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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蓝之序曲 第四章

海边的修道院

◆ 尤希娜 ~旧路西菲尼亚领地"港镇"

已经快到日落时分了。

"嗯~这还真是没撤了呢。"

看来我完全迷路了。三点钟的钟声刚才已经从远处响起。我的目的地本来应该是在那里的,但市我却找不到通往那个地方的路,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看来不行的话就只能在这个港镇上找个旅店住下了。我怀著挤进放弃的心情从海滩默默眺望著海面。

这时候,从我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迷路了嘛?小姐。"

回头一看,只见那是一位身穿红色连衣群的女性。

"杰尔梅诺小姐!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还要问我为什么呀,我本来就是这个国家的人耶。"

今天的杰尔梅诺小姐虽然携带著细剑,但却没有穿上她那套标志性的红色凯甲。她似乎是乘坐比我早一班的船来到了旧路西菲尼亚领地。

"…那就是说谷米莉亚小姐的护卫任务已经结束了嘛?"

"对,那是她本人提出的。"

被夺走"大罪之器"的艾尔琉卡非常生气。听说她和谷米莉亚现在正为了追寻窃贼而在玛隆国内四处奔走。

"因为已经跟最强的师父重逢了,所以我当时就被解雇啰。"

"…总觉得这样子有点寂寞呢。"

"也没有啦,我反而觉得老师她是在照顾我的感受呢。"

"大罪之器"的犯人并不在玛隆,我早就知道了这个事实。对于自己隐瞒著这一点跑了出来,我在心中实在感到相当羞愧。

"那么,你来到这样的地方究竟在做什么呀?"

面对杰尔梅诺的提问,我不禁对该如何回答感到一丝犹豫,最后只是回了一句"我在旅行"。

"只是来找一个老相识而已。"

这件事本身并不是在说谎,但是杰尔梅诺却向我投向了怀疑的目光。

"真的嘛~?该不会又是离家出走了吧~?"

"不是的!这次我真的打算马上就回去..在做完要做的事之后。"

"不过也无所谓啦。那么,你到底打算到哪里去呀?"

我把自己的目的地和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到哪里去的情况逐一做了说明。

"啊啊~就是在山丘上的…那个我知道怎么走哦。虽然我没有进去过里面。"

果然不愧是当地人呢。于是我就向她询问了去哪里要怎么走才对。但是杰尔梅诺却迈开步伐朝前走了起来,还向我使劲招起手来。

"我不是太擅长教人走路啦,所以直接带你去好了。反正从这里走也不算太远。"

我对跟杰尔梅诺同行有点抗拒感。但是仔细一想的话,杰尔梅诺跟"她"也是熟人的关系,一但见面"她"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因此我就跟在杰尔梅诺后面,朝著目的地──埃尔德修道院前进。

◆ 尤希娜 ~旧路西菲尼亚领地"修道院.正门附近"

走过一家面包店,登上一条倾斜度颇高的坡道后,我们就来到了埃尔德修道院。

杰尔梅诺一边说"噢~原来是这样子的呀"一边毫不犹豫地开打了修道院的大门,直走进了里面。我也慌忙跟了上去。这里虽然是以父亲的捐赠金建造起来的修道院,但我今天还是第一次踏进这个地方。

因为登上通往这里的那条坡道实在很辛苦,我不由变得有点气喘呼呼了。环视四周,在这绝不算很大的占地面积内,有著好几片田地,杂物小屋以及两座建筑物。而那两座建筑物的其中一座就是修道院了吧。因为看到较大的那做建筑物没有钟楼,我想应该就是那一座了。

在杂务小屋旁边,有一个看起来年纪跟我相仿的男孩子正在整理着杵具。他一见到我们的身影,就马上露出不高兴的表情走了故来,右手还捧著一把铁楸。

"你们到这里来有什么事?要礼拜或者住宿的话就到修道院里面去啊。杵物间除了修道士和孤儿以外基本上都是闲人免进的!"

看他的气势就好像随时都会拿起铁楸打人似的。虽然他是这么说,但是要进入修道院,无论如何也必须要通过这里(如果说有我们不知道的后门,那就另当别论了),我不禁觉得他的态度有点无理取闹。

杰尔梅诺似乎也对他的态度有所不满,于是就对抗似的大声说道:

"你是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客人的嘛!真是的,这里的人还真不懂怎么教育小孩子嘛。"

"你不要说修女们的坏话!!还说什么客人…你们到底来这里找谁有什么事啊!"

"嗯,这个嘛..是什么事来着?"

杰尔梅诺彷佛要求协助似的以侧眼向我看了过来。我走到男孩子的面前说道:

"我们是来见这个修道院的修女的。"

"…是谁啊?到底来见哪一个修女嘛?快说名字啊。"

"那就是──"

正当我要说出名字的时候,从里面的建筑物就传出了一个呼唤男孩子的声音。

"──索尼!怎么对客人这么无礼!"

一位修女边说边快步朝这里走了过来。

──留著一头通透亮丽的白色头发,还有一双赤红色的眼瞳。看起来似乎长的比五年前更圆润了一点。

她一走到我们面前,还没确认我们的相貌就向我们深深地低头道歉:

"真的很对不起!这孩子本来是一个好孩子,但是最近正处于叛逆期──"

杰尔梅诺看起来也察觉到这位修女是谁了,她马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还真是大吃一惊呢。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能见到你耶…"

听到杰尔梅诺的声音,修女也猛地台起头来,盯着她的脸说道:

"咦?咦咦咦咦咦?杰尔梅诺小姐!?为什么会来这里?"

接著,修女又把视线转向杰尔梅诺身旁的我。但是她好像一时间没有看出我是谁,就这样呆愣了好一会儿。

这也难怪,五年前我还只是九岁。我已经比那时候长高了不少,容貌也稍微变得成熟了吧。

在她记忆中的我,和现在近在眼前的我──两个印象逐渐在她的心目中融为一体,红色的眼眸中也在转眼间涌出了泪花。同样的,我也开始变得有点想哭出来了。

我忍不住一下子扑进了她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她也像五年前跟我道别的时候一样,温柔地抚摸著我的脑袋。

"…你长大了呢,尤希娜小姐。"

我顾不得有别人在场,大声地哭了出来:

"我一直都很想见你哦,库拉莉丝…!"

