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let’s get serious!Ya-ha!!——伊达政宗
呵呵呵………………………………杀了你!!——片仓小十郎
出现了!小十郎大人发飙啦!!——某伊达军士兵
1
奥州米泽城军议室,独眼龙的怒号在此响彻四方。
“经过一番调查,我们已经查出袭击小十郎的家伙的身份了!”
聚集在军议室的伊达众武将,都屏着呼吸倾听着主君的话。目前不在这里的武将,只有当时大喊政宗名字的片场小十郎。
从前田庆次嘴里得知了刺客身份的伊达政宗,当天便从京都出发,不吃不喝快马加鞭地向东赶路。那个男人的名字,也在他心中奔腾不已。
和京都及西国那种自古繁荣的土地不同,奥州过去曾是一片荒芜的大地。长年的艰苦生活致使这里的人们都很擅长骑马,他们自幼同吗一起成长,爱马的好坏有时还会成为自身社会地位的保证。
“追不上我的人从后边跟着来!”
几乎要将在奥州长大的同行士兵远远甩掉,伊达政宗马不停蹄地急忙赶回了奥州。当他抵达都城的时候,已然和同行的士兵完全脱离,出来迎接的家臣们只看到他与另一名男子。由于当时并没有人准确统计过,因此无法断言,但从这惊人的速度来看,政宗这次骑着马从京都到米泽城,无意已经创造了整个日本的最高纪录。
当然,这是的政宗才没工夫去为创造新纪录而感到欣喜若狂。进入米泽城后,和家臣们也只能象征性地寒暄两句,他便像上次回来时一样立即下令召开军事会议。
然后,正如大家现在所看到的,此时的他正进行着热血澎湃的发言。马上就要获悉那可恶刺客是什么身份了,所有的家臣都全神贯注地等待着政宗的下一句话。
政宗举起了拳头:“那家伙的名字叫——竹中半兵卫!”
“竹中半兵卫!!”
众家臣接在政宗后面一齐呐喊,但紧接着便个个满脸疑惑,面面相觑。这时,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率先向政宗发言了。
“……那个,政宗大人。您说竹中半兵卫,该不会就是丰臣的……”
“嗯,就是丰臣秀吉的军师竹中半兵卫。”政宗点着头答道。
充溢在家臣之间的热烈气氛迅速冷却下来,期间有人小声说了句:“呃?丰臣秀吉?”。恐怕他们都没想到,从政宗口中说出来的名字会是如此这般的大人物,每个人人脸上都惊现出困惑和恐惧的神色。
不过政宗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就连他自己,在刚听到丰臣秀吉这个名字时也微微有些困惑。因为秀吉如今已是离天下霸主宝座最近的人,用政宗的话来讲就是“日本第一big name”。
“你们会觉得害怕,这我理解。”政宗对家臣们环视了一眼,说道,“竹中半兵卫是丰臣的军师,这意味着想要我性命的,害小十郎受伤的人其实是秀吉。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想要报仇,就必须去找丰臣秀吉。不过,丰臣军如今已是全日本的第一号强者,凭我们的力量恐怕是对付不了的。”
在政宗说话的过程中,家臣们的视线不时四下游走,于近旁的同僚相互对望,随着政宗谈话的深入,他们的表情也由困惑变成了更进一步的恐惧。原因就是他们清清楚楚地听到政宗宣布,丰臣是敌人。
“但是……”政宗察觉到众家臣表情的变化,但还是装作没在意地继续说着,“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我不喜欢秀吉这种做事方式。不弄脏自己的手,而派刺客前来除掉障眼的人,这不就是懦弱胆小的作风吗,An?”
政宗凛然正气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人的脸,对他们厉声质问道。
“传闻秀吉除掉魔王信长也是使用了相同的手段,所以本能寺一战之后,那家伙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取了信长的领土。……通过这次的事,我确信这个传闻是真的了。”
坐成一排的众家臣脸上满是惊讶于信服。政宗微微立起身,朝他们的方向前倾了少许。
“像这种只知采取懦弱姑息手段的的人,你们觉得他有资格成为天下霸主吗?我不这么认为。归于这样的首领底下,家臣和老百姓是不可能过上好日子的。难道不是吗?”
伊达家的大部分武将,说好听点是善良兼直性子,说难听点则是单纯而没耐性。政宗的一席话,轻而易举就让能让他们立刻义愤填膺。
“而且,我们伊达的作风一向是欣然接受挑衅,对吧?在强大的对手面前摇尾巴,却专找比自己弱小的对手打架,这种丢脸的行为怎么配得上我‘奥州龙’的名号!”政宗的笑容洋溢着意义熠熠神采,“打架的对手越强,越能让我们燃烧起来,不是吗?”
众家臣的表情里终于开始出现某种明亮的东西,不再是一味的恐惧和疑惑。同政宗一样,好歹这里的武将也均为堂堂奥州男儿。洞察着他们内心的质变,政宗不禁大声疾呼:
“就是这样,丰臣秀吉没什么好可怕的!仔细想想吧,丰臣的确很强大,但那是基于不玩有段就无法作战的兼性!会派策克来接近我们,正好说明他们在惧怕我们伊达的潜在能力。不管是战争还是打架,胆怯的一方必败!”
政宗很清楚自己在演说里撒了个大谎。按理说自己与幸村的一对一较量,竹中半兵卫事前是不可能知道的。多半是因为他原本只是要幸村的命,或者是刚好身在现场,便顺藤摸瓜地制造了这起事端。
但他没必要直言不讳地说出这种可能性。要打动别人,掩盖一部分事实是比较有效的做法,身为一个领导者,政宗熟知这一点。当然,这也是拜片仓小十郎的指导所赐。
政宗站了起来,单眼直视着在座的武将们。
“你们,要随我去跟丰臣干一架吗?”
一瞬间,军议室一片静寂。但那真的只是一瞬间。
伊达家的武将们模仿主君的样子,气势不凡地站起来。其中一人像是作为代表似的高喊:
“那还用说,政宗大人!我们全体伊达武将,只要是政宗大人想去的地方,就算是地狱也奉陪到底!”
没有人对这句话保持异议。不,光是家臣们的表情,大家的齐心便一目了然了。他们都坚信只有政宗才是夺取日本天下的“龙”,而这条龙现在朝天空更进一步,宣布要向当今的天下霸主秀吉挑战,不跟他跟谁呢?
即便他们心中怀着对丰臣秀吉这一巨大存在的恐惧,也被政宗的热情燃烧殆尽了。
政宗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继而发出呐喊:
“Ok!上吧,弟兄们!开始准备前往大阪,尽情地踢那猴山大将的红屁股喽!”
“噢噢噢噢噢噢噢——!”
在撼动大地的激昂吼声中,家臣们迅速展开了行动。已化为兴奋漩涡的军议室内,这时忽然响起几下干巴巴的掌声。
就在政宗与家臣们谈话期间,一名独自站在末席处的男子,默默地注视着整个过程的发展。不知为何头上有只小猴子的他,并不像其他于会者一样对政宗制造的狂热气氛感概有加,只是轻轻拍着手掌走向政宗。
“一下子就紧紧抓住了家臣的心嘛,伊达男。”
毫无疑问,他就是政宗在京都结识的前田庆次。听到竹中半兵卫这个名字,政宗便告诉他自己要赶紧回奥州,谁知他竟提出与政宗同行。
“也带我去怎么样?和你一起,似乎能看到一些好玩的事情。”
“我可是被称为奥州第一快的,你要追得上的话就跟着来吧。”
政宗这样回答了庆次。虽然无法获悉他的真正意图,但带她回来倒也不至于造成困扰。当时的政宗完全沉浸在要同丰臣作战的兴奋当中,只想着越快回到本国越好。结果,当他出现在米泽城时,身边的人就只剩下前田庆次一个人了。政宗对庆次的马术颇为赞赏,于是特别允许他参加了军事议会。
“找丰臣打架啊。我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你会真的这么莽撞,所以才一起跟了过来。”
“Ha!你还记着啊,好色男。我既然已经撒了谎,就只能说大话了,但如果光是虚张声势,这大话就说得没有意义了。你可别给我宣扬出去。”
“本来以为就算你还好,你那些家臣听了丰臣的名字也会怕得撒腿就逃,结果我错了。看来这里的人都对你相当信服呢。”
“HA-ha!奥州的男人不比那些女人差,很了不起吧?”
