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窜起的火焰直冲天际。
那个火焰没有把生人勿近森林烧光,是因为十二神将在天空布设了结界。
为了不让一般京城的人看见炽烈的火焰,结界高高地延伸到了穿越云层的地方。
被困在结界内的十二神将腾蛇,全身缠绕着狂乱的灰白火焰。
那是突然降临的贵船祭神高龗神,挥出来的轲遇突智的火焰。
那是曾经夺走腾蛇的性命,连他的魂一起烧毁的弒神火焰。
用来弥补腾蛇完全枯竭的神气还绰绰有余的神治时代火焰,力大无穷,那样烧下去恐怕会失控,把附近都烧得精光。
太过激烈、可怕的神威,会一发不可收拾。不论多厉害的神,都会被这个烧死母亲之神的火焰逼入绝境。
伊邪那岐的大神没有把这个火焰留在高天原,而是委托给降临贵船山的水神高龗神,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是可以理解,但是……」
天空用沉重的口吻喃喃自语。
「若延烧到人界,会烧光天下苍生,这样到底好不好呢?」
闭着眼睛的天空环视周遭。
被击落在腾蛇身上的神威余波惊醒的十二神将勾阵,躺在天空坐着的岩石旁边。
即使被结界包住,轲遇突智的神威还是传到了勾阵身上。
现在是快要天亮的时刻,神将们的眼睛看得到轲遇突智的火焰,所以亮得跟白天一样,其实,被厚厚的云层遮盖的天空还是暗的。
勾阵轻轻张握被隔着结界的热气温热的指尖,慢慢爬起来。
「站得起来吗?勾阵。」
勾阵边摆出确认身体状况的动作,边回答老将的询问。
「再稍微复原就行了。」
天空默然点头。
轲遇突智的火焰烧得更高更旺了。腾蛇的神气从内侧鼓胀起来,试图压住轲遇突智的火焰。灰白火焰把那股神气推回去,企图吞噬腾蛇,溅起火星。
腾蛇抖掉火星,黯淡的金色双眸燃起怒火,逐渐泛出红色。
感觉腾蛇的神气加剧,天空发出感叹的低喃。
「连这样的神气都敌不过啊……」
即便如此,腾蛇的神气还是与随时可能会扑上来吞噬自己的强烈火焰正面对决,但也幸亏是这样,天空的结界才没有被破坏。
若是没有腾蛇的抵抗,结界早就被彻底摧毁了。
斗气往上喷射,跳出无数条白火焰龙。轲遇突智的火焰震颤起来,企图镇压。白火焰龙张大嘴巴,咬住灰白火焰。
展开了一进一退的攻防。
热气拍击天空的脸颊。被煽起来的风,撼动了整座生人勿近的森林。
高龗神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降临,赐给腾蛇这个火焰?
「可以说是赐给吗?」
天空自己对自己的思考提出质疑。
勉强爬起来的勾阵,看着在结界内苦战的最强十二神将。
喷上来的火焰漩涡,炽热到几乎灼烧勾阵的眼睛。但是,勾阵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同胞。
快、快点镇压那个火焰,快点出来。
我必须告诉你,那个男人说的话。他对我们主人说的话,像把钝刀、像支沉重的桩子,也像是诅咒。
我必须告诉你──。
「──……」
忽然,勾阵张大了眼睛。
告诉?谁来告诉?
我来告诉吗?告诉腾蛇。
我来告诉你吗?
『──两年。』
勾阵内心深处剧烈脉动。
『你的继承人的寿命只剩两年──』
◇◇◇
安倍晴明看到冥府官吏缓缓竖起右手的食指与中指,疑惑地想那是什么咒语呢?
竖起的手指有两根。
「是两年──」
晴明眨眨眼,回想他在说什么。
「你的继承人……、……、……」
突然无法呼吸。
晴明拼命眨着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耳朵好像有点听不清楚。
出奇乾涩的嘴唇颤动起来,心跳猛然加速的胸口紧缩,让他觉得困惑。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是怎么了?
晴明对鲜少如此不安的自己感到惊慌失措。
「呃、那个……冥官大人。」
发出来的声音小得惊人,晴明更困惑了。
他没发现是因为太紧张,喉咙萎缩,所以声音出不来。
对了,一定是身体太虚弱了。因为一直躺着,所以声音不能控制自如。
他如此说服自己。
有话要说的晴明,猛然跨出去的脚相互交缠,把他吓了一跳。反射性抓住高栏的手,如冻僵般不听使唤。
高栏冰冷不堪。
不,不对。
晴明频频眨着眼睛思考。
冰冷的不是高栏,而是自己的手。指尖在微微颤抖。
不对,是全身都在颤抖。
心跳声好吵。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好大声,身体却冰冷得可怕。
无意识滑动的视线,看到掉在外廊上的衣服。是刚才摇摇欲坠时,披在肩上的衣服滑落了。
难怪觉得冷。把衣服披上,就会暖和起来。
「为什么惊讶──」
低沉平稳的声音,如落雷般痛击晴明。
老人的肩膀剧烈抖动。他努力试着移动僵硬的脖子,缓缓转头望向冥府官吏。
冥官竖起了两根指头。
两年。那是什么意思?