◆ 尤希娜 ~旧路西菲尼亚领地"修道院.客房"

有不少的修道院都会为旅行者提供住宿的地方。实际上我在旅途中时不时遇到乡下地方找不到住处的情况,所以也曾经多次利用过这种服务。

埃尔德修道院也不例外,里面没有好几个供旅客使用的房间。虽然结构简单朴素,但是床铺和床单都保养得非常乾净整洁。

库拉莉丝一边向茶杯里倒著红茶,一边向我们说道:

"本来这通常是要收取一定捐赠金的…但是弗利吉斯家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像我们提供高额的捐款,所以我不会向尤希娜小姐收取费用…当然,您的朋友杰尔梅诺小姐也一样。"

听了这句话,杰尔梅诺满脸欢喜地在床上坐了下来。

"她这么说哦,呵呵。真走运呢,尤希娜。"

杰尔梅诺难道不打算回去自己家里嘛?

"那个嘛…"

听了我的询问,杰尔梅诺马上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回答道:

"我的家好像在‘魔女狩猎令’的时候被人搜得乱七八糟,我久违地回到家里一看,就发现整个家都乱得不成样子。我看著就一窝火,而且也没心情收拾,所以就打算在外面先住一阵子再说了。"

这的确很有杰尔梅诺的风格,但我却对她的行动有点不解。杰尔梅诺本来应该是喜欢单独行动的那类人,之前她也只是因为无法狠心拒绝才无奈地让我跟著一起走。可是这次她为什么这样积极地跟我一起行动呢?

实际上,我有一些事很想跟库拉莉丝单独谈一谈。尽管觉得有点失礼,但我还是坦白地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杰尔梅诺并没有露出任何不高兴的表情,只是这么回答:

"是吗,那也对啦。你们久别重逢应该有很多话要说,那么我就到隔壁的房间休息咯。"

说完她就移动到了隔壁的房间里。

"不过还真是好久不见了呢。"

我重新面向库拉莉丝说道,双方都很自然地露出了笑容。

弗利吉斯家还在艾尔菲柯特国的时候,库拉莉丝曾在我们家里当佣人。

而因为她出身于贫民却懂得书写字这个优点,当时她就成了我的专属女仆。

库拉莉丝是经常陪我玩的好伙伴。年幼时的我真的非常喜欢她。

但是,库拉莉丝因为对好友米迦埃拉的死感到非常痛心,后来就辞去了佣人的工作离开了弗利吉斯家…

──到这里为止就是我直到最近所掌握的状况。

实际上,她在那之后就通过父亲的介绍来到这座修道院工作了。当初本来是担任孤儿院的助手,但是现在已经作为正式的修女做起了圣职者的工作。

父亲一直都对我隐瞒著这件事。因为他明白我一但知道就一定会为了去见库拉莉丝儿离家出走的。不过现在父亲倒下了,我也能够自由自在地利用他的情报网,所以结果还是知道了有关库拉莉丝的事情。否则的话,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她身在何处。

当然,现在是为了跟库拉莉丝无关的事情离家出走,所以父亲的隐瞒行为到头来仍然没有什么意义。

"你好像还在继续写书呢。"

库拉莉丝边说边取出了一本书。在红色的封面下方有著"尤希娜.弗利吉斯"的属名。那正是我写的最新一册小说。

"尤希娜小姐至今为止出版过的所有种类的书,现在全都排列在我房间的书架上哦。"

"你全部都买了呀!"

"修女是不可以把金钱用在娱乐方面的,这些书全都是别人寄赠来的啦。"

那么这些书是谁寄赠来的呢?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是妈妈吧…"

失踪后的母亲曾经出现在这个修到院里──我得到这样情报的契机,也正是由于库拉莉丝写来的一封信。

"大概是从半年前开始吧,夫人就开始经常来访这座修道院了。"

库拉莉丝静静地说了有关母亲的事情。

"虽然他没有跟我说起详细的情况,但她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那个…好像是叫做什么器的东西…"

什么器──难道就是指"大罪之器"嘛?

(妈妈她──在寻找大罪之器!?)

库拉莉丝继续说道:

"她本人在前几天也来过这座修道院。但是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对劲。感觉就是心不在焉似的…总是在发呆。在夫人回去之后我也一直很在意,后来我就从弗利吉斯家的使者那里听说了夫人失踪的消息…"

"妈妈她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不,她没说什么。我当时还以为她会回去玛隆的自己家呢…"

"你说前几天,具体来说是什么时候?"

"…是四天前的事了。"

既然这样,那么她现在很有可能还在这附近。看来最好还是以这里为据点到处搜索一下。我向库拉莉丝间可不可以在这里逗留几天,她马上微笑著回答道:

"那当然是欢迎之至了。而且对向是弗利吉斯家的大小姐,院长也不会反对的。"

在那之后,我们又滔滔不绝地谈了好一会儿。我们都在互相说著这五年里彼此遇到的各种事情。比如我的旅行话题,库拉莉丝在感到惊讶的同时也兴致勃勃地听著我一直说下去。

"哎呀,红茶都喝完了呢。"

正当库拉莉丝拿著已经倒空的茶壶站起来的时候,门就在没有敲门的情况下被打开了,一位女性从外面走进了房间。

那位女性的年龄大概比我要年长一点吧。她留著一头跟脖子略平的短金发,面无表情地把装满红茶的茶壶放到了桌子上。

"我想应该差不多喝完,所以就拿来了。"

库拉莉丝把空的茶壶交给了那位女性。

"谢谢你,铃。啊,可以顺便也给隔壁房间的客人换一壶茶嘛?"