政宗也不禁有些洋洋得意,似乎相较于自己,部下们的存在更让他感到自豪。
“这个嘛,我还是对女人更有兴趣。”庆次微笑着对政宗答道,但表情也很快随之一变。
“独眼龙,话是放出去了,但如果你真的要跟秀吉那边打——”
2
“——政宗大人!政宗大人在吗?”
军议室突然响起一声嘶吼,把庆次的话给盖过了。
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政宗那“独眼龙”的外号之后来的单眼一下子睁大了,脸上也一派惊愕的神色。而让庆次讶异的是,这股惊愕里还夹杂着一丝恐惧。
“您果然还在这里,政宗大人。”
“小,小十郎!?”
看着这个大步流星走进军议室来的男人,政宗不由得怔住了。男人完全不理会政宗现在是什么表情,气势汹汹地朝他的方向走过去。
前田庆次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这个贸然闯进来的男人。头发利落地梳到了后脑,目光锐利,怎么看都是政宗囔囔着要为其报仇的那个片仓小十郎。
“……你是谁?”
走到眼前,小十郎才发现这儿还有一个陌生人。他用几乎恩那个杀死人的眼神盯着庆次,口中发出厉声质问。
“啊,我是……”
这摄人的气势让庆次顿时一窘,话也说不出来。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片仓小十郎看上去极不痛快的样子。
“这,这位是笔头带回来的客人,叫做前田,小十郎大人。”
“啊,原来是这样……”
代替语塞的庆次,旁边的一个家臣回答了小十郎的质问。
“我就姑且一问。嗯,待会儿再说你的事。”
小十郎快速点下头,仿佛立马对庆次失去兴趣,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政宗这边。
来到政宗对面,小十郎带着有点可怕的笑容对主人开口了。
“好久不见了,政宗大人。”
“唷,小十郎。跑到这儿来不太好吧,伤口恶化怎么办?你现在不是还处于疗养期间吗?”
不愧是被称作独眼龙的男人——庆次在心里这样想着。在小十郎进来之初表露出的一丝胆怯,此刻政宗已经成功地掩饰过去了。而小十郎也一改刚走过来的急躁模样,开始跟主人寒暄起来。
“托您这位善解人意的温柔主君的福,我已经疗养得够好了。就是后背还有一点疼,但立刻复归军务没问题。”
“那就好。”政宗破颜一笑,但还是有点刻意的成分在里面。
“我怕你碰到伤口,所以没告诉你要开军事会议,这个可能是我多虑了。”
“让您担心了。”
小十郎也有点刻意地微笑着,对政宗行了个礼。
“说起来,这次的军事会议是什么主题?”
“啊啊,那个啊,小事而已,不用非要通知你的。”
“哦……”
小十郎喃喃地应了一声,笑容明显是有些僵化,仿佛能听见他脸皮发出龟裂的声音。那名家臣也打了个哆嗦,紧张的气氛瞬间弥漫了整个军议室。这一点连庆次也看出来了。
“同丰臣秀吉作战,原来是不用非要通知在下的事啊。真令人意外。”小十郎仍然笑着,语速不紧不慢。
听到这话,政宗不禁咂了咂嘴。
“搞什么呀,你果然还是知道了。”
“——没错,是知道了。”
小十郎浑身散发的气场乍一下似乎又变了颜色。正因为用语谦恭,才令她那掩藏不住的压迫感越发逼人。政宗倒是一副非常坦然的样子,但那位深知小十郎可怕之处的家臣就不同了,狼狈的心情完全写在脸上。
小十郎现在脸色很难看:“您到底在想什么!听说那个刺客是竹中半兵卫,连我都吓了一跳……听我说好吗?请冷静一点!以我们现在的战力,是不可能跟丰臣军交战的。”
政宗微微一笑:“好啦好啦,不要那么生气嘛,小十郎。瞒着你是我不好,但你知道了的话是绝对要阻止的吧?”
“那是理所当然的!”小十郎谦恭的用语中满是恼怒,“身为军师,我不能允许打这么一场鲁莽之战。丰臣与伊达之间的兵力有多大差距,政宗大人您知道吗?那可是两倍三倍的程度!”
“那个的话,只要调整好心态总有办法的吧,再怎么说我也是一人敌万人的呀。”
“……这种不可能办到的事,就请您不要再说了。”
“玩笑,我开玩笑的啦。”政宗笑着继续说道,“不过,数量并不是取决胜负的绝对条件吧?哟啊是光凭那一点就决定了一切,我们也不可能实现奥州统一什么的了,而你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是不是,小十郎?”
小十郎烦躁地摇摇头:“丰臣秀吉跟我们之前打败的对手又不是一个级别的!而且对方还有助他们成为天下第一势力的天才军事竹中半兵卫!”
“……你到底想说什么,小十郎?”政宗也正色道,“我是不会放过从背后偷袭你的家伙的。不管他是谁,这个仇我一定要报,绝对!”
“……!”
“而且,我要朝天下进军,总有一天也会跟丰臣秀吉交手。既然这样,索性趁这个机会把他干掉,岂不还能尽早实现目标?”
听完这番话,小十郎的眼里满是震惊。政宗迎着他的目光,作进一步解释。
“对身为军师的你隐瞒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我也要再拜托你,小十郎。用你的力量,让我和伊达军战胜丰臣秀吉吧。只要我们取得了胜利,名震天下的天才军事就不再是竹中半兵卫,而是你了呀!”
“……政宗大人。”
小十郎轻轻摇着头,愤怒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略显悲哀的神色。
“兵法讲求天时、地利、人和,据说在中国,自古以来为了夺取天下,这三点都是缺一不可的。”
“Ha-an?”
“现在我军并不具备这些条件。论天时,如今丰臣秀吉在中央的支配体制坚如磐石,完全看不到能打破的迹象;论地利,秀吉所在的大阪城,和我们奥州也相隔太远了。”
“……但人和我们总有吧?”
“光有人和是做不了什么的。”小十郎苦笑着回答了政宗的问题,“还有,政宗大人您打算怎么让士兵们抵达丰臣军的领土?您认为武田、上杉和北条会眼睁睁看着伊达的兵马穿越自己的领地吗?还是说和他们挨个打,打得筋疲力尽了再穿过去?这倒也确实可能办到,但您觉得这幅样子去跟丰臣军正面交战,会有胜算吗?”
