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Fragments Before fair&foul

80minutes

首先浮现出来的是不合时宜这个词。

本来的话这里应该是穿着正式服装的人们笑语喧哗的场所。在帕鲁姆波鲁姆最具传统的音乐厅入口,没有什么比武装的士兵还要更不合适的了。

可是,将这里作为原本目的使用,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就像商业都市帕鲁姆波鲁姆变成首都帕鲁姆波鲁姆一样,这里现在也变成茧的中枢。在这座音乐厅里,把曾经位于伊甸的中央塔议事堂,也就是立法府整个移转了过来。而且,今天是议会的召集日。会有这么森严的警备也是这个理由。

在被叫住之前先主动叫住士兵。明明也不是什么密谈,却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在这里比任何人都要不合时宜的,或许是自己也说不定。

「我是接到利古迪上尉召集的人。」

实质上行使着将官级的权限,但利古迪维持着跟以前一样的阶级。在PSICOM遭到解体,警备军出现战死者的现在,军方内部也稍微出现了一些混乱。在这样的状况下,他也没空来处理关于阶级什么的事情吧,到目前为止自己是这么解释的。

只是,像这样在不想引人注目的场面试着说出「利古迪上尉」这个词后,感觉似乎能够理解到他真正的企图。将官级的话光是阶级就会吸引众人的注意,如果是尉官的话大家都会忽略掉。

「名字是?」

「巴萨罗穆·埃斯特海姆。」

揍到的通知中是说有做好安排因此只要报出名字就可以了。虽然对只不过是在立法府站哨的士兵是否管用这点抱持疑问,但士兵很干脆地就说出利古迪的所在位置。

可是,在听到那是在地下的乐器保管库时我感到不知所措。在这座音乐厅里,不但有着大大小小的会议室,还有谈话室。就算是设备完善的演出者准备室之类的房间都被那些议员们占领了,没想到突然就搬出了保管库。

就算用来保管乐器的场所空调还算不错,但在防音方面应该很差。谈话的内容不会在外面也能听的一清二楚吧。利古迪虽然并没有提到「密谈」这个词,不过很明显地应该是这一类的事情。

想太多了吗。巴萨罗穆浅浅一笑。保管库的门前挂着「维修整备中」的牌子。看到这个之后重新思考了一下。不让谈话内容外流这种程度的事情,他不可能没有想过。这个男人在这方面不会有疏失。

在议会开始的七十分钟前,这是约好的时间。到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不过应该在容许范围吧。试着轻轻敲了一下门,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堆积着的木箱与货柜把视线挡住,从入口完全看不到房间的全貌。从里面传来利古迪说「在这边」的声音。

「简直像是在捉迷藏啊。」

虽然从入口看不到里面的样子,不过从利古迪的位置应该可以把握什么人在哪里吧。恐怕就连门外或走道上有什么人都能知道。

「秘密基地都是像这样的吧?」

把小型货柜当成椅子坐在上面的利古迪很愉快地笑着站起来。如果是以前的话,这种时候的他一定会像个小孩子一样眼睛闪闪发光。以前的他曾经有过这样的一面。

跟利古迪往来还不到一年。在自己家被PSICOM包围时,被骑兵队的士兵们救出来是最早的机缘。那之后在他们的保护下,直到PSICOM解体为止都跟骑兵队的某个小队一起行动。

「可是,有监视摄影机吧?可以从监视室监看的话,很难说是秘密基地。」

在有不特定多数人聚集的设施,为了防范恐怖活动在各处都设置有监视摄影机。当然,在后台或准备室为了保护个人隐私,使用中会将摄影机关闭。反过来说摄影机被关闭的房间里就有人在。后台或准备室的话还说得过去,特地把保管库的摄影机关闭是件非常不自然的事。

「那边的是假影像,不用担心会被监视。」

「假影像?」

「就是这么回事。」

应该什么都没有的墙壁忽然变亮起来。同时一齐显示出看起来像是音乐厅内各房间的影像。

「摄影机的影像全部都被转送到这里。」

那边的是假影像。利古迪说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准备室或后台等无关紧要的房间影像跟以前一样在监控下,不过只有不想被第三者看到的房间影像是在被替换之后转送过去。

「不过,重点不是这个。」

墙壁再次变暗,影像也淌失了。乍看之下,无法看出那面墙能当成显示器来使用。

「来谈谈以前的事吧。」

感觉那语气有点装模作样。可是,眼中完全没有笑意。大概是准备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吧。虽然来往的时间很短,不过已经可以理解这种程度的事了。

「我们过去相信着幻想。没有注意到假像,也不去怀疑谎言,厚着脸皮在虚伪的乐园中生活。你还有我都是。」

和古迪想要说的是什么呢。的确,直到半年前为止,茧的人们都过着对法尔希言听计从的生活。对法尔西给予的安乐生活感到满足,不但没有期望更多的东西,也没有试着去想像。直到那一天,在波达姆发现下界的法尔希为止。

那一天。得知封锁波达姆消息的那个瞬间,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吧。对受到让眼前变得一片黑的冲击,同时却又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的自己感到无比厌恶。自己多少有跟圣府高层进行交流,也知道他们的思考模式,因此再怎么不愿意也能预测得到。他们毫不犹豫就会把封锁地区内的人们舍弃掉吧。

站在自己的立场来看,说不定也会有「考虑到会对整个茧带来危险,牺牲掉一个地区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这样事不关己的想法。人只要自己不是当事者,就能变得极为冷淡。只不过,那个时候自己是名副其实的当事者。因为妻子跟儿子是净化对象。

「……开场白好像太长了。」

有个东西想让你看看。听到这句话回过神来。只要提到过去的事情,不管怎么样都会想起那一天的事情,思考也跟着跑到错误的方向。

「这是圣府的内部资料。」

利古迪拿出来的,是只要是茧市民不管谁都有的ID卡。大概是「圣府相关人士个人记录的资料」吧。

这种卡片不只是有个人情报,除了医疗机构的诊察与投药也记录在上面之外,还能用来购买物品或取得各种服务。此外,因为也能用来记录或播放较短的影像或声音,所以也能拿来当成备忘录。

而且,因为资料上同时也会写入识别码,所以也能清楚知道记录者是谁。也就是说,使用一口卡的记录可作为有效的公开证明或证据物品。说不定,这份资料在采取内部资料之形式的同时,是以会被公开为前提所制作出来的。

「这是那场动乱的记录,不过制作的人很有趣。」

「有趣的意思是?」

「你应该也认识才对,杨格·罗修中校。当时指挥路希狩猎行动的PSICOM管理官。」

听到指挥过路希狩猎行动,脑中马上浮现那张脸。如果只是名字的话从以前就听说过,像是PSICOM最耿直的人,还有在军服绣上认真顽固四个字就是罗修中校之类的评判。只是,能够把脸跟名字连在一起,是在那件事情之后的事。

那个人到底记录了什么。巴萨罗穆用力吞了吞口水等待立体影像浮现出来。

68minutes

『那一天,发生了下界路希主导的恐怖活动……』

墦放出来的是熟悉的声音。跟自己家被包围的那个晚上,从外面传来的是一样的声音。

背景让人觉得眼熟的场所,是艾乌利特峡谷的能源厂内部。因为工作的关系去过好几次,每次都在想要是带霍普一起来的话他应该会很高兴。结果连一次都没有实现就是了。

看起来,这似乎是在艾乌利特的工厂发生事故当天的影像。陆续映照出的人物们,除了一个人以外都见过面。萨兹·卡兹罗依与他的儿子多吉才在不久前来拜访霍普。手上拿着长枪的女性,以前霍普曾经介绍过,说是「同伴」。听说她现在变成水晶沉睡着,跟身边被照到的另一位路希一起。那是唯一没有见过面的人。

忽然影像变得清晰起来。到目前为止都是从工厂内的监视摄影机转送过来的影像吧。大概,在艾乌利特事件刚发生的时候,罗修中校并不在现场。接下来波达姆的影像很清晰,一定是因为那是中校本人在现场记录下来的。在很多地方夹杂着解像度不同的影像,大概是部下传送过来的吧。在那影像中,傅来中校平淡的声音。

