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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卷 夕暮之花 第五章

藤原伊周派使者去播磨已经五天了。

躺在床上的他,感觉有东西在床边飘落,张开眼睛。

微暗的室内,响起微弱的鸟叫声。现在是拂晓时分,天还没亮。

他环顾四周,发现黑暗中漂浮着灰白的身影,吓得倒抽了一口气。

缓缓抬起来的脸,望着伊周。

是个白发男人。长长的头发扎在后面,刘海遮住了上半边的脸。从刘海缝隙间露出来的双眼,红得像血。身上穿的是深色水干,让他的白发更加显眼。

男人从怀里拿出书信,递给被奇特的入侵者吓得全身僵硬的伊周。

伊周爬起来,接过书信。正要点燃灯台的火时,被男人阻止。男人用右手的食指在半空中比划几下,再把指尖指向灯芯。火[啵]地点燃了,橙色光线照亮了内室。

男人沉着对目瞪口呆的伊周说:

[播磨首领要我问候你,大帅。]

大帅是伊周滞留播磨时的暂时称呼。听到这句话,他才松懈下来。

[首领年纪很大了,他还好吗?]

男人平静的回应:

[如你所说,年纪大了,所以大多时间都躺在床上。]

[是嘛……]

长德之变时,伊周被判流放,却以生病为由,滞留在播磨。统领播磨阴阳师的首领,对他非常照顾。听说是当时的播磨首长再三拜托他的。

[你的发色跟眼睛是……?]

怪里怪气的色调,看起来有点可怕,伊周不由自主地问。男人却丝毫不以为意,回他说:

[在又被称为神拔众的播磨阴阳师中,这是担任重要职务的证明。看起来很碍眼,请多多包涵。]

伊周很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职务,但感觉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就默默点个头,改变了话题。

[既然首领派你来,那么,你应该是神拔众中具有相当能力的人吧?]

[听候差遣。]

[那么,我要麻烦你一件事。]

男人面无表情,默然盯着伊周的嘴巴。

那双眼睛很吓人,但伊周硬是把恐惧压到了心底。

今晚是明日即将改变月份的新月之夜。

昌浩在阴阳寮待的特别晚,好不容易把成堆的工作做完,踏上了归途。

因为没有月亮的晚上,所以昌浩施加了暗视术。仅管没有光线,还是看得见。这种方便,是阴阳师的小小特权。

成亲还没清醒。疫鬼躲在他体内释放邪气,侵蚀着他的身体。

忙着驱散邪气的吉昌,终于在昨天累倒了。

昌亲勉强支撑着,可是这样下去,迟早会到达极限。

现在靠天空的神气,把时间停下来,让昌亲休息。

可是停太久,也会危及成亲的生命。人类的身体很脆弱,要是违反大自然的哲理,往往会产生反所用。为了救命而做的事,难保不会反而缩短生命。

附着在成亲体内的疫鬼,是某人的式,被拥有强大力量的术士操控着。既然没办法除去疫鬼,就必须找出根源。

这么想的昌浩,这五天来都在寻找操纵疫鬼的术士。

退出阴阳寮后,他就利用半夜到天亮的短暂时间,跟神将们一起努力寻找线索,但毫无收获。

焦躁在他心中扩散,沉沉盘踞。吉昌累倒后,他的焦虑更接近极限。

在黑漆漆的夜路上,几乎以半奔跑状态前进的昌浩,叹口气,扭头叫唤:

[朱雀、天一。]

隐形的两人现身。昌浩停下来,看着两人说:

[我一个人回家,你们去找线索。]

神将们面面相觑。

[可是,昌浩大人……]

天一想反驳,被脸色阴郁的昌浩制止了。

[没时间了,现在只靠昌亲哥一人封住疫鬼,再不赶快找到术士,连昌亲哥都会……]

昌浩说不下去了,朱雀合抱双臂说:

[我了解你的心情,可是我不能扔下你一个人。]

[朱雀!]

昌浩急得大叫,朱雀不理他,转向天一说:

[天贵,你送昌浩回家。]

[知道了。]

天一回应后,朱雀立刻转身离开,消失在暗夜中。

昌浩想抗议,但话才到喉咙,就吞下去了。他想起焦躁的不只自己。

神将们与哥哥们相处的时间,比他更长。昌浩所依赖的哥哥们,对神将们来说就像自己的孩子或弟弟,神将们看着他们长大,有着深厚的感情。

这几天来,昌浩都亲眼看见了。

天后和太裳一直陪伴着成亲的家人。没有灵视能力的大嫂和侄子、侄女们,都没有发现隐形的他们。

偶然,其中一人会来像吉昌报告状况。

听说成亲被袭击的那天晚上,是十二神将们在大嫂面前现身,转述了事情经过。在那之前,神将们几乎没有现身过,但是大嫂可能听成亲形容过他们的模样,所以只有些惊讶,很快就适应了。

