择。」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大家要相亲相爱——这不是从小学起老师教育我们的吗?
不管是乙女姊、文乃、希、梅之森,以及大吾郎与家康,所有人我都喜欢。
但是……但是……
像这样半吊子的我,听完鸣子一番话,厌觉就像是被打中了要害。
「所以巧同学,你会选谁呢?」
文乃一个人等着夏帆。
在通往温泉的走廊上有张长凳,她坐在那儿,在寒空之下看着星星。
一颗流星划过天空。
但当她发现时,流星早已消逝,连许颢都来不及。
但就算有时间许愿,现在的她一定什么愿望也许不下。
这瞬间,她下定了决心。这次的事,她非完成不可。
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必须问出夏帆心中的企图。
要是她想伤害巧、希、千世,那么就非得阻止不可。
「让您久等了。」
不久,夏帆静悄悄地踏着雪而来。
而负责传话的女仆,也一副诚惶诚恐地与她同行。
「很冷对吧?我为您带了红茶来,您就先暖和一下身子吧。」
一如往常的纯真笑容,夏帆递出从女仆手上接过的保温瓶。
「不必了。夏帆小姐,我传的话里应该有提到,我想跟您私下谈谈,对吧?」
「是呀,所以我独自前来赴约了。」
「……田端小姐也在不是吗?」
一旁的女仆听闻,吓了一跳似地捣住嘴巴。
「田端……?」
「你难道连照顾自己的女仆叫什么名字都不晓得吗?」
「哦哦,对了,你的确是叫这名字。为何文乃小姐会知道这件事呢?」
「……我在请她传话时顺便问了。」
听了文乃回答,夏帆还是以平常的笑容回话。
「原来是这样。不过您毋需放在心上,关于她的事,我不会介意的。」
「但是我介意。」
「……原来如此。那你退下吧。」
于是,女仆田端诚惶诚恐地退到两人视线外的场所。
「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所以,请问您有何贵干?」
虽然她的语气和平常一样稳重,但听起来却好似带了点刺。
「……夏帆小姐,我情人节为您做的巧克力,您拿去送给谁了?」
「哎呀,原来您要问的是这件事吗?呵呵呵,文乃小姐,若您想谈女孩间的私密话题,何不就找个千世大小姐她们也在的地方呢?」
看着夏帆那松口气的模样,实在是令人生厌。
这个人,肯定不曾把那当成一回事。
「因为我之前答应过要保密。所以,您愿意告诉我吗?」
「呵呵,我真想不到,原来您是这么重人情的人。毕竟女孩之间的约定,往往都是脆弱不堪一击的。我对文乃小姐您真是越来越中意了。」
手轻掩着嘴的夏帆,就像是从电影里头走出来那种完美无缺的千金小姐。
接下来,表情文风不动的她说了:
「……其实您早就知道了吧?文乃小姐。」
「咦……?」
「巧先生应该已经告诉过您关于情人节的事了,不是吗?」
「为、为什么您会……」
我实在惊愕不已。因为夏帆那时明明在场地另一头的长椅上休息……
「呵呵,我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已经无所谓了,不是吗?」
千金小姐轻轻举起手,往惊讶得动弹不得的文乃脸上摸了一下。
「想不到您竟然变得这么冷漠,其实您想谈随时都可以跟我谈,大可不必把我叫到这儿来。不过呢……在这之前,我有件事想拜托您。」
「是、是什么事……?」
看着颜面紧绷、毫无表情的那张脸,文乃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钉在原地。
自己明明是来质问她的企图,前来跟她对决,却在不知不觉间陷入夏帆的步调里无法自拔。
「您能当我的『朋友』吗?」
「咦……?」
那对眼睛不断朝文乃逼近,到了连嘴里呼出的白雾都能接触到的近距离•
「您怎么说呢?我们算是『朋友』吗?」
文乃现在连对方问的是什么都搞不清楚了。
「……有人说所谓的友情,就是不求回报。夏季庆典结束后我总是在想,自己身旁有没有能够自愿下跪替我求情的『朋友』呢?」
夏帆这番话,实在是令文乃一头雾水。
夏季庆典千世与大家分道扬镳时,巧在大家不知情的状况下对着夏帆下跪,要求她别再插手——这件事只有少数人知道,文乃当然不在其中。
「所以……我也希望能有个像千世大小姐一样的呵朋友b。」
文乃背脊一阵发凉。
「……您就是为了这件事而转学,跑来接近巧?」
「呵呵,或许吧。不过,既然『朋友』无上限,让我加入您的圈子又有何不可呢?我不会为大家带来麻烦,而大家也开心地接纳我的到来,不是吗?」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而且您在之前的学校里也有朋友不是吗?何况话说回来,既然要当朋友,又何必对巧做那些奇怪的事?」
听了文乃益发激动的言辞,夏帆的脸又靠得比刚刚更近了。
「您这是在说什么呢?」
轻声细语的口气,听起来就像是在告诫不懂事的孩子。
「我才是主角,而您以及其它人只是点缀舞台的配角罢了。迷途小猫同好会并不属于会长,而是属于心地善良的巧先生。既然这样,够资格陪在巧先生身旁的,当然就是我了。」
轻轻搁在肩膀上的手不知为何,令人厌到如此畏惧。
「芹泽小姐,能请您就此放手吗?您若同意,我再放您回去。」
这、这个人究竟在说什么!?
