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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替身 RENDEZVOUS 3

离约定的晚上八点已经过去了大约四十分钟。就在佑辅束手无策,觉得对方搞不好不会来了的时候,等待的对象终于出现了。

“哎呀,不好意思,迟到了这么久。”盛田清作随意地举了举手,坐在了佑辅旁边的吧台座上,“杂事比我想象的还多。”

“没事。”

佑辅一下子放下心来。有多少年没有如此发自心底的感到安心了?虽然事前对方说过“我可能会迟一点,你只要跟店里的人说你跟‘COTEC’的盛田约好见面就可以了”,然而没有比刚才的情况更令人感到不自在的了。

“我才是不好意思,在您这么忙的时候还约您见面。”

八月二十三日。

五天前的十八日,与小池先生一起来到洞口町的佑辅,临近十二点时看到一名男子悠闲地走进儿童公园,突然灵光一闪。

毕竟,那个时间段一般来说应该没什么人,更何况对方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系着领带、手里还拎着皮包的典型上班族。他走向长椅的样子看起来对此地十分熟悉,可以看出这是他的日常习惯。

佑辅抱着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向男人搭话,说了声“不好意思”之后问:“莫非您是昨晚那起案件的目击者?”结果,居然正中目标。

佑辅向对方介绍自己是安槻大学的学生,而且是死去的曾根崎洋的熟人之后,问对方是否能聊一聊关于案件的事。这位自称叫盛田的男人意外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只是说今天太累了,打算抽根烟后就直接回不远处的公寓休息,希望改天再聊。“最近工作比较忙,说不好什么时候能有时间。等我抽出空了再联系你,好吧?”盛田记下了佑辅的电话,那晚两人姑且就此作别。

等待盛田联络的日子里,佑辅尝试着联系了好几次狮子丸,但对方似乎正因曾洋的葬礼和后续琐事忙得不可开交,一直没能联系上。佑辅也不是没想过干脆直接去叶世森町走一趟,然而他不想贸然打扰逝者家属,再加上万一在他离开时错过了盛田打来的电话,那可就麻烦了。

他也向学校里的其他学生打听过那个与曾洋交往过的女性,但大家虽然对此有所耳闻,却没人知道那名女性的真实身份。

忙来忙去,转眼就过了五天,开始感到不安的佑辅终于在二十三号早晨接到了盛田打来的电话。盛田说“今晚应该有空”,佑辅便来到了盛田指定的碰头场所——“月柳”寿司店。

小池先生要陪叔父叔母去温泉旅行,负责为他们拎包,所以没能与佑辅同行。“哇,是那家享誉盛名的‘月柳’吗?真好啊!学长,我也很想去那里来着,可恶……”小池先生由于错失难得的好机会而遗憾不已,但也许他没来是正确的。回转寿司店的话还好说,规模这么宏大的寿司店,走进去比想象中更需要勇气。更何况等的人迟迟不来,佑辅只能小口地舔着瓶装啤酒,坐在白木质的吧台座上发呆,那滋味可真是如坐针毡。就算已经和店家说了是在等人,佑辅还是觉得很难熬。

有其他客人在时情况还算好。坐在佑辅旁边的几个看起来像是常客的中年男性聒噪地聊着天:“这世道还真是不太平啊,哎呀。”“哦,你是说昨天那事?是怎么回事来着?有警察被杀了?”“不仅是警察,还有一个女高中生也一起被杀了。”“真可怜啊。”“一下子杀了两个人,居然真有人敢做出这么可怕的事,可要快点儿逮住他才行啊。”“唉,真是世界末日到了啊。”那时他还可以躲在这些闲聊的人背后。然而,这一行人大吃特吃后立刻起身离去,留下佑辅孤零零地坐在吧台座上。

店员们并没有给他白眼,身着和服的女招待也一直微笑着,自然地给他倒茶和更换毛巾。不知是不是对什么都没点的佑辅的关怀,寿司师傅还给他上了一盘萝卜丝、紫苏和梅肉混合的小菜,对他说:“请,送给你的。”原本似乎是加在两道主菜之间吃的。

就是因为店里的气氛这么好,反而让佑辅更无所适从。最令佑辅难以忍受的是,店内完全禁烟,连个烟灰缸也看不到。与这种高级场所无缘的佑辅无法判断是寿司店大多如此,还是这家店比较特殊。连烟都不能抽,只能苦苦等待,这已经不是闲得慌的程度了,简直可以说是一场酷刑。

佑辅还算有些自信,也是个坚强的人,此时却也精疲力竭、疲惫不堪。导致盛田出现的时候,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他全身都松懈下来,差点儿哭出声。再加上盛田没系领带,一身休闲装,这对正因自己穿着与场合不符的T恤牛仔裤而苦闷的佑辅来说,简直是天降甘霖。

“哎呀,你怎么……”盛田看了看佑辅的手边,“怎么只有啤酒?啊?还什么都没点啊?真傻,来来,多让人家给你做几个寿司,随便点你喜欢的。还是说想来点儿下酒菜?”