"那倒是无所谓。"

"完了之后,就麻烦你转告饭堂值班的人也为两位客人准备一下晚餐吧。"

"…明白了。"

被连续吩咐了几件事的那位女性尽管显得有点不满,但还是清清点了点头。

我站起身向那位名叫铃的女性行了一礼。

"初次见面,我叫尤希娜.弗利吉斯。"

对方也回应了我的问候,深深低下头说道:

"啊,你好。我事见习的修女,名叫铃。"

铃一抬起头,就开始默默盯著我的脸看了起来。她有著一双像人偶般美丽的大眼睛。

"既然姓氏是弗利吉斯的话,那就是给修道院出钱的那个人的女儿还是什么人吧。"

"是的,我是吉尔.弗利吉斯的长女。"

"哦~之前来的是夫人,这次就轮到大小姐出场了吗。"

在旁边听著我们对话的库拉莉丝以严厉的表情向铃责备道:

"你说话的口吻太不检点了,修女.铃。"

铃马上伸了伸舌头。

"真是多有失礼了。那么说住在隔壁房间的就是尤希娜小姐的随从吗?"

库拉莉丝遥了摇头:

"不是随从,住在隔壁的是‘红铠之女剑士’杰尔梅诺.阿法多尼亚小姐哦。"

"杰尔…梅诺!?"

"对,铃你也应该听说过名字吧?就是主导了那场革命的──"

说到这里,库拉莉丝就突然间停住了。同时还露出明显"糟糕了"的表情。

房间里传出了"当啷"的清脆响声。原来是铃手里拿著的盘子掉到了地上。只见她满脸苍白,连视线也变得极其飘忽不定。

"杰、杰尔梅诺小姐的茶还是由我来送过去吧。铃你可以先回来了。"

库拉莉丝慌忙检起掉在地上的盘子,然后把空茶壶放到了上面。

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动摇到这个地步。难道杰尔梅诺和这位名叫铃的修女之间有什么恩怨吗?不过这种气氛来看,不像是可以轻易询问具体内容的样子。

"那、那么尤希娜小姐,我们明天再继续谈吧,今天就请你先好好休息!"

大概是太焦急了吧,库拉莉丝似乎连还没有吃晚餐这一点也忘记了。她只是推著铃的后背,慌慌张张地准备离开房间。

但她们还是走迟了一步。

"啊,正好要找你呢。那个~晚饭还没好吗?我肚子有点饿了…"

在库拉莉丝刚打开门的瞬间,却发现杰尔梅诺正悠哉悠哉地站在自己的眼前。

"啊…"

铃好像觉得很害怕似的倒退了一步。

杰尔梅诺似乎也发现了铃的存在。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杰尔梅诺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表情变化。

"咦,那孩子是谁?她也是尤希娜的老相识吗?"

杰尔梅诺似乎并不认识铃。杰尔梅诺、铃还有库拉莉丝──三人各不相同的紧张感的差异,在我这个旁人看来也非常明显。

但是,这种状态只维持了极其短暂的时间。三人的紧张感,很快就提升到了同等的程度。

杰尔梅诺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轻松悠闲的感觉。她恐怕也察觉到了铃是跟自己有关系的人吧。

这样一来,我就完全变成局外人了。为了吹散这种沉重郁闷的气氛,我如果故意扮演一个不懂视察气氛的女人,说不定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方法。如果我装出天真无邪的样子大叫"怎么了呀?怎么了呀?"大家也许就会对我的行为感到无奈而早早散场。这样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然而很遗憾,我似乎是一个稍微懂得察言观色的女人,以致于无法把这个想法付诸行动。在三人之间──正确来说应该是在杰尔梅诺和铃之间,存在著并非一朝一夕产生的根深蒂固的因缘…我可以非常明显地感受到这一点。

"…你,叫什么名字?"

打破漫长静寂的是出自杰尔梅诺之口的这句话。直到这一瞬间为止,杰尔梅诺都一直在注视著铃的脸。那看起来既像是狠狠地瞪著她看,同时也像是在温柔地守望著她。至于她的视线中究竟灌注了什么样的感情,到头来也只有杰尔梅诺本人才会知道。

"我叫…铃。"

铃好不容易才挤出了声音。

"是吗…叫铃吗。"

说完之后,杰尔梅诺就转身背对著她。

然后,她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初次见面。"

杰尔梅诺又回到了隔壁的房间里。

"…那么,我也失陪了。"

紧接著,铃也像是逃跑似的离开了房间。

"…呼~"

库拉莉丝就像浑身脱力似的整个瘫倒在床上,她的全身都被汗水沾湿了。

"库拉莉丝,刚才是怎么回事!?那两人是什么关系呀!?"

两人离开后,我趁著房间内的紧张感稍微有所松弛,马上就向库拉莉丝提问道。

库拉莉丝似乎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犹豫了好一阵子,最后就以教堂般的口吻向我说道:

"…现在我还什么都不能跟你说。不过总有一天,等尤希娜小姐再长大一点,我想一定有机会跟你说明白所有事情的。关于五年前──‘恶之公主’的真相。在那天到来之前,就请你忍耐一下吧。"

恶之公主的…真相!?

"好了,已经快到晚餐时间。虽然饭菜也许没有弗利吉斯家那么豪华丰盛,但是我对味道还是很有自信的。用新鲜蔬菜做成的料理可是非常美味的哦。"

库拉莉丝恢复了原本的开朗表情。她一边露出温和的微笑,一边走进了房间。

饭堂里并没有给我和杰尔梅诺准备的饭菜,看来似乎是铃忘记转告了。

因此,在其他修女和孩子们用餐的时间,我们不得不继续等了将近半个钟头左右。不过我们毕竟是在这里免费住宿,当然不应该为这点小事而抱怨。

当天夜里,我躺在床上对杰尔梅诺和铃的关系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推测。

旅途中的所见所闻,从弗利吉斯家的情报网获得的知识,还有"路西菲尼亚革命"和"恶之公主"──

我把这一切混合起来并加以推敲,最后在心中得出了一个假说。

──"恶之公主"还活著…

虽然没有证据,而且还有好几个矛盾点。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这是一个极其荒唐的假说。

要确认是否属实的话──就只能向她本人询问了。

我使劲地遥了摇头,打消了从脑海中帽出来的这个想法。那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假如说"她"真的就是"恶之公主",我难道要向世间公开这个事实吗?那样又会让谁得到幸福呢?恐怕只会反过来将现在过着幸福生活的人的人生打乱而已吧?

