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间太郎一回到家里,发现美佐如预料中累得摊在一边。
一如往常穿着无袖背心跟内裤,倒在客厅的沙发上用扇子搧凉。
而且还拉开无袖背心的胸口部分,往双峰之间送风。背心底下当然没有再穿别的衣服。
佐间太郎你回来啦。唉,刚才那是怎样,根本就没有劈腿嘛,害我失望透顶。
一回家就被姐姐念,而且整件事情根本就是她自己搞错方向。
佐间太郎无言以对,决定无视她的存在,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但是美佐却用她那撩人的姿态起身。以异于平常的认真口吻说道:我问你,你跟天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最近她变得好奇怪。今天还关在房里不肯出来,说什么身体不舒服。天使怎么会生病?就算是生病,也是精神上的毛病。
语气虽然一本正经,她还是不停地撑开胸口搧风,但这也是她独特的关心方式。
我跟她没事啊。搞不好是你自己跟她讲了什么不该讲的话吧?
美佐忍不住低吟了一声,然后回一句:我才没有说就倒在沙发上。
她一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佐间太郎马上明白了。
走上楼梯,天儿还是没走出房里,这的确让他感到不对劲。
上到二楼,刚好碰见芽芽正要去厨房再倒一杯葡萄汁。
芽芽,天儿出来了吗?
没有。
好吧
芽芽像是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地走下楼梯。有这样寡言的妹妹,不必费心倒也落得轻松。
虽然他觉得这个妹妹应该要更活泼一点。不过或许年纪到了就自然会开窍了吧。佐间太郎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向天儿的房间。
走到门口,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房门前来回踱了几步。最后,终于拿出勇气敲门,虽然觉得敲家人的房门还需要勇气也太诡异了点。
唉,天儿,你在吗?
她从昨天就没有踏出房门一步,当然在里面。只是佐间太郎觉得先问一声比较恰当。
不料,房门迅速打开,从黑暗之中倏地伸出一只洁白的手。
哇?哇哇哇?
还来不及逃脱,那只手已经抓住佐间太郎,瞬间就把他拉进房里。
速度之快宛如食虫植物捕获苍蝇的生死一瞬间一般。
佐间太郎被抓进房里后,为了掌握现况,他环顾四周。
大白天的,天儿房里却是一片漆黑。不但窗户紧闭,还拉上窗帘,甚至连电灯也不开。
原来如此,难怪会暗无天日。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国小用到现在的书桌、铺好床单的单人床、衣柜、cD架、小书架。
当他将视线移到一如往常的房间里的某个角落时,发现天儿竟像是畏寒似的缩着身子站在一旁。
天儿,怎么了?为什么躲在房里不出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天儿,黑暗中只能微微看见她的身影。
怎么办怎么办
越靠近她,越能听见她哭泣般的话语。那是一种好像一不注意就会错过,极其细微的空气振动。
你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面对不安的她,佐间太郎依然是一副口气欠佳的态度,然后进一步靠近她。
一步,再一步,终于来到伸手可触及的距离。
抓到了!
他一伸手,像是抱住似的抓住她。因为他总觉得一放开手,天儿就会逃跑。
不料她非但没有逃开,反而紧紧抱住佐间太郎的身体。
呜~!佐间太郎,我们这下完蛋了!
到、到底是什么事?你不要光顾着哭,快告诉我原因啊。
原因呜呜就是
天儿虽然拼命想止住泪水,却无法抑止一涌而上的情感。
就是就是呜,我说不出口!
到底是什么啦!你快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吓到,快点讲!
真的?真的不会吓到?
她在佐间太郎怀里不安地重复问着这句话。
又不是在演八点档,这种很像连续剧才会出现的老掉牙情节我可不敢恭维佐间太郎心里虽然这么想,眼下却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他勉强挤出笑容,试着用温柔的语气问出天儿口中所谓完蛋的事。
光哭不能解决事情,对不?你说说看,别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能承受。
真的吗?你没骗我?
当然。
好不容易恢复平静,天儿在铺着床单的单人床上坐了下来,佐间太郎也跟着坐在她的身旁。
我有了
她对佐间太郎挤出这么一句话。但是过小的音量,根本传不到他的耳里。
什么?再说一次,说清楚一点。
就就是那个
从刚才就一直低着头的天儿终于抬起头,用一看就知道刚哭过的肿胀双眼望着佐间太郎。
我有宝宝了。
什么?
