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昌浩去过九条的宅院后,那些黑虫就不再出现了。
阴阳寮的人和检非违使、卫士组成的队伍,每天晚上巡视,但朝议时,都还不曾接获遇见妖魔鬼怪的报告。
到阴阳寮工作的昌浩,向大哥报告说竹三条宫召他过去,所以要早退。
「是吗?那么,你做完今天该做的事,就走吧。」
「是。」
爽快答应的成亲,脸颊憔悴,透着疲惫。
昌浩忍不住开口了。
「哥哥。」
「在阴阳部要叫我博士。」
「那么,」昌浩把成亲拖到阴阳部外面,才对着他说:「大嫂的情况如何?」
成亲的眼睛泛起忧虑的神色,看样子是不太好。
昌浩终于开口问了,却不知道该对哥哥说什么,眼神飘来飘去。
成亲看到弟弟这个样子,苦笑起来,紧绷至今的神经忽然放松了。
「居然轮到你来担心我,我也太没用了。」
昌浩嘟起嘴说:
「我又不是担心哥哥,我是担心大嫂。」
「是吗?抱歉啦。」
成亲潇洒地回应,眼神却带着沉郁。
「她每天晚上都做梦。」
「做梦?」
成亲颔首回应,沉吟似地说:
「在漆黑中,她听见了水声。一回神,就看见了黑色镜子般的水面。」
「咦……」
昌浩的心狂跳起来。成亲用压抑情感的声音,淡淡地接着说:
「她察觉水面不断产生波纹,便往那里望去,看到波纹中心有个从未见过的怪东西……」
慢慢靠近她的生物, 跟拖牛车的牛差不多大,四肢都有蹄子,但脖子上方却是一张人脸。
昌浩目瞪口呆,在他脚下的小怪也倒抽了一口气。
那是……。
「那东西靠近她,开口说话了。」
——以此骸骨……
昌浩哑然失色,成亲低声接着说:
「那个生物盯着她的肚子,嗤嗤笑了起来。」
不禁想像那个画面的昌浩毛骨悚然。
看着肚子说「骸骨」,指的是还未出生的婴儿吗?
笃子总是在短短的尖叫中醒来,然后害怕地抱着逐渐大起来的肚子,无声流泪。
成亲用一只手掩住了脸。
「孩子们看到她越来越憔悴,也很担心,整日忐忑不安。」
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无力的成亲,也是每天都大受打击。
尽管把笃子藏在自己怀里,说着没事哄她入睡,到了早上,她还是会在惊恐中醒来。梦的咒文也无效,他还做了修祓,也没有用,无计可施了。
这样下去,恐怕会受梦的影响,真的失去肚子里的孩子。
为了避免这样的事发生,他试过所有操纵梦的法术,意图操纵笃子的梦,但全都失败了。
「因为整个京城都沉滞堵塞,很容易做恶梦。还有,怀孕的人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惶恐不安,这也是原因之一吧。」
只提很一般的状况,是因为成亲自己也知道这些都不是主因。
一直都有徽兆。
但生不下来。
有徽兆也生不下来。
不单是皇上、不单是行成,这种现象也轮到了成亲身上。
昌浩的双手紧握起拳头。
——件。
还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
件的预言一定会灵验。件会扰乱人的命运。
在尸樱森林遇见的孩子们的脸,不断闪过脑海。
命运被扰乱的孩子们。无辜地走向灭亡的孩子们。
大嫂也会像那两个孩子,成为件的牺牲品吗?不,不仅是大嫂。万一大嫂发生什么事,哥哥、侄子、侄女的命运,也会偏离正轨。
绝不能让事情变成那样。
「……」
昌浩沉默下来。成亲拍拍他的肩膀,露出淡淡的笑容。
「喂,你不是有事要去竹三条宫吗?不快点把工作做完,就不能早走喔。」成亲强笑着说:「抱歉,让你听这么灰暗的事。」
那样的身影令人心痛,昌浩的胸口仿佛被又冷又重的大石头压住了。
黄昏时刻来到竹三条宫时,里面热闹滚滚,传出以前不曾有过的喧嚣声。
「怎么回事?」
惊讶的昌浩向杂役打声招呼后,绕到了庭院。
伊周和文重、修子和命妇、菖蒲,以及所有在里面工作的人,几乎都聚集在寝殿前面的水流处。
文重打开大笼子,从里面飞出了许许多多的萤火虫。
在微弱的亮光中飞来飞去的萤火虫,在水流处优雅地起舞。
修子的眼睛闪闪发亮。
「太棒了,伊周大人,这些是从哪带来的?」
看到修子眉开眼笑,伊周非常满足。
「这些是在贺茂川的……啊,请原谅我不能说太仔细,只能说那是个秘密场所。」
「那么,我想看萤火虫,就只能拜托伊周大人喽?」修子苦笑着说。
伊周开心地回应:「是的,我会随时听从指示。」
在修子旁边欣赏萤火虫的命妇,注意到目瞪口呆的昌浩。
「安倍大人。」
「是……实在太美了。」
昌浩只能这么说。
命妇居然露出了罕见的温柔笑容。
「真的呢,伊周大人好厉害,说到做到。」然后,她又带点自嘲的味道,补上一句:「都怪我想太多,也给安倍大人添了麻烦。」
「不……不,没那种事。」
老实说,他早忘了要调查召虫法术这件事。
小怪看他抱头苦思,就对他说:「万不得已时,就随便捏造几只吧。」现在不必采取应急措施来蒙混大家,实在太好了。」
「乐师就快准备好了。」
命妇催昌浩赶快进寝殿,但昌浩摇摇头说:
「不了,我在后面欣赏音乐就好。」
「是吗?那么,我会吩咐下人,不要忘了给你送膳。」
命妇说完就走了,目送她离去的小怪惊讶地喃喃说道:
「那真的是命妇吗?」
昌浩看看小怪,用力点着头说:
「嗯,其实我也那么想。」
是心境上有了什么变化吗?或是被萤火虫的美迷倒,心情大好而已?