从盛田递来的名片来看,他就职于一家贩卖兼出租OA相关机器的公司,在当地算是最大的。由于这家寿司店就在公司附近,所以他经常在这里招待客人。这么说来,今天他大概也打算用公司的经费来请佑辅吃饭吧。但就算真是这样,佑辅也无法放开手脚尽情点单。

“现在这个时节,果然还是得吃竹荚鱼啊。石鲈和红甘鲹似乎也很好吃。幼鰶鱼还有吗?鲍鱼和海胆也不错啊。”

光是听到鲍鱼和海胆,佑辅就吓得白了脸。在这种店里吃一顿,到底要花多少钱啊?

“那么,”盛田摘掉眼镜,用毛巾擦了擦脸,以充满好奇心的眼神看向佑辅,“你想和我说什么?”

“对、对哦。首先,总之……”

最终,佑辅决定点和盛田一样的寿司,他点鲽鱼的话自己也点鲽鱼,他点鳗鱼的话自己也点鳗鱼。比起非要客气,拼命寻找相比之下更便宜一点的东西,还不如这种方法来得稳妥。

“总之,我想先问问您关于那名女性被害者的身份。”

“这我可就帮不上忙了。”

“是您不认识的人吗?”

“完全不认识。”

“您看见她的脸了吧?”

“周围很暗,借着路灯的光看见了个大概。”

“是什么样的感觉?年轻人,还是上了年纪?”

“要说年轻的话……还算年轻吧。”

“像学生那种?”

“毕竟我没看得太仔细,”盛田猛地吞下一口温酒,“不好断定。不过说是学生太勉强了。估计跟我差不多大。嗯……可能因为她穿着朴素的运动服和运动裤,怎么说呢,显得有点土,所以感觉有点老。”

“运动服加运动裤啊……”

“我和警察也说过,她应该是在跑步。我以前也见过她。”

“这个我听说了,而且总是在同一时间。不过那是快到十二点的深夜吧,那个时间,女性自己一个人跑步……”

“是吧?很危险对吧?唉,虽然现在想想确实是,但在遇到这种事情之前,我也没怎么担心过,她应该也没想太多。没想到就在与往常一样跑步时被突然袭击,拉到了灌木丛后面。看来,在如此平静的住宅区里也不能大意啊。”

“盛田先生,您每天都那个时间回家吗?”

“嗯,基本每天都是。”

“然后在公园的长椅上抽一根烟,再回公寓?”

“没错没错。”

“除了那名女性被害者,您还看见过其他在那个公园附近跑步的人吗?”

“没,一次都没有过,至少在晚上没看见过。早上似乎经常有人跑步,毕竟那一带对居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跑步和健走路线。”

“也就是说,平时没有人在那个时间段出现在公园附近?”

“应该没有。就算有,也和我的回家时间不重叠。哎呀呀。”无意中拿出了香烟的盛田苦笑起来,慌忙把香烟塞回了口袋,“不好不好。”

“我也快要产生戒断反应了。”

“啊?你也抽吗?”

“可不仅仅是抽的程度。”

“哈哈哈,重度烟瘾患者?”

“我也想过戒烟,不过鉴于我爱得要死的女人劝我戒烟都没成功,所以已经完全放弃了。”

“是嘛是嘛。那个,你是叫边见吧?你,能喝酒吗?”

“挺爱喝的。”

“那待会儿我们再去另一家?”

“我当然没问题。”

“那先在这家专心吃饭,详细情况等我们到了能抽烟的地方再说,怎么样?”

“好的。”

没想到会被邀请去第二摊。比起爽朗或不认生,盛田似乎更像是因为得到了一个能够发泄日常繁忙积累的压力的好机会而兴奋了起来。之所以会那么爽快地答应佑辅询问案件经过的请求,可能也是因为他没有能在工作之余一起喝酒放松的对象的缘故。

学着盛田的样子,佑辅也点了海胆和鲍鱼。接着两人都以金枪鱼中腹部收尾。

离开“月柳”时,佑辅压抑不住好奇心,偷偷看了看盛田正要收进钱包里的写着公司抬头的发票,上面的价格只能说像是小孩开玩笑胡乱写上的。

佑辅又被盛田带到了位于繁华街背后小胡同里的酒吧。是一家有些土气的小店。

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下之后,盛田一脸自在地迅速叼起一根烟。

“哦,谢谢。”佑辅用打火机给他点上火后,他的心情更好了,“哎呀真好,真是太好了。真舒心啊。嗯……”

“说起来,盛田先生,您今天打扮得很休闲啊,您不是直接从公司来的吗?”

“嗯?不不,我平时经常穿成这样上班,尤其是夏天。当然,需要见客人的时候,还是会好好地系上领带。”

盛田对一个似乎是他认识的服务员说了一声“老样子”。佑辅也采取和刚才一样的方式,说“我和他一样”。不久后送上来两人份的“曼哈顿”鸡尾酒。

“是嘛是嘛,原来你也是无法戒烟一族啊。”盛田吐了一口烟,完全放松了下来,“然后呢?你跟女朋友吵架了吗?人家让你戒烟,然后你回人家‘不,我不戒’?”

