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高运动会平淡无奇地进行着,毫无高潮。
南高生的本色如实反映在这个冷清的例行活动之上。每个人除了土风舞以外的活动完全提不起劲,总到了比赛前一刻才开始关心自己参加的项目;而广播根本傅不到操场的尽头,因为负责广播的不是由利率领的广播委员,而是不熟悉流程的体育委员。唉!这就是叠床架屋的行政组织啊!
本来想找时田谈谈昨天的事,但她和我不同队,分配到的座位离得也远。虽然和她照了一下面,但她并没说什么。今天又和平时不一样,没一起吃午餐。
午餐时,我去找邻队的中山。
“唉,中山,你知道二班的田中是哪一个吗?”
由利说向里绪借钱的女生。我记得之前中山好像曾提过她。
“啊?”
穿着体育服的中山正要打开便当盖——福利社和杉商都关门,所以她又带便当来了——一脸不耐地用下巴朝着旁边一指。
“就是她,红队的。”
啪一声打开的便当盒里装满了冷掉的黑轮。
“妈的,那个臭老太婆!”
我随口附和着她的咒骂,眼睛瞥向了红队。
视线前端,中山所指的方向所示的,是一个瘦得让红头巾看起来像是病头巾的女学生。
“那个臭老太婆老是这样,我一忍让她就得寸进尺。等高中毕业我就搬出去住,绝对要搬出去住!妈的,我应该把诅咒小鸭送给那个臭老太婆!不知道还在不在?”
中山的牢骚几乎没传入我的耳朵。我在动弹不得的状态之下一直看着〈田中〉。
因为她正是之前在走廊上叫住我的女生,那个要我别再打探泷埼信隐私的二年级生——
下午的运动会也平淡无奇地进行着,比完自己参加的项目以后就没事干了。我们看板队和舞蹈队不一样,当天根本没事可做。
傍晚参加完接力传球比赛以后,我的工作结束了。仰望着竖立在操场上的看板,我感触良多,不过也仅止于感叹而已。
然而运动会结束以后,我却有点落寞。从暑假前开始一笔笔画下的看板马上被拆除,收进了体育仓库里;到了明年,又会画上别的图样。得见天日的时间真的只有一天。
站在夕阳下,我开始觉得还是该叫一哉来看看板。暑假时我负责的部分只有底色涂白、背景色及线稿,但也花了我不少时间;我想让一哉看看我努力的证明。
隔天补假,我决定去找拉梅儿学姊,让她看看上次的涂鸭。我原本想跑一趟北高,但她说约在Y字路口的麦当劳就好,所以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窗边橡树盆栽旁的座位。我似乎太早到了。我望着窗外的路口,看看拉梅儿学姊来了没,突然想起我们决定找出凶手那天看见的、那个飞舞在人行道彼端的扯铃。
那个人今天也有来吗?
“怎么了?外面有什么东西吗?”
正当我将椅子拉近窗户时,有张充满睡意的脸隔着我的肩膀探了过来。是拉梅儿学姊,她手上还拿着上次带走的两个档案夹。
“抱歉,我迟到了。”
她抬头看了店里的时钟一眼,充满歉意地说道。
“我整理社办花了太多时间。”
整理那个社办……?没拖到晚上已经很好了。
“我早想着要打扫了。现在社办变得像鹿鸣馆一样美丽。对了,你刚才在看什么?”
“啊,嗯,之前我看到那里有街头艺人表演。从前这一带没有街头艺人表演吧?”
“哦!那应该是北高请来在园游会中夜祭表演的人。听说他们提早来到这里。”
她转了个方向,在我对面的位子上坐下。
“中夜祭?不是后夜祭吗?”
“嗯,就是一般的后夜祭,一堆人聚在体育馆里听演唱会或跳舞。因为不是最后一天办,而是第一天办,所以叫做重夜祭。好了,你说要给我看什么?”
我连忙拿出手机。
“嗯,镜像文字啊?”
看了照片中的白小鸭涂鸦,拉梅儿学姊埋头思索。
“这应该不是普通的涂鸦。这内容也没有有趣到要在同一个地方画好几次的地步。”
“会不会是什么暗号……?”
“谁晓得?看起来涂鸦的人似乎想掩饰笔迹。”
我仔细察看画面,的确,这字与其说是丑,还不如说是歪七扭八比较贴切,似乎不是以惯用手写出来的。拉梅儿学姊拿出一张空白活页纸,用笔在正中央写下了〈镜像文字〉四字。
放在桌上的档案夹显得比上次借我的时候还要厚,似乎又增加了好几页,所以我又借来重看一次。哦,她把之前我说的话都记下来了,连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没漏掉。她真的是个很仔细的人。
拉梅儿学姊看着自己写下的字,沉吟片刻,突然又抬起头来。
“远野绫,我一直在想,谣言的顺序或许应该反过来解释才对。”
“顺序……?”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有人宣称看到白小鸭的时间比小鸭联队流行的时间还要早,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对,你还说或许是事后加油添醋,把日期往前推。”
“也有这个可能,不过或许更单纯,真的就像谣言所示的顺序一样。换句话说,不是开始流行以后才出现白小鸭的谣言,而是先有白小鸭的存在,之后小鸭联队才开始流行。”
我眨了眨眼睛。
“可是这样的话,之前存在的白小鸭到哪里去了?”