听说成亲陷入险境,大嫂心如刀割,昏厥过去。但醒来后,在家人面前都表现得非常坚强。

只有在孩子们入睡,她独自回到夫妇房间时,才会抱着丈夫的衣服,压低声音每晚哭泣。

连那个刚强的大嫂,都伤心成这样。昌浩想到她,心情就更往下沉。

前天昌亲拜托他,去看看二嫂和侄女。听说来龙去脉后,二嫂要他转告昌亲,不用担心她们。好久不见的侄女,会说几个单字了,开开心心走向他的模样可爱极了,稍稍疗愈了他的心。他回去转告二嫂和侄女都没事,疲惫的满脸憔悴的昌亲才松口气笑了起来。

大家都撑到极限了。再不想想办法,全都会倒下去。

吉平的命保住了,但余毒还在体内作祟,高烧不退。去除毒素的汤药,有消弱身体机能的副作用,所以体力越来越差。堂兄们结束凶日假的日子遥遥无期,下毒的犯人也还没抓到。

[昌浩大人,我们回家吧。]

被天一催促,昌浩默然点头。

这时视野忽然闪过白色的影子。

[……?]

昌浩被吸引,抬头往上看。

没有星星的天空,覆盖着厚厚的云层,花瓣般的白色细屑从哪里纷纷飘落。

[是雪……]

难怪风这么冷。不过,还不到会积雪的程度。

昌浩忽然想起贵船的雪。

那之后已经过了一年,真是光阴似箭啊。

母亲和小怪一定很担心自己,要赶快回家才行。

正要跨出脚步时,天一的神气邹然变得犀利。

昌浩赫然转过身去。

[天一?]

伫立的天一,头发和衣服都被神气高高吹起。

有个人站在天一面前。

站定不动的男人,穿着水干,注视着他们。最让昌浩惊讶的是,那个男人的样貌。

扎在背后的长发,白得像雪一样。

还有眼睛。注视着天一和昌浩的双眸,是透明的红色。那种红,跟小怪眼眸融入夕阳般的红不同,好像还参杂着些许的紫色。

年纪看起来跟朱雀差不多。像黑夜般的深色水干,袖子比一般衣服短。被衣服包住的身体,乍看有点过瘦,但从他的动作可以看出其实是身体上毫无赘肉。露出袖子外的手腕、手指都很紧实,骨头清楚可见。

在侧边打结的腰带,前段绣着家徽般的图案。

男人缓缓开口:

[你是安倍家的阴阳师吗?]

昌浩屏住了气息。

天一无言地制止正要回答的昌浩,替他开口:

[你是谁?]

难得听到她这么冰冷的声音,而且是全身紧绷戒备。

没有战斗力的土将,之所以极尽全力威赫,是因为对方奇特的样貌吗?

男人没把天一放在眼里,视线直射向她后面的昌浩。

[安倍家的阴阳师……就是你?]

红色的眼睛闪烁着凶光。

就在昌浩警觉地皱起眉头时,男人采取了行动。

他像疾风般,越过天一身旁,结起刀印,描绘出九字。

[咦?!]

转过身的天一还来不及重整态势,男人已经在她和昌浩之间筑起了无形的墙壁。

[昌浩大人!]

天一攀在墙壁上大叫,男人看都不看她一眼,转向了昌浩。

被冰冷的视线射穿的昌浩,长大了眼睛。

无法言喻的战栗,从脖子掠过背脊。

男人比昌浩高出两个头,红色眼睛依然闪烁着刚硬的光芒,盯住昌浩不放。

昌浩下意识地往后退。

直觉告诉他,不能硬碰硬。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本能就是发出了警告。

[昌浩大人、昌浩大人,快逃啊!]

男人转向天一,用刀印在空中比划了什么记号。

[五芒星?!]

起初昌浩这么认为,结果却出乎意料,是六个角的星星。

[竹笼眼……!]

那是竹笼眼之印,又称为六芒星。安倍家收藏的书籍中,也很少提到这种形状的手印。

很像祖父偏好的五芒星,但多一个角。男人把竹笼眼的图案一口气画完,再把力量发射出去。

天一惨叫一声,被关进了在墙壁外瞬间形成的光栅栏里。

[天一!]

昌浩想冲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悬空升起。

扭头一看,男人正抓着他的手,红色眼睛闪过厉光。

[啊……!]

背部一阵冲击。不知何时天地反转了。是男人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抛了出去。当他察觉到的瞬间,男人又再度抓住了他的双手。

被反拧的肩膀嘎吱作响,痛得昌浩表情扭曲,直冒冷汗。

这家伙就是袭击哥哥的术士吗?