『净化处置的目的,对外发表的是放逐波达姆市民。不过,净化的真相极为残酷。圣府的计划是将波达姆市民一个不剩地全部抹杀掉。』

从霍普那边听到真相,巴萨罗穆知道在垂落边缘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这是从执行净化的人口中说出的话。即使是早已知道的事情,重量感也完全不同。

『接到命令的军队,把被净化的市民移送到茧边境的垂落边缘。那是为了在不被注目的无人地带进行处分……』

影像照出无情地将枪口指向那些反抗市民的士兵们。可以看到投入了军用兽与各种武器。这不是以镇压抵抗的市民为目的。而是为了赶尽杀绝。即使是小小的画面,从中溢出的杀意也十分明显。

诺拉与霍普就在那里。

想出「肝肠寸断」这种表现的人应该经历过这样的状况吧。被迫穿上称为「净化服」的拘束衣,被迫坐上列车的时候,到底是件令人多么不安的事。到底是件令人感到多么恐惧的事。

但是,自己却不在那里。因为自己拿工作当理由无视了要去波达姆的约定。在波达姆封锁后,自己只能看着接连不断的新闻,然后不停地后悔。应该要无视的是工作。要是强行变更预定前往波达姆的话,至少一直到最后都能在一起。

诺拉在垂落边缘丧生时的状况,是从冰雪·维里耶口中得知的。『为母则强』,笑着这么说的她拿起枪,将冰雪从困境中救出来两次。在第二次的时候为了保护冰雪而被炮弹波及,然后从崩塌的地面摔落下去。

这是惩罚。巴萨罗穆心想。在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自己不由得这么想。要是全家三个人一起去波达姆旅行的话,就不会让老婆拿枪战斗了吧。一直以来忽略了家人的惩罚,以家人被夺走的形式降临在自己身上。

拼命地压抑颤抖的手,只是一直注视着影像。影像从垂落边缘切换到毕尔吉湖畔。士兵们接二连三降落在被水晶覆盖的湖面上。远远望去就像是围在糖果旁边的蚂蚁一样。

『派遣到毕尔吉湖的搜索队发现了净化生存者。可是,他们使用路希特有的魔力,把搜索队歼灭了。即使原本是茧的市民,变成下界路希的人会对茧造成危害。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对。这才不是什么证明。霍普他们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反击而已。把这样的行为擅自解释成「对茧造成危害」,叫人如何忍受。当然,自己很清楚就算对很久以前记录的影像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不过还是很想反驳。

被水晶覆盖的湖面消失,转变成像是拜尔山峰的场所。影像中可以看到被关在笼子里的魔物,应该是军用兽的研究设施吧。

『……被认为必须要特肘警戒的,是雷光以及霍普·埃斯特海姆这两个人。根据推测,她们穿越了加普拉树林,朝商业都市帕鲁姆波鲁姆前进。』

关于这段从毕尔吉湖到帕鲁姆波鲁姆的逃亡,后来霍普有告诉自己。因为看起来像是在藉由说出来来整理心情,所以只是默默听着。可是,看到这段影像,才注意到自己的错误。

『要是有多达四名路希潜伏在帕鲁姆波鲁姆,圣府很可能再次做出净化的裁决。这座城市的所有居民都会被处分掉。为了不再重复波达姆的悲剧,军队必须要尽全力把路希抹杀掉才行……』

缺乏高低起伏的声音所叙述出来的事实实在太过无情。尽全力抹杀路希。不只是PSICOM,连波达姆治安联队也总动员所布下的包围网。那并不是说出来就能让心情得以靠岸的体验。

事实上,霍普使用了很多委婉温和的表现。那是身为儿子最大的体贴。保持沉默的话反而会令父亲感到不安,所以尽可能以温和的话语叙述一部份的事实。大概是不想让受到罪恶意识苛责的父亲,背负更重的担子吧。才刚满十六岁,勉强还能说是孩子的年纪,思考方式却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这点更是让人感到心疼。

回想起来,那天晚上也想过同样的事情。隔了几天回到家的霍普,眼神已经不像个孩子了。那时觉得他很可怜。同时,也很清楚自己没有那么想的资格。先转过身去的人是自己。甩开追上来抓住自己的小手,以忙碌为理由而没有面对过他。

所以,在他客气地『我们稍微休息一下就会立刻离开。要是藏匿路希的话,连父亲也会……』说出这句话时,自己受到很大的打击。注意到没有面对面经过的时间有多长,还有不知不觉间父子之间心的距离,巴萨罗穆感到愕然。

没有必要那么客气啊。当孩子的不用去思考保护父母的事情。原本,家、还有父母就是要保护逃回来的孩子。明明是这样的,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说话?

不对,哪里有「人」能拥有保护路希不被圣府追捕的力量。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说出要离开的话吧。即使如此。就算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也想要保护他。

不管是哪种心情都无法清楚说出来,只好大叫『你的家就在这里!』。虽然如此,霍普还是看出隐藏在那句话里的情感。他已经成长到能做到这一点了……

不知不觉问,影像变成缓缓沉没的帕拉梅其亚。可以看到旧式的飞空艇从那里脱离。那是载着霍普他们的飞空艇。巴萨罗穆有听他说过为了救出被抓住的同伴潜入帕拉梅其亚,并且与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战斗的事情。

即使在这里霍普他们也是被人追捕着。飞空艇被最新锐的机动兵骑攻击,到目前为止的影像都是这样。一直处于被追赶的状态。不管怎么逃PSICOM的士兵们都会追上来。一定连能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啊——」

忍不住叫出声音来是因为看到载着霍普他们的飞空艇被击坠了。机身失去平衡而严重倾斜,朝首都伊甸的护盾坠落下去。

「放心。不过,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吧。」

霍普平安回来了,不可能在这里被击落的。只是,尽管明白,这样的影像却让人无法安心看下去。跟观看已经知道结局的电影与影集不一样。

「消失了?」

「是被移走了。被移到被称为圣柜的地方。」

「圣柜?」

「该不会,没有听他提起吧。」

这是第一次听到。

55minutes

在利古迪碰触ID卡后,立体影像停在映照出首都伊甸护盾的地方。

「所谓的圣柜是圣府的法尔希从下界运上来的军事设施。就是装满了怪物与武器的武器库。」

听到装满了怪物之后就能理解了。难怪霍普没有说出来。那里一定是危险到极点的地方。跟预料的一样,利古迪接着说「圣柜是路希的训练场。」。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把霍普他们运到圣柜,是为了让他们得到能够毁灭茧的力量。

「不要摆出那种表情嘛。被运到圣柜也不全是坏事。因为那些家伙在那里遇到了真相啊。」

「真相?」

「在圣柜中等待他们的不是只有怪物而已。你猜是谁?是统率我们骑兵队的雷恩斯准将啊。」

他过去是圣府的路希。接着这么说的利古迪表情稍微暗了下来。

「帮助下界的路希就是准将的使命。」

要是没有人在背后牵线,就算是路希。应该也没办法如此顺利地逃这么久吧。亲眼见识到投入的兵力总数后,就能清楚理解这点。

同时,也清楚得知霍普他们想不到有人在暗地里诱导自己的理由。像这样从早到晚都受到追赶,不可能会有能静下来好好思考的时间。

「一方面不留情地进行攻击,另一方面准备逃走路线吗。」

「会让人很想问,为什么法尔希要用那么拐弯抹角的手段呢。」

因为圣府的法尔希不能破坏茧。法尔希似乎不能伤害自己,也不能伤害自己所庇护的事物。在两者皆可能的人类眼中,拥有强大力量的法尔希不能那么做反而不可思议。

可是,正因为那是事实,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才以这么麻烦的做法来诱导下界的路希,想利用他们破坏茧。把居住在茧的人们当成活祭品,为了把神唤回到这个世界。

被当成与神同等的存在而受到崇拜的法尔希会期望神的降临也是很奇怪的事情,不过这也是事实。真是荒唐透顶。利古迪愤愤撂下这句话。而这荒唐的事情,正是在圣柜中遇到的「真实」。

「一点没错。我在从霍普那边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也觉得很荒唐。」

「对吧?真是岂有此理。」

因为这个岂有此理的事情,许多人在垂落边缘失去了性命。老婆也因为这个荒唐的目的而死……。

「就是因为这样,雷恩斯准将才前往圣柜。只要打倒雷光他们的话,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的计划就会失败。准将打算即使要违逆使命也要阻止茧的灭亡。」