“没有没有。”给自己也点上一根烟,面露苦笑的佑辅心里有些苦涩,后悔刚才在“月柳”的多嘴,“那家伙不是什么我的女朋友,而是已经有了……那个……对象。”

“什么嘛。可你刚才不是说你爱得死去活来的吗?”

“只是我单方面的啦。”

“是单恋啊。”

“是的。”

“这样啊、这样啊。不过,搞不好从长远来看,这样更好。毕竟单恋最终还能变为美好的回忆啊。就算是与喜欢的对象两情相悦,经历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最终结了婚,也不一定就能得到幸福,真的。比如说我的老婆,那可真是……”

“您当年经历了轰轰烈烈的恋爱啊?”

“不知道算不算轰轰烈烈,唉,总之是职场恋爱。那时真好啊。光是背着同事约会,都觉得特别开心。然而在顺利结婚之后,辞职在家的她就变成了像鬼一样的妻子,而我则成了一个妻管严的丈夫,一下子就成了世间常有的夫妇模式。”

话越来越多的盛田进入到怒涛般的抱怨模式。他说他之所以养成了回家之前要去那个公园抽一口烟的习惯,也是因为怕老婆的缘故。

“只要我一不小心在家里抽了烟,我老婆就会说个没完没了,真是难以忍受。原因是担心丈夫的身体健康也就算了,她居然说是因为在房间里吸烟的话,日后卖房的时候必须得把墙纸重贴一遍什么的,你能相信吗?”

“您家的公寓是新建的,而且刚买不久,对吧?是去年买的?那我知道真正的原因了。您的妻子并不是担心卖房时的问题。”

“嗯?什么意思?”

“不仅住房,什么事物都是一样的,崭新的时候,哪怕只有一点污渍或伤痕,都会让人非常在意不是吗?就像如果买了一块高级手表,肯定会忍不住一有时间就打磨个不停。总的来说,您的妻子现在就是这种心理。”

“啊对对,原来如此。”

“再过个两三年,您的妻子就不会在意什么墙纸会被尼古丁弄脏之类的小事了。”

盛田似乎觉得佑辅的乐观言论很有说服力,脸上笑开了花。“其实她是个很好的妻子,嗯。家务也做得很完美,从这点来看,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他说着,一下子转入秀恩爱的模式,“现在她会对我吸烟的问题过于敏感,大概也是因为她对打扫和洗衣抱有一种近乎完美主义的使命感,有点过头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宝贵的新房子嘛。”

“是的,肯定是这样的。作为一名家庭主妇,她肯定希望能够按照自己的设想,好好地维持家里的清洁。”

“哎呀,真是学到不少。而且,遇到那种事情之后,一想到自己搞不好也会遭遇危险,我就下定了决心,戒掉深夜跑到公园抽烟的习惯。我真的下了决心,在那件事发生之后。但是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第二天,虽然也是因为喝了一点酒,总之我的身体在我意识之前已经擅自行动了起来,做出了和平常一样的事。”

“啊!”

多亏他这样,佑辅才得以与事件的目击者顺利相识。不过,似乎盛田更加感谢这场相识。

“真好啊,能和你聊天,简直让人茅塞顿开啊。”

“过奖了。那个,抱歉,又要回到刚才的话题,盛田先生您住的公寓是叫‘洞口之友’吧?您在公寓里见过那名女性被害者吗?”

“没有。”

“但是您也无法断言她并不是那栋公寓里的居民,对吧?”

“那是当然。就算她不住在‘洞口之友’,也有可能住在附近的某栋楼。不过无论如何,我们可能永远无法知道那名女性的身份了。”

“是吗?”

“你想啊,只要她本人不站出来,我们就找不到她啊。”

“嗯,也许……是这样吧。”

“本来这对她来说就是难以启齿的事,再加上虽然并非出自她的本意,但嫌疑人死了,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她是不会主动站出来的。说到底,新闻的报道方法也很有问题啊,就是那篇报道。”

“怎么说?”

“那篇报道的语气不就像在说,嫌疑人的死亡是她一手造成的吗?还说什么不知是否是防卫过当之类的,我是亲眼看见的所以知道,他们写的那些东西,压根就是在找茬。”

据盛田说,那名女性被害者试图逃跑时确实撞飞了跨坐在自己身上的曾洋,但并没有顺势用刀刺他。

“他被撞飞后想要起身,却再次倒下,还不慎倒在了腹部下方的刀上,这是在那名女性跑出公园之后发生的事了,你明白吧?这样来看,他的死与那名女性一点关系都没有。”

“确实如此。”

前提是盛田的记忆没有出错,但这一点佑辅当然不会说出口。

“虽然在你这个嫌疑人的熟人面前说这种话可能有些残酷,可是他的死就是自己的问题。就是因为媒体还在议论什么到底是正当防卫还是防卫过当,才会使被害者无法安心地站出来,真相也无法查明。就我个人的意见,我觉得那名女性最好以后也不要出于什么良心不安之类的理由站出来,因为她没有任何过错,不需要再遭受更多不必要的伤害。”

虽然听起来很有理,但佑辅还是无法释怀。

“那个,我问一个听起来比较奇怪的问题。”

“嗯。”

“假如我们假定,盛田先生您,与认识的女性约好深夜十二点左右在那个儿童公园见面——先不用考虑为什么见面。”

“哦,然后呢?”