不管如何,那都不是我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我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的?

没错,我是来这里寻找失踪的母亲的。现在我可没有余力去干涉其他人的事情。

我就这样一直想个不停,很快就觉得非常疲倦。在不知不觉间,我就这样睡著了。

两天之后,我和母亲重逢的时刻极其突然地降临了。

与人同在

◆ 尤希娜 ~旧路西菲尼亚领地"无名海岸"

夜间的海岸非常寂静。

传入我耳中的,就只有若隐若现的波浪声。

我之所以在这个时间来到这个地方,都是为了确认铃在傍晚告诉我的情报。

铃是这么跟我说的──"刚才我在这个海岸见到了弗利吉斯夫人"。铃当时好像还打算跟她打招呼,可是母亲却一下子躲进了阴暗处,等她追上去的时候,母亲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如果铃所说的都属实的话,那么母亲在这段时间里──至少在来访修道院之后的一个礼拜里,都很可能在附近一带到处游荡。

这里跟旧路西菲尼亚王宫的周围相比完全属于乡下地方,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游览的景观。老实说我实在无法理解母亲的目的。

虽说傍晚时分来过这里,但也没人能保证她现在没有移动到别的地方去。一般来说现在都应该住进港镇中的某家旅店好好休息了吧。

而我这两天已经把整个港镇的各家旅店都找了几遍,但还是没有找到母亲在那里住宿过的痕迹。

母亲并没有住进旅店。那么尽管可能性很低,我在这个海岸附近寻找母亲的足迹会比较明智吧。就算见不到她的本人,只要找到什么线索..我一边这么想,一边以沾满沙的双脚到处转来转去。

可是这个海岸比我想像中还要广阔得多,而且这种昏暗的环境下,跟本不可能做到高效率的搜索。从修到院那里借来的灯笼的微弱光芒,说到底也只是杯水车薪,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黑暗的环境,的确是一个足以折服少女信念的状况呢…)

即使如此,我仍然努力在周围进行著搜索。但是到了连灯笼的燃料也全部用尽,顿时化作一片撤彻底底的黑暗的时候,我也不得不宣告投降了。

(不行了!我今天还是回去吧…)

正当我这么想著,准备向明亮的街道方向走回去的时候──

(咦?那个是…)

在左手边的暗处,我看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移动。那毫无疑问是一个人影,说不定就是妈妈。怀著这样的期待,我马上转身走向刚才看见人影的方位。

那个人影正举著一把剑。随著距离的逐步拉开,我开始隐约看到了那个人无比认真的眼神。

(是杰尔梅诺小姐..!?)

难道这个时候还在练剑吗?

我稍微想了想,然后继续走近杰尔梅诺的身边。因为我觉得还是应该先跟她打个招呼。

就在刚要发出声音的时候,我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为杰尔梅诺面前,还有一个人跟她正面相对地站著。

是面具。一个戴著阿尔摩加.莫巴雷斯面具的女人就站在那里,看起来并没有拿著武器。因为看不见脸,所以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不过我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带花边的礼裙,还有左胸上的装饰花。那正是妈妈。那身服装毫无疑问就是我的母亲──米琪娜.弗利吉斯所穿的。

绝对不可以慌张──我在心中暗自想道,首先整理一下当前的状态。母亲就在这里,同时杰尔梅诺正举剑面对著母亲。为什么?这一点我还不知道。也许杰尔梅诺也在那阵闪光中募集到了母亲的身影吧。

即使是这样,我也不希望她不由分说地用剑对付母亲。我想母亲应该有什么非这样做不可的理由,因为母亲本来没有必要夺走大罪之器,也没有必要杀死奈伊。更何况她对一直以来关系甜蜜得连身为女儿的我也为之脸红的父亲做出那样的事情,要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那根本是无法想像的。

总而言之,我先阻止杰尔梅诺吧──正当我作出这个决定准备踏前一步的时候,杰尔梅诺开口说话了:

"终于找到你了,阿比斯.i.r。"

──阿比斯.i.r!?

面具下面传出了一个含糊的笑声。

"呵呵──哟,原来你已经发现了吗?果然利害…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不过这多半是别人提醒你的吧?"

那个声音毫无疑问是属于母亲的。

杰尔梅诺并没有做出回应,她依然保持著举剑的姿势注视著母亲。

母亲毫不在意似的把身体转向了海面,然后朝著海的方向慢慢走了过来。

"艾尔琉卡她们还在玛隆国内搜索吗?然后,你就作为保险来到了路西菲尼亚这里。"

在走出两三步之后,母亲就停了下来,重新转身面对著杰尔梅诺。

"这的确是妥当的判断。如果是从玛隆渡海过来,那就很可能来到了这个最接近的港口。毕竟现在并没有去往经济封锁中的艾尔菲柯特的客船,至于雷文安塔实在太远了──大概就是这样吧?"

杰尔梅诺用左手摆了摆头发。

"稍微有点不一样,因为谷米莉亚老师去了雷文安塔。"

"原来如此..这一次准备的真周到呢,对艾尔琉卡来说。"

"她说了,绝对不能每一次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莱奥尼斯镇的闯入者──看来察觉到其身分的并不仅仅是我一个人。

早知道这样的话,我从一开始就应该向艾尔琉卡她们请求协助..我不禁稍微有点后悔了。

大概因为环境昏暗的缘故吧,她们两人都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

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杰尔梅诺向母亲质问道:

"你一直都没有离开这个地域,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在找东西啦,因为真的很难找呢。"

"是‘大罪之器’吗。你的目的就是收集那些东西?"

"嗯,基本上也可以这么说啦…"

我下定决心,继续向两人走了过去。

首先察觉到我的人,是杰尔梅诺。

"尤希娜…!?"