面对小十郎充满嘲讽的反问,政宗无言以对。不仅仅是政宗,在场的其他所有家臣也全然落得不知所措。头脑发热的政宗和他们只想对抗强敌是多么令人心潮澎湃,却没考虑到诸如地理位置等细节上的问题。说他们呆笨真是一点不为过,也正因为如此,伊达家的家臣才不能缺少像小十郎这样的人。
小十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据说丰臣秀吉通过与他建立同盟的毛利元就,从一个奇怪的宗教团体那儿获得了不少南蛮传来的机关兵器,好像就密藏在大阪城里。单是兵力就差人家一大截,万一他们在搬出那玩意,我们就根本不可能大胜仗的。”
“可是,小十郎——”
“政宗大人。”小十郎打断了政宗的反驳,对着他向前一步,语气柔和了不少,“您有这份心,我很高兴。甚至可以说,这真是身为家臣的一种幸福。正因为您是那么好的人,为了您,我和其他家臣都死不足惜。——但是,正因这样,我才不得不阻止你想盲目应战的念头。确实,一直以来您都在带领大家往好的方向走,但这一次,不管怎么说对手都实在太过于强大了!您还是……”
小十郎关切地把手放到政宗肩上。
“您是总有一天得到天下的人,我从来没怀疑过这一点。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不用操之过急,历史是一定会对政宗大人发出召唤的。因此,为了那一天的呃到来,我们更应该养精蓄锐——”
“——!”
那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花了。
正一脸认真听着小十郎说话的政宗,突然弯下身子到了下去!加害者当然就是站在他对面的片仓小十郎。刚才还和颜悦色,侃侃而谈的他,冷不丁地朝政宗的腹部打了一拳。
虽说政宗身经百战,但被最信赖的心腹小十郎这么出其不意的一个猛击,那是万万没办法防御的。被小十郎的拳头打中腹部的政宗,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接昏迷了过去。
太过于突然的一幕,太令人意外的事态,在场的一大家臣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政宗无声倒下。好在其中还是存在着头脑稍微清醒一点的人,瞬间的惊愕失神之后,一名武将猛然站起来,不无愤怒地对小十郎叫道:
“片仓阁下!这是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听到这个叫声,其他的家臣才如梦初醒,一边对小十郎给予强烈谴责,一边从腰间拔出了刀。
“……请大家别误会。”
小十郎的声音倒很冷静,表情似乎因为忍着疼痛而有些扭曲。他单膝跪地,将趴在地上的政宗扶在怀里。四周立刻传来“你想把政宗大人怎么样!”的怒吼,但小十郎却显得神态自若。
“我片仓小十郎的忠心永远都向着伊达家族和政宗大人。在我心里,决没有半点背叛之意!”
“……那,那你究竟是……!?”
“……我不这么做,是阻止不了他的。”
小十郎回答一本正经,接着便抱着失去意识的政宗,向军议室入口处卫兵的方向走去。卫兵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将政宗郑重其事地交到自己手上,不由得惊慌失措。
“……把政宗大人送回卧室,然后外面把房间锁好,别让他跑出去。为保险起见,再派几个卫兵守在门口。……让政宗大人暂时冷静一下,兴许他的想法就会改变。你们一定要好好照看政宗大人的身体,要是让这位奥州之王从床上掉下来……后果你们知道的吧?”
小十郎大人已然吩咐下来,接过政宗身体的卫兵哪敢不从,赶紧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然后急忙如搬运着一件高价陶器般,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军议室。
等到再也看不见政宗的影子,小十郎叹了口气,便再次回到房间内面对诸将。多数人脸上尚未褪去紧张的神色,手里仍然握着从腰间拔出的刀。小十郎向他们扫了一眼,继而用安静但足以压过他人的声调说道:
“请容我说几句。希望大家用心想想,以我们奥州目前的国力,去跟丰臣交战会是个什么结果?除了使伊达被歼灭以外不会有别的。这种毫无胜算又盲目无谋的战斗,值得我们将整个奥州搭进去吗?如果大家跟我小十郎一样,真的对奥州和政宗大人怀着一颗忠心,就算是政宗大人的命令,也绝不能轻举妄动才是啊。我小十郎,在这里恳求大家了!”
接着,小十郎缓缓地向家臣么低下了头。
伊达家众武将你看我我看你,彼此终于达成一致意见。只见他们都收回了刀,其中一名家臣作为代表向小十郎回应道:
“……请将头抬起来吧,片仓阁下。正如您所说,就算是受政宗大人的热情影响,我们也的确有些轻率了。”
别的家臣也结果他的话继续说道:“我们全体家臣丝毫不怀疑小十郎阁下对伊达家族的忠心……不,小十郎阁下您正是家臣们的一面镜子,和‘龙的右眼’的称号可谓相得益彰,我们也要向您好好学习那份忠心啊。”
家臣们的话让小十郎安下心来,紧绷的脸总算出现了一丝微笑。
:谢谢大家的理解,今后还请和我一起继续支持政宗大人和伊达家。“
说着,他再度轻轻低下了头。
不用说,少了主君,这军事议会也进行不下去了。小十郎的话如同一个信号,家臣们都纷纷起身,与小十郎示意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呼……“
确认最后一名家臣已经走出房间,小十郎终于松了口气。他满脸尽显疲惫之色,想要崩溃似地弯下腰去。
不过,留在房间里的并不只是小十郎一个人,还有没加入这一连串的骚动当中、只是待在角落静静观察事情演变的前田庆次。庆次走向盘腿坐在地上的小十郎,笑嘻嘻地朝他搭话。
“……呀,表现得很了不起嘛。”
小十郎抬起满是意外的脸,很明显,他已经全然忘记了庆次的存在。
“……啊啊,你还在啊?”他的声音听上去还有点没回过神来,“对哦,是政宗大人带你回来的。……也罢,我会跟下人大声招呼,你就随便在这城里挑一个房间住下吧。”
小十郎的语气忽然变得十分平易近人,跟刚才面对政宗和众家臣时完全不同。大概是因为前田庆次既非主君也非同僚,所以不用对他使用敬语,反而让人倍感亲切吧。
就小十郎而言,庆次在他眼里多半就是从奥州引来麻烦事的元凶。不过,他并没对庆次投来以充满敌意的目光,态度也显得自然大方,说明也许原本的他其实更习惯于这种说话方式。
尽管没有敌意,但那小十郎的样子是那么无精打采,看得出来是想自己一个人待着。也有可能刚才他击打政宗腹部时,动作拉扯到后背的伤口使之变得更疼了。庆次很快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还是流了下来,决定提出他自己心中的疑问。
“那样做真的好吗?就算你有多得伊达男的信任,做到那个地步也有点胆大包天了吧?”
“没什么关系的。”小十郎无所谓地答道。
“你的意思是,独眼龙发起怒来并不可怕?”
小十郎的话语和态度,不禁让庆次怀疑他是不是在轻视自己的主君。但小十郎接下来的回答告诉他不是这样。
“……没有,我只是觉得因为这个原因而被切腹也没什么关系。”
庆次讶异地看着面前这位盘腿坐着的伊达军军师。小十郎的表情看上去依然无精打采,但一点都不像是在撒谎或者开玩笑。
“……那你就是抱着觉悟劝说他的咯?我倒没看出来。”
“没有被软禁起来的觉悟,殴打君主这种愚蠢的行为谁会做得出来啊?”
“……呃,说得也是。”这不就明摆着的事嘛。庆次除了点头也做不了什么。
“可是,为什么连命都赌上……?”
小十郎保持着盘腿坐的姿势,抬头朝庆次看过来。
“那当然了,因为我是‘龙的右眼’啊。”他的身体还是一动不动,“确保主人的职责。要是他误入歧途,我就得拼命加以阻止。”
“……为了这个原因,即使被主人疏远憎恨也值得,对吗?”
“光是对对方言听计从,那跟阿谀奉承又有什么区别。所谓忠心与否,我想还是要在主人走错路的时候才试得出来吧。”
小十郎说这话时的语调,给人感觉无异于聊昨天的天气如何。但这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对他来说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小十郎说完便看着庆次的脸上的表情,皱起了眉头。
“……怎么?我的话很奇怪吗?”