“可想而知,那个时间段、那种场所,她应该不会随随便便答应您的邀约。”

“这是当然。”

“那么,用什么借口才能说服她呢?有什么好办法吗?”

“嗯……是哦……这样怎么样?比如她要向男方借钱,男方答应了她,并命令她在午夜十二点左右来儿童公园。虽然她可能会因这可疑的要求面露难色,但也只得勉强答应。”

“借钱啊……”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总的来说,就是有没有能让她上钩的诱饵吧。”

“是啊,没有这种王牌很难成功啊。必须要有能够说服女性在大晚上到荒无人烟的地方见面的王牌。”

“王牌……是啊。或者是男方手里握着可以威胁女方的把柄……之类的。”

“威胁?”

“比如见不得人的照片之类的。如果不想公之于世,就给钱,不然就肉偿什么的。要是被以那种事情敲诈,就算要深夜在无人的场所见面,也不得不去啊。”

佑辅回想起十七号晚上,曾洋在付完“三瓶”的酒钱后几乎空空如也的钱包,不禁有一种微妙的真实感。当佑辅提出替他垫付时,曾洋笑着拒绝说“不,不用了”。那难道是接下来要去“搜集资金”的人特有的从容笑容?要真是那样……不。不不,怎么可能有那种事。

“当然,所谓的威胁也只是举例而已。什么都行,总之,只要男方有能占据优势地位的材料,就足以把女方叫出来。反过来说,如果没有这种王牌,就很难把女方约出来,或者说通常是不可能做到的。”

“是啊。”

“不过,既然你会这样假设,难不成那名女性被害者与你那位死去的朋友有可能之前就认识?”

“不……”

盛田兴致勃勃地看着微微摇头、陷入沉思的佑辅。

“说到底,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啊?什么干什么?”

“我是问你调查被害者的身份干什么?既然不是追究使你朋友死亡的责任,难道你是希望那名女性至少去上炷香之类的?”

“不,不是为了这个。只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什么?”

“所有事情。或者说这件事为什么会发生。”

“有什么为什么的。抱歉,我说得比较直接,男人袭击女人,理由不就只有一个吗?不过他是拿着刀威胁,所以也有可能是以抢夺财物为目的。”

“就算真是那样,我也无法接受他为什么特意要在那个夜晚,走到洞口町。”

在听说当天曾洋在学校附近的居酒屋与佑辅他们一起喝过酒的事情之后,盛田更加兴致勃勃了。

“哦,原来如此。在学校附近。而且他身上还没有可以打车的现金。”

“特地走了四十分钟左右,这说明他肯定抱有某个确切的目的。但是那目的竟是施暴或抢劫,您不觉得这有些奇怪吗?”

“嗯,确实。毕竟又不能保证只要走到洞口町,就会看到毫无防备、独自跑步的女性。”

“是啊。所以,那两个人是事前就约好的,这个想法更加合理。”

“也就是说那两个人以前就认识。”

“详情我不知道,但有传闻说曾根崎生前曾与一名比他年长的职业女性交往,并因为关系破裂而烦恼不已。我在想,搞不好和他约好在公园见面的女人就是那个前女友……”

“年长的女友啊……”盛田吐出一口烟,摸了摸下巴,“要是女性被害者的年龄与我相仿这一印象没有错,那么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这么看来,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痴恋纠葛,总之是因为男女关系的纠纷而发展成了持刀伤人事件啊。”

“或许是吧……”

“这样的话,倒不如回到刚才那个话题,他可能握有那个女人的把柄,并利用把柄把她叫到了——嗯?不对,要是这样,事情就简单了。”

“怎么说?”

“应该是反了吧,就你说明的情况来看,被叫出来的是男方啊。”

听到盛田指出的这一点,佑辅感到愕然。他为自己至今为止从来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而感到十分惊讶。

“曾根崎……是被叫出去的?”

“肯定是这样啊。重复刚才提到的,毕竟在那个时段、那种场所,就算男方邀约,女方也不会答应。但是,要是提出见面的是女方,就完全不一样了。如果是女方说想见面,男方肯定不会多想,立刻会美滋滋地火速赶去,即使地方稍远也不会在意。”

“被她……叫出来。”

“他会从学校附近的居酒屋徒步走到洞口町,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被盛田这么一说,确实只有这一种可能。佑辅咬牙切齿地想着为什么自己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

“那么,既然是女方把他叫出来的,为什么还会发生那种事?”

“男方当然是期待着香艳的发展,然而女方并没有那个打算。不管她具体是怎么想的,肯定是出于完全不同的目的。两人之间的想法落差发展为争吵,最终变成挥刀相向……”

“但是,抱着对甜蜜约会的期待出发的曾根崎,到底为什么会准备刀呢……”

佑辅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你?”

