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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第五十章 前往异国之地

一听见不该在这个季节响起的“天空之钟”,赫密特等人便匆匆赶往神殿,但明知事态严重,却无法进入神殿。

这是因为警卫对赫密特等人心存戒意,再加上经过一阵混乱才获得上司的许可,实在没空理会他们。

虽然赫密特等人一时觉得就算是硬闯大门也要冲进神殿,不过此时有人到门口通报,说已经顺利地处理“尸兵”的问题。

当赫密特等人还在等待菲立欧或夏吉尔人前来联络时,骚动就平安地落幕了,至此才总算允许他们进入神殿。

三个人先被引至夏吉尔人的房间。

对同样感到困扰的夏吉尔人而言,这次与佛尔南如出一辙的事态还是令人感到痛心。

“——我们也建议先停止御柱……但拉多罗亚在操作死亡神灵时有不断失败的可能,而且神官们也对失去辉石这件事心存恐惧。”

然而夏吉尔人在与神官们商谈后做出让步,因而导致了这次的混乱。既然他们无法预知未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再说,神殿骑士“里卡德.巴杰斯”的出现,根本就出乎众人预料之外。

赫密特也知道里卡德这号人物——当他在佛尔南时,曾为了保护戈达而与里卡德交手。

“复制是从御柱底面送出物品,传送则是从御柱侧面送出物品——这是一个法则。复制的辉石就是从御柱底面落下的,而曾在佛尔南和这里出现过的尸兵,简单来说也是复制品。但里卡德卿却是独自一人——他似乎是从侧面出现。也就是说,他是自拉多罗亚进入死亡神灵,再以传送到此处的形式出现——因为他并非复制品,品质也就没有恶化,而且更因尸药效果而增强了实力。来访者们也是从御柱侧面出现的吧?”

夏吉尔人的说明中有许多令人费解的字眼,但西瓦娜和戈达还是点了点头。“就这次的状况而言,拉多罗亚是想把里卡德卿送来此处;但在神灵中,应该遗留有以前输入、在佛尔南大量生产那批‘尸兵’的资讯,所以同时也跟着大量生产他们……另外,上次从下达指令到在佛尔南执行,隔了相当长的时间,但这次处理得比较快。虽然我们并不认为他们是刻意这么做,但拉多罗亚那边已经渐渐习惯操纵神灵也是事实,这并不是一个好预兆。”

夏吉尔人的声音里带有强烈的不安。

在夏吉尔人大致说明过所发生的事态后,西瓦娜说:

“但这还真是残酷。如果你们的推测正确,拉多罗亚是故意诱拐里卡德,并用他来做药物的人体实验,再将他培养成杀害神姬的刺客吗?”

夏吉尔人点了点头。

赫密特也感到心情沉重。拉多罗亚确实有认同“这种”行为的人,人数应该绝对不多,但目前还没有方法能够阻止他们胡作非为。

“我无意同情那个男人……不过要是对死亡神灵置之不理,那就太危险了。”

听见西瓦娜这么说,戈达深深地叹了口气。

戈达身为老师,也了解她想去拉多罗亚的心情。他其实想要加以劝阻,但西瓦娜也不是那种会乖乖听从阻止的徒弟,这一点就连在旁观察的赫密特也明白。

赫密特在接下来的几天内,会带着西瓦娜、来访者和某位夏吉尔人前往拉多罗亚。只有戈达不与他们同行,而是继续在此地进行间谍活动。

“对了,赫密特大人——刚才卡西那多司教说,如果你们来了,要我跟他联系——你知道‘修奈克.巴托鲁’这位少年吗?”