这个男人说了什么?
没听清楚。不对。
晴明听见了,清楚听见了。他的耳朵听见冥官说的话了。
但是,他的头脑、他的心不愿意听,拒绝理解。
「……!」
迟来的冲击让他头晕目眩,把傲然伫立的冥官看成两个重叠的身影。
抓着高栏勉强撑住身体的晴明,把所有力量注入双脚。
气息变得急促,镇不住浅而快的呼吸。
晴明好不容易才张开完全乾掉的嘴唇。
「冥官大人……」
冥官把手放下来,盯着晴明,眼神平静得可怕。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您……刚才说什么……」
对于晴明的质问,男人回以无言。
「篁大人……!」
小野篁。
这个男人曾经是个活着的人。
死后放弃投胎转世而变成鬼的男人,眉毛动也不动地重复刚才说的话。
「两年。」
风拍打着晴明的脸颊。以阴历五月的夜晚来说,这个风未免太冷,冷到彷佛连内心深处都要冻结了。
男人身上的黑僧衣随风飘扬。
「你的继承人的寿命只剩两年。」
「……」
那个声音既不激烈也不冷酷。
只是淡淡陈述着事实,既定的事实、无法颠覆的事实。
晴明面无表情,回看着冥官端正的脸庞。
他明明问了为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但是,冥官从老人的唇型察觉他的语意,嘲讽似地淡淡一笑。
「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你怎么会想为什么呢。」
傲然合抱双臂的冥府官吏,淡然地说:
「那小子是怎么样活到现在的,你比谁都清楚吧?」
怎么样活到现在?
晴明的思考冻结,无法理解冥官的意思。
「你仔细想想,他至今有多少次赌上性命、有多少次大量出血。」
晴明的双眸应声冻结。
说得没错,的确是那样。但是……
「他把体力、气力、灵力都用罄再用罄,远远超过了极限。」
平静的声音重重穿刺晴明的胸膛。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每次生命的烛火快熄灭时,为了回到这个现世,他都牺牲了什么?」
心脏跳动着,剧烈地、用力地、冰冷地跳动着。
发出扑通扑通的沉重声响。
那是维持生命的声音。
冥官问的是,每次那个声音快停止时,他都是用什么去交换?
晴明的嘴唇哆嗦颤抖,无法呼吸。
「你真的不知道吗──」
冥官的话扎刺着晴明的胸膛、刨挖着晴明的心。
「每次魂线快断掉时,他就缩减自己的寿命活下来──你都知道吧?」
意想不到的话灌入耳里,晴明反射性地想大声叫喊。
不是的,你为什么那么说?
──但是。
「──……!」
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完全出不来。
如果叫喊、怒吼、谩骂能改变什么,要他怎么做都行。
但是──不会改变。即使那么做,也不会改变。
这个男人为什么来这里?明知会被怨恨,偏要来做这种无情的宣告,理由是什么?
绝不是为了来折磨人。
晴明知道。以前,他也曾像这样,被迫面对绝望。
当时,这个男人也如幽灵般出现了。
毫无预警地告知妻子仅剩的时间、寿命结束的时刻,说完便留下呆若木鸡的晴明离去了。
每次都是这样。
宛如用钝刀恶作剧地切割心脏,留下剧烈的疼痛后离去。
但是,过了那个瞬间,随着时间流逝,那里不会留下伤口,只会偶尔掠过疼痛。某天,疼痛就会变成带着一点感伤的眷恋。
这个男人总是带来绝望与──觉悟。
那小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接二连三的画面在晴明脑海里沉沉浮浮。
他曾赌命大战异邦妖魔、曾满身疮痍地解放被封锁的神、曾带着致命伤镇住失控狂乱的神将。
曾伤及肺腑死里逃生,再用自己本身换回已经失去的生命。
曾被存在体内的天狐之火灼伤灵魂。
曾被野兽咬碎大腿,再被污秽的雨冲落波涛汹涌的河川。
还有、还有、还有。
每次自己都会想他竟然能活下来,然后松一口气。
如果依据常理思考,就会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事。
自己却不去正视所有与那些相关的事。
「……唔……!」
老人忍不住双手掩面,全身微微颤抖,发出低吟声。
「生命的……哲理……!」
要挽回快失去的东西,就必须交出替代的东西。
如同要挽救注定死亡的生命,就必须交出替代的生命。
他从那个河川岸边回来的时候,失去了灵视能力。那是仅次于生命的宝贵东西。
为了换取失去的生命,他失去了未来。
每次负伤时、每次流血时,就一点一点地失去。
他是靠削减原本会到来的未来,延续就快消逝的生命。
「……!」
冥官的话钻入瘫软的晴明的耳里。
「剩下的时间是两年,绝不算长。」
肩膀颤动得更厉害的晴明,缓缓抬起头,看到男人的眼神透着近似慈爱的光芒。
「这是温情──」
修长的鬼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
晴明漠然望着冥官消失后的黑暗,喃喃自语:
「温……情……」
忽然,妻子以前说过的话浮现耳际。
──你觉得他冷酷无情吗?