“刀……”

“嗯?”

“曾根崎手里的刀,是什么类型的刀?”

“我也没拿在手里仔细看过啊。不过,好像是一把很普通的三德刀。”

“这么说来,并不是折叠式或弹出式的?”

“不是,刀刃还要再长一点。”

“他挥着那把刀?”

“对。像这样,跨坐在那个女性身上。”

“那把刀是从哪里得到的?”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在居酒屋门前和我分开时,他可是两手空空啊。”

十七日晚,曾洋与现在的佑辅一样,穿着T恤搭配牛仔裤的夏季轻便装扮,手上没拿任何能够装刀具的小包或手提袋。

“嗯?那他会不会是先回了一趟家,然后再去的呢?”

“应该没有那么多时间。他住的公寓与洞口町在完全相反的方向,中间夹着学校。”

“也不可能是途中买的啊,因为他没有现金。唉,而且那么晚了应该也没有店还开门。”盛田发出有些放肆的笑声,“难道是路上捡的?”

难道……一个疑惑在佑辅的胸中形成黑色的旋涡。

*

没有。

没有,可恶,没有。

为什么没有?偏偏在这种时候。与盛田分开后,佑辅拼命地寻找公共电话。

他想尽快与那位名叫七濑的女刑警取得联系,早一秒都好。他已经焦躁到了完全没有“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了,明天再打吧”的观念的地步。

由于刚才的酒吧里没有电话,所以他走到了出租车和代驾车辆聚集的繁华区林荫道。人行道上有很多电话亭——理论上来说应该是,然而……

第一个和第二个被占用了,第三个也有人在用,佑辅选择等待。但这么一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电话亭里站着一个打扮得像身在深闺的大小姐一般的女孩,用与她的外表极不相符的低沉粗哑的嗓音,不带抑扬顿挫地反复说着几乎同一句话:“所以,我不是说了在这里等着你吗?你赶紧来就对了。”机械得像一台坏掉的录音机,有些令人害怕。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吗?

佑辅只好放弃,去找下一个电话亭。可就是找不到,看到的都有人使用,不然就是故障中。

人要是不走运,真是喝凉水都塞牙。佑辅焦躁地猛跑,突然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回到了学校附近。

不然干脆回家打电话吧,佑辅一边想着一边无意识地抬头望去,发现眼前是一栋很眼熟的单身公寓。

这里是……虽然也稍微踌躇了一下,但佑辅抑制不住心急,走上台阶,向小兔,也就是羽迫由起子的房间走去。

她会不会已经睡了?或不在家?有可能。但门旁的小窗透出灯光,佑辅下定决心,按下了门铃,又“咚咚咚”地轻敲了两下门。

他等了一会儿,房门轻轻地开了,但门链依然拴着。

露出半张脸的由起子在认出佑辅时惊讶地叫了声“学长”,又因顾及邻居而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这么晚来?”

“抱歉。”佑辅也压低了声音,双手合十垂下了头,“真的很抱歉,电话、借我一下。我遇到了急事。”

“电、电话?可以是可以。”

大概是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由起子拿下门链,让佑辅进门。她似乎还没睡,穿着polo衫、短裙和藏青色长袜。

虽然佑辅曾在酒会之后送她回过几次家,来过这栋大楼的门口,但进入由起子的家,这还是头一次。

穿过小型厨房的由起子一边说着“给你”,一边拉过电话线,把放在台子上的电话整个儿递给了佑辅。

佑辅考虑到进放着床的卧室不太好,就抱着电话坐在了厨房的地上。

他试着给安槻警署打电话。一看表,已经十二点过三分了,是新的一天了。

佑辅抱着扑空的准备,没想到七濑居然在警署,似乎另一起案件的搜查会议刚刚结束。

“抱歉在这个时间给您打电话,不过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是关于曾根崎的案件的。”

佑辅先交代了十七日晚上,曾洋在居酒屋前与自己分开时两手空空,现金都花光了的前提,又一口气把自己也试着从“三瓶”走到洞口町的儿童公园,能够证实曾洋应该没有时间中途去准备凶器刀具的事都说了出来。

“也就是说,凶器只可能是那个目前被认为是被害者的女人准备的。这样来看,并不是曾根崎袭击了她,正相反,是那个女人想要杀死曾根崎,难道不是这样吗?”

“你是想说,曾根崎进行了一番抵抗,在夺过凶器试图反击的时候碰巧被人目击,是吧?”