「可是,不履行使命的话不是会变成尸骸吗?」

至少,在那个时间点雷恩斯准将应该没有变成尸骸。之后他还成为圣府代表。

「在被雷光他们打败之后,他变成了水晶,而不是尸骸。」

「他的使命是在其他地方,你是这个意思吗?」

「天晓得呢。或许是你说的那样。又或者是,因为身为人类贯彻的意志凌驾了路希的使俞,那也有可能。实际的情形没有人知道。不管怎么说,那是……身为人类的席德·雷恩斯最后的下场。」

利古迪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嘶哑,巴萨罗穆故意装作没注意到。

「在圣柜中遇到的真相吗。因为那样,他们才下定决心前往下界的。」

「就是这么回事。」

是有听说过他们为了寻找解除路希诅咒的线索,而在大脉冲流浪的事情。尽管没有PSICOM的身影,但是依然没有办法松懈下来。凶暴得跟茧无法相比的魔物,还有无情侵蚀着的烙印。尽管霍普没有多说什么,但是那一定是一段被焦躁与不安逼迫着的日子。

在最后到达的约尔芭乡已成废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件事不知道让他们感到多么沮丧。

「要是他们在那里放弃的话……。」

「你还有我都会到那个世界去报到了吧。」

即使霍普他们在异境之地变成尸骸,巴尔多安狄尔斯也会马上准备其他的剧本吧。拥有强大力量的他是有可能做到这点的。也因为如此,路希们才会选择打倒巴尔多安狄尔斯。

「于是,雷光他们决定回来茧里。偏偏选在正在举行祭典的时候。」

利古迪很夸张地耸耸肩,然后重新播放被中断的影像。

50minutes

被播放出来的,是简直就跟祭典一样的圣府代表就任式典。这并不是第一次观看式典的影像。而且,以新圣府代表身分现身的席德·雷恩斯也不是他第一次见到。

在瞒过PSICOM的监视离开家后,他一直都躲藏在骑兵队里,所以他也知道士兵们在看到这段影像时有多惊讶。

「像这样倚瞰着整体,黑幕就很明显呢。雷恩斯从我们面前消失是为了什么?在那个时机再次现身是为了什么?偏偏还挂上圣府代表的头衔是为了什么?」

听说雷恩斯行踪不明是在帕拉梅其亚刚沉没的时候。在最前线负责指挥的林德布姆不可能会让一般人搭乘,而跟巴萨罗穆一起行动的虽然是别动队,不过还是有接到本队的情报。关于雷恩斯行踪不明一事,当初怀疑是被PSICOM绑架。

在霍普他们到大脉冲寻找线索四处徘徊的那段时间,也是利古迪他们拼命追查雷恩斯行踪的时间。然后,双方的探索都以徒劳告终……。

接续在冲入式典会场之路希们的影像后,放映出下界的魔物群。首都伊甸不断受到破坏。那幅光景简直就像是世界末日一样。

「魔物会在伊甸出现是巴尔多安狄尔斯搞的鬼。席德·雷恩斯复苏这件事也是。」

能够让变成水晶的路希变回来的只有法尔希。

「这个时候的我们还不知道雷恩斯是路希这件事,也不知道在圣柜上发生了什么。」

在那之前高呼要打倒圣府的雷恩斯,偏偏以圣府代表的身分出现。在嘉连斯·戴斯利失去消息的那段时间隐匿行踪,然后经过了一段决不算短的空白时间。在那段空白期间发生了什么呢。

「再怎么看,那都是背叛吧?我气得火冒三丈呢。」

不光是利古迪有这种感觉。所有的士兵们都感到失望,然后极为愤怒。这也是因为他们尊敬着雷恩斯的关系吧。

「这一点被法尔希利用了。」

信赖越是深厚,被背叛时的愤怒就越强烈。对黑幕是雷恩斯这件事深信不疑的他们,决定策画政变。

「不过,我没有想要把自己做过的事情推到法尔希身上。我用这双手,朝雷恩斯开了枪。」

利古迪的眼神黯淡下来。既然身为军人,随时有可能因为任务要夺走他人的性命。利古迪并不是没有那种觉悟就加入军队的男人。只是,无法原谅吧。既不是执行任务,也不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只是凭着一时的冲动开了枪。无法原谅这个事实。

大概是因为这样,在一切结束后再次见面时,才会觉得不对劲。在利古迪双眼中,一直到目前为止应该都在的某样东西消失了。

「他要我开枪。连这句话的含意都没有仔细思考,我就开枪了。」

「雷恩斯应该明白吧。只要法尔希存在,路希就只会被拿来利用而已。不管是变成水晶还是变成尸骸。所以……。」

「是啊,就当成是那样吧。」

不知不觉问,首都伊甸的影像消失了,只剩下声音。

『PSICOM渐渐陷入毁灭状态。虽然还在战斗的部下应该不在少数,不过指挥系统因为通讯中断而失去作用,已经不可能进行作战行动了。我也……似乎到了要接受报应的时候……。以上,结束与下界路希有关之动乱的记录。

38minutes

罗修的声音消失后,室内出现一阵短暂的沉默。恐怕,身为记录者的罗修中校在这之后就死掉了吧。虽然似乎没有发现遗体,不过在记录上是战死。因为在霍普的拜托下有去索取战死者名单,所以这是肯定的。

转送过来的PSICOM战死者名单,霍普一语不发地看了很长一段时间。从垂落边缘开始,经由毕尔吉湖畔、拜尔山峰、帕鲁姆波鲁姆、帕拉梅其亚舰内,一直到伊甸的中央塔议事堂为止的逃亡,一直都伴随着与PSICOM间的战斗。这段漫长的路程,是用士兵们的尸体堆积起来的。

当然,实际上战斗过的对手只是战死者名单的一部分,而且战斗过的所有人也不是全部都死了。虽然是希望性的观测,不过或许只有让对方受重伤而没有丧失性命。只是,霍普不认为那样的想法是好的。

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不找藉口,也没有想过要把目光从那上面移开。注视着战死者名单的霍普脸上的表情让人有这样的感觉……。

「在这之后,罗修中校下达了最后的命令。PSICOM中止战斗把人力调去保护市民,中校则是战死。」

巴萨罗穆对和古迪点点头。尽管伊甸已经被破坏到无法修复的地步,但人员的被害却跟其他地区一样程度,这完全是PSICOM的功绩。虽然现在因为被当成罪恶的象征而容易让人忘记,不过他们也为了市民尽过一份力。

「有一群人把责任全部推给PSICOM后逃走了。」

旧圣府的高层们。

「靠着法尔希与PSICOM尝尽了甜头的那群人,现在还以为自己是特权阶级。」

这是很讽刺的状况,在法尔希还在的时候即使有一群人自谢为特权阶级,市民也没有出现不满的声音。那是因为有法尔希的关系让市民的生活得以安定。在富裕生活得到保障,每个人都感到满足的社会中,「特权」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问题是在这之后。在法尔希进入休眠的现在,茧在各种方面都很缺乏。在必须要分享什么才行的时候,一定会在那里产生差距。那是因为即使可以分配到非常接近平等的程度,要做到完全平等的分配也是不可能的。在这种情况下,特权才初次具有特权的意义与价值。

「真是岂有此理。」

所以——利古迪用意味深远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我要击溃他们。」

自己很明白利古迪想说什么。可是,旧圣府的高层们很狡猾。把市民的矛尖诱向PSICOM争取时间,然后在那段期间有效率地持续进行着用来巩固自己地位的工作。要把那些破坏掉的话,选项就只有一种吧。

「政变吗?」

「嗯。不过,我不打算采取武方的手段。这个是我的武器。」

利古迪指着ID卡。原来如此,由执行部队的指挥官叙游的净化政策真相。而且,罗修中校也明确地说出了那是旧圣府下达的指示。只要公开这段影像,就能追究旧圣府关系者的责任。