昌浩试图挣脱,却怎么也推不开男人的手,脖子还被紧紧勒住。

他不能呼吸,耳边响起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与耳鸣声交叠。

在痛苦中,昌浩恍然大悟。

这个男人是阴阳师。他会使唤疫鬼、会使用竹笼眼印封住十二神将、会以精湛的武术制伏敌人。

昌浩不擅长武术,怎么都没办法专心练习。小怪告诫过他好几次,不可以偏废,他都回它说到时候再用法术弥补就行了。

[唔……!]

好难过。氧气不够。头痛欲裂。

昌浩猛抓男人的手。这样下去会完蛋。

非想办法甩开男人的手不可。

他尽可能不想对人类会用法术。使用时,需要相当的觉悟。面对明显带着敌意与杀气的敌人,必须使出同等的法术,靠力气赢不了。

他咬紧牙关,用右手结手印,在空中画出相克的五芒星。

[……嗡……!]

发出呻吟般的真言后,他再也不能呼吸。男人更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

[住手、住手!]

连天一的惨叫声,听起来都好遥远。

心跳在胸口扑通扑通加快了速度。挂在脖子上的道反勾玉,冰冷地颤动着。

紧闭的眼皮下,有灰白色的火焰在研究深处摇曳。

昌浩蠕动嘴唇,眼皮微微张开,视线射穿了男人。男人看到他眼中的白色火焰,严厉的眯起了眼睛。

[就是这个?]

心脏又在昌浩胸口狂跳起来。袅袅摇曳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同时也从昌浩全身冒出不属于人类的波动。

[昌浩大人……!]

天一大惊失色。那是天狐的火焰。

[不可以!昌浩大人,不可以……!]

使出浑身力量敲打光之栅栏的天一,拼命叫喊。面临死亡时,那股力量的确可以救昌浩,但同时也会削弱他的生命力,是名符其实的双面刃。

[快住手啊!朱雀、朱雀,快来人啊……!]

语尾已经成了含泪的惨叫。

男人只瞥神将一眼,就低下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昌浩,像是在观察显然与灵气不同的力量波动。

昌浩的表情骤变,不再是人类的面貌。

男人的视线与昌浩的视线交会,红色眼睛冰冷地闪烁着。

他把昌浩的左手向后扭,昌浩右手着地,撑住失去平衡的身体。男人又用手肘往他的右手敲下去。

右手正中央附近响起钝重的声音,昌浩瞪大眼睛,然后大叫起来。

[唔……!]

他抱住被打的歪七扭八的手,痛苦地喘着气。男人抓住他的衣领,把大拇指压在他脉搏跳动的地方。

这样会压迫血管,阻碍血液循环。

眼前一片黑暗,他却不觉得难过,因为手的疼痛更强烈。

他隐约听见天一在远处狂叫,把在夜里也绚丽夺目的金发甩得凌乱不堪,

[……]

昌浩挤出最后的力量,抓住男人的手。但完全使不上力,根本动不了他。

心跳声在胸口扑通扑通震响。

眼底浮现微弱的光芒。

啊,是萤火虫。

在黑暗中飞舞的萤火虫。我们有过约定,明年夏天要去看萤火虫。去那座山中,以萤火虫闻名的河边。

这个萤火虫的约定,还没实现呢。

昌浩的手无力地垂下来。

天一发出刺耳的叫声。

昌浩眼底尽是萤火虫。

[住手!]

这是响起清澈的尖锐叫声,割破了雪花纷飞的夜晚。

转头看的天一,看到一个身影在黑影中直直往这里冲过来。

那个身影冲向了隔开天一于昌浩的墙壁。

甩动着袖子伸出来的纤纤细手,结起刀印,在半空中画出了五芒星。

[紧!]

光芒灿烂的五芒星打在墙壁上,两种波动激烈冲撞,相互抵消了。

灵气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碎片像雪花般闪闪发亮,向四方散去。

那个身影直直走向抓住昌浩的男人,滑入两人之间,将掌心朝外推出去。

冲击力从额头贯穿头顶,男人往后仰,被弹飞出去。

跟男人一起被抛出去的昌浩,也重重摔在地上。那个身影对着正要重整态势的男人大叫:

[住手,夕雾!]

抹抹下巴站起来的男人,脸有些臭,一句话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雪花飘落的黑夜里。

天一呆呆看着这一幕。

突然现身击退男人的术士,又结手印画出九字纹,解除了还锁住天一的灵气栅栏。

恢复自由的天一跑向昌浩,把手放在已经半昏迷的昌浩的手上,使用了移身法术。

伤势比想象中严重。不只是骨折,连骨头都碎了。用来连接骨头的肌腱也断了,不治疗的话,右手会没办法动弹。

神将把伤势转移到自己身上,昌浩的右手还是不能动。

这时候,术士缓缓走过来,在天一和昌浩面前单脚跪下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

抱着昌浩的天一,全身冒出神气。她没有能力攻击,但只要筑起结界把他们自己围起来,敌人就上不了他们。

[不要妨碍我,你不怕他的手再也不能动吗?]