起初七濑只是困扰地叹着气,但渐渐的,似乎也开始认为佑辅说的事实不容忽视,电话那头的语气逐渐变得认真起来。

“没错。”佑辅趁势说得更加起劲,“他拼命夺下凶器,试图压制住那个女人。但在目击者盛田先生的眼中,就像曾根崎正在袭击那个女人一样。”

沉默了半响,七濑似乎苦笑了起来,说道:“你居然知道目击者的名字。”

“我刚与他本人见过面。”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查到的,不过你的行动力还真是惊人。”

“原本在这点上我怎么也想不通,但在和盛田先生聊过之后,我确信了。曾根崎不是加害者,而是被害者。”

“记得上次见面时你也说过,那两个人有可能之前就认识,因为在居酒屋前和大家分开的时候,他的语气像是接下来还约了人见面一样。”

“没错。”

“听你这么一说,在那种情况下,女方约男方出来见面,确实比男方约女方更容易实现。”

“是的。曾根崎是被那个女人叫出来的,这不会有错。”

佑辅突然意识到,由起子弯着腰一点点靠到了自己身边,正贴在话筒旁边侧耳倾听。

“准备凶器的也是那个女人。她明显是想杀掉曾根崎。”

“如果真是那样,你肯定想洗清朋友的冤屈,你的心情我很能理解。但在此之上,我不得不说一句,你说他两手空空,且手里没有现金,这一切都只是你的记忆。”

“您是说缺乏可信度?”

“要是让我不客气地直说的话,是的。然而,不管怎样,都必须先找到那个女人。毕竟不管发生了什么,已经有人因为这件事死了。”

“关于这点,曾根崎生前曾经交往过的那名女性——”

“她跟这件事无关。”

“无关?咦……咦,那个,您是在说那名年长的职业女性吗?”

“虽然我不能说得太详细,不过是的。她跟这次的事件一点关系都没有,这点已经得到了证实。”

与试图联系似乎知道些什么的狮子丸未果,只能陷入僵局的佑辅相比,警方似乎已经抢先对那名与曾洋交往过的女性进行了问讯。说起来自然也是理所应当。然而,可能因为被否定得太过彻底,佑辅总觉得无法接受。

“那个,关于凶器,有没有检测出指纹之类的?”

“能确定的有曾根崎洋的,和另一个人的。”

“是那名逃走的女人的指纹吗?”

“还不能断定,不过应该是吧。”

“比对过了吗?”

“当然,但唯一能知道的是此人没有前科。”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想必警察已经把曾洋前女友的指纹和凶器上残留的指纹进行过比较,但并不一致,所以才做出了她与这次的案件无关的判断——佑辅此时想到了这样的解释,并在心里接受了这一说法。

“现场有没有其他遗留物品?”

“喂喂,你可别太放肆了。你应该也知道,我们是不能把搜查内容随便说给普通市民听的。虽然我已经说了很多了。”七濑“哈哈”干笑了两声,“总之,我知道你想说的事了,会好好记在脑子里的。”

“拜托您了。”

“还有什么事的话再联系我。我把我的传呼机号码告诉你。”

“好的。嗯,那个……”

由起子立刻把圆珠笔和便签纸递给了慌张的佑辅。

“您请说……好的……好的。我知道了。那我也把我的电话号码告诉您。”

“那就不用了。”

“哎呀呀,您不用客气。”

“我没跟你客气。”

“好好好,您不要想太多好吗?”佑辅自顾自地把自家电话号码报了出来,“就是这个号码,您随时都可以联系到我。当然不仅限于交流案情,私事也可以。”

“说起来,你现在难道在女朋友家?”

“嗯?啊不,不是的不是的。是朋友家。”

“总觉得从刚才起就有女性的气息传来。”

“确实如您所说,是个女性朋友……您、您还真清楚啊。”

“在这方面,我的直觉可是常人的两倍。要是你有女朋友,以后可不准再向我搭讪了。”

“都说了不是了,只是普通朋友啦。”

“嗯……这么晚了还待在人家家里,还硬要说不是女友只是普通朋友?完全没有说服力啊。”

“都说是真的了。我只是来借电话的,您相信我吧。不然我现在就换她来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可能是太累了,开始说胡话了——不,应该说是无所谓的话。那么,再见了。”

“啊……啊啊啊,等、等一下——”

对方已经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佑辅叹了口气,但至少把悬而未决的事情告诉了七濑,总算安心了一些。

“到底……”由起子仔细地凝视着他的脸,“你到底在调查什么事情啊,学长?”

“没有……”

还回电话,佑辅重新看向由起子。两人有大约一个月没见面了。

平常把长发编成三股辫的她此时头发披散在肩上。不知是不是出于这个原因,她散发出一种与明明是如假包换的大三学生,却一直被误认为是中学生,甚至小学生的稚嫩容貌不符的成熟气息,令人难以想象她的外号小兔的由来是因为她就像兔子玩偶一样纯真无邪、惹人怜爱。眼前的她反而显出一分苍白的妖艳感。

“小兔,你是不是瘦了?”佑辅像是不经意间偷窥到友人意外的一面一般,产生一种复杂的内疚感,赶紧故作轻浮地说道,“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唔,这么说来,最近可能吃得有点少。”

“那可不行啊。嗯,不行。不好好注意胃和肝脏可不行啊[1]。开玩笑的啦。”

听到佑辅说出这种令人窒息的冷笑话,由起子终于不再紧张,笑了出来。

“因为……学长你都不邀请我去酒会喝酒啊。”

她的语气有些撒娇,仿佛在打趣,刚才的妖艳气息就像幻觉一样消失了。现在在眼前的是和往常一样惹人怜爱的小兔。

“啊呀,果然还是应该邀请你来着。可真是抱歉,我以为你还在消沉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消沉什么的倒是没有,不过匠仔就算了,连高千都不在的酒会,我就算特意跑去也……”

“好了好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只有我这个没有让你特意跑来的价值的人在。”

“哎呀,什么嘛,你怎么总是这样故意打岔啊,学长。刚才的电话是怎么回事?对方好像是警察?”