“……不,没有啦。”
片仓小十郎针对身为家臣说的这番心里话,不禁让庆次想起另一个男人。
同样是军师,但那个男人的理解恐怕会跟小十郎不太一样。
他曾经对庆次这样说过:
“……我能够做的,就是好好守护秀吉……”
“……你要是秀吉的军事就好了。”
一不留神,庆次竟脱口而出。
小十郎眉头更加锁紧:“什么意思?你想说我比竹中半兵卫更不足为惧吗?还是说我要是军师的话,丰臣军就会分裂两拨?”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庆次慌忙摆着手辩解道,“只是……”
“只是……?”
“你如果是秀吉的军师,我想他也会变成政宗这样的人了吧。”
“……哈?”
即使是聪明的小十郎,也猜不透庆次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管谁去当军师,他也达不到政宗大人这样。政宗大人可是龙一样的存在。”
说完,像是真的没兴趣再和庆次对话下去了,这次小十郎干脆在地上横躺起来,嘴里还嘟囔着“……啊啊,后背很疼……”
庆次的想法当然只有自己明白,不过是想起了初次见面时伊达政宗说的话,脑子里也同时浮现出了某个情景而已。
“而且,我说过会为了随从,为了追随自己的人以外的一切挺身而出的,立于众人之上就是这么回事,不是吗?”
就是政宗的这句话,让他想起了那位过去的朋友。
“呐,龙的右眼。”庆次对小十郎问道,“那个伊达男的话,一定会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得到幸福吧?”
“他?女人?……好奇怪的组合。”
被称作龙的右眼的男人如此回答。
3
——政宗躺在自己的床上,百无聊赖地将两手搭于脑后,眼睛凝视着那扇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的门。以往都能自由打开的它,如今却因小十郎的命令而从外面锁了起来,两旁还安排了好几名士兵严加看守。现在,政宗虽身为这座城——确切说是着整个奥州的王,却陷入被软禁于自己及放进的困境。
刚被关进来这段时间,政宗也恼于小十郎对自己的不理解恶化无礼,甚至大声叫嚷着让士兵放他出去。谁知士兵们竟以“对不起,笔头,那样我们会被小十郎大人杀掉的”为由严词拒绝,坚决不肯打开房门。好歹政宗也是位于众人之上的人物,从他们的身份来考虑,能给予这样的回答真是不可思议。
其实政宗要动起真格来,用浑身力气打破这扇门也不是不可能。不,应该说很有可能。负责监视的士兵充其量也就两三人,对政宗来说无疑是小菜一碟。如果是这样想,政宗应该很快就能冲出这间房的束缚。但他什么都没做。
士兵们的立场自然是需要考虑的一点,不过政宗也不至于迟钝到体会不了小十郎这么做的良苦用心。当然,一想到他当众打了身为主君的自己一拳,不免还是会觉得很生气,但说到底,政宗其实还是在对自己生气,仅仅挨了这么一下就失去意识,实在太没用了。这样一想,对小十郎的怒火也就渐渐平息了。
……话虽这么说,就算能理解小十郎的做法,但他对竹中半兵卫的愤怒以及打倒秀吉的决心是不可能消失的。片仓小十郎作为军事和“龙的右眼”,自然有他的道理,而政宗作为要在战国一直生存下去的人,也拥有绝对不可退让的信条。用奥州这边的话来说,就是“一旦被别人看不起,就什么都完了。”
政宗与之争夺霸权的对手并不止秀吉一个。在这个群雄割据的战国乱世,虽说对方是大名鼎鼎的秀吉,但自己若是对他流露出惧怕之色,立刻便会招来各路英雄的耻笑,进而导致领地被攻占,势必落得受制于他人的下场。
群雄就好比食肉鱼,不想成为他们的食物,就必须证明自己是一条更强的的肉食鱼,为此,才应该有仇必报。当然,政宗会这么想,也有他虽小十郎的感情因素在里面。
怀着郁闷的心情,伊达政宗就这样被关在自己的房间内,仁时间白白流逝。搞不好在他昏迷时就过了很长时间,从洒在窗边的月关来看,不知不觉已快到深夜,今天之内估计是没办法被放出去了。这样想着,于是政宗熄了灯,躺下去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等到了明天,小十郎应该就会来这儿看自己,到时一定要说服他……
“——哇!”
“好痛!”
“……!?”
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传来的几声叫唤让政宗睁开了眼睛,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伸手摸到枕边的六把刀,目不转睛地盯着紧闭的门。
对面响起开锁的声音,接着门慢慢打开了。
“唷,你还好吗?”
蜡烛的微弱光亮映照着一个男人的身影,看到出现在对面的那张脸,政宗不由大吃一惊。
“你是……前田庆次!”
正是他带回奥州来的那名倾奇者。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刚才那叫唤是——”
“嘘!”庆次在鼻尖竖起一根手指,示意混乱的政宗保持安静,“被什么人听到的话就麻烦了。伊达男,你想从这儿出去吧?乖乖地待在房里,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虽然不太明白前田庆次为何要来救他,但那政宗还是出去了。房间外,监视的士兵翻着白眼倒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
“放心,我知道分寸。”注意到政宗看士兵的目光,庆次连忙解释。
“喂,好色男。”政宗点了点头,再次对庆次问道,“你干吗要起这份好心?怎么看都不像是取得了小十郎的允许。”
“切,我只是想给你出出主意。”
“Whata?”
“但在这之前,我要听你对白天那句话的回答——哼,想不起来吧,我就知道。”
政宗歪着头努力回想着。他确实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但这也不能怪他。因为白天庆次问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因片仓小十郎的闯入而被迫中断了。
政宗无助的表情让庆次又好气又好笑:“——好吧,那我就再问一遍。如果你打算跟丰臣秀吉交战,能让我一起去吗?”
“A-ha?”政宗疑惑地眯起那只眼睛,“这是吹的哪门子风呀?你不是既不想看到也不想听到丰臣秀吉和竹中半兵卫的名字吗?”
“对啊,现在光听着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呢。”庆次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继续说道,“克斯……哎,我这边也有各种原因的。”
庆次语音刚落,头上的小猴子梦吉便“吱”地叫了一声。政宗虽不具备听懂猴子语言的能力,但他隐隐觉得那是出于关切的表现。
“Han?”政宗挠着头,一时也回答不出来。
庆次的话让他感到其中定是有什么隐情,但他不是那种缺心眼的人呢,会硬逼别人说自己不想说的事。庆次的身手他已经亲自领教过了,加入让他加入伊达军,自己是没理由决绝的,不过……
政宗还是摇了摇头:“很遗憾,我是打算向丰臣秀吉报仇,但小十郎那家伙才刚说了那番话,要让他接受恐怕还的大费周章。”
“……哎?”尽管很沮丧,但听得出来庆次的反应里也有一丝开心,“大家偶遭受这样的待遇了,你还要让那个人当军师啊?”
“啊?有什么原因非得把他换掉吗?”政宗很认真地看着庆次,“那家伙是一心为我和奥州着想的,连这一点都无法理解,我还有什么资格站在奥州的top?——呃,虽然这个他是做得有点过了。哼,你以为我是自己跟自己找茬的白痴啊?”
说完,政宗的表情又严肃起来:“算了,反正我不会让步。秀吉是非杀不可的,但问题就是能不能说服小十郎那边。先不说兵力的差距,还有那家伙说的天时地利人和,也确实值得好好考虑一下——”
“这就是我要给你的建议,政宗。”
不等政宗说完,庆次便把话头接了过来。
“Un?对,刚才你好像是这么说过。那你的提议……是什么?”