「……」
老人的眼皮颤动起来。
──不、不,那是他对我们的怜悯。要不然,完全断送性命的那孩子不可能再活过来……
「……」
晴明眨也眨不了的眼眸波动摇曳。
「两年……」
如男人所说,绝不算长。到时候,该如何面对呢?
对,这是温情。
知道所有人寿命的冥府官吏,原本不该说出来。
因为当事人如果知道死亡簿里记载的日期,很可能会扭曲生存方式。
阴阳师可以靠占卜知道人的命数,但是不会告诉当事人,如同冥官不会把寿命说出来。
然而,冥官却违禁了。
这是第二次。
把自己的责任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那个男人,违禁说出了秘密。
他会这么做,是看在晴明至今表现的分上。
所以,这真的是冥府官吏的温情。
「──……」
──但是。
即使能理解,也无法接受。
连晴明都不禁要想,如果这是梦该多好。
那是把黑暗再抹上黑暗的深深绝望。
◇◇◇
十二神将勾阵听见来访的冥官与主人之间的残酷对话。
当时,她并没有看着晴明。
但是,她清楚知道主人受到多大的打击。
她想叫喊。
不要听、不要听,晴明。
我们无法承受。
那样的绝望,不只是你,连我们的心都会被淹没。
若能不知道,宁可不要知道。
然而,勾阵听见了、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回到不知道的时候。
她会反射性地想着必须告诉腾蛇,那是因为她太清楚腾蛇有多爱护昌浩。
是的,十二神将腾蛇从昌浩还是婴儿时,就守护着他长大。
在昌浩出生当天,勾阵碰巧遇见被晴明召唤、正要去人界的腾蛇。
他臭着脸,全身散发出不得不去的不情愿到极点的氛围,那模样强烈吸引了勾阵的目光。
勾阵不想看也看到了。因为酝酿出来的感情波涛太过汹涌,所以勾阵不禁往那里看,想确认到底是怎么回事。
竟然叫百般不情愿的最强神将,去见刚出生的婴儿,主人这么做也太疯狂了。腾蛇已经够讨厌小孩子了,干嘛还去刺激他呢?
看到勾阵无奈耸肩的样子,腾蛇狠狠瞪她一眼,眼神充满杀气。但勾阵毫不在意,视而不见。
对勾阵来说,十二神将腾蛇只是唯一胜过自己的斗将、是最强的斗将,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对了,很久以前曾经想过一次。
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男人?
当时突然想到对他毫无所知。
勾阵想到这件事,是在腾蛇再回到异界的时候。
她心想,腾蛇应该是平时那张拘谨的臭脸,不经意地瞥他一眼,却诧异地微微张大了眼睛。
腾蛇的脸还是一样臭,但没想像中那么臭。
那个难以形容的罕见表情,说是臭,还不如说是困惑、烦恼。
因为实在太罕见,所以引起她的兴趣。他究竟在人界发生了什么事?