把脸转向我这边露出惊讶表情的杰尔梅诺,很快又猛地回过神来,重新转回到母亲的那边。

在这段期间里,母亲什么也没有做。她既没有向杰尔梅诺发起偷袭,也没有选择逃跑,只是默默地透过面具注视著我。过了好一会儿,母亲就用双手握住面具,慢慢地将其推上了额头。

从面具下面露出来的,果然是母亲的面容。

母亲笑著说道:

"尤希娜,你怎么啦?这么晚了还来到这种地方…"

她并不是因为开心而笑起来,而是为了让对方安心而装出来的表情。就是那样的笑容。

接著她又以畏惧的声音哀求道:

"那个,尤希娜,你可以帮帮我吗?杰尔梅诺也不知误会了什么,正打算向妈妈发起袭击呢。妈妈好害怕哦。"

跟声音相反,她的表情依然是笑咪咪的。然后她就这样慢慢向我走了过来。

面对那样的母亲,杰尔梅诺马上挡在我的面前。

她以背对著我的姿势向我发话道:

"不要上当。那虽然是你的母亲样子,但同时也不是你的母亲。"

这一点我也隐约感觉到了,但是我想知道的却是她变成这样的理由。

"…妈妈她..是受到了阿比斯的操纵吗?"

"就是这么回事。"

"但是为什么呢!?阿比斯的精神在那时候不是已经被赶出身体了…"

记得艾尔琉卡是这么说过的。

"这件事,实际上并不是那样。因为阿比斯.的灵魂,从一开始就没有依附在艾尔琉卡的身上。"

这时候,正在向我走近的母亲突然停住了脚步。

"噢噢…连这个也发现了吗…"

杰尔梅诺以我和母亲都能听到的声音开始解说道:

"艾尔琉卡说她一直都怀著这样的疑问──"转生之术"是一种超高等的魔术…除了自己以外难道真的还有别人懂得使用吗?然后,就发生了莱奥尼斯镇的那次事件,所以她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杰尔梅诺举起手臂,把剑尖对准了母亲的方向。

"平时总是跟你在一起的那只红毛猫,现在到哪儿去了?"

听了这句话,母亲马上咂了咂嘴,然后低声说道:

"…看来,我为了慎重起见先把本体藏起来是一个正确的判断呢。"

"很可惜的是,我可以马上把它找出来。"

杰尔梅诺举起轻剑,刻印在剑柄上的文字部分就开始闪出了亮光。

光芒迅速转化成为一条直线,笔直地指向位于海滩角落里的一座小屋。

"…在那里呀,没想到会放在这么接近的位置哦。是不是因为离开太远的话就无法操纵身体呢?"

"刻字…是谷米莉亚吗!?真是可恶!"

杰尔梅诺和母亲同时朝著小屋的方向奔了起来。

脚程速度还是杰尔梅诺更占上风。她抢先一步感到了小屋,一脚就把木门踢破了。

"哎哟哟。"

杰尔梅诺似乎对什么作出反应似的闪开了身子。一个小小的影子从小屋中蹦了出来,同时落到了晚一步赶到的母亲肩膀上。

乘在母亲肩膀上的,毫无疑问就是那只红毛猫。也就是阿比斯随时待在身边、后来被母亲收养的那只猫。

"…实际上那只红毛猫才是阿比斯的真身,是这么一回事吧。"

明白了就是这样子。

并不是阿比斯.的精神进入母亲体内,只不过是像拉线人偶一样操纵著身体而已。操纵者就是那只红毛猫──阿比斯.I.R!

"快放开妈妈!阿比斯.!!"

我满怀愤怒地向阿比斯怒吼道。

被阿比斯.操纵著的母亲,完全没有对我的怒吼做出任何畏怯的反应。

"你真勇敢呢,小尤希娜。你一个人明明什么也做不了呀,呵呵──"

她的笑声,被猛然刺到红毛猫面前的轻剑打断了。

"听起来就像在逞强哦,阿比斯。你现在所操纵的这位夫人,既不是魔道师也不是士兵,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的确是呢,虽然情急之下没有选择的余地,米其娜的柔弱身体真的有点不方面…不过。"

母亲从怀里取出了什么东西。

"对我来说,还有‘这个’哦。"

虽然东西很小看得不太清楚,但那东西远远看去就是一个汤匙的外型。那东西在黑暗中隐约散发出蓝光,看起来相当诡异。

杰尔梅诺马上向后方倒退了几步。

"大罪之器…!?"

"没错,你的直觉挺敏锐的嘛,女剑士。明明不是魔道师..而且你的伤口治愈速度..在森林使用加速刻字印的后遗症也几乎不存在…呵呵呵,真有意思。"

的确,杰尔梅诺在卡拉姆森林和刺猬城等地方持续进行了多次的战斗,明明每次都受了一点伤,但是她现在却能如此身手敏捷地行动,真的有点不可思意。在贝尔泽尼亚为她包扎伤口的时候我也这么想过,她的伤口治愈速度明显比其他士兵要快得多。

"伤口什么的,只要多吃点饭就会马上好了嘛!"

大概是觉得对方在逗弄她吧,杰尔梅诺以蕴含著怒气的声音反驳道。

"多吃点饭么..原来如此。其实我早就觉得有点像了,看来你果然很有可能是那个女人──空琪塔的血族呢。"

空琪塔…难道她指的是班尼卡.空琪塔吗?杰尔梅诺是空琪塔的──血族!?血族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子孙吗?还是说…

母亲向杰尔梅诺稍微走近了一步,但是可以明显看出她非常慎重地没有踏入剑的攻击范围内。

"的确不错..这个身体,我真的很想要呢。"

她这么小声低估了一句。

我检起脚边的小石头,向红毛猫使劲扔了过去。但是小石头并没有命中目标,就这样落到了沙滩上。并不是红毛猫和母亲躲开了我的攻击,只是因为距离不够而已。对于自己的力气之小,我实在感到很不甘心。

"快放弃无谓的抵抗吧!!你个坏蛋!!"

我再次大喊了一声,红毛猫却像在取笑我似的"喵~"了一声。

"坏蛋么…那个指的是我阿比斯.i.r吗?还是指这个身体的主人──米琪娜呢?"

虽然是说阿比斯了──还没等我这么回答,对方就直接说道:

"你对自己的母亲到底了解到了什么程度?母亲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你真的那么认为吗?"