如果白小鸭本来就存在,那现在也应该存在啊!到了现在才被当成稀有款看待,也未免太奇怪了。但事实上,现在的确没有白色款式。
“嗯,这就和这个谣言有关了。”
拉悔儿学姊翻开档案夹,用笔尖敲了敲内文的某个部分,又灵巧地用手指将笔尖转向我。
“‘把白小鸭的事告诉别人,会变得加倍倒楣。’很可能是在开始流行之前,白小鸭因为某种缘故变成禁忌,所以才会产生这种谣言。这个看法如何?”
“呃,唔,换句话说,起先有个拥有白小鸭的人,他发生了不幸,然后有人谣传他是被诅咒了,所以大家不敢再碰白小鸭,但这时候小鸭联队开始风行,从前看过白小鸭的人不知道这些缘由,就以为白色是稀有款,到处宣传?”
拉梅儿学姊点了点头。
“很抱歉,这个看法没办法成立,因为从前和现在都没卖过白色款,这一点我向杉山商店确认过了。”
乍看之下,拉梅儿学姊的看法颇为合理,但白小鸭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所以这个假设完全无法成立。
“可是你的朋友看过吧?”
“她是看过没错……”
可是中山立刻把它丢掉了,无法确定那到底是不是白小鸭。说不定只是有人恶作剧,把它涂白而已。
拉梅儿学姊的视线再度垂落档案,我也拿起另一本档案来看。手机挡到了位置,我把它拿开,挂在上头的绿小鸭跟着摇摇晃晃。
假如从前白小鸭真的存在过,那就是杉爷爷搞错了,或是某人把它涂白的。不过,就算拥有白小鸭的人发生了不幸,会有人归咎于玩偶吗?它长得这么可爱。我说出我的想法以后,拉梅儿学姊微微绷紧了表情。
“说到这件事,我觉得有点奇怪。”
她翻开活页纸,拿出蓝色及红色原子笔,开始到处打圈。
“你在做什么?”
“你先等一下。”
她举起一只手制止我,又继续打圈。安静的店里只有走笔声沙沙地响着。
“呃,接下来是……”
“啊,接下来的在这一本。”
我把看到一半的档案夹递过去。拉梅儿学姊将档案夹转了一圈,好让活页纸里的文字正对自己……
“唔?”她像猫头鹰一样歪了歪头。“这该不会是……”
她又看了一次手机昼面,喃喃说道:
“远野绫,或许这个镜像文字并不是暗号。”
我问她为什么,她把餐巾纸和原子笔推到我眼前。
“你在这里写下‘白小鸭来也’,不过是要写给我看,上下要颠倒。”
我依言拿起原子笔写字,没想到挺难的。〈白〉和〈小〉还算简单,但写到〈也〉的时候我根本分不清左右。
好不容易写完了,拉梅儿学姊瞥了一眼,把纸巾转过来对着我。
“啊……”
眼前的字歪七扭八,和我平常的字完全不一样;或许是因为倒着写的缘故,显得歪歪斜斜,和那个涂鸦很像。
最重要的是〈来〉字的〈人〉部分和〈也〉字的方向……
“这是镜像文字!”
左右颠倒。我已经很注意了,没想到还是把左右给搞混了。
“你说那块被涂鸦的磁砖正好在社办大楼的窗户下方,对吧?”
我终于了解拉梅儿学姊的意思了。对喔!从窗户探身倒着写字,或许就会写成这样。
“上面的窗户是哪个社办的?”
“我记得……是化学社。”
拉上窗帘的社办。我循着记忆回答,拉梅儿学姊微微皱起眉头。
“我只是碰巧想到,看来是歪打正着了。化学社就是泷埼信参加的社团。”
“啊……”
我叫出声来。泷埼信,暑假时过世的三年级生,据说曾拿着白小鸭玩偶。白小鸭,涂鸦,看不见前端的线又在这里和那个三年级生接上了。
“难道是‘Parasite’……?”
拉梅儿学姊喃喃说着,她抬起头来,咖啡色的眼睛望着我。
“远野绫,你可别冲动喔!”
她翻开档案夹递给我,里头夹着的是各社团提交给学生会的名册。
化学社之下列着七个人名,最上头确实写着〈社长:泷埼信〉。化学社的几乎都是三年级生,只有两个二年级生,没有一年级生。
看到列在下方的名字,我吓了一跳。
田中洋子,向里绪借钱的女生。
还有时田枫。
我抱着狸猫布偶,在床上翻来覆去。
化学社里一定有问题。然而在这里又遇上了瓶颈。
有问题,会是什么问题?泷埼信担任社长的社团。如果拉梅儿学姊对镜像文字的推测无误,那个涂鸦十之八九是化学社的人写下的。田中洋子,这个向里绪借钱又叫住我的女孩也是社员,只是巧合吗?