「只是,光是这样的话还不够。他们的做法一直都一样。把立场最弱的人当成代罪羔羊,让其他人撇清关系。应该有好几个人会下台吧,不过还不能做到把旧势力一扫而空。」

即使如此还是要把他们一扫而空的话,就只能诉诸武力。如果武器只有这个记录的话。

「当然,武器不是只有这个。PSICOM的通讯记录跟报告书之类的内部资料,大部分都拿出来了。」

「也就是说如果是旧圣府关系者的话,一定会跟那些扯上关系吗。可是,即使能一网打尽,也会有咬破网子逃出来的家伙吧。有什么对策吗?」

暂时躲起来等待风向转变,然后再厚着脸皮回到政界。这也是一种常用的手段。只要在法律上不被判定为有罪,可以想的方法多的是。

「军队那边已经做好准备了。多亏了那些人把PSICOM整个舍弃掉的关系。因为警备军跟PSICOM不一样,跟圣府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密切。」

跟市民一样,旧圣府关系者这次也是第一次体验到所谓的「事件」。因为这样才会处理方式上出现漏洞吧。

「而且,制空权也在我手上。事到如今才想要叫PSICOM回来也是不可能的事。」

听说PSICOM的士兵们现在是在大脉冲的边境。表面上说是移居,实际上跟被茧放逐是一样的。

即使旧圣府关系者把PSICOM叫回来再次携手合作,连接大脉冲与茧的航路也一直在骑兵队的监视下。

从利古迪第一次来到大脉冲的瞬间,就注意到连接这两个地点之航路的重要性了吧。最早让载着来自茧难民的飞空艇是骑兵队负责,将物资输送到移居地的工作也是由骑兵队承包。

一边进行输送避难民众与物资之类的救援活动,利古迪一边积极进行对制空权的掌握。趁着兵荒马乱的时候,这么说是有点难听,不过以前被PSICOM掌握的茧外壳部完全被骑兵队掌握住了。

光靠当地的警备军毕竟无法做到那种程度,更重要的是外壳部是通往大脉冲的玄关口。

只要把那里置于控制下,就能把握茧与大脉冲的人口流动。侵入到茧里的人,还有逃亡到大脉冲的人,都无法逃过监视。

「也就是说,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吧。可是,在把旧势力扫荡掉后,你打算在那里放什么?要用什么组织来代替?」

如果只是破坏掉既存的东西很简单,光是否定的话不论是谁都能做到。在变成空地的场所要盖什么。这才是重点。

「什么都不放。在那些像伙占据的位置不管放什么,都会重复同样的结果吧?」

「家畜已经不需要头头的意思吗。」

「就是这么回事。不是对法尔希雷听计从,而是要创造出人类能够自己思考,以自己的意志行动的社会。所以,同样的场所是不必要的。要在别的场所放置驸的东西。这也是现学现卖就是了。」

把不是家畜的生活方式,提供给茧的所有人。

那是被雷恩斯准将当成目标的理想。不只是听和古迪这么说过,其他士官也说过同样的事情。骑兵队聚集的都是与雷恩斯准将有着相同志向的人。

「本来,说过这句话的人物才是应该是这个社会未来所托付的对象。我用这双手朝那个人开枪了。」

雷恩斯是路希。如果像霍普他们能够变回人类的话,或许还有脚的可能性吧,不过路希不能成为新社会的领导人。因为就算不会对法尔希言听计从,路希被给予的时间也非常有限。跟要维持政权,让政情安定下来的立场互相矛盾。

想到这里,被变成路希时的雷恩斯不知道有多么绝望。虽然没有直接见过他,可是光从传闻也能知道他是个充分具有能够改革社会力量的人物。拥有信念与理想,并具有将其实现的能力,但却突然被断绝了可能性。在说出「开枪」这两个字的时候,或许他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样终于可以结束了。

「这份责任我会承担。我不是领导人的料子,也不配当政治家。没有风范这点我自己最清楚。可是,我不打算用这种理由来逃避责任。」

巴萨罗穆明白利古迪不是想要掌权的那种人。两人交流的时间虽短但密切,也曾坦率地说出彼此的心事。利古迪说过自己是因为想要驾驶飞空艇这种极为单纯的理由进入士官学校,虽然成为军人,但因为不合个性,要是没有遇见雷恩斯的话应该早就退役了。

「风范什么的应该是后天决定的吧。」

这个男人很明白事物的情理。的确满脸胡渣跟迈遢的打扮这部分或许会让人觉得「没有风范」也说不定,但那毕竟只是外表上的问题。

「你不阻止我吗?」

脸上带着微笑的利古迪这么问。不管是在什么场面,总是忍不住要加上一些半开玩笑的台词,这是这个男人的优点,也是缺点。同时,也是最不可大意的一面。

「我还以为你叫我到这里来,应该是为了谈跟这些无关的事情?」

「抱歉。回到正题吧。今天,要你过来的理由有两个。一个是为了向你道歉。」

「道歉?」

听到预料之外的字眼,感到有点吃惊。巴萨罗穆并不记得利古迪有什么需要对自己谢罪的事情。

「我拿到这张卡片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照理说应该要马上公开才对,可是一直在忙基础建设的复元工作,还有物资配给什么的,整整半年都没时间去处理。」

「我觉得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杀手鐧就是因为只能使用一次才是杀手鐧。那么,当然应该要在能发挥最大效果的埸面使用。恢复前路希的名誉,以及弹劾旧圣府关系者。应该使用在哪个场面是很明显的事情。」

要策画把旧圣府关系者赶下台,需要相当的准备。反倒是只花了半年就完成那样的准备这点令人赞叹。

「道理上是这样,不过当事人的心情不是那样吧?我觉得自己做了件对不起你儿子的事情。要说老实话的话,我是想更早一点解开市民的误解与偏见的。」

不过是一个礼拜后变成半年后,我不觉得霍普会因此抱怨。正当他想这么说的时候。

「我准备为让你们等待这么久的事情做出补偿。」

听到补偿两个字的瞬间,脑中某处响起了警钟。利古迪并非是与生俱来的善人。他的行动基准不是善恶这样的伦理观,而是更为合理性的。在利古迪行善的时候,其动机并不是单纯的善意。只是因为这么行动比较合理这样的判断所带来的结果罢了。

例如,对建设新波达姆提供全面协助,不是因为同情那些失去故乡的可怜人们,也不是因为冰雪·维里耶这个老朋友的拜托。而是判断要恢复居民们的信赖,那么做是最有效的手段。

旧波达姆的居民们对军队与立法府抱持着强烈的不信任感。要洗刷掉这样的观念并不简单。在绞尽脑汁的时候,冰雪拿着「新波达姆建设计划」跑来了。不对,冰雪只是突然跑来热情地说着「想靠我们自己的手来创造新敌乡!」而已,把这件事重新构思成完善的「建设计划」的人是利古迪。

不管怎么说,如同其预测,虽然速度很缓慢,不过旧波达姆的居民们渐渐消除了对军队的厌恶感。

不过,对和古迪来说计划才成功一半,似乎要到让居民们抱持「军队等于同伴」的印象为止,任务才能算是结束。

他就是这么擅于计算的男人。巴萨罗穆本身对这点并不抱持否定的态度。反而还觉得有趣。

损得或胜败是很容易进行客观判断的基准。善意与温情都不是有形之物,所以第三者很难做出判断。更重要的是,人心是会改变的。起于善意的行动,包含着像这样的危险性。如果是这样的话,以损得或胜败为基准的行动,绝对不会比基于善意的行动逊色。

计较得失之所以会成为问题,是因为利己主义会混杂在里面。在把损得或胜败认定为低俗之物的时候,都只是看到缠绕于其中的利己主义而已。

会觉得利古迪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他在用损得或胜败来进行判断的时候,会把和己主义从中隔离出来。虽然他很轻易就做到了这点,但实际上那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事情。即使有准将与上尉这样的阶级差距,雷恩斯还是把利古迪当成左右手的理由,或许就是在这里。

无论如何,既然利古迪是那样的一个人,欣然接受他的「补偿」就是件危险的事情。不对。一边说是「补偿」,他一边想要看清楚。这边也一样,是受到测验的一方。

「能解开误会是很好,不过请不要把前路希们的故事美化。」

挺身面对将破坏与杀戮带到茧中的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并进一步牺牲自己保护坠落的茧的下界路希们。只要设计成不论谁都会喜欢的英雄故事,人们应该会很干脆地把对下界路希的敌意与厌恶感舍弃掉吧。