什么…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你难道没有产生过疑问吗?或者说对母亲的行动感到不解──"

这时候,声音突然断绝了,她的身体也瞬间瘫软了下来。

她带著呻吟声说出来的话,虽然跟刚才一样是属于母亲的声音,但是样子却明显不一样。

"呜呜..求求你..不要说…我不想…被尤希娜…知道…"

瞬间,伴随著"劈啪"的声响,母亲的身体突然掠过了一道雷电般的闪光。

"啊啊!!"

母亲的身体一下子倒在原地,但很快又站了起来。表情也恢复成刚才那种邪恶的感觉。

"..支配的不够彻底吗?真是可恶.."

她露出了明确的不高兴表情,但是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在嘴角又浮现出诡异的笑容。然后她并没有面向我,也没有面向杰尔梅诺,而是自信自语地说了起来:

"───呵呵呵,米琪娜。既然如此,我就把身体还给你‘一点’吧。然后你就亲口在自己的女儿面前表白一切。"

母亲的氛围又再次发生了变化。她当场跪在地上,像是要向神明祈祷似的把双手合拢在胸前。她的手里拿著的正是刚才那个汤匙。

"…尤、尤希娜…妈妈至今为止..欺骗了..许许多多的人…"

那虽然是母亲说的话,却不是基于自己的意志说出来的。

红毛猫大大睁开了眼睛。

(妈妈她…正在被阿比斯强迫著说话…!?)

"你没有必要听她说,尤希娜!"

杰尔梅诺奔到母亲的面前,向红毛猫挥剑劈出。

就在那一瞬间,汤匙的蓝色光芒瞬间转变为强烈的闪光──那就跟莱奥尼斯镇上看到的闪光一模一样──将杰尔梅诺的身体击飞了。

就好像在说"别妨碍我"似的,红毛猫倒竖起全身的猫毛摆出威吓的姿势。杰尔梅诺虽然没有丧失意识,但是双脚摇摇晃晃的,看起来连站也站不稳。

"尤希娜…尤希娜..妈妈..我…噢奥,神啊…我..要向你忏悔──"

(弗利吉斯夫人.米琪娜.弗利吉斯的忏悔)

神啊,我必须向你忏悔。

我作为玛隆国首屈一指的名门──斯法尔兹家的独生女,在无微不至的呵护中长大成人。

父亲斯法尔兹公爵向我倾注了深如大海的爱情,这一点我也明确地感受到了。所以,他极力反对吉尔.弗利吉斯和我的交往,也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为了得到斯法尔兹家的财产和情报收集能力而接近女儿的下贱男人──那就是父亲对吉尔作出的评价。

这个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却无法接受。

对于父亲动用自己的权利迫害吉尔的行为,我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跟随著吉尔乘上了开往艾尔菲柯特的客船。

在那时候,我已经怀上了吉尔的孩子。

我已经下定决心。

宝石、金币、豪宅、佣人…把所有自诞生开始就被赋予的一切全部舍弃的决心。我只要能跟吉尔在一起,还有──跟肚子里的孩子在一起,那就已经足够了。我们之所以能成功逃脱追踪者的追击,多亏了当时还是王子的凯依鲁先生的帮助──我也是在后来才知道这一点的。

艾尔菲柯特是一个被森林所环绕、有著丰富自然资源的好地方。

后来,我们就在首都亚凯徳的中央地区租下房子,开始了我们的新生活。

首先,就在我迎来自己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我们的孩子平安无事地诞生到了这个世界。那是一个很可爱很可爱的女婴。吉尔一边说著"就像小猴子一样"一边不停地留著喜悦的眼泪。

我们给那个孩子起名为"尤希娜"。

吉尔以"为了我们的孩子"为理由,像我约定了不再从事至今一直在做着的危险工作。

然而要生活下去,必须找到工作。吉尔以离开玛隆国时带来的为数不多的资产为基础,开始经营起杂货店。我也很努力地协助他的工作。

但是,我们店铺的生意却不怎么顺利。虽然跟我们一样是移民的顾客常常光顾我们的店子,但是艾尔菲柯特人对外国人却相当冷漠,刚开始的时候甚至不愿意走近我们的店铺半步。如果单纯以移民者为顾客做生意,实在没有办法维持生计。

一整天都在思考什么样的商品更符合人们的需求,以诚恳的态度向每个路过店门前的人打招呼,店内随时保持清洁乾净的环境…随著我们一点一点地累积著各种各样的努力, 尽管是非常缓慢的变化,但是后来艾尔菲柯特人也愿意到我们店里来光顾了。第一次成功把商品出售给艾尔菲柯特人的时候,我和吉尔都高兴的一起跳了起来。

即使如此,我们的盈利也只能够级其勉强地维持著生计。多亏了同样身为移民的旅店主人经常分给我们一点食物,我们才总算解决了基本的温饱问题,但是我们也开始对能否继续这样生活下去产生了不安。这种不安,在我发现自己再次怀上身孕的时候,就变得更加明显了。现在生活已经相当困苦了,要是再多一个孩子的话,那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这时候,我从某个旅行者客人的口中听说了一个传闻──住在亚牧克村的祈祷师可以帮忙制作堕胎药。

在下定决心之后,我就动身前往亚牧克村了。在路上我一直都哭个不停,眼泪让我无法看清楚前面的道路。就因为这样,我在中途的山捱不小心采错脚,一下子摔了下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正躺在旅店的床铺上。

然后最令人吃惊的是,把我救起来的人竟然是凯依鲁先生的母亲──普莉姆皇后。为什么她会在这种地方呢?我当时觉得非常奇怪。

原来普莉姆皇后跟我一样,也是为了到亚牧克村找那个祈祷师,才从玛隆千里迢迢地微服来到这里的。虽然她没有告诉我具体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从她的行李中发现了好几个装著白色和黄色粉墨的玻璃小瓶,所以我想她应该是为得当那些东西而来的吧。