我想起白小鸭的诅咒之中也有〈瘦成皮包骨〉这一项。她要我别再调查,或许不只是出于忿怒,而是警告。
警告……
还有时田,虽然每天都会在学校碰面,但我们并不熟,她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或许只要追问她们两个就能得到答案,但我就是下不定决心。
老实说,我觉得好害怕。如果去追问她们,会得到什么答案?也许她们和杀人凶手有关连——和杀了一哉及我的人有关连。
手机响了。十一点,是我和一哉通话的时间。
我站起来摇摇头,想甩去灰暗的念头。时田和我同班,一定有机会从我的书包拿走月票。
一哉也想不出好主意。虽然知道化学社一定有问题,却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再说,南高化学社和一哉之间并无关连,就算真的牵涉到他的死,理由又是什么?又或者我们真的是死在不同的〈凶手〉手下?
拉梅儿学姊在活页纸上做的记号又是什么意思?我摊开档案夹来看,记号分为两种颜色。
蓝色的几个圆圈分别是〈扒窃〉、〈砸车偷窃案〉、〈倒贴中年人〉、〈借钱〉、〈香油钱箱〉、〈打工〉。
红色的圆圈则分别是〈妖怪〉、〈忧郁症〉、〈感冒药〉、〈缺货〉、〈监视〉、〈皮包骨〉、〈集中力〉、〈歇斯底里〉、〈白小鸭〉。
事后我询问拉梅儿学姊,但不知为何,她就是不肯把理由告诉我。我觉得她似乎有点怪怪的,虽然她本来就是一个表情不多、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
我想起化学社办的厚重窗帘。我会知道那是化学社办,是因为去年在中庭曾发生一场异臭风波。听说化学社违反规定,在社办大楼里进行实验;当时有个二年级生出面和老师协调,才平息了这场风波。那个二年级生是否就是泷埼信?
再怎么烦恼,早晨依然照常到来,我还是得到学校上课。我定学生,这是我的本分。
我们的空缺被其他几十亿人给填补了。我想起一哉说过的这句话。无论有无一哉都没有变化的世界,和因为少了一哉而改变流向的世界,哪个比较沉重?我只觉得好难过。
中午我们将桌子排成圆形,等着去福利社买面包的中山回来。她和她妈妈似乎还在吵架。
啊,我还没洗手。我走向走廊的洗手台,却发现那里已经有人了。瞧那头短发,是里绪。
我走到她身边,打开水龙头时,她突然对我说话。
“小绫……”
“唔?”
里绪没再说下去。我觉得奇怪,抬头一看,发觉她正默默地看着我。
“唉,小绫,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在想村濑的事?”
她的语气充满关怀,显得非常担心。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我确实想着一哉的事,但和里绪所想像的不同。可是看她那么担心,我觉得自己必须回答这个问题。
“我没事。他都已经走了两个礼拜,习惯了、习惯了。”
我微微一笑,对她比了个握拳打气的手势。但里绪仍然默默地注视着我的眼底,似乎在揣测我的真正想法。
“当然啦,有时候我会想,要是能在他活着的时候见一面,该有多好。”
我话一说完,里绪便露出了想哭的表情。
“对不起,小绫,要是共同练习有办成就好了。”
“为什么你要道歉?”
我纳闷地询问,她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难以启齿地说道:
“我没跟你说,其实是我在见面讨论隔天打电话回绝的。北高是想办的。”
这件事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我一直以为是日期无法配合,或是我们社团不够格当练习对手,所以对方才打消念头的。我忍不住直盯着里绪,里绪更显得抱歉,垂下丁头。
“代表北高来讨论的人是副社长,对吧?那个人给我的印象很差,我不想再看到他,所以才回绝的。”
里绪居然会批评别人!我大吃一惊,里绪越来越内疚,简直快缩进了走廊的水沟里。见了她的模样,我露出苦笑。唔,那个副社长有那么糟吗?我和他没说上几句话,不太明白。
咦?
我的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梗住了,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咦?咦?代替一哉来讨论的合气道社副社长当然也是北高生。虽然参与讨论的主要是担任社长的里绪,但当时我也在场;一来我是联络人,一来我以为当天能见到一哉。所以我见过那个人,只有那么一次,在讨论会以后就没看过了。
我在死前的日记里写着,在路口撞到的人拿着白小鸭玩偶,而那个人是——
只见过一次的北高生——
我忍不住压住胸口,双脚发起抖来,声音在打颤。
“唉,里绪,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怎么了?小绫,你没事吧?”
“快告诉我!”
里绪虽然不安地望着我,还是给了我答案。
“他叫望月,是北高二年级生。我觉得他的眼神很恐怖。”
我的脑子里浮现了一个高大男生的脸庞。我误以为他是一哉而叫住他时,他冷漠地告诉我村濑感冒不能来。
“哇,齐木,你真过分!”
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吓了我们一跳。
“中山……”
不知道中山是什么时候来的?只见她晃着哈密瓜面包的包装袋,啼笑皆非地说道:
“要说长道短是你们的自由,不过可别在时田面前说啊!”
“咦……为什么?”
中山耸耸肩,以美式作风摇了摇头。
“望月是时田的男朋友。这种事总该晓得吧!”