术士瞪着充满戒心的天一,指着昌浩受伤的手。

天一的肩膀大大颤动。这时候,从他怀里传出微弱的呻吟声。

她惊慌地低头看,面无血色的昌浩眼皮轻微抖动,缓缓张开了眼睛。

他眼前满是萤光,好多好多淡淡的光点在黑暗中飞来飞去。

一个女孩的身影,在萤光的照耀下浮现。

朦胧的视野逐渐有了清晰的轮廓。

使用可以看透黑暗的法术,所以看得跟白天一样清楚的视野中,浮现出那个女孩的身影。

女孩用挑衅般的犀利眼神注视着昌浩。

她把昌浩不能动的手拉过来,用右手结起刀印,在受伤的地方比划了什么印,然后在嘴里低声念起了咒语。

昌浩也知道这个咒语,是用来祈求病愈。

右手的疼痛消失了,血液流到麻痹的指尖,指头也可以动了。

她还摸了昌浩的喉咙。天一仔细一瞧,发现那里有淤青,产生了内出血。透过皮肤,可以摸得到代表心跳的脉搏,只要按住那里,就会因为血液无法流动到头部而导致死亡。

那个男人显然是想压住那个地方。只要女孩再晚一步介入他们之间,昌浩肯定会死在天一眼前。

毛骨悚然的天一哑然失色,躺在她怀中的昌浩,茫然地看着女孩。

梦中见到的女孩,就在他眼前。

仔细看,可以看出深色的水干是蓝色。长过腰际的头发绑在后面,脸庞两边分别垂落一缕头发。

鼻梁高挺的脸娟美秀丽,炯炯发亮的眼睛,有着又黑又大的眼珠子。上扬的眉毛给人强悍的感觉,但眼角微微下垂。薄薄的嘴唇紧闭成一条线,带点淡淡的红色。在黑夜里,白质的皮肤显得更加晶莹剔透。

年纪大约十来岁,可能跟自己差不多。

纤细的手指从脖子移开了。细得叫人惊讶。仔细看,连水干里的肩膀、身体,也都给人柔弱清瘦的感觉。

这样的他,居然可以把比昌浩高两个头的男人打飞出去。

[你是谁……?]

好不容易发出的询问声,嘶哑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甚至可以说是支离破碎。

女孩皱起眉头说:

[你的喉咙受伤了,不要说话。]

音调偏高的声音清脆嘹亮,十分悦耳,但说话的语气一点也不客气。

昌浩被强势的语气震住,张口结舌,是天一替他开口。

[你是谁?快回答。]

颜色比天空淡的双眸,闪烁着一点也不像她该有的严厉光芒。

[那个男人为什么想要昌浩的命?你叫那个男人夕雾,你究竟是……]

天一的语气凶的吓人,眼冒怒火。她对袭击昌浩的男人感到愤怒、对自己的无力感到愤怒,这些愤怒像狂风暴雨般在她心中翻腾。

昌浩没想到那么多,只觉得她不像平常的天一,刚才受到的惊吓又还没退去,头脑一片茫然。

水干装扮的女孩叹口气,举起一只手叫天一安静,转向昌浩说:

[你是安倍家的阴阳师?]

刚才那个男人也问了同样的话。

昌浩带着戒心点点头,女孩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是吉平的儿子?还是吉昌的儿子?]

听到她直呼伯父和父亲的名字,昌浩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回答说是吉昌的儿子。

她回说:

[是吗?]

用带有某种含义的眼神,把昌浩从脸到身体、脚,仔细看了一遍。肆无忌惮的视线,让昌浩浑身不舒服。

端详昌浩好一会后,女孩点个头站起来说:

[我叫小野萤]

昌浩陡然张开眼睛。

[萤……?]

好震撼。伫立在萤光中的女孩,名字居然是萤。

[是的,我来拜访安倍吉昌,不久前应该有派人来通报过。]

昌浩眨眨眼睛,在记忆中搜寻,想起父亲说过有客人会来。

[你是……播磨的……?]

小野萤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昌浩。

[听说安倍吉昌有三个儿子……原来就是你啊。]

昌浩的心不由得发寒。

刚才被萤称为夕雾的男人,不是也说过同样的话吗?

——就是你?

什么意思?他不认识他们,他们却好像认识他。

为什么夕雾要攻击他?为什么要杀他?

为什么萤要救他,跟夕雾对立?

萤站着,昌浩的视线正好在她的腰下方,绑在右边的腰带映入眼帘。

腰带前端有刺绣的图案。夕雾的要带上也有同样的徽纹。

[竹笼眼……]

萤听到他的喃喃自语,微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抓着天一的手站起来的昌浩,忽然有种难以形容的焦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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