「我一直想知道那看似平凡的人究竟是有什么优点,能如此吸引千世大小姐以及您们各位。何况这样做对您也比较好,不是吗?您目前的所作所为只是在折腾他,诸位想必不曾真正替他设想过吧?何不稍微冷静一下脑袋呢?」
渐渐转为高压的语气,以及一成不变的笑容。
「放、放开我!」
文乃不由得将夏帆推开。
「哎呀,看来您还是不明白吗?」
「谁会明白你说的话!不过现在我终于了解你的心了,你既不喜欢巧,也从来没把同好会的大家当成朋友!」
「呵呵,是吗?」
夏帆以依旧优雅的动作,整了整乱掉的衣摆。
「可惜的是从这瞬间开始,您已经是我的『朋友』罗,文乃小姐。」
「你、你说什么……我才不是你什么朋友!」
话语反射性地脱口而出。
「咦?怎么了,你们在吵架?」
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原来是千世。
「……喵,吵架不好。」
希也在。夏帆的背后,缔结同盟的另外两人、乙女、以及巧之外的同好会成员全在那儿。而脸上带着歉意的女仆田端就站在一旁。
夏帆这时的微笑,就彷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似的。
「各位,真的很抱歉,都是我不好,惹芹泽小姐生气了。」
「哎唷——天气这么冷,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啦,芹泽你总是这么牛脾气。」
无奈的千世瞧着面色发青的文乃。
「……你刚刚说,不是朋友?」
希也同样瞧着文乃。
「呃……没事没事,别放在心上。夏帆,芹泽文乃她说你不是朋友,代表她很想跟你打好关系啦。像这种时候,你只要当她在说反话就行了。」
千世安慰夏帆,并为她解释。
「才、才不是这……」
千世善意的解释,令文乃听得傻了眼。
「喵,手好冰,我们回房间吧。」
希温暖的手,轻轻牵起文乃。
「等、等等,夏帆她……夏帆她……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喵,没关系,我知道。」
希轻轻拍拍她的头,一旁的家康也跟着点点头。
「不好意思,夏帆小姐,这个暴力女只是傲娇啦。傲娇,您听得懂吧?」
「呵呵,我很明白的,因为我最喜欢芹泽小姐了。」
该怎么把事情告诉大家呢?现在的大家,脸上全是温和的笑容,彷佛把她当笑话似的•
只有夏帆的表情看起来如此冰冷。
究竞该怎么说才好呢?文乃没有其它表达手段,只能拚命想着该怎么解释。
「夏、夏帆她……她根本不喜欢巧!不对……应该说喜欢吗……?也不对!反正……反正就是……!」
「咦咦——?夏帆,你也喜欢巧吗!?」
珠绪学姊露出一副深厌意外的笑容。文乃的话,就这么渐渐被曲解。
「啊啊,芹泽小姐……我们之前明明说好,这是两人的小秘密不是吗……这真是叫人难为情。」
在众人一片恍然大悟的气氛里,夏帆脸越发红润。
——……怎么办……我又搞砸一件事了……
颤抖的双脚仿佛即将倒下,文乃双手紧抱绝望的自己。
即使这么不坦率,大家还是愿意接纳她。
所以,再这样下去……
「不过没关系的,我知道芹泽小姐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是我真正的『朋友』。」
夏帆露出纯真的微笑,而一旁的千世则为了这多出来的情敌开始发起牢骚。
也因此,这下文乃完全被当成了「朋友」。
即使一旁的希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如今的文乃也只能勉强挤出笑脸。
——怎么办……这下我真的成了伊索寓言的放羊小孩。
——如果被狼吃掉的只有自己,那也就罢了。
——但是……
——如果即将被狼吃的是自己心爱的人,那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我逃也似地离开鸣子身边,并再次回到露天浴池。
时间也晚了,如今露天浴池就连一公尺外,也彷佛涂了墨般乌黑一片。
「唉……」
鸣子这家伙,还真是问了个不简单的问题。
多亏这一闷,害我整晚翻来覆去,想得根本睡不着觉。
「我喜欢谁……」
这句话指的,究竟是什么呢?