我一下子放松了自戒心,把所有事情都像太后坦白了。我把自己境遇和心情全部倾诉了出来,直到声音也变得沙哑。

她一直保持著沉默,一直听我说到了皇后。然后她就跟我说一句话──"你没有必要打掉孩子"。

皇后送了我一个礼物。那是一个汤匙,她还告诉我"这个是能给持有者带来金钱运的东西"。

只要有这个东西的话,你们的生意就一定会成功。所以你没有必要担心,好好生一个健康的宝宝吧──说完,皇后就回到玛隆去了。幸好在摔下山崖的时候并没有对肚里的孩子造成什么影响。

关于那个汤匙的效果,起初我只是半信半疑。但是实际上,状况从第二天开始就发生变化了。

虽然我因为要养身体的关系而没有在店里帮忙,不过根据吉尔所说,那天有一位打扮寒酸的男性出现在店里,对店铺的品种丰富、品质上乘和吉尔的亲勤感到非常满意,后来就买了一个烟斗回去。

那就是一切的开端了。一个月后,店里的商品经常都会卖得一个也不剩。那时候的我们并不知道,上次那个打扮寒酸的男人原来就是艾尔菲柯特的国王──索尼.艾尔菲。

随著口碑的日渐提高,店铺很快就上了轨道。到了约翰出生的时候,我们已经几乎不用担心生活上的问题。我们在经济上宽裕程度,甚至还到了能在工作忙的时候雇用保母来照顾销的地步。

后来店子的名声还传播到了海外,特意慕名前来光顾的客人也越来多。遗憾的是,由此带来的并不全都是好事。

我们的所在地就因为这样被身在玛隆的父亲发现了。

当时的玛隆正好是凯依鲁先生刚刚继承王位的时期,由于那之前还发生了众多政要突然病死的怪事,国内的情事实在相当混乱。明明如此,父亲有一天却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恰好是吉尔到生意伙伴那里谈生意而不在家的时候发生的事。

在父亲的旁边,抱著约翰的艾尔菲柯特人保母露出了狡猾的笑容。原来她就是向父亲出卖情报的犯人。

父亲要求我马上回去玛隆,但是我却拒绝了。于是,父亲就说要把约翰作为斯法尔兹家的后继人带回去。我为了把约翰抢回来而做出了猛烈的反抗,但是被父亲带来的随从们制住了。

这样下去的话,约翰就要被夺走了。

我绝不能把约翰交给任何人。

──约翰是属于我的──

正当我拼命在心中默念著这句话的时候,突然间,父亲的身体被一团蓝色的火焰包住了。

不光是父亲一个人,就连制住我的那些随从们,以及艾尔菲柯特人的保姆都同时被烧了起来。

在那时候听到的惨叫声,我直到今天也无法忘记。

不知不觉间,大家都被烧成了一团黑炭。不可意思的是,房子、地板、天花板还有我的衣服和身体都没有任何被火烧过的痕迹。

约翰也平安无事。但是因为背脊稍微被烧伤了一点,我就慌忙地为他做了应急处置。

后来我回到玛隆,接见了当时已经是太后的普莉姆大人。接著我知道了那个汤匙是"大罪之器"的其中一个,而且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贪婪"的恶魔缔结了契约。

她还告诉我说恶魔早晚会把我的精神啃食殆尽,同时还会波急到吉尔和孩子们。如果想避免这种结果的话,就必须遵从她的御用魔导师阿比斯.I.R的指示协助太后的计画──她是这么命令我的。太后正在寻求可以代替父亲──斯法尔兹公爵的支援者。我当然没有任何忤逆她意志的余地了。我并没有跟阿比斯.I.R见面,所有的指示都是通过能远距离传递声音的"非常了不起的葱"这个道具进行,或者是由作为使者名叫奈伊的少女传递的。

弗利吉斯商会会得到一部分财富,也是暗中被作为太后实现也新的必要资金用掉了。另外还曾经利用大罪之器"维诺姆之刃"将恶魔附身到凯依鲁先生身上。

对于米迦埃拉──我实在觉得很对不起她。把她的所在地告诉奈伊的人也是我。要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面对库拉莉丝真的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所以在听说库拉莉丝要辞去佣人工作的时候,我心理不由自主的地松了一口气。

当机尔为是否协助革命军的事情烦恼的时候,促成他做出决定的人也是我。在路西菲尼亚被合并之后,向凯依鲁先生建议展开军扩路线的人同样是我。作为结果,弗利吉斯加的财力随之变得越来越强大,这就更让我心中的罪恶感与日俱增了。

另一方面,我也一直心存恐惧。以凯依鲁先生的遭遇为契机,吉尔说不定会察觉到阿比斯的存在而展开深入调查,进而揭开一切的真相,同时阿比斯也很可能顾虑到这一点而想方法置吉尔于死地..就是那样的恐惧。以结果来说,这一切都全部变成了现实。

后来我开始频繁地进入埃尔德修道院,也都是按照阿比斯的指示采取的行动。名义上是为了跟库拉莉丝见面,实际上则是监事前路西菲尼亚公主.莉莉安娜。阿比斯似乎一直都对太后隐瞒著莉莉安娜还活著的事实。

至于其中的理由,在我现在成了阿比斯的拉线人偶之后就很容易理解了。

阿比斯正在考虑把莉莉安娜的身体作为自己操纵用的候选对象。

即使没有魔力,只要是一度被"大罪的恶魔"支配过的身体,都拥有自由操纵"大罪之器"的能力… ──就跟我一样。

噢噢,神啊。

在我的头脑中,现在依然能听到那个声音。

"打一切都交托给我吧"….

啊啊,尤希娜。

快逃吧。

现在马上逃离这里。

我真的──

不想…杀你。

◆ 尤希娜 ~再次于"无名海岸"

母亲手中握著的汤匙,那蓝色得光芒变的更加强烈了。

"呵呵呵,感觉怎么样呢?听到自己母亲的忏悔之言。"

身体的主导权看来重新转移到了阿比斯.的手中。她保持著跪在地上的姿势,诡异的笑了起来。

"听了刚才的这番话,我想你应该知道了..即使没有魔力,这个身体也拥有发动恶魔力量的能力。"

光芒的强度尽一步增加。

我甚至感觉连气温也稍微升高了一点。

"飘荡在这附近的‘大罪之器’的反应..虽然是连这个也实现不了的女人的身体,但我会充分加以利用的。"

杰尔梅诺现在还是脚步虚浮的样子。

明明是晚上,气温却很暖和。

非但如此,应该说是很热才对。

好热。

沧蓝色的火焰一下子包裹了我的身体。

(我难道就要这样死去了吗?)