“其实前一阵子我们聚了一次,有一个参加成员……”佑辅把曾洋的事简单地说明了一下,“就是这样。”

“那件事我在新闻上看见了,报道里只说死去的男子是个大学生,但有传言说好像是安槻大学的学生。”

“虽然报道里说他是试图对女性施暴,误将自己刺死,然而就像我刚才对刑警说的,那样解释实在太奇怪了,道理上说不通。所以,我才想想些办法——”

“为他四处奔走,找到真相?”

“嗯,差不多。”

“学长你真是爱管闲事啊……跟以前一样。”

“没办法啊。他本人已经死了,什么都做不了。如果生者不为他做点什么,他就要永远背负冤屈,无法升天了。”

“曾洋同学,”由起子从佑辅身边离开,坐到了地上,“是去年的新生吧?原来他也去过学长举办的酒会啊。这么说来,我可能也见过他?”

“应该是。他也知道小兔你的事。”

“哦?”

“说起来,关于你,他还说过很有趣的话。”

“关于我?”

“在曾洋眼里,你似乎是个魔性之女哦。”

“魔性?像、像我这种万年幼儿的体形,到底怎么会成——”

“他猜测,高千和匠仔他们两个人,都深深地爱上了你。”

“啊?”

“他还担心那两个人围绕着你展开的争夺战会不会马上发展成刀剑相向的地步了呢。”

由起子大张着嘴,不知是该爆笑还是该愤怒,一时陷入混乱之中。

“抱歉,我说了多余的话。”佑辅依旧盘腿坐在地板上,身子靠着小型冰箱,“其实在那之前我也没多想,不过你们三个最近都不来参加酒会,大家便肆意揣测,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是指我们三个人之间吗?”

“怎么会,是分别指你们每个人啦。把你们三个凑在一起瞎猜的,就只有曾洋一人。”

“学长,你有好好解释那是误会吗?”

“你是说曾洋的胡思乱想?我当然解释了,说那种事根本不可能,可其实根本不用我来解释,谁都没有把他的话当真,就连小池都震惊地说他的构想实在太新鲜呢。”

“不过,既然都被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如干脆把这个误会原封不动地散布出去好了。同时坐拥高千和匠仔两个人,嗯,好像不错。”

“什么?喂喂喂。”

“开玩笑啦,玩笑。”

“好吧好吧。”佑辅“哈”地长叹一声,“能开玩笑就是还有精神头的证据啊。”

“学长你……好像不太有精神啊。”

“我是刚放松下来。总之,终于把那些事情告诉刑警了。”

“听刚才的声音,好像是位女性,是女刑警吗?”

“是一位名叫七濑的刑警,小兔你也见过。哎呀,就是去年鸭哥那事的时候。”

“啊啊,对。对对对。是那位运动型的。”

“没错没错。”

“所以,你这么快就展开攻势啦?学长你还真是不知死活,老样子。”

“感觉她有些难以攻破,不过也正因如此,给人感觉很可靠。”

“能够挽回曾洋同学的名誉吗?”

“不知道啊。就算能挽回,他的命也回不来了……”

“曾洋同学竟然知道我啊……但是说实话,我对他没什么印象。”

“就连我十七号那天见到他时,印象也只是曾经一起喝过几次酒,面熟而已。”

“就为了这样的他,学长你特地东奔西走,调查到这么晚,而且居然还找出了事件的目击者?”

“那个,毕竟这件事多少与我有关,而且我平静不下来啊。总觉得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而且……”

“而且?”

“嗯……怎么说呢……”佑辅语塞,用力地挠了挠头,“怎么说呢,要是这样下去,总觉得很不甘心。”

佑辅就自己已知的范围,对曾洋前一阵子曾因某种原因陷入抑郁状态闭门不出,最近似乎才终于振作起来的背景进行了说明。

“据七濑刑警说,在洞口町儿童公园与曾洋会面的似乎不是那个前女友。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与其他女人约好见面,这个暂且放在一边。我总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在他快要振作起来的时候,居然遇到了这种不测。怎么说呢,我无法形容这种感觉。懊悔……嗯,应该说是懊悔吗?”