“起码地理上的问题能解决。运气好的话兵力说不定也……”庆次说道,“呐。伊达男,你知道‘西海之鬼’吗?不如跟他合作吧。”
庆次把自己的想法直截了当地告诉了政宗。而听着庆次的话,这位独眼龙的眼睛里也渐渐释放出明亮的光。
“……原来如此。那家伙的话倒的确是有赌一把的价值。”
“…………这是怎么回事?”
翌日。小十郎一大清早便过去看政宗,谁知映入他眼帘的却是打开这门、早已空无一人的房间,负责监视的士兵们仍混民不醒地躺在地上。
“……伤脑筋……就一天时间也不能老老实实待着么……这个人真是……”
小十郎以右手撑着额头,一个人喃喃自语着。继而换上凶神恶煞的表情,用手抓起士兵们的前襟使劲摇晃。
“你们要这么不慌不忙地睡到什么时候?还不快起来!”
被小十郎这么用力一晃荡,从酣睡中惊醒的士兵们一睁眼便看到这张可怕的脸,立时吓得魂飞魄散。
小十郎松开浑身不住颤抖的士兵:“听好,不管出动多少人力都没关系,赶快给我把政宗大人找出来。不是找不到的话……后果你们知道的吧?”
他的声音如一把匕首直刺向士兵们的心脏。几个可怜的家伙慌忙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房间外只留下小十郎一人。重新回到带有些许疲惫的无奈表情,他不由得嘀咕道:
“可是……要说逃走的话他会去哪儿呢?以政宗大人的度量,难道会为这点小事连大将之位都不坐了……?而且,门是从外面上的锁,按理说他也不可能一脚踢开才对……”
说着,小十郎看了一眼已变为空壳的房间。
“……那是……?”他眼前一亮,“书信么?”
放里面的床上放着几张叠在一起的纸,上面用笔写着字,最后的署名则是政宗。不会错的,这正是写给小十郎的信。
小十郎赶紧将信拿在手上,仔细读起来。
“…………唉。”
在读的过程中,好几次他都不由自主地发出轻声叹息。
读完最后一个字,小十郎深深叹了口气。脑海里不断闪现着这个房间的主人的相貌,散落成片。
“……也罢,这便是他的作风吧,就喜欢这么不按牌理出牌……硬把龙这么关起来,搞不好是我做错了。”
表情随之一变的小十郎,把信从头到尾有重新浏览了一遍,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想一想,这个方法倒也不坏。若是他的话,或许真能轻易制造出惊喜呢。”
然后,他摇了一下头,目光再次回到那封信上。
“可是这样还不够。人和、地利都有了,那天时呢?……哎呀呀,真是拿他没办法。”
独自陷入沉思中的小十郎,脸庞逐渐化作那仅属于他的称号——“龙的右眼”。
4
类似“这一生中最大的后悔”这种话,并不适合用在“西海之鬼”长曾我部元亲身上,尽管他迄今为止的人生还不算太长,而这也许就是事实。
他是海上出生入死的男人,热衷于同伴、财宝和争斗。价值观就是守护同伴、消灭敌人一击抢夺财宝,既单纯有明确。而基于这种段春明确价值观所获得的生活,亦让他感到十分满足。一直以来,他获得了众多同伴和财宝,并多次在与强敌的生死较量中取得胜利。这其中没有一丁点儿可以后悔的余地,属于他人生的不是“后悔”,只有“航海”二字。
可是如今,在长曾我部元亲的心理,“后悔”二字却如回游的鱼一般漂流着。
数月前,元亲在濑户内海成功讨伐了一个男人。这个名叫毛利元就的大名,虽然一向以头脑冷静聪明为人熟知,并集百姓们的恐惧和敬畏于一身,但元亲显然不是替这些百姓诛杀他的。一名海盗会高举刀刃,归根到底还是为了私人的原因。而元亲正是由于自己的部下收毛利元就的阴谋所害,才对这位毛利水军首领举起屠刀。
尽管元亲这样做再正常不过,但在死亡将近时,毛利元就曾经这样对他说:
“——杀了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本来的话,不应该是如此的。
接着讨伐毛利元就的势头,元亲他们从毛利军那里夺取了大量的财宝。加上之前在某南蛮人的教团本部抢夺的财宝,可以说之后的十年内元亲和他的弟兄们都不同再愁吃穿,而这一切仅仅是靠打两场仗就获得了。照这样说,真应该是大喜过望而不是什么后悔。
但是……
中国地区失去毛利元就所造成的影响,在他死后很快就如实出现了。
那些因惧怕元就而被一只踩在脚底下的家臣,纷纷爆发出他们埋藏已久的野心。即便说他是多么冷酷的男人……不,正因为是冷酷的男人,身为君主的毛利元就才算得上优秀。没有了他,中国地区立刻被卷入一众小人物的权利争斗当中,转眼间便化为一个荒芜之地。
毛利元就之死的影响并不只是体现在陆地上,就连长曾我部元亲所属的世界——海上也未能幸免。
从元就的支配中获得解放的毛利士兵均成为恶徒,并迅速流窜到了海上。但这群海盗生力军并非天生属于大海的男子汉,他们不懂身为海上男人的规矩,在四国及中国附近的海域干尽坏事、无法无天。
于是,濑户内近海又回到了长曾我部元亲你登场之前的混乱状态。
不过——
拿这种程度的海上风波和接下来真正即将来临的大风暴相比,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而这一点,长曾我部元亲很快就亲身体会到了。
就算濑户内海被一群狂妄之徒用来胡作非为,但好歹它曾是元亲呼风唤雨的海域。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元亲率领部下陆续将这群狂妄之徒驱逐出了近邻的海域。虽然花费了一些劳力和时间,但对连毛利水军都沦为其手下败将的元亲来说,收拾这一群残党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
恶徒们的船接二连三地沉默,谁知就在元亲即将使濑户内海再度恢复平静时,那个人出现了。
丰臣秀吉。
这位取代织田信长建立起天下第一大势力的霸王,率领着人数达数十万之多的大军,开始向中国地区大举进攻。
……不对,这还不只是进攻这么简单,已经足够称得上是蹂躏了。
就算当初失去信长的旧织田家臣团中的一大部分人那样,旧毛利臣团的野心家们很快在丰臣军的一击下被悉数歼灭。而在精锐强大的丰臣军团面前,中国地区的普通士兵更是几乎等同于不存在,双方之间进行的不是数次交战,而是一场场哀号遍野的虐杀。于是乎,秀吉轻而易举地镇压了中国地区。
毫无疑问,丰臣军的侵略是不会仅限于陆上的。要知道丰臣秀吉是个要跟就干到底的男人,对于在自己、领土的近海存在着长曾我部军这种事,他是万万不可能容忍的。所以,在对曾经的毛利元就领土实施侵略后,他的丰臣军便紧接着在海上对长曾我部军展开了激烈的攻势。
面对丰臣军的挑衅,元亲他们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因为他们不仅仅是向权力抗争的贼,更是一群海盗。
长曾我部军的男子汉们对丰臣军的镇压给予了誓死抵抗,毕竟海盗这个群体原本就是以向他们掠夺为生。然而他们虽擅长攻击敌对者,轮到自己成为防守方时,却意外地暴露出脆弱的一面。加上丰臣军又比以往遭遇的敌人要强大正规得多,结果长曾我部军这次的立场极其恶劣,先是被迫打乱了阵形,然后船也一艘接一艘地被击沉。
长曾我部元亲本人对丰臣军当然是毫不畏惧,在他的努力拼杀下,眼见丰臣军的船也同样在不断下沉。但不管元亲个人有多英勇,抑或元亲的船又击沉了多少搜丰臣的船,遍布海上的丰臣军敌船仍丝毫不见颓势,并没有给战局带来大的变化。
曾有一次,元亲在海上与某个貌似丰臣军指挥官、带着面具的纤瘦男人叫上了手。
『——你就是那个打败毛利元就的人?』
两人在船上相遇时,指挥官模样的男人面具下那双眼睛里满是兴致。
『啊?那有如何!』
『一直想亲自跟你道个谢呢。多亏了你,我们才这么快就侵入了中国地区。』
『我可没想要什么丰臣的指挥官来道谢!』
『那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想对你表示感谢。——不过,对我来说这也足够了。为了慎重起见我才亲自瞧了瞧,结果你果然如我所料。』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你的却如我所想象,是一名出色的海盗。尽情在这片海上讴歌自由的生命吧,每个人都有一个适合自己生活的地方。——那么。我就此告辞了。』
『等等!你大肆闯入贵的庭院,以为还能活着回去吗!?』
在这次的邂逅中,如果元亲胜利打败了这位丰臣军的指挥官,说不定战局就会产生很大的变化。但面具男操着一种如鞭子一般变化莫测的奇妙武器,使元亲最终都没能够接近他。虽然在当时的战斗中元亲成功击溃了他所乘的船,谁知道这位面具男瞬间便身轻如燕地跳到了钱来救援的己方船只上,并从元亲面前悠然离去。
不用说,即使处于如今丰臣军正不断进军的非常时期,元亲他们长曾我部军也还在干自己的老本行。不过和之前相比,他们的行动范围明显缩小了很多,直接导致生活变得异常苦闷……
“大哥!不好了,大哥!”