赫密特在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瞬间,并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他记得巴托鲁这个姓。姐姐结婚的对象就是一个姓巴托鲁的人——姐夫达古雷.巴托鲁在拉多罗亚是拥有实力的政治家,在保守派中属于年轻一辈,获得一定程度的好评。

赫密特这才想起来,达古雷的儿子确实就叫做修奈克——但他为了剑术跟父亲争吵后离家,与达古雷父子几乎没见过面。

而最重要的是,从夏吉尔人口中说出这个名字,让赫密特大感意外。

“我所知道的修奈克.巴托鲁,还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你为什么会提到他……”

夏吉尔人的蛇脸上露出微笑:

“你果然知道,他现在正以使者的身份来到此处。”

此话令赫密特完全陷入茫然而不知所措。

乌路可心中怀抱着些许迷惑和满心期待,坐在那位少年面前。

“大家好,我是修奈克.巴托鲁,很荣幸能见到各位。”

这位少年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隔着桌子伸出手。他的声音充满理性,跟他那天真的稚嫩模样完全相反。

菲立欧先与他握手,乌路可也跟着如此做。

在这间为会谈而准备的房间里,还有卡西那多司教与负责警备的骑士们,另外名叫安洁莉卡的女间谍也在座。受了伤的丽莎琳娜和穆司卡则是在另一个房间休息。

彼此都自我介绍后,这位名叫修奈克的少年简洁地谈起来访的目的:

“我来到此地——是希望邀请吉拉哈高官到拉多罗亚与我国议员会谈。”

听到他这番话的卡西那多不断地叹息。

修奈克一点也不在意,继续说着开朗豁达、甚至显得太过乐观的话。他之所以有如此表现,不只是出于孩童般的天真个性——他还拥有一种能让人感到安心的开朗特质。

“我受到父亲达古雷.巴托鲁议员的秘密命令,与无名氏接触,请他们带我到这里来。虽然历经一些波折,但总算如愿以偿,以这样的形式来到各位面前。我之所以来此,还有邀请高官前往拉多罗亚的目的——说得简单一点,就是为了阻止‘开战’。”

乌路可身旁的菲立欧肩膀一震,而她也感觉到了。

乌路可发现他所抱的期待与自己相同,觉得有点开心。

菲立欧深思后说道:

“你叫……修奈克对吧?我对拉多罗亚的政治也稍微有点了解。在你们的国家,执政者是经由选举选出,所以国家元首也不能无视于大多数人的意见——这样对吗?”

修奈克开心地点了点头。光从他的表情来看,实在看不出现在正在谈论政治话题。

“是的,正是如此。不过现况是,我们的议员对包含吉拉哈在内的东方国家抱有根深蒂固的偏见——因此,开战派压倒性地占了上风。所以我父亲达古雷想邀请东方的高官来访,并希望透过这位人物‘改变议员们对吉拉哈的认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太鲁莽了。”

卡西那多坚决地回绝:

“对我们而言,拉多罗亚是敌国。我们的高级官员只身深入敌国,完全无法保证可以平安归来。万一被当作人质,问题就大了。最重要的是,他甚至并非正式使者,这个邀请是非正式的,对吧?以常识来考虑,其有效性也值得怀疑,首先就应该先怀疑这是不是陷阱。”

卡西那多表现出强烈的疑惑,而修奈克听了,也点点头说:

“卡西那多司教的指摘完全正确,只是我想请你相信一件事……在拉多罗亚,绝非全国国民都积极地想要开战。根本上来说,国民还是对东方心存畏怯。换言之,他们害怕有一天会不会发生‘东方蛮族进攻,破坏拉多罗亚的文化或文明,并将他们当作奴隶般地驱使’的状况——说来真不好意思,现在的拉多罗亚人就是这样疑神疑鬼……如果能让议员们解开这种根深蒂固的误解,或是至少能让他们判断‘必须慎重考虑开战一事’,就有可能避免眼前的战乱,接着或许还可以掌握彼此交涉的头绪。而为了解开议员们的误解,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位理性的人——如果不是一位对国政具有影响力的人,就欠缺说服力。”

修奈克这位少年所说的话,乌路可也能够理解。

在这个没有按照正规程序的时间点上,修奈克所提出的提案非但不合常理,也太过暧昧。但是可以让人感受到,修奈克与派他前来的人们抱有“应该与吉拉哈对谈”这个明确的想法。

不难推测,在目前的拉多罗亚就连这种想法都很容易遭到封杀。

修奈克在桌上交握双手:

“我们依据这个方针,委托可能与吉拉哈高阶神官接触的无名氏后,我便和安洁莉卡一起踏上了旅程。双方在不希望开战这一点上应该是利害一致。因为本国的事而拜托其他国家的人冒险帮忙,真的是很过意不去……但希望你们无论如何能帮这个忙。”

他的口气十分诚恳,令人想象不出是发自一位少年之口。菲立欧听完叹了口气。

而乌路可也感受到修奈克的决心。虽然卡西那多说“若高级官员前去,有可能被当作人质”,但修奈克自己的情形也完全适用这种可能性。该怎么处理他,就要看吉拉哈的想法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卡西那多司教为何那么烦恼了。这确实不是件可以轻易答应的事——”

菲立欧讲到最后,口气有点含糊不清。

这当然不是件可以轻易答应的事,只是在现实面上也不能将此事加以忽视。

这首先是与几乎没有邦交的拉多罗亚一个珍贵的接触点,再者由对方主动提供交涉窗口,对吉拉哈更是个好机会。

在墙边守候的无名氏少女安洁莉卡,冷淡地插嘴道:

“……我们可以保证,修奈克大人所说的话毫无虚假。现在拉多罗亚的政治上,主战派的领导者是国家元首杰拉得.梅森——而修奈克大人的父亲达古雷议员虽与杰拉得属于同一个政党,立场却跟他完全对立。达古雷议员是继承疑似遭到暗杀的前国家元首鲁思塔.埃鲁一派的政治家。他虽然有点悖离常轨,但在这个时间点却是足以信赖的人物。”

安洁莉卡非常平淡而冷静地说道。她的口气刚强,跟那一身舞者般的裸露装束落差极大。她似乎是在旅途中伪装成舞者,不过以艺人来说,她的眼神太过凶恶了。

修奈克回头望向安洁莉卡,笑嘻嘻地说:

“安洁莉卡,谢谢你。听你这么说,我好开心喔!父亲一定也会很高兴。”

“……请不要告诉达古雷议员,他会更得意忘形的。”

乌路可注意到,这两个人的对话中洋溢着亲热的感情。他们的容貌虽然并不相像,甚至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但看起来就像一对姐弟。

卡西那多按住了眉间:

“总之,这件事并非光凭我的想法就能决定,必须跟大司教们谈一谈。”

修奈克听了,展现出极为开心的笑脸:

“这样真是帮了我大忙。如果大司教能光临我国,一定会有很好的效果——”

“不,不,那绝对不可能。”

卡西那多慌张地否认:

“在决定派谁去之前,要先决定应不应该去。毕竟绝不可能派出大司教这个层级的人,而我跟内政息息相关,也不能答应这种奇怪的请求……我会提出这个议题,但可能不会是你所希望的结果。”

虽然这是否定的答案,但修奈克还是微笑着说:

“我不这么认为。”

他那清朗的声音充满确信的意味,就像他已经预知未来的发展。

包括乌路可在内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跟你谈话就明白,你也不希望战乱。如果有方法可以阻止‘它’,不管再怎么危险,你应该都不会有所迷惑。当然,我们不惜牺牲生命也会保护这位使者。不论顺利与否,都一定要让他平安地返回吉拉哈。”

修奈克斩钉截铁地说,又用力地点了点头。

“恕我僭越……但我认为你们可以信赖。”

修奈克望了乌路可一眼。

乌路可吓了一跳,像是“内心”被人看透了一般。

当她从卡西那多口中听见“拉多罗亚”使者来到时——

乌路可的心之所以一阵悸动,是因为预感到自己也许可以为吉拉哈做些什么。

丽莎琳娜、穆司卡,甚至连西亚都下定决心要去拉多罗亚,西瓦娜和赫密特应该也会同行。

他们之所以前往拉多罗亚,也许并非为了保护吉拉哈,但那行为也跟保护吉拉哈有关。

吉拉哈是乌路可的祖国,这种时刻她却只是在国内过着安稳的日子,这一点让她有很深的罪恶感。

然而,修奈克的邀请则是——

“请、请问一下……”

乌路可谨慎地对卡西那多问道。

但她的问话却被一阵急促的叫声打断:

“乌路可!乌路可!你在这里吗?”