“哦……”

由起子坏笑着起身,走到厨房,又抱膝坐到了佑辅身边。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怎么了?”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学长,你是在担心匠仔啊。”

“啊?匠仔?那当然很担心了。”

“所以你才会这么拼命啊,对曾洋的事。”

“啊?你在说什么,那件事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吗?他们俩都可以归到试图振作的人这一挂啊。”

“什么这一挂,你这家伙。”

“好不容易振作起来,想要往前看,却一下子功亏一篑,以徒劳告终。学长你不愿看到这种场面,怕万一看到匠仔也受了挫,会不知该如何是好。就是这种潜意识的不安出现了形态上的转化,最终才会以极度想帮曾洋同学洗清污名的方式呈现。”

“还真是扭曲的解释啊。”

“扭曲的是学长你。因为你顾忌匠仔,不敢直接向他询问各种问题,所以才以这种行为来替代。总的来说就是这样。”

“什么潜意识的不安、替代行为,你这简直是在做心理咨询啊。”

“毕竟我是心理学专业的。”

佑辅情绪低落了一阵,终于耸了耸肩,站了起来。

“唉,算了。总之,我能做的事都做了,之后的事就只能交给七濑刑警了。”佑辅俯视着仍然坐在地板上的由起子,“虽然现在说有点晚了,不过真是不好意思啊,这么晚打扰你。”

“没事。”

“说起来……”正要穿鞋的佑辅突然回过了头,“他们有没有联系过你?高千,或是匠仔?”

由起子点了点头。“上个月末,高千打来过两次电话。啊,第一次电话的内容我上次告诉你了。”

“啊啊。”

当时由起子用电话传达了千帆的留言,内容只有一句,“我会和千晓一起,暂时离开安槻一段时间”。

千晓……而不是匠仔啊。

“第二通电话呢?”佑辅抑制住仿佛胸口被抓紧的情绪,故作开朗地问道,“她说了什么?”

“她说现在住在R高原的国民宿舍,与匠仔一起。”

“哦,在那里啊。”

“嗯嗯。”看着佑辅一脸认同地抱着胳膊,似乎感慨万分,由起子扑哧笑了出来,“就是那个有‘啤酒之家’的回忆的场所。[2]”

“是吗,原来是那里啊。”

“她还说因为这样,所以暂时没办法还车了,让我转达给小漂[3]。”

“是吗,我都忘了。他们开我的车去的?”

“她给学长家也打过电话,可是你好像碰巧不在。”

“是这样啊。那之后,就没有再联络你了?”

“没有了。我觉得她现在应该在与匠仔谈心,或者说是在耐心地倾听吧。关于匠仔今后的事。”

“今后的事……是指什么?”

“详情我也不清楚,就是各种事情,总的来说就是匠仔的去向,比如说是不是退学比较好之类的。”

“喂!喂喂。”佑辅慌张地踢掉鞋子,回到了冰箱的前面,“那家伙,把这种事都列入可选范围之中了?”

“学长你不用担心,高千会阻止他的。想必高千会告诉匠仔,就算他离开白井教授,事情也无法全部得到解决。从那里逃走,结果也只会在原地兜圈,毫无进展。既然那样,还不如干脆横下心待下去,两人一起采取相应的对策。估计高千现在正在这样劝说他,试图让他冷静,帮他恢复过来……应该是这样。”

老实说,由起子的说明中有一半佑辅没有听懂。这是因为他并不完全清楚匠仔,也就是匠千晓,和那个与白井教授再婚的女性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不是一个能够轻易张口询问的问题。而且针对这个问题,佑辅还需要严格克制自己,不能进行不负责任的想象。他决定继续等下去,一直等到千帆,或者千晓本人主动揭晓谜团。

搞不好,那一刻一辈子都不会到来。但是那样也好,佑辅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管发生什么……”小兔吸了一下鼻子,眼中含泪,“高千她说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守护他……绝不会让匠仔到那边去,一定会把他拉回这边,所以还请再等一下。”

不知如何是好的佑辅只好呆站在原地,俯视着强忍呜咽的小兔。千帆所说的“那边”是指哪里,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对不起……最近……”

摇摇晃晃站起身的小兔用纸巾使劲儿擤了一下鼻子,泪水不断从眼角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最近每天,只要一想起那时高千的话,我就会这样哭哭啼啼,没完没了……变成了一个爱哭鬼。”

“真是傻瓜,有什么可哭的。高千不是说了吗?她肯定会带匠仔回来的。她不是这么说了吗?那就肯定会实现的。”

由起子用手背擦了擦脸,眨了好几下眼。

“放心吧,只要是高千说要做的事,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肯定会做到的。绝对会。你不是也很清楚这一点吗?还有比这个更确定的事吗?我们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等待就好了。”

“是吗……”虽然眼睛还红肿着,但由起子终于露出了笑容,“是啊,确实,没错……”

“那我走啦。”佑辅重新穿上了鞋,“下次的酒会,我会邀请你的。晚安。”

“啊,学长,等等。”

由起子慌忙弯下身,打开了冰箱,拿出一大罐啤酒。

“买来后一直没喝。不过就剩这一罐了,要不要对半分?”

“啊?好啊。”

注释:

[1]日文中的“胃(い)”和“肝脏(かんぞう)”的发音连起来与“不行(いかんぞ)”的发音类似。这里佑辅是说了一句谐音笑话。

[2]详情参见西泽保彦本系列另一部作品,《啤酒之家的冒险》(新星出版社,2013年6月)。

[3]高濑对佑辅的昵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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