城寨内,一脸愁云的元亲正待在自己房间里喝闷酒,这时,一名部下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丰臣那群混蛋又出现了吗?”
元亲将手中的杯子扔向墙壁,立即伸手去拿放在他手边的那把惯用的巨枪。
“好,给我带路!不能再让他们为非作歹了!”
“不、不是,大哥。”延期那这名部下却一个劲地摇着头阻止了他,“我觉得不是那样。”
“……啊?”
“负责警戒的人报告,有一艘奇怪的船正在向这四国接近……”
“混帐!”元亲怒吼一声,“这不就是丰臣那帮家伙来了吗!?”
“不,那是一艘相当破旧的船。”
“破旧的船?”
“而且,据说船上只有两个人……”
“……那是什么啊?”
对部下的话几乎完全不得要领,于是元亲干脆奔出房间,急忙向发现破旧船的海岸冲了过去。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他也没忘带上那把惯用的巨枪。
既然只有两个人,那便正如部下所说,对方是丰臣间谍的可能性的确很低。估计就是那些听了长曾我部军的传闻、自诩本领高强的流浪武士抱着仕宦梦想前来一试身手吧?当然也有可能是丰臣的间谍为了让元亲放松警惕而耍花招,但是——
“这……”
待元亲到达海岸,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幅超乎想象的画面。
长曾我部军的士兵们就像冥河滩上的石头一样,一个压一个倒在一起。中央立着两个陌生男子,他们多半就是报告中手的人。但奇怪的是,理应是同乘一条船前来的两人,如今似乎为了什么事正吵得面红耳赤。
“——我说你啊!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交涉的?竟然朝对方大打出手!你是笨蛋吗!?”不知为何头上顶着一只小猴子、衣着华丽的男子挥着拳叫道。
“Shut up!是这帮家伙自己不好!就因为他们态度那么傲慢,我才出手的!倒是你,说要问路,我还以为那张脸多少能起点作用,结果只是打听到他们城寨所在地放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右眼绑着一根眼带的男人也对他报以怒吼。
“一看到你,人家会以为是哪里的山贼打来的也是理所当然的吧!稍微忍耐一下怎么了?既然是这种性子,活该你被软禁在房间里!”
“Ha!还真会说啊!你不也在很开心地痛打他们吗!现在居然来数落别人!?”
“接受挑战是男人之道!但不是突然就朝对方一拳揍过去,这点我说过的吧!再说了,之前我就在想,你觉得光和他们打有意思吗!?”
“那也没像你一样一路上不停地沾花惹草!托你的福,我们Lost了大把时间!没用的东西!”
两人就这样没完没了地进行着一场互相推卸责任的骂战,所站立之处不断变换着,拳头、脚和身体都死死抵在一块。
看着这般情景的元亲虽然完全不明所以,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岛好歹是自己的领土。
“——放肆的家伙!”
发出这声叫喊的同时,元亲冲进了两名神秘男子的争吵漩涡中。并就着这股气势,端起钢枪对准二男相争的漩涡中心奋力挥下……
这力道之猛,让大地也瞬间裂为两半。还在继续展开斗嘴丑态的两名男子顿时停止了动作,并在同一时刻望向闯入他们之间的元亲。元亲则用他的单眼细细打量着二人的面孔,怒喊的声音充满了威吓。
“你们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在我这只鬼面前,可由不得你们胡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声豪迈的大笑自长曾我部军的城寨中响起,声音的主人便是这里的主人长曾我部元亲。这时距离海岸上那起事端发生并没过多久,地点为城寨内用于和部下们举行宴会之类的一个巨大空间,而元亲就座的木桌四周,则是他那么眼周围和脸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部下们。
此刻的元亲正同坐在他面前的男人们一起开怀畅饮,谈笑风生。
“那位小兄弟说的对,独眼龙。突然来了两个像你这样的家伙,会有人认为你们是哪国的使者才怪呢。而要说不是使者是大名,那更看不出来了。况且这一带最近一直不太安定,所以我底下的人都难免有些焦躁。而且就因为你们没以礼相待你就大发雷霆,也难怪他们会弄不清你的身份。”
“……我看上去那么不像大名吗。”
被换作独眼龙的男人——奥州的伊达政宗胳膊肘支在桌上,嘴里不爽地嘟嘟囔囔。坐在他身边的前田庆次则额首微笑着,对元亲的话表示赞同。此前进行了好一阵交涉才得知来者何人的元亲,把他们带到了自己的城寨当中——当然,他并没有立刻相信这位眼带青年就是伊达家的首领,在和政宗经过两三回合的交手之后,双方才得以像现在这样共聚一堂。
“算了,别泄气啊。其实我对你挺有好感的,总觉得和别人不太一样。”
“是因为这个吗?”
政宗指着自己的右眼问道。政宗为右,元亲为左。尽管存在着左右的差异,他们却同为一直眼睛失去了光明的人。
但听了政宗的话,元亲摇了摇头。
“……不,还不只是这个。”
元亲的感受,更多是来自于政宗本性中流淌着的某种东西。
“你看看我这帮兄弟。”元亲指着坐在桌边的海盗们说道:“每个人都被你打得那么惨,哥哥鼻青脸肿的。可是,这里面有谁带着一幅可不饶手的表情吗?这些胸怀坦荡的傻瓜,反而一脸充满了对你的好感呢。比如身为大名却不带护卫就跑到海盗的城寨里来……”
“不胜荣幸。”政宗吹着轻快的口哨笑起来。
然后,他微微前倾身子对元亲问道:“——那刚才说的事,要不要商量一下之后怎么办?”
“……和丰臣交战那件事吗?”
元亲已经从政宗和前田庆次那儿听说他们来访的原因,简单地说就是想在与丰臣秀吉的战斗中借助一份力量。
“我在路上听说了。”庆次接着政宗的话说道,“你们现在也被秀吉的人搅得苦不堪言吧?既然大家同仇敌忾,不如来合作一下怎么样?伊达军的陆战力量加上你们的海战力量,双方联合的话应该能敌得过丰臣军吧?而且我还听说你们掌握了大量的机关兵器。”
对于庆次的提议,元亲并没有给出正面回答。
“给你们提供援助,我这边能得到什么好处?”