突然打开门跑进来的,是一脸苍白的父亲马汀司教。

他确认乌路可在哪里后,就跑向女儿,抓住她的肩膀。

“父、父亲大人?”

“乌路可!你没事吧!?我听说你被凶恶的骑士袭击,我——”

马汀闭上嘴,皱起眉头,微微地歪着头:

“……咦?乌路可,你没受伤吗……?”

“没有……受伤的是姐……神姬。正如您所见,我平安无事,因为有菲立欧大人保护我。”

乌路可如此回答,并望向菲立欧。

马汀眨了眨眼:

“是、是这样吗……?啊,不,因为神姬说她还比较担心你,所以我才以为……原来你没事啊!啊!那实在太好了……”

一知道乌路可平安无事,马汀就为自己匆匆闯进房间感到羞愧。

而看到卡西那多司教在场,更让他绷紧了脸孔:

“卡西那多司教,对不起。你正在谈话,我却做出无礼的举……”

卡西那多难得地以微笑回应:

“没关系。你很担心乌路可司祭的安危吧?她没事。只要有菲立欧大人在,他就会拼命保护司祭。菲立欧大人,我说得没错吧?”

突然听见卡西那多提及自己的菲立欧呆了一下,就立刻用力地点点头:

“……正好,马汀司教,我有关于乌路可的事想跟你谈。”

“好……好的。”

马汀的表情非常复杂。

他身为父亲,也许想对这个夺走女儿的男子高声怒吼;但一考虑到菲立欧的身份,这样做也未免太无礼了。

乌路可双颊发烫。

菲立欧会说些什么呢——她无意怀疑。可能是在神姬的劝说下,菲立欧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件事让乌路可很开心。

但在她的脑海里,出现了菲立欧刚才抱着受伤的丽莎琳娜的身影。

而更重要的是——

刚刚她从修奈克这位拉多罗亚使者口中所听见的那番话。

“菲立欧大人、父亲,我也有话要说。”

乌路可自然而然地提高了声调。

菲立欧和马汀都无法忽视乌路可这个当事人的话,因此竖耳倾听。

乌路可缓慢而明确地表现她的意愿:

“——如果获得许可,请让我担任前往拉多罗亚的使者。”

听到乌路可意志坚决地说出此话,除了修奈克,在场的人全都无言以对。

乌路可总算想起了自己曾遗忘的“某件事”。

肩头负伤的神姬诺爱尔正待在临时安排的房间里,静静地眺望星空。

从窗口看不见她因地震而崩塌的房间。虽然地面上有好几栋建筑物崩塌,但夜空中的星斗却跟昨天一样,只是一如往常地静静地闪烁着。

那凹凸不平而歪斜的月亮也照亮了夜空。

今天一整天发生太多奇怪的事了。

大司教们因为失去辉石的事而忙得不可开交,一直开会到傍晚。

地震和其后出现的尸兵,造成许多人死亡。要是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就事先让御柱停止运作就好了——但即使如此,神殿的人们还是害怕失去辉石。

要放弃自己曾获得的东西,对人而言相当困难。而越是重要的事物,人们就越执着。

例如,对神姬而言,卡西那多的存在就是如此;而对乌路可而言,菲立欧的存在也是一样。

总之——吉拉哈如今已失去辉石。就算不情愿,也不得不领悟拉多罗亚的威胁正步步进逼。

神姬诺爱尔在睡不惯的床上坐起身,悄悄地叹了口气。

——这个时间点真是太不凑巧了。

如果没有来自御柱的敌人,再过几天,命运将会吹奏起截然不同的乐章。

那究竟是好是坏,诺爱尔也不明白。

“……姐姐,失礼了。”

造访这间阴暗房间的,正是她所宠爱的妹妹。

“……乌路可,你来了啊!”