对路希的看法改变的话,对下界的恐怖心也会变淡。那样的话,移居大脉冲的计划应该就能迅速进行了。

移居在复兴计划中是紧急要项。在法尔希进入休眠的现在,要在茧里养活跟以前一样的人口变得很困难。在现阶段,连以帕鲁姆波鲁姆及留在其周边的人为对象的配给都无法满足进行。如果是除此之外的地区,就更不用说了。

茧的人口要是变成现在的三成左右,勉强可以维持人们的生活水准。要是把居住区限定在帕鲁姆波鲁姆,并封锁其他地区的话,饮水与能源的供给会有很大的改善吧。

可是,移居的进度却一直没有起色。尽管变成居住不可能地区的人们无可奈何地移居了,但是在只要忍耐不便还勉强可以居住的地区,依然留下了许多的居民。

和古迪增加了大脉冲与茧之间的定期艇班次,想要靠增加入潮的往来来缓和对下界的抵抗感,不过那么做的效果也有限。要是能够改善民众对下界的印象,问题就能一口气解决。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把下界的路希塑造成英雄是最快的办法……

「把他们当成英雄的话,一定会有想要利用这一点的人出现。」

「像我一样?」

在用像这样半开玩笑方式说话的利古迪是最不能大意的。他会用那分不出来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语气,说出出乎意料的话来。所以,决定先做出警告。

「成为步上娜芭特女士的后尘这样的形式,即使是你也会感到不舒服吧?」

在少年多吉变成水晶的时候,PSICOM的姬尔·娜芭特想要把他塑造成「拯救了茧的悲剧英雄」。在想要随心所欲诱导人心的时候,英雄这样的偶像是很方便的道具。

「你还真是会戳人痛处啊。不过,就方法论而雷并没有错。要是想让很多人动起来,比起艰涩的理论,简单易懂的童话会更好。只是,娜芭特的童话稍微低俗了点。」

「前路希们是活着的人。不是童话的登场人物。」

「那样的话,就这么办吧。以拯救了茧的英维受到赞扬的,是下界出身的牙与班尼拉,还有法隆前中士这三名。她们现在依然支撑着茧。对支撑着宛如母亲之茧的三名路希们献上感谢之意。故事大致上是这样。」

要是能够抱持感谢与好意接受来自下界的约尔芭·黛亚·班尼拉与约尔芭·瑜·牙,对推进移居计划应该会产生很大的作用。此外,提及法隆中士的英勇事迹,也能提升警备军的形象。

「对象是水晶的话想要利用来作恶也办不到吗。」

「公开的部分只到打倒大魔头巴尔多安狄尔斯的是六位路希,剩下三个人的名字不公开。那样如何?」

如果是那样的话。巴萨罗穆这么说着点点头。

「不好意思让你费心了。特别对待对本人来说不是件好事。如果是像冰雪或卡兹罗伊那样的成年人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不过霍普还是个孩子。」

不,尽管在利古迪面前是这么说,但其实已经不能再当他是个孩子了。那一天,在搭器材搬运用飞空艇到太脉冲的时候,前来迎接自己的霍普已经完全有着大人的样子了。比起把他送出帕鲁姆波鲁姆的家门时,还要更加的稳重。原本以为是因为不用担心被追捕,不过并不是那样。

并不是因为在大人们的庇护下才感到安稳,而是变得拼命想要尽到身为集团成员之一的义务。从那表情上的确能看出认为自己不再是只会被保护之存在的自觉与自负之类的情感。

所以,虽说对本人而雷应该是理所当然的行动,但是巴萨罗穆看到霍普跟士兵们一起干粗活的时候实在非常吃惊。要是看见衣服被弄脏了也完全不在乎,沾满泥巴跟士兵们一起欢笑的模样,老婆一定也会跟自己一样惊讶。

在某个士兵称赞他工作很努力的时候,霍普突然笑着么回答。

『因为牙小姐比较会支使人啊。』

『啊,那位大姐啊。的确,感觉会很操。』

『一点都不留情呢。』

之后听他说,以前跟那个士兵一起搭乘过林德布姆。在严苛的逃亡过程中还是有人愿意亲切对待自己的这个事实,让霍普感到安心。

知道真相的骑兵队队员们,对霍普都很和善。也有人因为觉得为了不被看到脸而躲藏起来很不自由,而把军服借给他。混在士兵们中的话就能在不受到注目的情况下行动。

看着在说「尺寸好像有点大啊。」的霍普,巴萨罗穆注意到他已经变高很多……。

「可是,你还是一样难缠呢。」

利古迪的声音让他回过神。

「要跟学者斗智什么的,还是太莽撞了啊。我以为这是笔不错的交易呢。把你的儿子塑造成拯救人类的英雄,然后作为交换条件要加入临时政府这样的作法。」

还以为他又在开玩笑,不过利古迪用很认真的表情说「那就是,我要跟你谈的另一件事。」。

28minutes

「加入临时政府?」

太过突然的提案,让他忍不住这么反问。这个男人会天外飞来一笔,似乎不是只限于在半开玩笑的时候。

「在今天的议会,我会把旧圣府关系者全部都赶出去。虽然我说过在那些家伙待过的场所不会放上任何东西,要寻找其他的场所,不过行政这玩意不会等人的。」

「所以是临时政府吗。」

「是的。已经把你算进去,主要名单也列好了。」

「虽然你说自己不适合,不过我觉得自己更不适合……。」

不是军人也不是官僚,只不过是个研究员的人,能够派上多大的用场。

「风范什么的可以后天决定是你说的啊。那种东西根本无所谓。只是,想要的你的人脉。还有,不管怎么追查也没有污点的经历。」

「我的人脉跟经历?这两样,以研究职来说都是非常普通的。至少,我不觉得有到你会想要的程度。」

的确由于专攻经济学这点,在财经界认识的人还算多。因为任职于圣府相关的智囊团,也有见到圣府高层的机会。对军部出身的利古迪来谗或许会觉得人脉很广,不过那是他太高估了。

「我这种程度的研究者就可以的话,适任者到处都找得到吧。」

利古迪没有回答,而讲起完全不相关的事情。

「人类这种生物的欲望是很强的。只要得到手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就算那是以不正当的方法取得的东西。」

「那很正常吧。会主动放弃既得权益的人,不是圣人君子,就是大笨蛋。」

自己这么说了才注意到,利古迪这段话背后的含意。要将目前为止的系统解体创造新秩序这样的事情,就是要把之前获得的东西暂时舍弃掉。不可能不会受到抵抗。

举例来说,小偷绝对不会归还偷来的东西。可是,赃物被抢走的小偷,马上就会露出被害者的脸孔。简直就像是忘了自己曾做过一模一样的事情。大概,跟获得方法是否正当没有关系吧。人类这样的生物被设计成对自己手中的东西被夺走这样的事情会感受到难以忍受的痛苦。

「原来如此。你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剥夺既得权益的工作啊。」

「会招人怨恨是毫无疑问的。应该也会有相当程度的抵抗,根本无法知道在什么地方会被扯后腿。」

「我想也是。很遗憾的在旧圣府里既没有圣人也没有大笨蛋。」

话虽如此,要挥舞改革的大刀也只能趁现在了。如果是在法尔希进入休眠,变得无法维持以往生活的现在,达观会让人们的抵抗变弱。要是错过这个机会,恐怕就没有下次了。

「所以说,」

利古迪故弄玄虚地停顿了一下,在脸上露出笑容。

「就轮到像你这样的人登场了。在政界与财界都吃得开,可是又没有被任何人掌握住弱点。能够扯你后腿的家伙,可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呢。」

「那是一无所有的人的优点啊。」

「您太谦虚了。拥有那样的管道与关系的人说这是什么话呢。尽管如此,身边却又是如此的清白。」

「只是因为太笨拙,最后才变成这样而已。对于抓住要领来建立有利关系这种事我实在很不擅长。」

要是自己再精明一点,或许就会在不好的阴谋中参上一脚,或是受到类似的邀请吧。在研究者之间也有派阀斗争,也会互相扯后腿。甚至还有会陷害他人的人。可是,巴萨罗穆·埃斯特海姆这个人不擅长权谋术数这点不论是谁都看得出来。

如果不能建立有利关系,干脆就一直正直下去吧。即使那会是一条远得令人望而生却的道路。不过,自己正是因为走上那条路的关系而变成不顾家庭的父亲就是了。

「会像这样找我密谈的怪人,大概也只有你了。」

「单纯只是在你周围的人都很无能吧。真是的,眼睛都长到哪里去了。」

利古迪摆出滑稽的动作后,忽然转回认真的表情这么说。

「刚才,你说过适任者到处都找得到吧?就是找不到啊。不管怎么追查都查不出一丝污点的人物,就只有你了。」

在听到这句话的刹那,脑中不知为何浮现老婆的睑。

『去做只有你才能做的工作。』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记得那是在对工作突然变得很忙,连要见霍普一面都很困难的日子感到困惑的时候。即使这是身为研究者的理想状态,但身为丈夫、身为父亲又是如何呢?这样下去好吗?