“……原来你在意钱的问题啊?真意外,西海之鬼竟然如此贪财。”
“当海盗却不在意钱,那得怎么活?”元亲皱着眉头笑道,“人们不是常说吗,有钱能使鬼推磨。要让鬼办事,也需要付出相应的酬劳才行。”
元亲会这样说,自然有他们本身是群海盗、属于爱才一族这方面的原因,但他更想借此考验一下伊达政宗作为男人的气量如何。
对丰臣秀吉怀着愤怒与憎恨,在这点上元亲并不亚于伊达政宗。但如今他在濑户内海面临的这种状况,算起来其实也是自己引发的灾祸。元亲觉得为了给部下报仇而攻打毛利元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却几乎没有考虑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最终,由于执意讨伐毛利元就,他让自己及的众多部下步向了死亡的深渊。
所以这次,元亲不得认清眼前的现状。部下们对元亲都怀着相当深厚的信赖之情,就算元亲命令他们去死,想必他们也一定应答一声“明白”,然后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生命吧。正因为如此,元亲才没有仅凭对丰臣一时之气就去大开杀戒。
“Of course我会支付报酬的。……说起来,听说秀吉那帮人在大阪城的仓库储积了大量黄金,到时就分一半给你吧。”
“……你倒是很爽快啊,独眼龙。”
元亲因吃惊而睁大了他那只右眼。丰臣秀吉所持全部黄金的一半,他根本想象不到那该是个多么巨大的数额。而站在他周围听到这番话的部下们,也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我说,好歹也该分一点给我吧。”一旁的庆次半开着玩笑。
“嗯,好色男,你的报酬我会从自己那一半当中抽取的。”政宗用非常认真的表情回答了他,紧接着见梦吉也吱吱地叫起来,遂又笑道:“啊啊,小猴子你也有份的哦,放心吧。”
说完,政宗重新回过头来面对元亲:“还有那个——”
“……喂喂,你是不是有点兴奋过头了。”元亲打断了政宗的话。
恐怕还是不能协助这家伙——元亲心想。照这个样子来看,尽管此人气度实在不凡,但这也正好反映了他缺乏对实际情况的判断能力。
谁知政宗的回答却大大超乎了他的想象。
“也许吧。那就日本的所有海域,怎么样?”政宗面带微笑。
“——!?”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元亲感到心脏猛地加快了跳动。等到回过神来,他几乎已经忘记了呼吸,只是定定地凝视着政宗。而政宗并没为元亲的异样所动,开始对自己的意图作出进一步解释。
“在不久的将来,我必定会夺取天下。到那时,海洋这部分就归你吧。”
人群中忽然爆出了笑声。这笑声并非来自元亲,而是立在四周侧耳倾听着他们对谈的部下们。“这、这家伙在说什么梦话啊!”“头一次见到这么敢说的人!”部下们七嘴八舌地囔囔着,却决不是在哄笑,或者可以说,这是他们对伊达政宗表现出理想中男子气概的一种赞誉之笑。
而政宗也迎着大海男儿们的笑声举起双手示意:“是男人就应该胸襟豪迈一些,对吧?”
面对放出豪言壮语的政宗,周围的男人们再次报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大哥!就跟这个说大话的男人合作吧!我觉得他不错!”一名部下话音刚落,其他人也跟着叫起来:“风来了!风刮到面前了大哥!咱们就乘着这股风,将丰臣那帮混蛋全部干掉吧!”
“……嗯,说得也是啊。”元亲终于……点下头来,“既然都说要把日本的海域全交给我,看来不帮忙是不行了。”
听到元亲这么说,他的部下们愈发群情激奋。在响彻城寨的一片欢呼声中,政宗向元亲伸出了右手。
“Thanks,西海之鬼,那就请多关照了。”
“嗯,包在我身上,独眼龙。”元亲紧紧握住了政宗的手,以示回应。
这幅景象顿时令部下们的兴奋状态达到了最顶峰,他们纷纷高举拳头,作出往常那个熟悉的举动。
“大哥!大哥!大哥!大哥!大哥!”
这是长曾我部军惯例的大合唱,但今晚却跟以往有着些不同之处。部下们不仅仅是在歌颂自己的老大,和他结成同盟的男人的名字,也一并被融入了这片合唱当中。
“独眼龙!独眼龙!独眼龙!独眼龙!独眼龙!”
当晚,为庆祝伊达与长曾我部同盟的结成以及誓夺胜利,城寨内举办了一次盛大的宴会。被称作鬼和龙的两个男人的高声谈笑充斥着整个空间,久久都没有散去。
——那么,这天晚上元亲的感受到底如何呢?这一点除了他自己之外恐怕没有任何人知道。说实话,他觉得自己被打击到了。
这个也只有一只眼、和自己十分相似的男人,居然能如此轻松地说出要夺天下这种话,而且还轻易赢取了部下们的拥护之心。这样的事实对长曾我部元亲的确是个不小的震撼。
5
……这天早晨,让片仓小十郎从睡梦中醒来的并不是习以为常的柔和阳光和小鸟歌唱,而是某个士兵嘈杂的大喊声。
“——小、小、小十郎大人!不好了不好了,这下完蛋了!”
尖叫着闯进小十郎房间的士兵,只听得对面传来不紧不慢的问话声。
“……到底怎么了?”
士兵的脸上瞬间变了颜色,身体也微微发起抖来。他会出现这样的变化并不奇怪,因为虽说被称作“龙的右眼”的小十郎是以“奥州最理性的男人”着称,然而一旦惹得他怒火冲天,那更甚于政宗的可怕程度,奥州的士兵们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看到士兵那张吓得惨白的脸,小十郎立刻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得苦笑了一声。看来只好用平常的语气再问一遍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过在问话的同时,小十郎心里其实已经有某种预感了。他家主人秘密离开据称好歹已经过了数日之久,也该捎来一点音讯了。
士兵忙不迭地回答:“在、在港口!来了一支不知是哪国的大船队!这下可知如何是好啊,小十郎大人!”
不出意料的答案。小十郎赶紧将之前被惊醒的不适感抛开,快速整理好装束后便带着前来通报的士兵驱马冲向港口。
当他们到达仙台港口的时候,遍布海上、“疑似”军船的数十艘船已开始准备入港。负责港口防卫的众士兵及住在附近的渔夫们,脸上都混杂着不安和恐惧的神色,眼睁睁地看着这军船大部队向岸边不断逼近。
而小十郎已经发现这些船并不是军船,确切地说应该是海盗船。电脑他没说出来,只是一个人在那儿笑声嘀咕道:
“……不愧是政宗大人。”
与此同时,小十郎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小、小十郎大人!这可怎么办?偏偏挑在笔头不在的时候!”
港口的警卫兵投来困惑的目光,小十郎说了一声“不用担心”,继而用手指向正驶过来的领头船的穿透。士兵们顺着小十郎的视线望过去,表情在霎那间转忧为喜。
“啊,是……笔头!那不是笔头吗!”
“真的哎!笔头在上面!啊,他朝这边挥手了!喂!”
整个港口顿时被一片欢呼声所包围,迎接着载有政宗的海盗船在岸边停靠下来。只见政宗轻快地从甲板上飞出,然后稳稳地降落到小十郎的面前。
“唷,好久不见了,小十郎。”
数日未见的主人像个顽皮的孩子似的朝他笑着:“话说在前头,我可不会向你道歉哦,小十郎。”
“……哈?”