全都连起来了——
我的死和一哉的死,北高与南高,连接这两者的人就是望月修一郎。
北高合气道社副社长,时田枫的男友。假如我的日记所言无误,带着白小鸭,在世界分歧的那一天与我在路口相撞的人就是他。而一哉过世的那一天,想必他也在场。
我的身体不住打颤,是因为亢奋?还是因为害怕?
或许在北高顶楼看着我的人,以及先前我感受到的视线也都是他。
“是吗?是望月……”
我说完以后,一哉沉默了片刻,才这么喃喃说道。
我是头一次听到一哉如此落寞的语气,而听了以后我才明白,他和望月的交情一定很好。一哉是社长,望月是副社长,他们的合气道社是活动频繁、每天练习的社团,一定有着许多我不知道的回忆。
我也常听见一哉开心地谈起“我们的副社长”。
这样的人说不定与命案有关。
我想安慰一哉,告诉他或许这只是巧合。
“你还记得我们吵架的那一天吗?”
但一哉低声说起话来,我就没开口了。
“那一天望月训了我一顿,他问我该不会是想报仇吧?还要我多替家人及朋友着想。”
啊,一哉的确说过有朋友提醒他。
“原来他说那些话,不是因为担心我啊……”
一哉的语气平淡,就像在说着别人的事一样。假如望月和我们的死有关,他的这番话就有了完全不同的意义——警告。
我有种讨厌的感觉。时田的脸庞及和她一起笑着回家的中山浮现于我的脑海之中。
“我去问望月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你觉得他会说吗?”
“我和他是朋友,只要我认真一问,他一定会……”
说到这里,一哉没再说下去。或许他们真的是好朋友,但事情并没简单到坐下来好好谈就能解决。如果我们的推测正确,望月或许杀了他的〈好朋友〉一哉。
“一战,我们去化学社的社办看看,好不好?”
“咦……”
“我才不要这样疑神疑鬼的。我们偷偷进去调查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可是社办门门不是锁起来了吗?”
对喔!社办大楼的门得输入密码才能打开。虽然绝大多数社团都嫌麻烦,没设密码,但如果化学社藏着什么东西,一定会设定密码的。
不过我并没死心,因为我想起来了。
“唉,之前你不是说过‘听说有的社团是用生日当密码’?这是不是望月告诉你的?”
“嗯……对。”
“既然这样,很可能就是化学社吧?设密码的社团本来就不多,而密码这种事不会跟不熟的人说。”
如果是望月告诉一哉的,说的很可能就是女友时田的社团。
“可是如果他们真的藏了什么,怎么可能随便告诉我?就算我是北高生……啊,不,也许不要紧。”
“怎么了?”
“望月是在去年夏天集训时跟我说的。”
我觉得眼前豁然开朗。或许那时一切还没开始,如果是在还没隐藏任何东西时不经意提起,说不定连他们都忘了自己曾说过,到现在还用原来的密码呢!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知道是哪个社员的生日啊!化学社有几个人?”
我再看了名册一次,垂下了肩膀。社员有七人,虽然和去年没有变化,可是密码只要失败三次就无法使用,逐一输入的话,猜中的机率还不到一半。
望月说的社团就是化学社的机率、密码没被改过的机率、从七个生曰之中选中正确密码的机率——全部合起来实在太低了,风险太高。我们两个一声不吭,周围一片寂静。
也许还是放弃较好。即使成功进了社办,说不定什么也没有;就算真的找到什么,或许会伤了一哉的心。怀疑朋友的痛苦一定就像内脏被针刺一样难受吧!
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我正要这么说,一哉却“啊”了一声。
“怎么了?”
“等等……对!绫,说不定我们能打开化学社办!”
“咦?可是就算密码是生日,成功率也不到一半耶!”
他的话教我一头雾水。成功率只有3/7,43%。
“不,不对。唉,你送给我的车票夹,你不是也在用吗?”
“呃,嗯,我拿来放月票。”
“换句话说,我们两个共用一个车票夹。”
“啊……”
“对,世界有两个,所以一个就变成两个,机率也会提高为6/7。我〈这一边〉可以试三次,你〈那一边〉也可以试三次。”
“对啊!”
没错,就算0界的密码因输入错误而不能再使用了,也还有一界啊!世界有两个,机会也变成两倍。
“可是,一哉,等等……”
但一界没有我,到时就得由一哉进入社办大楼。我被发现的话,至少还找得到藉口;但一哉是外校生,可就百口莫辩了。
“是啊!只能等晚上没人的时候再偷偷进去了。”
“真的要去吗?就算成功,或许里头什么也没有耶!”
又或许里头有看了会后悔的东西。
“总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我要把一切弄个明白。”
他都这么说了,我也无从反对。
“偷偷潜入的事,我们要不要和拉梅儿学姊商量啊?”
我做好觉悟,问了这个问题。一哉硬着声音回答:
“还是不要好了。说不定她会反对,再说我们也不能连这种事都拖她下水。”
“嗯,好,就我们两个去。”
你可别冲动喔!这道声音在我脑海中回响,但我选择忽略它。
我们决定在礼拜五实行计划。我花了几天调查社办大楼的状况,进行准备。
化学社办果然锁住了。我曾看过好几个社员出入,却没看出他们输入的密码。社办的窗户总是关着,又拉上窗帘,看不到里头。里头究竟有什么?