替自己切断这些迷惘的,是老婆说的话。

『让父亲常常陪自己玩,或者是到什么地方去走走之类的,我觉得像这样快乐的回忆也很不错。大概,像霍普这种年纪的孩子应该有这样的期望。可是,父母能为孩子做的事情,不只是那样而已吧?』

然后,诺拉微笑着问『你还记得霍普之前写的作文吗?』。即使再怎么忙,自己一定会看霍普在学校写的作文或报告。没有能够满足交谈的时间,但至少希望能做到这点。

那篇作文的题目是将来的梦。只要是有上学的孩子一定会遇到一两次的题目。因为才刚上学没多久,文章显得有点稚拙。即使如此,想要变成像爸爸一样的学者这句话让巴萨罗穆打从心底感到高兴。

『将来,会想要变得跟爸爸一样是很重要的事吧?从事会让小孩子这么认为的工作』

没问题的。老婆充满自信地这么断雷。

『如果是霍普的话,应该可以理解。即使不是现在,只要再长大一点,一定可以理解的。在霍普长大成人的时候,有值得夸耀,可以当成目标的父亲是件幸福的事情喔。父亲从事了不起的工作这种回忆,会成为那孩子一辈子的支柱。即使我们不在了,还是能让那孩子挺起胸膛活下去』

受到这样的鼓励,于是下定决心。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只有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不能做。接下来要进行的所有工作,未来的霍普都在看着。巴萨罗穆叮咛着自己,不能忘记那道视线。

现在,自己做的是会让霍普感到自豪的工作吗?在这之后,能够继续当这样的父亲吗?

在试着这么问自己之后,要给利古迪的答案就自然出来了。

20minutes

「虽然我对自己能派上多大用场有很大的疑问,不过作为临时政府的一员我会尽全力的。只不过,有条件。」

「尽管说。」

「还没确认就这么回答没关系吗?」

「毕竟是你提出的条件。或许难度会高得惊人,不过我知道那会是正确的事。我对你还是很信赖的。」

可以用非常认真的表情说出像这样的台词,这就是这个男人不能大意的地方,也是有趣的地方。

「难度没有你想像碍那么高。创设公立研究机构。只有这样。」

「研究机构?那样的组织,不是从以前就有了吗?」

要说以前就有的组织,那是在狭窄的环境中,只研究上层指定项目的机构。对圣府的法尔希不利的事情因为受到巧妙的隐蔽,所以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自己这些人都是沿着预先画下的境界线在进行研究。

因为危险之类的理由,不要说是下界,就连对茧的外廓部都没有进行任何调查。不对,关于外廓部军队似乎有派遣过调查队,不过调查结果没有被公开。那样的话没有意义。

「以净化为开端的一连串动乱,要追究原因的话是因为对下界的无知所造成的。我们不可以重蹈覆辙。」

「原来如此,如果是下界跟外廓的话,活动就不能没有军队参与。那是民间的智囊团办不到的事情啊。」

「而且如果是公家机构的话,就不会受到企业的想法左右。下界的情报不应该被利用在营和目的上,也不可以被特定的个人或团体独占。调查结果应该要全部向市民公开。」

「就算有不适切的情报也一样?」

「那当然。所有的情报都要迅速且正确地被公开出来才行。所以,这个研究机构也必须拥有独立的权限,使其不受到来自政府的任何干涉。为了不再有任何情报遭到捏造与操作。」

不论是谁都能知道想知道的事,能调查想调查的事。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被允许的社会是不应该存在的。

而且,如果是拥有独立权限的研究机构的话,也可以发挥作为政府或议会之监察机构的功能。应该可以防止政府或议会、又或者是司法的逸脱、失控等情形。

「同时,我还希望这个研究机构要附设高等教育机构。」

「嗯,光是做个空壳也没有意义啊。培育人才不管对什么组织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

实际上,巴萨罗穆一直考虑着要创设新的高等教育机构。从对利古迪提出条件什么的事情以前就有这种想法。起因是来自于霍普的一句话。

『无知是件恐怖的事呢。』

那是在刚从大脉冲的避难所回到帕鲁姆波鲁姆的家里的时候。由于能源供给还受到限制,因此许多的企业与商店都在休业中。学校当然也在休校。交通机关全部停驶,外出与移动也无法称心如意。

每个人都是在家里待命的状态,只有在接受物资配给的时候会外出,跟平常一样营业的只有急救医院,大致上是这样的情形。

因为这样,在接到来自任职的研究所的通知为止,巴萨罗穆都在自己家里整理资料或藏书。用日数来算,虽然只是几天之间的事情,但是不知道已经有几年没有跟霍普一起生活那么长的时间了。

只不过,彼此的个性都不是很健谈。比起对话的畴间,在客厅桌子前面对面坐着看书的时间要更长。在这样的生活中,霍普喃喃地说出了这样的话。无知是件恐怖的事呢。

只不过,霍普马上就摇了摇头,自己否定了自己的发言,然后不解地偏过头去。

『好像有点不一样。是什么呢?虽然我不太会描述,不过是一种很不舒服,像是不协调感一样的感觉』

大概,他觉得恐怖的不是无知这件事,而是以为自己知道,但却是在第三者诱导下让自己这么深信不疑的事吧。

因为觉得不能把学校休校当成藉口来偷懒,那个时候的霍普把一天里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教科书上。只不过,那些教科书是在旧圣府时代编纂的。什么人想要教什么、不想透露什么,对现在的霍普来说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霍普感受到的,很不舒服的不协调感。其真面目一定就是那个。

在那个时候,突然有一种想法。要是对下界或茧外廓部的研究有所进展的话,教科书就会有更多改变。在接下来的几年间,情报与知识的变化速度应该会快到即使每年改订教科书也追不上吧。

那样的话,能不能干脆就在进行那些调查、研究的场所设置学校呢。学生们可以直接把每天更新的情报当作学校的课业来学习。不用等待教科书的改订。

只是,如果要跟研究机构并设的话,无论如何都会让可以招收的学生数量变少。这样一来,要证置的就是高等教育机构。以高中毕业的学生,或是拥有同等学力的学生为对象的学校。毕业之后直接以研究员的身分参与下界的调查·研究。

如果研究机构的营运上了轨道,也可以增设以高中没有毕业的人为对象的学校。在看到霍普那个样子之后深痛地感受到,不管怎么说,必须要尽快做出能够让拥有学习意愿的人接受教育的体系才行。

『因为在失去路希力量的现在,我能做的只有努力念书,成为有用的大人而已。成为大人,让茧复兴起来,变得比以前还要繁荣。那就是我的赎罪……吧。』

处于不是能出去玩的状况,也应该没有那种心情的霍普,把一整天大半的时间都花在念书上。那就是霍普回到帕鲁姆波鲁姆之后的生活。

觉得「自己能做的事大概只有念书」而在桌前苦读的孩子恐怕不是只有霍普而已。在整个社会遭遇巨大危机时,很不可思议地每个人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对这样的孩子们,要提供能成为目标并接受他们的场所。那是身为研究者,同时也是霍普父亲的自己该做的工作吧……

自己隐隐有在思考着这些事情。只是,实际要成立研究机构或学校需要预算也需要人手。虽然有打算将来要到某处提出试行办法,不过自己已经做好到实现为止或许会花上很长一段时间的觉悟。没想到,竟然能够把这件事当成「条件」提出来。而且,和古迪还把那些全盘接受下来。