诺爱尔在床上回过头,凝视着站在门前的乌路可。

在蓝色月光的照耀下,乌路可柔顺的秀发散发着光泽。

诺爱尔想起小时候常为乌路可读绘本的往事。

那是一位少年无可救药地爱上月亮、不断地追逐月亮的故事,乌路可总是歪着头倾听。

不知为何,乌路可幼时的面貌和现在的她重叠了。

“坐吧!”

听见诺爱尔这么说,乌路可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姐姐,我……成为前往拉多罗亚的使者候选人之一了。”

乌路可语带抱歉地如此说道。

卡西那多和马汀已经告诉诺爱尔这个消息了。

他们都拜托诺爱尔说服乌路可改变心意。

诺爱尔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诺爱尔不想让乌路可遭遇危险。

她之所以强硬地想让乌路可和菲立欧的关系有所进展,无非也是希望乌路可能在阿尔谢夫度过幸福的一生。

如果吉拉哈和拉多罗亚之间挑起战端,乌路可身为神姬之妹,无论如何都无法置身事外。

虽然诺爱尔不认为吉拉哈会那么轻易地就遭到镇压,但战争若是持续进行下去,国家将会纷乱不已。她不想让心地善良的乌路可背负这种辛苦的任务。

乌路可归乡时,有菲立欧陪在身旁一起回来,这让诺爱尔非常开心。

她立刻察觉到乌路可恋爱了。

‘恋爱是盲目的。’

诺爱尔希望乌路可就这样盲目下去,把身为神姬血亲的责任和义务全都抛到脑后,过着幸福的日子。

而乌路可因为了对菲立欧的爱意而浑然忘我的“此刻”,正是绝佳时机。

再过不久,乌路可应该就能获得幸福了。诺爱尔让那位勇敢的来访者少女退出、说服顽固的父亲,并让那个迟钝的情人终于开窍,接下来只要在乌路可尚未注意到时进行婚事就行了。

但乌路可却——

“……你又变回以前那个你了啊——”

诺爱尔第三次叹了口气,她感到非常遗憾,遗憾到无以复加。

“你又……变回那个认真地说着‘我想当上神师,为世人调解纷争’时的你了吧?”

乌路可静静地摇了摇头:

“……我不是回到那时候,而是找回了失落的东西。”

“那是一样的。那东西不要找到也好。你好不容易有机会跟喜欢的人开心地生活……为什么要注意到自己的‘政治价值’呢?”

听了诺爱尔的话,乌路可困扰般地微笑:

“我之前好怪,被自己的恋爱冲昏了头,完全忽略了其他事。这一切都要感谢那位拉多罗亚的使者。”

“我好恨,我好恨那些让你想起使命感和责任感的人。”

虽然诺爱尔如此责备她,内心却已经完全放弃了。

乌路可非常顽固。她既是诺爱尔的妹妹,也是马汀的女儿,没有理由不顽固。

乌路可的微笑充满了坚强的决心:

“姐姐,求求你,帮我说服父亲和卡西那多司教他们。拉多罗亚的修奈克大人提出的要求值得考虑。如果由身为神姬之妹的我前往拉多罗亚,政治上的重要性应该绰绰有余。”

乌路可所说的话完全正确。诺爱尔也觉得,为了阻止开战,利用拉多罗亚这个国家特殊的政治组织是最为确实可靠的。

但是,并非一定得要乌路可去才行。

“……你不打算再考虑一下吗?”

乌路可立刻点点头。诺爱尔看见妹妹蓝色眼眸里的强烈光芒,终于放弃了。

“我并没有像卡西那多司教那样肩负重要的国政职务,所以前往拉多罗亚并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我还是个年轻女孩,对方很容易轻敌。如果这样能稍微提高阻止战争的可能性……我想为此尽一份心力。为了这吉拉哈,还有——”

“……也为了我,对不对?”