九月二十六日。当天我从早上就开始坐立不安,放学后决定去看里绪她们练习。
小社团没有武道场使用权,所以合气道社在体育馆二楼的桌球社里铺了张榻榻米垫,充当练习场。我爬上楼梯时,她们两人正在练习。白色的道服和蓝色的宽口裤,服装和弓箭社很像。她们今天难得认真练习,我不想打扰她们,便选了角落坐下。
待会儿我会到生物教具室等候夜晚来临。我也教一哉躲在那里;裘利从来不锁门,平时又没人会去那里,最适合藏身了。
榻榻米上,中山对里绪挥落手臂,里绪却抓住了她的手,下一瞬间,中山的身体便飞到了半空中。
我忍不住“喔喔!”叫出声来。人的身体翻转一圈、大声摔落榻榻米上的画面总是那么充满魄力。不过这并不是因为里绪厉害。我刚开始看到人在空中翻转时非常惊讶,后来才知道那不是被摔出去,而是护身动作。
手被抓住时,为防被扭断,就先自行翻转,卸去对手的力道;如果是用在不懂得翻转的人身上,根本飞不起来。当然,高手只要一接触就能打飞对手,不过高中生哪有这种本事?再加上这种武术基本上不比赛,所以声音听起来虽然吓人,社团活动内容却是极为和平。
“小绫,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里绪一发现我便露出了笑容,中山则是毫不掩饰地露出“麻烦家伙来了”的表情。
“怎么样?练习得还顺利吗?”
“差不多要结束了。”
放学到现在应该还不到一个小时……这样不行啦!
“我接下来要工作,不是偷懒。”
中山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瞪了我一眼。别看她这样,其实她是学生会成员;每当编列经费的时期到来,她总会一手拿着蛮牛,一面咒骂南高生一面工作。
“唉,化学社是个什么样的社团啊?”
“化学社?感觉上像是个实验社,做一些电解实验或制造冰棒。不过他们不常申请经费,因为他们的社长……就是之前死掉的泷埼是个有钱人,想要什么都会自掏腰包去买。其他社团怎么不学学他,别来申请经费?”
中山嘴上这么批评别人,其实我知道她也拿了一堆假收据去替合气道社申请经费,向学生会拐了不少餐饮费。学校正是社会的缩影啊!
“话说在前头,今天提早结束可不光是因为我的缘故。齐木也要打工。”
提早结束练习似乎让中山感到心虚,只见她撂下这句话后,就去拿打扫工具了。
“里绪,你又增加打工时间了?”
里绪正在收拾练习用的木刀,听见我的问题,便微微一笑。
“没有啦!今天去打工,明天我就休假啦!”
“可是你最近真的一直在打工耶!”
我向背对着我的她提出长久以来的疑问。
“因为你借钱给田中?”
穿着道服的背影突然僵住了。
“讨厌,你是听谁说的?”
“也没听谁说……大家都在传啊!”
我觉得不该把由利说出来。
“连小绫都听说了,看来传得很广。”
里绪略带困扰地笑了。里绪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对谁都很好,无论是对我、对中山或是刚认识的人都一样。
比方大家一起去吃饭,说好饭钱平均分摊,但里绪就是会主动去当那个出钱出得最多的人。这种心情我也多少能体会;对我这种胆小鬼来说,占了人家的便宜反而不自在。不过里绪的情况有点过了头。
“为什么?你应该也没有多余的钱借人吧?”
里绪转身逃避,我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和上次正好相反。她略显迟疑,但在我的凝视之下,她终于低下了头,小声说出理由。
“……田中的爸爸沉迷赌博,到处向人借钱,为了要钱,还打她和她妈妈。可是毕竟是爸爸,她又不能报警。”
“这样就更不能借钱给她啦!”
“我借她的钱,是拿来贴补家用的。听说田中的妈妈身体不好,不能工作。”
可是田中的妈妈不是在杉家大儿子的工厂工作吗?我记得中山是这么说的啊!
“那是真的吗?”
“我有看过她身上的淤青……”
里绪露出了泫然欲泣的笑容,抽出了她的手,转身离去。
“才隔没多久,又要违法入侵啊……”
一哉在电话彼端喃喃说道。
傍晚的生物教具室,我们两个藏在黑色桌子之后,耳朵贴着手机,尽可能往角落坐,等待时间经过。
“虽然我已经习惯了,不过要是被逮到,恐怕会被退学吧!”
“……对不起。”
我向他道歉,他笑着说是开玩笑的。
“你不用道歉。不过好无聊喔!我又好渴,早知道应该带点东西来的。”
我转过头,教室角落有个给社团用的冰箱。
“你打开冰箱看看,里面是不是有红茶?”
“有啊!可以喝吗?”
我也伸手拿出了红色保持瓶。
“那是我买的。大家都没在饮料上写名字,所以只有本人才知道哪罐饮料是哪个人的。既然我死了,就没人知道这是我买的了。反正放着也没人会喝,你就喝掉吧!”
“那就多谢啦!”
我把手机夹在肩头及脸颊之间,打开保特瓶盖。
“干杯!”