如果换成蛋糕,那么问题很简单,只要知道自己喜欢蒙布朗更甚于草莓小蛋糕,喜欢重奶酪蛋糕更甚于蒙布朗,这样选择舆取舍就行了。
可是若换成喜欢的「人」,总觉得问题似乎不只是B大于A,c大于B这么单纯。
「啊——……实在想不透!」
我把全身从头到脚泡进浴池里。
「噗哈!」
豪迈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重新打起精神,但其实我只是在水里憋得喘不过气罢了。钻进耳朵里的水也让人一阵耳鸣。
『谁在隔壁呀……?』
薄薄的隔栏另一头,传来不知谁的声音。
「咦?啊,是我!有人!」
因为事发突然,害我回得有点不知所云。
『这声音是……巧?』
对方的口气,显然变得很安心。
「哦哦……文乃啊?」
而知道隔壁的人是文乃后,我也跟着松了口气。
『巧你一个人吗?』
「是啊,你那边呢?」
『我这里也只有我,刚刚大家叫我再来洗一次澡。』
「也就是说,这里虽然有隔栏,不过就只有我们两人在洗澡……」
…………
『你干嘛突然不说话啦?』
「呃,没事没事,我可没有胡思乱想些什么,真的没有喔?」
『什么嘛,色狼。』
呜呜……她竟然说我色狼。看来我不该多嘴的。
『钦,你过来一下吧。』
「咦咦!?你、你在说什么啊文乃!?」
『不是啦!我是叫你移动到隔栏边。』
「呃、哦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于是我照文乃所言,坐到浴池边,将背靠在隔栏上。
这真是奇妙的感觉。
明明隔着隔栏,背后却彷佛能感受到文乃的重量。
『你能听我发牢骚吗?』
文乃沉默了好一阵子,随后突然开口。
「我是无所谓啦……」
『那个……我不是很喜欢说谎,很不会跟人表达吗?』
呃……怎么一开头就是这么沉重的话题啊?这我还真不晓得该不该同意她。
『就是这种性格,害我总是爱逞强,总是满口谎话……像刚刚啊,我原本有件非得告诉对方的事,结果对方却没理解我的意思,这大概只能怪我自己平日的所作所为吧。』
隔栏另一头传来些许自嘲的笑声。
「文乃……」
总觉得现在的她,跟平常不太一样。
如果是在平常,她绝不会说这种丧气话。
『得不到他人相信,这感觉还真的是很难受呢……我怎么会忘了这件事呢。』
文乃语带颤抖。
她大概是哭了吧。
——因为我……是没人要的小孩……不如死了算了……
好久好久以前,好像也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
当时文乃也像这样哭着,我一气之下就把欺负文乃的家伙痛打了一顿。不过打归打,事后还是被对方加倍奉还就是了。
对了,就是从那时起……文乃才开始有「去死两次」这样的口头禅。
「文乃,你在哭什么啦。」
『我、我才没有哭呢。』
言犹在耳,隔壁又传来抽鼻涕的声音。
这家伙真是有够不会撒谎。
说着说着,我越来越担心她了。不过这种时候随便安慰她,只会带来反效果。
我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些事;想起当时对文乃说过的话。
于是,我隔着隔栏,又把当年的话再对她说一次。
「我不是说过了吗?难过的时候只要笑就行了,与其流泪,还不如卯起来发顿脾气。」
『巧,这句话不是……』
很好,看样子文乃也想起来了。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了,不过没关系,我要像平常那样好好点醒你。」
沉默。接着……隔壁传来微微水声。
『……嗯,谢谢你。』
这是文乃平时的声音。很好,看来她冷静下来了。
『钦,巧,你转过来一下。』
「啥?转过去?可是前面不是有隔栏……」
『哎唷,你就转过来闭眼睛就行了!』
「好、好啦!」
唉唉,看来她还真是彻底回复原状了。
『转过来了吗?』
「嗯,转过来了。」
『那你先别动……』
先别动……她到底想干什么啊?
难不成等我眼睛张开,她会溜到我背后……不对,这应该不可能。
『钦,巧,你还记得你以前说那句话时,有说什么其它的话吗?』
「咦……?有吗?」
『有啊……好,结束!』
「咦?结束?你、你做了什么?」
我真是一头雾水。
『巧,晚安。』
但我没听到文乃回答问题,只感觉她的气息渐渐离我远去。
「那你先别动……」
我隔着隔栏,给了最心爱的他一个亲吻。
在另一头的巧,大概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吧。
不过没关系,现在这样就够了。因为我要是现在看到他,搞不好真的会哭出来也说不定。
「欵,巧,你还记得你以前说那句话的时候,有说什么其它的话吗?」
『咦……?有吗?』
隔栏对面的他,糊里糊涂地回答。
看来他果然忘了。在那句话之后,巧跟欺负我的那群人大吵了一架,不但被打得遍体鳞伤,连衣服都变得破破烂烂的,随后脑袋还挨了修女重重的一拳,记不得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那件事我永远不会忘,想忘也忘不了。
——我一定、一定会保护你的!
毕竟那是我最珍贵的回忆。
所以这次我得保护巧,得保护我的伙伴,即使有可能会失去他们,也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