诺爱尔如此想。乌路可总是想要“保护”身为姐姐的诺爱尔,明明应该是诺爱尔保护她,但乌路可考虑到诺爱尔身不由己的立场,而要代替姐姐去做这个苦差事。

从诺爱尔的角度来看,不禁觉得妹妹这样很可怜。如果乌路可不是神姬血亲这种特殊的身份,应该可以更自由地去找自己想做的事。

然而,乌路可却笑着否定:

“不,我不只是为了姐姐。”

听见她这出人意料的明确否定,当躺在床上的诺爱尔感到十分疑惑。

乌路可握住了诺爱尔的手:

“我是为了姐姐、国家、还这个国家的人们——还有我自己、菲立欧大人、以及大家的未来。能为这个目的行动,我很开心。接下来我会连不能行动的姐姐的份一起努力——所以请你笑着送我离开。”

诺爱尔垂下双眼。

听到妹妹的话,让她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你明知道只要你认真拜托我,我就没办法拒绝你……”

乌路可眯起了眼。

诺爱尔大大地吸了口气,然后又叹出她今天最后一次的叹气。

“……由我来说服卡西那多司教和父亲,但是——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乌路可点点头。

诺爱尔明知乌路可的点头根本毫无根据,但还是勉强让自己安心。

乌路可站起身来:

“姐姐,谢谢你。我还没有踏上旅程呢!明天菲立欧大人就会完成与塔多姆之间的休战签约……接下来就要说服大司教他们,说不定他们会说不行呢!”

虽说如此,但乌路可恐怕还是会坚持上路吧!

诺爱尔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妹妹:

“乌路可,等一下。除了拉多罗亚的使者以外,只有一个人赞成你的提案,对不对?”

乌路可回过头,一脸惊讶地凝视诺爱尔:

“是、是的,嗯……”

“你不用说,我都明白——你要好好珍惜他。能了解你那种危险‘任性’之举的人,并不是那么多哟!”

诺爱尔如此说完,就将妹妹送出房间。

直到乌路可离开后,诺爱尔才悄悄地擦去了眼泪。

——保护和平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如果两国的问题光靠商谈就能解决,就不会引发战争了。

而乌路可将前往拉多罗亚,也将去面对那种严酷的现实。

乌路可将如何应付那现实呢——

那天夜里,诺爱尔悄悄地向神祈祷乌路可的崇高心意能够实现。

乌路可走出神姬的房间,快步回到了戒备森严的走廊。

菲立欧一直在这安排神姬入住的别馆玄关等她。

“……你们谈得顺利吗?”

菲立欧老实地问。乌路可听了,点点头说:

“是的。我想这样父亲和卡西那多司教那边应该就没问题了。”

“也是,他们跟神姬谈过后也会明白的。”

乌路可笑了笑,心想菲立欧应该也曾被神姬玩弄于股掌之间。

两个人同搭一辆马车。

“不过,真不可思议。姐姐为什么会发现‘菲立欧大人您赞成我去’……”

“啊?”

菲立欧也不解地歪着头。

傍晚,当众人与拉多罗亚使者会谈时,乌路可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我希望能前往拉多罗亚,为阻止开战而进行会谈。’

几乎所有人都一致反对,只有一个人表示赞成,那就是菲立欧。

直到现在,乌路可也对此事感到不可思议;而姐姐猜中此事,更让她觉得奇妙。

“我本来也……恕我失礼,以为菲立欧大人您一定会反对,说很危险,不准我去……”

坐在摇晃的马车里,菲立欧点了点头:

“嗯——我本来是打算反对。”

“咦?那您为什么……”

乌路可稍稍感到疑惑,菲立欧则是以诚挚的眼神望向她:

“……该怎么说呢,我总觉得从以前的通信内容看来,乌路可一定会说出这种话——我就是可以理解。你有很强的责任感,也很坚强,对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就一定要去完成——”