我在四下无人的教室高高举起保特瓶,送到嘴边。接着我们两个都闭上嘴,耐心等待。要是说太多话,说不定会引起走廊上的人注意;在所有学生回去之前,我们不能展开行动。
我发着呆,脑里出现了化学社办的幻影。银色大门像是魔王的城堡一般高高耸立,一打开门,满坑满谷的白色小鸭就一同看过来,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叫。
我猛然抬起头来,眼前是一片灰暗的教室。原来是作梦?也对。
这时我的脑中突然浮现了穿着体操服的中山。这么一提,中山在运动会时好像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诅咒小鸭——不知道还在不在——
还在不在?都已经丢了,为什么这么说?不管是丢在家里还是校内的垃圾桶,每礼拜收两次垃圾,小鸭现在早就到了垃圾处理场,为何中山会那么说?
我忍不住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把视线移向旁边。
唉……该不会……
我和中山通电话的那一天,她说在练习结束后发现了白小鸭;练习结束后,她都会来这里,来生物教具室喝冰箱里的茶,喝光了就把空瓶丢掉。丢到哪里?
黑暗中有个侧面凹陷的铁制垃圾桶,里头的垃圾只积了一半左右,已经有半年没倒过——
“在这里……?”
“绫,怎么了?”
“抱歉!你等我一下!”
我扑向垃圾桶,拉出保特瓶,抓起纸屑放到一旁。这样太慢了。我迟疑了一瞬间,决定把整个垃圾桶翻过来。我抓住侧面,将垃圾桶倒转,里头掉出了一堆纸屑、灰尘、零食包装袋,还有——
叩咚一声掉下来的白色物体。
“有了……”
黑暗之中,白小鸭的白色眼睛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
真的有白小鸭。我拿起来看,虽然有点脏,但大小、形状确实相我书包上的红小鸭一模一样。啊……是睫毛吗?左眼旁边稍微凸了出来,但右眼什么也没有,看起来很奇怪。
“一哉,我找到了。”
我一面报告,一面将白小鸭翻转过来,两只短短的脚也是白色的。我用手指摸了摸,触感非常光滑。这不是被涂成白色,而是尚未涂过色的塑胶底色。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除了睫毛以外,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奇怪之处。我摇晃看看,虽然没有声音,可是感觉上有点不一样。我伸手握住脖子,果然很紧。我一用力,脖子就被转开了。
“里面是空的吗?”
不,不是。它的身体里装着一个小小的塑胶袋。
我把手指伸进去,将塑胶袋勾出来。那是个封口袋,里头装着颜色黯淡的粉末。这是什么?我举起来看,看见结晶状的物体闪动着光芒;凑近鼻子一闻,有种刺鼻的药味。
“一哉,这是什么啊?该怎么办?”
一哉在电话彼端焦急地思索着。
“我们是看不出来的,不知道可以送去哪里检验?”
“唉,我舔舔看好了?”
“苯蛋!要是毒药该怎么办!”
……我只是开玩笑而已。我把袋子封好,放回小鸭里。下次去找拉梅儿学姊商量吧!
此时,当!周围响起了寺庙的钟声。
“哇!刚才的是什么声音啊!”
接着博来的是诵经声,起初很小,渐渐变得越来越大。和尚的低沉嗓音叠成了好几重唱,响遍校舍。我抬头望着天花板附近的扩音器。
“这个?是广播啦!要学生快点回家的广播。”
我还没说完,一阵连贞子都自叹不如的恐怖声音从扩音器中流了出来。
“现在已经到了……关门时间。呜……还在……学校里的……学生……咕……呃……”
“好恐怖!喂喂喂,我们学校放的是骊歌耶!你们的广播委员太奇怪了吧!”
“可是她们说这样大家才会快点回去啊!”
“那当然!”
就在一哉满嘴牢骚之际,诵经来到了最高潮的段落,接着又和开始时一样,声音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广播器材的关闭声响起之后,沉默又再度降临了。
我们默默等待时间经过,四周只有空气泵浦的声音隆隆作响。记得国文课曾经教过,有种声音叫做寂静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已完全不见人影;一哉小声地说道:
“走吧!”
我点了点头,瞥了在水槽里玩耍的青蛙一眼,将白小鸭收进书包里。
无人的中庭,黯淡的月色照耀着鸟居。我打了个冷颤。虽然电话是接通的,但实际上站在这里的还是只有我一人。
“这就是那个涂鸦啊?”
一哉似乎站在那块磁砖前方,只听见他压低了声音如此说道。我也转过头去看,涂鸦还留在同一个地方,并末消失。
“七只白小鸭来也?”
“七只?”
我仔细察看磁砖。
“〈这一边〉写的是十只耶!位置一样吗?是第三个窗户的下面喔!”
对照过后,我们说的似乎是同一块磁砖没错。为什么小鸭的数目不同?
“只有数字部分脏脏的,是有人涂改过吗?反正我先照下来。”
没时间了,我们决定以后再来思考数字问题,离开了磁砖前。
“快一点,一哉,社办大楼的入口在另一侧。”
“不,我想先去另一个地方。在那边的就是你说的香油钱箱吧?其实我有带铁撬来,我把它打破看看,说不定里面有东西。”
“不好吧?”