这么思考的昌浩,最后认为两者都不是。
今晚比较特别,在寝殿的人除了伊周、文重外,还有好几个没见过的达官贵人,看起来都比文重年长。
仔细观察,会发现聚集的都是跟伊周或他父亲道隆有深交的人。应该是伊周通知他们,要庆祝文重回京城,他们也都应邀来了。
有段时间,他被皇上冷落,都没人理他,过着寂寞的生活。
想到那些日子,他一定深深觉得,现在可以跟这些熟悉的人,围绕着心爱的妹妹留下来的女儿,一起享受宴会欢乐,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音乐十分优美,命妇别出心裁准备的佳肴,也取悦了客人的视觉与味蕾。
寝殿里只点燃了几盏台灯。夜越黑,就越能映出萤火虫的梦幻光芒。
夹在命妇与伊周中间,充分享受宴会欢乐的修子,看准时机站了起来。
「接下来由命妇负责,我该休息了,伊周大人和其他人请尽情享乐。」
大人们都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随侍在侧的菖蒲陪同修子一起退席后,悬挂的灯笼便被点燃,宴席明亮了起来。
这意味着欣赏萤火虫到此为止,接下来是聊天的时间。
厨房送来很多酒。在伊周的劝酒下,命妇喝了一杯,但没再多喝,专心招待客人。
在阶梯附近悄悄用膳的昌浩,对命妇这样的坚持深感佩服。这时,有个伊周的随从拿着瓶子和陶杯向他走过来。
「来一杯吧?」
对方把杯子递给他,被他郑重回绝了。
「对不起,我不能喝酒。」
「酒量不好吗?」
「我不知道我酒量好不好,不能喝酒是就训。」
「家训?」
昌浩对惊讶的男人报上了名字。
「我叫安倍昌浩。」
男人眨了眨眼睛。
「安倍……」
虽然微醺,头脑还是可以思考。
与竹三条宫有关系的安倍,是个阴阳师。
「啊,原来如此,那么硬要你喝也不好,对不起。」
「不,是我失礼了。」
彼此道歉后,那个人就离开了。
「待在这里,很可能又会被劝酒。」
昌浩这么想,悄悄离开了那个地方。
寝殿周边很热闹,但稍微离开一些就安静了。
在看不见月亮、星星的黑暗中,隐约可见照亮宴席的火把亮光。
昌浩在阶梯坐下来,呼地喘口气。
在那样的宴席,光是吃个饭,都觉得特别疲惫。小怪说不喜欢太吵,一开始就爬上了屋顶。
昌浩也很想逃走,却不能逃走,这就是任职宫中的悲哀。
「哈哈哈,任职宫中啊……我也长大了呢。」
笑意不由得涌上心头。
亮光瞬间飘过。是走散的萤火虫从水流处飞到了这里。
「这里没有水哦。」
昌浩对着他们说话,也不晓得是不是听懂了意思,它们翩然转向,往水流处那里晃晃荡荡地飞过去了。
目送它们离去的昌浩,表情忽然紧绷起来。
在宴席上的文重,频频把目光抛向昌浩。
那晚之后,昌浩再也没有去过文重家。
他求助于昌浩也没用,那是扭曲哲理的事。
追根究底,怎么会变成那样呢?