我的思维停止了。

我无法再继续思考。

也不想去思考。

对我来说,母亲的自白造成的冲击已经强烈到了这个地步。

已经够了。

就这样结束算了吧。

我的故事,就要在这里结束了。

(那样的话我可是会很困扰的。)

…你究竟、是谁?

(要是你擅自了结的话,我就会很困扰的啊。)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别管我。我的事情就由我自己来决定。

(你必须把故事的后续内容写成文字。)

故事?什么故事呀?

(就是莉莉安娜和杰尔梅诺,还有你自己的"故事"啊。)

…凯依鲁先生也说过,我的责任就是把故事写成文字流传下去。

(没错。为此,你必须继续活下去。)

那么,你可以救我吗?

(那个我是做不到的。因为我已经死了,没有任何的力量。)

什么嘛,那不就毫无用处了吗!

(哈哈,对不起。不过,取而代之的是──)

取而代之?

(我会让我的姐姐们去救你的。)

"放、放开我!你这家伙!!"

母亲的身体被人从背后紧紧抓住了。看样子似乎打算夺走母亲手里的那个汤匙。

我的呼新变得轻松了许多,原本包裹著我的身体的火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别妨碍我!!"

母亲拼命把抓住自己的人甩开,然后猛地把对方状了开去。对方就像小石头似的滚落在沙滩上,最后仰面朝天地倒了下来。

"好痛好痛…"

那个捂著后脑杓站起来的身穿修女服的少女,是我也认识的人。

"铃小姐!!"

"…因为你很晚都没有回来,我觉得有点担心救出来找你了,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所以我就忍不住…"

母亲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了起来。那跟我所认识的温柔母亲完全判若两人。

"多管闲事..火焰…火焰消失了!!"

母亲再次把汤匙举到自己的面前,汤匙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然而在那之后,光芒很快就消失了。接著它就再也没有任何的反应。既没有发光也没有弯曲,当然也没有恶魔从里面冒出来。

"怎、怎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取而代之的是,在母亲礼裙的胸口位置上,可以隐约看到淡淡的红光。

母亲把手伸进衣服,从里面取出了什么东西。

那个东西原来就是"空琪塔的酒杯"。彷佛要把汤匙的蓝光加以中和似的,散发出与其相对照的红光。

母亲的眼睛因为冲血而变得通红。

"‘暴食的恶魔’..不对!这个是──奈伊,是你吗!!哼,事到如今竟然还对我..!!"

这时候,杰尔梅诺采著摇摆不定的步伐走近母亲的身边。

"看来…你已经万事皆休了呢..阿比斯!"

她举起了轻剑。目标是乘在母亲肩膀上的───红毛猫。

向杰尔梅诺露出尖牙的红毛猫,彷佛想先发制人似的向她飞扑了过去。

"咕啊啊啊啊!!"

杰尔梅诺连忙闪开身体,但似乎还是被红毛猫的爪子擦了一下,脖子上出现一条爪痕。虽然不是很严重,但还是渗出了血。

耳边传来趴沙的巨大声音。

母亲就像断线人偶似的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就在我们都把注意力转移到那边的瞬间,红毛猫就朝著港镇的方向逃了出去。

要被它逃掉了──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那也许是幻觉吧。

但是,我的确看见了。

彷佛再支撑著杰尔梅诺的身体一般地跟她紧贴在一起的…少年身姿。

然后,我也的确地听到了。

(来,要好好站稳哦,姐姐。)

"你不说我也知道啦。你这个──"

杰尔梅诺朝著逃跑的红毛猫再次举起了轻剑。

然后──

"大笨蛋弟弟────!!"

就像标枪一样的把轻剑投掷了出去。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轻剑不偏不倚地贯穿了红毛猫的身体。在发出人类般的惨叫声后,那只猫横着倒了下来。

我马上跑过扶起倒在地上的母亲的身体。虽然光靠我一个人支撑有点吃力,不过察觉到这一点的铃马上跑了过来,帮我一起把母亲扶了起来。

杰尔梅诺小心翼翼地走近那只红毛猫,然后把轻剑拔了出来。

悲惨地躺倒在地上的红毛猫。

那就是魔导师.阿比斯.I.R的死相。

…真的是那样吗?

"她、她真的死了吗,杰尔梅诺小姐?"

杰尔梅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一脸讶异地抓起猫的身体,把它提了起来。

"也没什么死不死的…"

然后,她就把红毛猫的尸体踢到了我们的面前。

"等一下!?别这样啦,杰尔梅诺小姐!"

我不由自主地挪开了视线。

但是…

"…咦!?这个是…"

"没错,这并不是猫。"

杰尔梅诺拿著手里的东西,无论怎么看也──

"只是一个做得很精巧的毛布玩具而已啦。"

母亲正在沉睡。她的面容是我非常熟悉的、温柔母亲的面容。

等母亲醒来之后,我们这个家恐怕要面临著好几个必须克服的心理考验吧。

但是我绝对不能对此抱有悲观的态度。

我无法明确判断出正确答案是什么,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作为行动的根据。

即使如此,现在也只能继续前进了。

人物介绍:

海边的修女

铃(镜音Rin)

路西菲尼亚革命后来到修道院的少女,其真正身分是『恶之公主』莉莉安娜.

现在已经舍弃了过去的名字,作为见习修女在埃尔德修到院过著平静的生活.

(本角色原型为vocaloid2角色系列02”镜音双子”中的镜音Rin)

库拉莉丝(弱音HAKU)

艾尔菲柯特的原住民涅兹玛族的女性.

以前曾经在弗利吉斯加当过女仆,但却因为在革命中失去好友米迦埃拉而辞去了工作.

之后来到埃尔德修到院当孤儿院的助手,接著就当上了修女.

(本角色原型为vocaloid角色中的”弱音HAK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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