我差点大叫,连忙把声音压低。这可是毁损公物耶!不过,摔坏箱子的我实在也没资格说别人就是了。
“我希望让0界和一界尽量维持在相同状态。我怕要是差异越来越大,我们会无法应付。其实我本来想摔破它的,不过这样声音太大。好了,我打开以后再打电话给你。”
阖上手机以后,周围又变得更暗了。夜晚的学校里只有我一个人。
阴森森的中庭树木,朦胧地浮现于黑暗之中的红色鸟居。我的脑袋里开始出现灵异故事,连忙想别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呃,丢信封进香油钱箱的学生有两个,一个是西荻野,一个是莲川;我记得西荻野就是那个因扒窃而被停学的人。佐野是在暑假前看到的,那就是在停学之前的事啰?根据拉梅儿学姊的档案,她之所以停学,是因为偷了大量的CD和DVD。
“CD和DVD……”
她为什么这么做?偷窃有很多理由,或许现在去想也没有用;不过不管有什么理由,一个顺手牵羊的人会丢一万圆以上的钱到香油钱箱里?就算她想求神保佑,也未免太大方了吧!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
莲川是隔壁班的,我记得他和中山……
手中的手机闪烁了一下,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开手机,在震动功能发挥功效之前就按下了通话键。
“我撬开了!里面有两个信封。”
“你快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一哉的声音虽小,但显得很亢奋;我也紧张地等着下文,心脏噗通噗通地跳。
“一个是褐色信封,另一个是卡通信封。褐色信封里面有五张一万圆钞票,还贴了张便条纸,上面写着‘NY鞋柜’。”
什么意思?总不会是纽约吧?
“另外一个,哇!十万,还有一张纸条,写着‘石井沙良邮寄’。”
“邮寄……唉,褐色信封的‘NY’会不会也是代表姓名啊?”
“会是缩写吗?可能姓山田,或是山口之类的。”
我看着祠堂前原本放着香油钱箱的地方,掩住了口。
“钥匙孔很干净,不像是很久没人开过的样子。虽然外传钥匙不见了,但我猜有人会定期拿着钥匙来开锁。”
然后拿走里面的信封?一哉突然“啊”地叫了一声。
“是10-1-2=7。”
“咦……?”
“那个涂鸦上面的小鸭,不是叫着50,000吗?”
我回过身看小鸭图对话框上的〈S0000〉,仔细一看,〈S〉看起来也挺像〈5〉的。
“如果一只五万,那五万一只,十万两只,少掉的只数正好和这些钱的金额相符。”
〈这一边〉的涂鸦还是维持在十只,是因为我摔坏了香油钱箱吗?
我蹑手蹑脚地进入社办大楼,走在漆黑无人的走廊。从右边数来,一、二、第三个门。
化学社办的门相当朴素;其他社团总是贴满了一堆海报,但这里却是毫无痕迹,连社名标示都很小。我打开左边墙壁上的面板,出现了十个并排的数字键。
“我先来。”
我从口袋中拿出纸条。头一个输入的数字早就决定好了,是泷埼信的生日,十月二十四日。1·0·2·4。
哔!错误警示声响彻四周,吓得我心脏差点跳出来。
“……不对。”
“接下来换我〈这一边〉。竹下明,1213。”
错误警示声再度响起。我听见一哉抽了口气的声音。
接着又轮到我,我输入时田的生日,还是不对。这是第三次了,如果是在同一个世界,门已经不能开了。
第四次轮到一哉。0718,这个也不对。再来又轮到我,第五次,我开始着急了。机率是6/7,并不是绝不会失败。再拖下去,说不定警卫就要来了。我伸出颤抖的手指,带着祈祷的心情按下按键。0·5·0·7。
叮咚!随着一道轻快的声音,上方的灯变成了绿色。
“开了……打开了,是久保田翔太,0507。”
“我知道了。你先别开门喔!”
声音的彼端可听见一道小小的“叮咚”声。
“好,数到三一起开。”
“嗯……一、二、三!”
我们的声音气势十足,不过开门时却是又静又慢。踏入别人家时感觉到的那种引人不安的气息扑鼻而来。
“电灯开关……哦,在右手边。”
虽然知道窗户对着中庭,又有厚重的窗帘遮挡,但要开灯还是需要相当的勇气。我在心中咀嚼一声,打开了开关。
眩目的光线刺得我一时睁不开眼。我慢慢地抬起眼皮。
这里和化学器材室有点像,大概有四张半榻榻米大吧!摆了张大桌子及玻璃柜,说不定实际上还要更大。
玻璃柜里井然有序地排放着烧杯、烧瓶等常见的实验器材,还有书,书果然和化学有关,从快乐做实验等儿童用书到和圣经一样厚的原文书一应俱全,还有历代考题及漫画书。
桌上摆着利用空罐做成的笔筒、风景区礼品店里常见的玩偶、零食、教科书,还有瓶装饮料的赠品。我有点错愕,这里不管是摆放的物品还是脏乱的程度都和一般社办没什么两样,似乎找不到我们所预测和期待的东西。
“这种弯弯曲曲的器材是用来干嘛的啊?”