昌浩托着腮帮子,在记忆中搜寻。
闭上眼睛,没有亮光的房间的光景,便清晰浮现脑海。
◇ ◇ ◇
披着蓝染衣服的柊子,请昌浩和小怪进入卧房。文重没进去,瘫软地靠在木门上,什么话也没说。
房间的四个角落,各自竖立着不同的树枝,用眼睛看不见的线相连接,把房内飘荡的阴气锁在那里面,似乎也做了净化。
「那是袚枝。」柊字回应昌浩的视线,指着一根一根的树枝说:「这是椿,这是榎,这是楸,这是柊。」
恍如描绘四季的变迁般,房内竖立着四季名称的树枝。
女人披着蓝衣,对昌浩低下了头。
「我是脱离哲理的人。但是,这样下去,没多久身体应该还是会腐烂,归于尘土吧。」她眯起眼睛说:「只要他愿意放我走。」
靠在木门上的文重,肩膀剧烈颤动。
「我生病后,很快就死了。他咳声叹气,悲痛欲绝。」
正打算追随我而去时,他听说了一件事。
「有人可以使用法术,把死人叫回来。」
柊子无奈地摇摇头。
「我举目无亲,所以没办法转告他。」
对这句话感到好奇的昌浩开口问:
「转告什么?」
女人低着头轻声说:
「转告他绝对不可以把死人叫回来。尤其是我们,绝不能碰那种法术。」
这时候,泪水从柊子的眼睛扑簌簌地滑落。
没多久,她的肩膀大大颤动,情不自禁地双手掩面。
「我是柊的后裔,椿、楸都已经灭绝了……」
含着泪的声音再也止不住颤抖,柊子低声呜咽起来。
「我……我这个柊的后裔……竟然要破坏榎的后裔铺下的道路……!」
一直坐在昌浩旁边倾听的小怪,猛然张开眼睛,倒抽了一口气。
「榎……?」它喃喃说着站起来,逼近柊子。「你是说榎吗?榎的后裔吗?」
柊子含泪点头。
昌浩看见小怪抖动了喉咙。
「难道是……榎……笠斋……!?」
柊子颤抖地点点头。
昌浩听到从小怪嘴里冒出来的名字,顿时脸色发白。
榎、笠斋。
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出现这个名字?
她说的话在昌浩脑里骨碌骨碌盘旋。
椿。榎。楸。柊。
有人用这几个字取名字吗?
她是柊之子,所以叫柊子。
椿和楸已经灭绝了。并且,由她的神情来看,榎也灭绝了。
而她自己是柊的后裔,也是柊的最后一个人了。
以树木为名的人,逐渐灭绝了,如同树木枯萎那般。
哭泣了好一会的柊子,终于抬起泪流满面的脸说:
「我们众榊⑥,随着时间逐渐灭绝了。命运被预言扰乱,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女人又说了更恐怖的话。
「还有人企图把死去的我们,从黄泉拉回来。是他保护着我,我们为了逃开追兵,逃到了这里。」
然而,也因此把毫无关系的人都卷进来了。
「那些人操纵的黑虫,会把生物啃光,做成傀儡。当生物察觉时,已经太迟了。」
小怪挑起了眉梢。
「告诉我……做那种事的人是谁?」
昌浩的心狂跳。
柊子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颤抖地说:
「是……智铺……祭司……还有跟随他的人……」
◇ ◇ ◇
昌浩张开眼睛,咬住嘴唇。
智铺祭司。祭司是第一次听到,但智铺这个名字他还记得。
想忘也绝对忘不了。
昌浩握紧了拳头。
在四国的阿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异常,昌浩试着做了个深呼吸。
然后维持这个动作,等着胸口平静下来。
从那一夜起,他每天晚上都会做梦,一次又一次梦见与智铺相关的所有事。
醒来时,总是一身冷汗,手脚末梢都非常冰冷。
小怪可能也一样,那之后他们彼此都没再提起这件事,昌浩也刻意避开文重。
在宴席上,不断把目光抛过来的文重的心思,昌浩都了解,但他再也不想跟那个人和柊子扯上关系了。
因为他有预感。
「绝不能扯上关系……」
他刻意低声嘟囔,试图甩掉沉重的感觉。
这时候,他发觉有人从宴席向他这边走过来。
他定睛凝视,看出是刚才来劝酒的男人。
那个男人四处张望,似乎在确认周遭有没有人。然后,径自点个头,直直往渡殿前进。
昌浩张大了眼睛。
那个人前往的方向,是侍女们的房间。
宴会的喧闹声,乘着风传进来。
藤花在点燃的灯台的微光下看书。
只靠橙色的微光,亮度不够,但在宴会结束前,实在无法入睡。
她暗暗祈祷宴会赶快结束。
开始的时间是傍晚,快经过两个时辰了。
修子退席后,又提供了酒。
现在只有藤花一个人在这个房间。
刚才风音还在,但菖蒲说修子怎么样都睡不着,希望她可以去帮忙,把她带走了。
可能是很久没被这么多人和不熟悉的大人包围,把修子累坏了吧。
风音悄悄对藤花说会尽快回来,藤花无助地目送她的背影离去。
直到今天之前,伊周的随从每天都来,动不动就找借口来这里,想尽办法要听藤花的声音。
透过声音、语调、措辞,可以大致了解一个女人的性情。
没有写信给她,是怕引起命妇的注意。
在这方面,藤花由衷感谢命妇的存在。
灯台的火焰发出叽叽声摇曳着。
风从拉开的板窗吹进来。
她想差不多该拉下板窗了,正要站起来时,听见有脚步声向这里靠近。
不是风音。她几乎没有脚步声。
藤花慌忙熄灭灯台,但晚了一步。
在乍然降临的黑暗中,响起秀则酒后带着亢奋的声音。
「侍女大人,你在吧?」
藤花屏住气息。
「没用的,刚才我看见你把灯熄灭了。是发现我来才熄灭的吧?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是为了不让任何人发现秀则在这里,所以把火熄灭了?