「我明白了。你的条件我全部接受。」

「真是当机立断啊。这样好吗?」

「尽管说是条件,但这是对接下来的茧……不,是对社会来说有所必要的组织。所以我没有反对的理由。除此之外,我也要提出一个——」

原本要说是条件,但中途利古迪又改口成「请求」。

「请求?」

「在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弄脏自己的手。」

「不要弄脏?那是什么……。」

「这也是现学现卖就是了,有人说把手弄脏是军人的工作,把弄脏的手藏起来是政治家的工作。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会出现很多肮脏的工作。」

「的确,我或许不擅长权谋类的事情。可是……」

「刚才不是说过把手弄脏是军人的工作吗?我已经习惯了。」

正想说这不是习不习惯的问题时,我注意到了。利古迪不是说「政府」而是说「临时政府」。也说过会招人怨恨是毫无疑问的,根本无法知道在什么地方会被扯后腿。

「你打算一个人扮演坏蛋的角色吗?」

纵使是要让濒临崩坏的社会踏上最后一步,应该也会遇到相当的抵抗才对。甚至会产生诉诸强硬手段的必要性。在只管前进的那段期间还无所谓。问题是,在到达被称为终点的场所的时候。在那之前的反作用力会一口气涌出来。在行使了强大的力量后,一定会出现反弹。

在变成那样的时候,利古迪打算扛起所有的责任。他是想要把憎恨还有不满都全部承担下来,然后从舞台上退场吧。把之后的事情托付给没有把手弄脏的人。

「那样不公平吧。」

「话也不能这么说喔?我对你要求的不只是不参与肮脏的工作。而是在今后,不管拥有多大的权限,都不能尝任何的甜头。即使在可以享特权的位置也要忍耐,咬着手指头在旁边看着吧。」

这样的确是不公平啊。利古迪苦笑道。

「我提出来的才是不合理的要求呢,不管怎么看都是。不过,要是没有人能厚着脸皮讲漂亮话,会让我很伤脑筋。理想论这样的东西无法胜过任何人。要是没有那种装备了无敌盾牌的家伙来压住其他人,那种才刚出炉热腾腾的系统,在一转眼间就会崩溃掉。」

「我是不知道那算不算无敌盾牌,不过我本来就只会那样的战斗方式。因为我很笨拙啊。」

要从事霍普会引以为荣的工作。只有这点贯彻始终一直不变吧。不管是在哪里从事什么样的工作。

「要当坏蛋是无所谓,不过希望能准备可以让你留在舞台上直到终幕的剧本呢。」

「我会努力,不过不能保证就是了。」

把伸过来的手握住。契约成立。

「啊,时间差不多了。」

利古迪再次把手放在墙壁上。上面显示出好几个影像,不过很明显地跟刚才看到的不一样。被当成主会议场使用的大厅里议员们渐渐开始聚集起来,应该没有人的准备室与小会议室可以看到士兵们的身影。

「我去做大扫除。」

在利古迪又一次敲打墙壁的角落后,整面墙壁只显示出大厅的影像。

「所有的情报都要迅速且正确地被公开出来才行。这是你说的话。所以,请在这边看着。啊,还有,要注意途中不要不小心碰到墙壁。」

「生物辨识吗。」

「就是这么回事。毕竟,这里是秘密基地啊。采用的是被我以外的人碰到就会停止的设计。入口的门也无法从外侧打开。要从里面出来是不会有影响。」

只有受到邀请的人才能进入,即使进入室内也无法对系统做出干涉。万一,有不赞同利古迪的人来到这里也只能离开而什么都不能做。

「其实你应该坐到议场的旁听席而不是待在这里,不过很多人都认识你。要是受到多余的质询你也会觉得烦吧?」

看到利古迪快快说完这些就要离开房间,巴萨罗穆赶紧把他叫住。

「还有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

在准备室与会议室待命的士兵们,全部都带着武器。负责入口警备工作的士兵应该是假装换班,然后躲藏到大厅周围的房间里了吧。这么做的目的非常明显。

「在进行政权交替的时候,绝对不能见血。以血换来的东西,总有一天要付出更多的血当代价。」

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的和古迪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明明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却让看的人觉得胸口彷佛受到重击。

「这一点我已经有深刻的体验了。」

没有等待巴萨罗穆的回答,和古迪便再次转过身走出保管库。

l0minutes

「是吗。说的也是……。跟其他人比起来,这点你是最清楚的了。」

在中央塔议事堂的政变,骑兵队死了很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被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变成尸骸的人。利古迪想要用雷恩斯的血换来的东西,索求利古迪部下们的鲜血作为代价。

很讽刺的是,因为雷恩斯的死获得最多利益的,却是旧圣府的高层们。尽管付出代价的是骑兵队。

巴萨罗穆把视线移到大厅的影像上。议席几乎被坐满。跟占满伊甸中央塔议事堂议席的几乎是相同面孔。他们主张圣府已经负过责任,然后继续坐在原来的位子上。说是圣府代表席德·雷恩斯以性命负起责任。

还有PSICOM校官级人物几乎全部战死这件事,对他们来说也很有利。因为死人不会说话,没有比这还要方便的责任转嫁对象。特别是姬尔·娜芭特与杨格·罗修这两位,在发表中以替茧带来前所为有之灾害的罪名,虽已死亡但亦剥夺其市民权。

而那位罗修中校制作的记录,正好可以成为扫荡旧势力的杀手鐧,这是件很讽刺的事。利古迪大概从取得那张ID卡的时候开始,就认为只有这个才是能用来打倒那些连雷恩斯的死都拿来利用的家伙的武器吧。

不管怎么说,利古迪能够做出像这样的冷静计算真是太好了。假使他是那种会受到感情驱使而走上暗杀讲员们这条路的冲动型人物,茧现在或许会陷入内乱也说不定。

把这座音乐厅转用为议事堂,听说其实也是利古迪的提案。说是提案,不过似乎是趁乱强行通过的。据说他在把没有被烧掉的议事录与资料等文件搬运到这里之后,说了「事到如今搬到其他地方会很麻烦,也无法确保搬运人员,干脆把这里当作议事堂就好了嘛。」这样的话,不过不知道是真是假就是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着手进行监视摄影机系统的变更与保管库的改造了吧。在议员开始频繁出入之后的话,这种准备工作就不好进行了。

在议员之间似乎也有出现要建造新议事堂的声音,不过被以在大量市民被迫过着不自由的生活状况下,这样的行为实在荒谬绝伦的理由驳回了。

即使器材与人员没有问题,和古迪一定也会全力阻止建设新议事堂的提案。他选择这座音乐厅的真意,在于剥夺立法府的权威。呃,这点虽然没有直接询问过本人,但是一定是那样,巴萨罗穆很有自信。

『伊甸的坠落在某种意义上是件好事呢。议会不应该放在市民要从下方仰望的场所。』

因为在复兴工作几乎还没开始进行的时候,利古迪有这么说过。

即使是在帕鲁姆波鲁姆最具传统、最有格调的音乐厅,对市民们来说也是平常经常会去的场所。跟以安全为理由而不公开内部构造的中夹塔不同,曾进行过电视实况转播音乐会的大厅,只要是市民一定曾经在某种情况下见过。如果是在那么熟悉的场所,就不具有权威与神秘性……。

「找到一份工作了呢。」

巴萨罗穆看着画面这么喃喃自语。将旧圣府时代曾经是非公开,或者是限制进入的场所公开在市民面前这件事。即使会产生保全上的问题,但那也是另外的问题吧。知的权利与安全,是绝对不能放在天秤两侧来衡量的。

没多久,画面映照出议长走向舞台上之议长席的身影。看你表现了。巴萨罗穆这么喃喃自语。

0

议长宣布开会。巴萨罗穆仔细思考过才发现,尽管自己经常制作议案要用的附件资料,不过坐在旁听席的经验就只有那么一次。没想到,第二次的旁听席会是在地下的保管库。

在用来配置管弦乐团的舞台上设置有议长席与讲坛,记录议事的职员并排坐在舞台袖附近。

利古迪走上讲坛。看到那服装感到有点惊讶。还以为他会在前往本会议场的途中换件衣服,不过利古迪维持着军服的装扮。进入议场的议员要穿着礼服,或是与其同等的服装,尽管这点并没有明文规定,但却是一条被当成理所当然必须要遵守的规则。