玻璃柜的最下排放的是些只在参考书上看过的器材,看在我这个外行人眼里,每个都显得很贵。我想靠近一点看,却绊到了东西。喀当!一道巨大的声音响起。
“你没事吧?”
“呃,嗯,抱歉。”
我连忙回头一看,原来是被垃圾桶绊了脚。
“感冒药……?”
几乎空得见底的垃圾箱里放着一个空药盒,是中山常用的那个牌子。
“这么一提,这里光有实验器材,却没有药品耶!”
“那当然,怎么能让学生管理药品?”
对喔!有些药品具有危险性。要进化学器材室,也得要有老师陪同才行。
“那这里其实没在做实验啰?”
我看着走道窗户边的水龙头,喃喃说道。异臭风波只是谣言吗?
“不,我收回前言。你看看窗边那个柜子。”
我转过头,看见窗户下方有个矮柜。我蹲下来,轻轻打开拉门,拉出里头的纸箱;一阵铿铿当当的玻璃撞击声传来。
“这是……”
我窥探箱内,里头排列着褐色及透明的瓶子,前排的瓶子里还有液体摇摇晃晃。我抽了其中一瓶,见了上头的标签大吃一惊。《HC1》,哇!是盐酸!幸好我拿的时候很小心。
“这种东西应该不能放在这里吧?”
“应该要有执照才能用。”
那就是从化学器材室偷来的啰?我想起教化学的香山老师温和的脸,觉得有点同情她。
更里头还有一个纸箱,不知放的是什么?我伸手一探,碰到了冷冰冰的东西,吓得赶紧缩手。我战战兢兢地探头去看,发现纸箱上放着一个点心盒。
点心盒上印了只蓝色的熊。我拿起点心盒,盒子发出了微小的沙沙声。我小声地打开盒盖,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
万圆纸钞,而且还不只一、两张。这里到底有多少钱啊?整个盒子都装满了钱,而且没有新钞,全是用过的。钞票之上放着黑得发亮的老式钥匙一把。
“一哉。”
“嗯,果然有关连。”
钥匙柄上刻的图案和香油钱箱的南京锁一样。这么说来,这些钱是从香油钱箱里拿来的?
点心盒下的纸箱里放着令人意外的物品。满满的盒装感冒药,和垃圾桶里的是同一种牌子。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数量这么多,就算全校学生都感冒了,大概也够用吧!
这么一提,中山曾说过去年跑了好几家店都找不到这个牌子的药。是被化学社买光的?为什么?应该要不少钱吧!
“或许还有其他东西,我们分头找吧!”
我点了点头,将手机放在柜子上,站了起来。先打开身边的长柜。
“呜!”
我忍不住叫出声来。塑胶袋里装满了白色的小鸭,几十只白眼直盯着我瞧。
白小鸭。这里果然有,而且还这么多。
长柜里有两个大垃圾袋,其中一个只装身体,另一个装了一堆头。我拿起一个头放在掌心里看,和在生物教具室垃圾桶里找到的那个一样,也有睫毛,不过这一只是在右眼。我又拿出一个来看,这次是在帽子上长了毛。不,不对,仔细一看,那是气泡的痕迹。
原来如此,这是瑕疵品。身体部分也尽是些翅膀大小不一或形状歪曲的东西。我懂了,这是工厂在上色之前筛掉的瑕疵品。
我想起田中洋子的妈妈是在杉家长子的工厂工作。原来这就是白小鸭的真面目?说穿了没什么,只是本来该被丢掉的瑕疵品。
钱,白小鸭。话说回来,化学社到底在做什么?我正要陷入沉思,视线再度对上了垃圾桶。感冒药,我记得拉梅儿学姊在这三个字上打了红圈。她早就猜到这里有药了吗?
“唉,一哉,你知道‘Parsite’是什么意思吗?”
我想起拉梅儿学姊低声说出的单字。那时她的样子就有点奇怪了。
“嗯?寄生虫的意思吧?”
没错……那天拉梅儿学姊到底想说什么?
“还有食客的意思……对了,有部电影就叫这个名字(注:中文片名为〈老师不是人〉),学姊推荐我去看的,演的是外星人寄生在人类身上攻打地球,而且占领了某个高中。”
“这电影的情节还真老套。”
我露出苦笑。总不可能和外星人有关吧!
“是啊!不过主角的战斗方式很好玩。你猜外星人的弱点是什么?”
“唔,病原菌之类的?”
“不对,是毒品。被寄生的人只要吸毒就会现出原形,所以每个人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都要吸毒,在精神恍惚的状态之下战斗。”
“什么剧情啊!毒品是从哪里来的?”
“主角虽然都是高中生,不过其中一个人本来就常制造毒品来学校卖……”
说到这里,一哉停住了。
四周静谧无声,整个社办里只有我一个人,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钱,钱和药,不能被看见的东西,蓝圈和红圈。忧郁症?歇斯底里?妖怪?监视?幻觉、幻听、被害妄想和禁断症状。
“唉……一哉,我从前在新闻上看过……”
集中力、变得敏锐的感觉、坐立不安的举动、眼神、消瘦的身体。
“听说感冒药可以用来制造安非他命。”
默默无语的我们注视的应该是同一样东西——垃圾桶里那个小小的感冒药空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