还是为了让秀则以为房间里没有人,所以把火熄灭了?
秀则本身希望是前者,但他也明白那不是事实。
尽管如此,被拒于千里之外,他的心还是有点受伤。
他想起码可以共度一晚吧?
反正今晚主人和与主人亲近的几个人,都会住在这里。前些日子在讨论宴会的细节时,命妇提过这件事。
里面也备好了对屋。
「怎么样,今晚可以让我进去吗?反正没人看见,如果你要求的话,我可以答应不要看你的脸,也不要听你的声音,只要让我进去就好。」
男人说完,从板窗窥视一片漆黑的房间内部。
他记住了屏风的位置,猜测侍女就在那附近。
要闯进去很简单,但他还是希望取得同意。
「你不回答,我是不是可以当作你答应了?」
男人把手伸向了木门,就在这时候,有个恭敬但严厉的声音刺穿了男人的背部。
「随从大人,您迷路了吗?」
在房间里屏住了气息的藤花,猛然张大了眼睛。
她在屏风背后侧耳倾听。
「这里是公主殿下的随身侍女的房间,随从大人是酩酊大醉,迷了路,才会没事走到这里来吧?」
「啊,不,呃……」
秀则的声音显然十分惊慌,从木门附近走开了。
随即响起衣服的摩擦声,有个身影钻到了板窗前面。
「大帅正在找您呢,您还是快点回去吧?」
「咦,大人在找我?」
秀则发出惊讶的叫声,醉意也不知道飞哪去了,趴跶趴跶跑远了。
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到耳朵的藤花,确定秀则的气息完全消失了,才喘了一口气,同时整个人也虚脱了。
紧握在手里的匕首,从手中滑落。
那是风音为她准备的,以防万一。
老实说,匕首会唤起她不好回忆,所以她很犹豫要不要带着。但风音说有备无患,说服了她。
她把幸好没机会拔出来的匕首放在桌上,悄悄从屏风后面爬出来。
板窗敞开着,垂下来的竹帘后面,可以看到坐着的模糊背影。
在黑暗中一直张着的眼睛,适应了黑暗,所以稍微可以看出轮廓。
那个人听见藤花发出来的衣服摩擦声,似乎做出了扭头往后看的动作。
「没事了,在你平静下来之前,我会待在这里。」
藤花想站起来,发现膝盖瘫软无力。
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害怕。
她强忍着不哭出来,爬到竹帘前面。
黑暗中看不见表情。
「谢谢……」
「嗯……太好了,你没怎么样。」
「傻瓜,我没事啊。」
「真的吗?」
昌浩的语气带着怀疑,藤花极力装出平静的样子说:
「真的啊,云居大人替我准备了匕首。如果他强行闯入,我就会拔刀。」
回应她的昌浩,从声音听不出来有没有察觉她是在逞强。
「是吗?那么,我不出面也没关系喽?」
「说不定哦。」
藤花嘻嘻笑起来,泪水湿了眼眶。
她用手掌按住嘴巴,拼命压住快迸出来的呜咽声。
其实她好害怕,真的、真的好害怕。
说没事是骗人的。即使有匕首,握着刀柄的手也抖个不停,不知所措。
若是对方闯进来,她一定会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
「即使不需要,我想我还是会来,因为……我会保护你。」
昌浩喃喃说道,声音平静而深沉。
藤花点点头说:「嗯。」
在黑暗中,隔着竹帘,看不见彼此的脸。
但能感觉到彼此的气息。
侧耳倾听,还能听见衣服的摩擦声,可以知道就近在咫尺。
「萤火虫……」
「怎么样?」
「的确很美。不过,我并不想看……」
「是吗?我也不想。」
因为这里不是贵船。
即使在这里看,也不是那天约定的萤火虫。
即使,这辈子都看不到萤火虫、都会隔着这片竹帘。
只要能这般靠近彼此,便心满意足了。
其他人陪在身旁的日子,想必不会到来。
小怪的阴阳讲座
⑥众榊:常绿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