或许身为观察员的利古迪不适用于那条规则,不过感觉可以窥见议会方对非议员的服装丝毫不在乎的差别意识。不过,利古迪本身穿着蓝色军服是为了完全不同的理由吧。以骑兵队一员的身分战斗。他一定是在表明这样的决心。

「在开始报告之前,首先想先请大家观赏这段影片。」

萤幕在舞台最深处降下柬。

「或许会有点看不清楚,不过为了防犯上的问题必须将大厅内的照明维持这样,希望大家能够谅解。」

表面上,这是大脉冲移居计划的经过报告。议员们对接下来播映的影像似乎没有什么兴趣,议场内充满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制作者是前PSICOM管理官,故罗修中校。」

在一瞬间,议场就静了下来。在那片寂静中,罗修中校的声音开始被播放出来。然后,是能源厂内的影像。接着影像继续转变为被封锁的波达姆、垂落边缘。

『圣府的计划是将波达姆市民一个不剩地全部抹杀掉。』

嘈杂声轰然响起。罗修中校很明确地使用『圣府』作为主词。然后像是在强调一样接着说出『接到命令的军队』这样的话。

「立刻把影像停下来!不可以播放未经许可的影像。」

议长狼狈地朝卫士这么喊叫。可是,卫士没有任何动作。大概是和古迪已经串通好了吧。议长具有命令卫士将判断为「扰乱议场秩序」的人赶出去的权限。为了防止被强制退场这种最糟糕的事态,把卫士拉到自己这边是必须的。

「我有得到议长阁下的许可啊?」

面对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的利古迪,议长翻了翻白眼。

「我不记得有许可过让这样的……。」

「大脉冲移居计划所伴随之问题点与改善点。作为其参考资料,附上若干的影像资料。」

这那里是移居计划啊。议场传来这样的声音。还可以听见有人大喊「快停下来」的声音。

「你们不喜欢吗?那么,这些如何呢?」

随着这句话萤幕一分为二,一边继续播映着罗修中校记录的影像,另一边则显示出满满的文字列。

那些文字列以如同电影工作人员名单的速度开始卷动起来。

「这是PSICOM与圣府的通讯记录。什么时候、谁下达过什么样的命令,只要看这个就一目了然。我没说错吧?」

或者是。利古迪像是在暗示什么接着这么说,然后文字列停止卷动,被换成其他的影像。圣府下达给PSICOM的命令书被扩大显示出来。在那上面有复数承认者的签名。在旁边则继续播映着PSICOM进行「狩猎路希」的影像。伴随着罗修中校平淡的声音。

「啊,对了对了。好像也有议长阁下署名过的文件呢。」

接连播映出来的文件,每一份都是采用正式格式的文件。

「找到了找到了。关于商业都市帕鲁姆波鲁姆的净化政策。结果没有执行就结束了,不过议会在事前已经承认这个计划。」

整个议场内被怒吼声包住。这是捏造,这种东西没有法律效力。议员们这么吼叫着。那也是巴萨罗穆在看到影像的瞬间所担忧的事情。

ID卡由于可以靠生物辨识与识别码来判明记录者,因此拥有相应的法律效力。可是,关于通讯记录或文件的副本,则会要求取得方式的正当性。在藉由不正当手段取得的情况下,会失去做为证据的效力。

在变成那样的情况下,和古迪会不会使用最后的手段,会不会诉诸武力来剥夺议员们的权力……。

「安静!」

压下议场内怒吼声的人,正是议长。

「被怀疑是捏造,或藉由不正当手段取得的资料,不能当作证据。」

终于冷静下来的议长郑重地这么说。

「议长阁下这么判断有何根据?啊,我并不是要提出质问。每个人都很清楚答案是什么。至少,对议长阁下,还有各位议员是如此。」

虽然嘈杂声又开始变大,不过大概是对提出的资料不能做为证据感到安心吧,没有听到像刚才那样的怒吼声。

「因为这些资料都放在满载了机密情报的圣府专用伺服器,没错吧?圣府关系者以外的人要取得这些资料,除了不正当存取以外没有其他手段。」

或许从一开始,和古迪就想要让议长或议员们指谪那是「捏造」、「不正当」。只要他们做出那样的指谪,就等于是承认了资料的来源。而且,正因为和古迪是用正当的作法取得这些资料,才会试着做出这样的诱导。

「各位还记得故席德,雷恩斯圣府代表吗。过去是我的长官,聚集在这里的各位将矫有责任转嫁到其身上的人物……。」

完全没有规则性的数字填满了整个萤幕。到底那代表着什么?毫无疑问地是某种代码,不过光是这样无法知道是什么。

「这是将席德·雷恩斯的生物辨识码数值化后的数字。只要输入到适当的终端机,应该就能轻易证明,所以这个不会有问题。」

把还活着的市民生物辨识码公开在复数的人面前是个大问题,不过雷恩斯已经是故人了。

「他在死前把这个,还有圣府专用伺服器的存取金钥寄给我。不过在我注意到这些的时候,是在他已经过世之后的事情就是了。」

真是不幸。虽然利古迪很夸张地摇着头这么说,不过在他的表情中,一瞬间可以看到些微的阴影。

要是在闯进中央塔之前能够看到这些内部资料的话,利古迪就绝对不会把枪口指向雷恩斯吧。也因为这样,雷恩斯才挑在利古迪绝对来不及的时机,把代码跟金钥寄出去。

「这些资料是拥有机密情报存取权限者所提出的内部告发。用来作为证据在法律上没有任何的问题。我有说错吗?」

在那之前一直显得很平静的利古迪收起脸上的笑容,那恭敬的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罗修因为注意到圣府的作法有点可疑,所以才偷偷留下记录。雷恩斯即使被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变成路希,也想办法尽到了身为人类的责任。他所期望的事情很明显。就是人类能够遵循自己的意志生活的社会。人类既不是法尔希的道具,更不是自以为是特权阶级的家伙的奴仆。我要继承他们留下的遗志。那是受到托付者的义务,也是责任。」

事情就是这样。利古迪这么说着将一只手举起来。大厅的门一起被打开,帕鲁姆波鲁姆治安联队一口气冲了进来。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他们并没有携带枪械。他们只是为了逮捕罪犯才出动的。

「希望各位也能负起自己的责任。容许净化政策,参与虐杀居民计划的责任。」

议员们惊慌失措地站起来。有的人想要抵抗,有的人想甩开士兵逃走,还有恐吓着「不要以为你可以没事!」的人……他们的表现实在是非常难堪。利古迪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语气也再次变得恭敬起来。

「啊,对了对了。有件事我忘了报告,这里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实况转播到茧的所有地区。因为市民有权利知道立法府的实际状况呢。」

如果是这座音乐厅的话,即时转播影像的设备很完善。转播到所有地区的意思,指的是在街头设置的萤幕与公共设施的电视等各式各样的场所都播放着这里的影像吧。

在这之前市民不会知道议会的进行状况。而且,市民对这些也漠不关心。那是因为反正议会只是装饰品,重大的决定都是由圣府的法尔希裁决。连圣府的决定都不关心的市民也不在少数。

今后就不同了。漠不关心的态度是不被允许的。那样才是人类以本身的意志来行动的社会。

「所有的情报都要迅速且正确地被公开出来才行……。根本不需要我特地提出来啊。反倒是你比我清楚多了。」

议员们被逮捕,陆续被带到议场外。虽然说不上变得完全听话,不过还是有意识到所有市民的视线都集中在这里,他们没有做出强硬的抵抗。

利古迪依照约定,成功地不流一滴血就扫荡掉旧势力。看到这段影像的市民们,毫无疑问地会支持临时政府吧。这是一场不靠武力,而是靠情报完成的政权交替剧。

「我也遵守约定吧。」

把手放到墙壁上时,如同利古迪说的,影像一瞬问就消失了。

接下来,又要开始过着忙得不可开交的日子。过去的自己一直以从事不会让未来的霍普感到可耻的工作为目标,不过今后不一样。不只是霍普,必须要做出对未来的所有人都能自豪的工作才行。

「这是个大目标呢。」

微笑着这么喃喃自语后,研究机构学院的创设者巴萨罗穆·埃斯特海姆静静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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