“谁叫你把我软禁在房间里的……这下我们打平了。”
政宗脸上全然不见发怵的神色。而面对他这张称得上是可爱的笑脸,小十郎的表情却依然纹丝不动。
“那我是不是该说声‘谢谢惠顾’……虽然现在有堆得如山高的话想跟您说——但比起那个,我看您更想先让我见什么人吧?”
“还有想让你看的东西。”
政宗意味深长地一笑,把小十郎带进刚才他飞身跳下的海盗船。刚上甲板,小十郎便看到一副熟悉的面孔。
“果然是你拐跑了我家政宗大人。”
“嘿嘿,不好意思啊。”
小十郎的声音充满了威吓,前田庆次只好挠着头向他陪笑作答。
“好了,别那么生气嘛,小十郎。多亏了这个好色男,我们才能够走上打天下的道路啊。”
看到小十郎的样子,政宗不住站出来帮庆次辩解一句,当然小十郎本身也并非真的在生气。但见他现在对夺天下的话语无甚反应,于是政宗拉着他走向驾驶台去见另一人。
“你就是龙的右眼?”
在那里,小十郎终于见到了这次的主角,他就是政宗带回来的船队总帅长长曾我部元亲。
与初次见面的元亲稍作寒暄之后,小十郎从驾驶台开始对四周细细打量了一番,接着对政宗说道:
“……原来如此。的确是好船,好船员,好船长。”
“是吧?”
对他的评价报以开心应答的却不是政宗,而是长曾我部元亲。小十郎对元亲略微点头示意,目光再次回到政宗那边。
“您是想利用这支船队从海上运送士兵,然后对丰臣采取突然袭击吧?但这样还是……”
“别着急呀。”
“……啊?”
“还有别的东西要给你看呢,跟我来吧。”
政宗打断了小十郎的话,没等他回答便继续迈步向前走去。长曾我部元亲和前田庆次也心领神会地看了一眼小十郎,跟在了政宗的后面。
小十郎被带去的下一个地方是这艘海盗船的船舱。
“这、这、这是——”
“如何,小十郎?觉得它们怎么样?”
刚刚踏足进入船舱的一瞬间,小十郎便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那个传闻是真的——此时他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只回荡这一句话。因为藏于此处的是他迄今为止都没亲眼见过的若干机关兵器。
“连堂堂的右眼都大吃一惊么?”元亲的语气里不无自豪:“这东西我在前段时间轰飞南蛮人的时候用过,是我吸取他们的技术而开发的机关兵器。但是……正如你所看到的,虽然是注入了大量资金才得以开发出来,但打海战的话却轮不到它,要打白刃战也来不及从这儿搬出去……老实说,还真有点不好处理。”
元亲挠着头苦笑一声后继续说道:“不过,如果从海上成功潜入敌人的领土,我这台机关兵器应该就能大有作为吧?……这样一来,我也不用被部下们呵责不务正业什么的了。”
“你觉得怎么样?有了这个,不管丰臣军也好获得天下也好,或许我们都能顺利地一一实现了呢,小十郎。”
政宗眼来闪着明亮的光辉,对喜好酷炫事物的他来说,这些机关兵器无疑已经让他的心雀跃不已。
“而且其它船也搭载着和这台相似的机关兵器,长曾我部军的士兵加上这些机关兵器,这样多少也能填补一些兵力的差距了吧?然后就是我跟小十郎你,凭你的智慧……”
“不,很遗憾地告诉您,这样还是不够。”小十郎摇着头答道。
“An?我都已经把准备工作做到这个地步了,还是不能跟丰臣军交战吗?你这态度是不有点太懦弱了——”
“关于天时,您有什么打算?”
面对小十郎的质问,政宗的表情立时僵住了。
“记得在您出城之前我就提醒过您这一点,政宗大人。就算加上长曾我部的军船和他们的机关兵器,我们的战力还是远远不及对方。光凭这一点,就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有了天时。”
“所以说是我跟你——”
看得出政宗已经开始有所不满,但他却又适时闭上了嘴。毕竟他和小十郎之间已经相处了漫长的岁月,常年的习惯足以使他明白小十郎的表情里包含着什么意思。而小十郎也一样,见政宗不再说话,他决定不让这股气氛一直这样僵下去。
“如果老老实实等待也盼不来天时,那就我们去促成好了。政宗大人,反正您再怎么乱来我也得陪着您,天时这方面就由我去想办法吧。只希望真能如愿以偿就好了……”
“好极了!不愧是我的右眼,小十郎!”
政宗并没仔细听小十郎都说了些什么,他脸上洋溢着熠熠神采,当着几个人的面便开心地冲上前一把抱住了小十郎。
“……明明是军师,却竟然用上了海盗的思考方式。只能所不愧是侍奉独眼龙的人啊……”一旁的长曾我部元亲不由得感慨万千。
作为一名军师,被这样说也许该算是一种耻辱。但看着政宗那近乎乱来一般立下豪赌的样子,片仓小十郎无法否定自己心中也随之沸腾不已。
6
——长曾我部的军船驶入了仙台港口,离这里不远是一处山林。
两个人影以几乎不像人类的速度在树丛间跳跃、穿梭。
“要赶快!赶快把这个消息通知谦信大人,不然的话……!”
“不过我算是服了~第一次听到那个传闻的时候,还以为是人家在开玩笑。”
听这两个人影互相交谈的声音,应是一男一女。
“春日~你一开始也的确是不相信的吧?”
“哼……”
“你哼的什么意思啊?”
“我要先一步了,没工夫跟你在这儿闲聊。”
“好冷淡啊。作为忍者,就算着急办事也是需要说话的嘛,而且我现在也没放慢脚步呀。”
“那你就像个忍者的样子好不好?哪个忍者有这么轻浮的!”
“哇,生起气也这么美!你果然成长了不少嘛。”
“——!你给我闭嘴!”
两人的身影继续向着南边不断前进,飞一般的速度依然难以用人类的标准来衡量。期间,不是传来阵阵欢闹和怒骂声。
他们是闻名于这个世界的忍者——春日和猿飞佐助。
同样出身自忍者乡,如今则各为其主。春日奉承的是上杉谦信,猿飞佐助则投靠了武田信玄。理应属于是敌手的两人,现在正为了将在奥州获得的情报向主人汇报而抢着赶路。光凭对话完全听不出他们是这种关系,而也正因如此才证明他们的确是熟练通达的忍者。
“不管怎么样!我现在要赶紧回到谦信大人那边去,咱们就在这儿分开吧!”
“哎呀,那真是遗憾。”
“你要胆敢妨碍我回去见谦信大人,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说完,其中一个人影——春日朝着与佐助相反的方向径直飞离。脚下也并未停止移动的猿飞佐助对春日消失的方向凝视了几秒钟,继而回过头来皱起眉。
“不过这情报还是很奇怪啊,奥州的伊达政宗和四国的长曾我部元亲联手攻打大阪的丰臣秀吉,太不可思议了。而且简直就像是在请我们去调查一样,完全没保密措施嘛。”
笑声嘀咕了一会儿以后,一改先前赶路的急切,他脸上惊现出突然想起什么来的表情。
“……莫非伊达是有意让人知道的吗?但那这是为了什么?”
在动嘴的同时双脚也没作丝毫停留,佐助一边往目的地一路前往一边继续自言自语:
“也罢,这方面的问题也该主公来考虑,我就不管了,先完成任务再说。”
接着,如同那名侍奉上杉谦信的忍者一般,这位给武田信玄效力的忍者也在幽深的森林里消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