不知为何,菲立欧看起来很开心。

“虽然我有好几次都想说‘太危险了,你不要去’,但同时也想到‘就算阻止你也没用’,所以我才想帮助你达成愿望。”

乌路可露出了微笑。

菲立欧似乎一直认定:‘乌路可在政治方面有自己想做的事。’

而乌路可自己曾经一直认为这层认识全都出于菲立欧的误解。

自己只是想要待在菲立欧身边,这样她就很幸福了——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但实际上——

她也有想要保护的东西,那就是神官伙伴们、这个国家的人民、身为神姬的姐姐,以及顽固但温柔的父亲——拜拉多罗亚的使者所赐,她终于找到了可以为这些人做的事。

结果正如菲立欧所担心的,但如今乌路可已不再感到迷惘。

“菲立欧大人,谢谢您。我要去跟拉多罗亚人谈一谈,希望能阻止他们挑起战端——也请您在阿尔谢夫等待我的好消息……”

菲立欧眨了眨眼:

“……乌路可,你在说什么呀?我当然也会跟你一起去啊!”

乌路可立刻全身僵硬。

“我怎么可能鼓励你去拉多罗亚,却自己回国呢?我以前跟你约定过,保护你是我的任务。如果我不打算跟你同行,不论如何都会反对到底的。”

菲立欧干脆地说道。乌路可则是慌了手脚:

“可、可是,菲立欧大人,您不但是阿尔谢夫的王族,还有……”

她拼命地想让他改变心意,但菲立欧笑了:

“谁都不能阻止我去。如果我告诉皇兄事情经过,他也会赞成我去的。虽然我没有时间慢慢等待他的指示……不过为了保护乌路可,哪怕是天涯海角我都会去。”

“您怎么这么冲动……”

乌路可双颊泛红,叹了口气。

菲立欧自胸口取出“生命辉石”的配饰给她看。

“在阿尔谢夫与你重逢时,我也说过了:‘如果你有事,我会帮助你。’虽然丽莎琳娜一定会严厉阻止我,不过我今天跟里卡德交手后,就不再犹豫了。如果你们两个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我绝对会后悔莫及。还有,既然连吉拉哈都变成这样,我也不能对拉多罗亚置之不理,这也是阿尔谢夫必须处理的问题。”

乌路可清楚地感受到,菲立欧虽然找了好几个借口,但他真正的心意是想“保护她们”。

乌路可对自己刚才嫉妒与菲立欧并肩作战的丽莎琳娜深感后悔。

她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无法作战,因此不能像丽莎琳娜那样和菲立欧共享并肩作战的情谊。

然而如今为了面对拉多罗亚,菲立欧和乌路可已下定决心共同奋战。虽然那并非以刀剑相向的战争,但政治和交涉局面也绝对是一种战争。

同时,她也觉得丽莎琳娜有所误解。

丽莎琳娜似乎觉得自己在政治方面比不上乌路可,但她却能够持剑与菲立欧一同作战。

在这个意义上,丽莎琳娜的重要性绝对不容忽视。

而不明白乌路可心事的菲立欧,眼眸里有着强烈的决心。

“等明天与塔多姆的签约完全结束,我就写信给皇兄。然后——我也跟你一起去说服卡西那多司教和马汀司教,看来你今年的生日会过得很忙碌呢!”

明天就是乌路可的生日了。菲立欧还记得她的生日,让她大为感动。

“这对父亲他们来说,会是个有点困扰的生日……我们大概也得说服西瓦娜她们。”

虽然她以开玩笑的口气如此说,但这又是另一个难题。

现在在宿舍,修奈克与赫密特一定正在以亲戚的身份面对面,并且劝西瓦娜答应此事。

不过,既然乌路可的目的是“阻止开战”,而且是为了外交而前往拉多罗亚,这次旅行无论如何都不能假他人之手。

危险归危险,相对的成果也令人期待。

对于那块毫无所悉的土地,乌路可也并非完全不感到害怕。

但对乌路可来说,坐在身边的少年就是支持她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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