勾阵叫住他,他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但还是转向了她。
被问到晴明的孙子如何时,腾蛇瞬间露出难以回答的表情。
犹豫好一会后,他说了一句话。
──那个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跟谁不一样?这些详细内容,他都没说。但是,勾阵却大约听出了他的心思。
应该是说跟其他孙子不同吧?所以,腾蛇的表情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从此之后,腾蛇开始频繁出入人界。
在那起灾难发生之前,除非发生什么大事,否则腾蛇都是待在异界深处,一个人过着日子,没有人会靠近他。这样的男人却有了重大的改变。
他说是主人叫他过去。
还真敢说呢。以前主人叫他去,他也不会去。
让腾蛇变成这样的婴儿,引发勾阵的兴趣。
腾蛇被主人叫去,勾阵就跟着去。
即使腾蛇用「你干嘛」的怀疑眼神看着她,她也毫不在乎。
勾阵是十二神将中的第二强斗将。最强的腾蛇,是她在这世上仅有的十二名同袍之一。
既然这样,就没有任何理由害怕是自己同袍的腾蛇。
腾蛇瞪视勾阵的眼神虽然可怕,但是,并没有拒绝勾阵的意思。
起初,她会隔一段时间,再装出无意中来到人界的样子。没多久,连那种小伎俩也不耍了,每次晴明召唤,她就理所当然地跟着去了。
腾蛇刚开始会露出诧异、嫌烦的表情,后来不知道是渐渐不在意了,还是死心了,不再做出任何反应。
就是在那时候。
原本只是躺着的婴儿,会开始用手脚爬行了、会站了、东倒西歪地走路了、会发出不成话语的声音了、会笑了。
晴明坚持说,这孩子说的第一句话是爷爷。
腾蛇和勾阵都说:「既然你那么说就是那样吧。」半敷衍地同意了。
那个在他们守护下成长的孩子,摇摇晃晃地走向了腾蛇。
孩子开心笑着,把手伸出来。回应他的腾蛇,向他伸出了双手。
──莲。
勾阵还清楚记得,孩子口齿不清地叫唤那个名字的顷刻。
她清楚记得,倒抽一口气的腾蛇,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孩子。
她清楚记得,出乎意料的主人瞠目结舌,但很快开怀大笑的模样。
她清楚记得,看到腾蛇那个表情时,自己受到多大的冲击。
她心想,原来他也会有这种表情。
勾阵只看过腾蛇可怕的脸、冰冷的眼眸、炽烈的眼神和斗气。
没想到他还隐藏着这么一张脸。
但是,她很快就察觉,不对,并不是那样。
那张脸原本就在那里,只是她和其他同袍们都没看见。
因为神将们都视而不见。
指挥他们、带领他们的主人,看到了腾蛇的内在。
然后,孩子把他隐藏的部分激发出来了。
这件事只有昌浩办得到。
所以,对腾蛇而言,那孩子是唯一的、特别的存在。
说不定重要性还超越了主人晴明。
勾阵都看到了。
只有勾阵从头到尾看到昌浩如何改变了腾蛇的本质。
在结界中,卷起漩涡的火焰高高往上喷。
勾阵猜也猜得到,试着镇压狂乱的轲遇突智火焰的红莲在想什么。
那就是想尽快控制火焰,赶到昌浩身边。
红莲满脑子想的,恐怕只有这件事。
「……」
勾阵的嘴唇震颤起来。
要由我来告诉你吗?要由我来告诉你那个残酷的事实吗?
冥官的那个宣告,只有晴明知道,没有其他人听见。
勾阵握紧拳头。
强烈的愤怒猛然涌上心头。
为什么冥官现在不在这里?为什么自己的手没有掐住冥官?
那家伙不来,晴明就不会绝望。那家伙不来,勾阵就不会涌现这种心情。
其实她都知道,不是那样、不是那么回事。
她明明知道。
她不由得把视线从腾蛇撇开,双手掩面。
「呜……」
她不想扛起如此沉重的负担。
晴明独自扛着这个沉重的负担。对不久前还徘徊在生死边缘,尚未完全复原的老人来说,未免太残忍了。
再怎么恨、怎么怨都不够,是前所未有的严重程度。
被双手遮住的勾阵的双眸,闪烁着金色光芒。
「冥官……!」
她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重重地、低沉地咒骂。
在这个瞬间,对十二神将勾阵而言,冥府官吏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天空察觉掩面的勾阵散发出来的杀气,诧异地问:
「怎么了?勾阵,怎么会那么……」
火焰的热气和升腾的斗气卷起漩涡,猛烈席卷了生人勿近的森林。逃过枯萎劫难的树木都在颤抖,所有生物也都屏息逃之夭夭。
勾阵无精打采地摇着头说:
「没事……」
「可是……」
天空想说你那样子不像没事。
但是,勾阵抬起头又重复说了一次。
「没事。」
即便对方是天空,她也说不出口。
「没事,真的……没事……」
抬起眼皮的天空,直盯着用充满苦涩的声音重复那句话的同袍。
勾阵应该也有感应到那股视线,却仍低着头,不打算抬起来。
她咬住了嘴唇。
「──」
突然冒出如果是梦该多好的想法。
十二神将睡着时不会作梦。
但她真的真的这么想。
如果是梦该多好。
醒来时,回到祥和的日常,笑着对某人说作了可怕又悲伤的梦,事情就结束了。
如果能这样该多好。
打从出生以来历经漫长岁月,这是头一次如此期盼一切都是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