佐间太郎觉得头脑好像被铁锹掀开来一样。
有宝宝?天儿怀孕了?
孩子的爸爸是谁?喂!
他忍不住站起来,抓住天儿的肩膀猛摇。
别这样,很痛耶!快放手!
你先回答我,那个人是谁?快说!
那个人就是
是谁?是我认识的人?还是不认识的人?
天儿慢慢伸出食指,指向佐间太郎的脸。
接着是一阵沉默,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
那个人就是你,佐间太郎。
但天儿的话更甚于任何钻石,坚硬地穿透他的心。
我?我是爸爸?
嗯。
不知是哭过了还是有其他原因,天儿脸红地低着头。
神山佐间太郎,高中一年级,今天开始成为父亲。
天儿的房间里正上演着宛如龙卷风系列般高潮迭起的剧情,而旁间外站着一个从门缝偷看的人。
那个人就是神山家真正的冰山小美女,小学五年级的芽芽。
芽芽趁着他们还没发现时轻轻关上房门,三步并两步跑下了楼梯,对着边哼歌边洗衣服的妈咪说:我要进你房间。
蚂咪一边把从电视购物买来的白刷刷洗衣精倒进洗衣槽里,一边唱着不可以打扰老爹上班喔~~来回应芽芽的要求。
芽芽点头,进入位于一楼的和室。
她拉开纸门进入房间,毫不犹豫地打开壁橱。
壁橱里没有放棉被,反而有一道木制的门。上头贴着一张纸写着通往天国的门。非请勿进★老爹留。芽芽伸手握住门把,缓缓将门打开。
瞬间从门外吹来暴风般的强风,笼罩她的全身。
芽芽咬紧牙关,等待强风停止。
约莫过了十几秒,强风停了,接着听见清脆甜润的鸟鸣声。
她呼了一口气,毫不迟疑地走进门内。
这扇门并非单单放在壁橱里,而是从壁橱通往天国的直达门。
那是人类难以理解的构造。大跨一步便来到天空之上,脚底踩的是如同棉花糖一样柔软的云朵,周围是一片湛蓝天空。如果是有惧高症的人,大概会当场吓得腿软吧。
可是芽芽毫无惧色,就像在走廊行走似的走在云端上。只是体重轻的她虽然想走得跟平常一样,看上去却像是随着云的弹力一跳一跳的前进。
或许比喻成用弹簧垫铺成的路面会比较容易理解吧。如果失去平衡,可能会马上摔倒。
而每朵云跟单人床的大小一样,不会太大也不会太小。
要是踩空一步,就会掉落地面。万一掉了下去,她是女神,并不至于受伤。虽然如此,心里面应该多少还是会感到恐惧才对。
可是芽芽却用着冷静之至的表情一步步踩过云朵。
走了几分钟,看到云朵之上立着一道门。
那是跟壁橱里的门同样、材质做的另一道门。门上贴的纸写着老爹的办公室。非紧急时刻不可入内。妈咪除外,我爱老婆。老爹留的字样。
芽芽只敲两下门,便毫不犹豫地开门进入。
这次不像刚才有强风。只微微听见古典乐般的音乐。
一进到门里,传来一股刺鼻的霉味,让人忍不住想打喷嚏,芽芽用手指摸了摸鼻子。
这里像一个宽敞的书房。贴在墙上的巨大书架摆满厚厚的书籍,光看书背也不知道究竟写的是哪一种语言。
在房间中央,有一张像大人物用的豪华办公桌,桌上大大的地球仪径自旋转不停。除了钢笔跟红笔之外,还有数瓶啤酒空罐散落在桌上。
离门最远的墙上有一扇大窗,老爹开着窗,正在钓鱼。
戴着草帽,穿着白色背心,配上探险家穿的灰褐色短裤跟海滩凉鞋的老爹发现芽芽进入房间,松弛一下肩膀回头说道:嗯?原来是芽芽。什么事?
芽芽走近老爹,像模范生似的行九十度的鞠躬礼说道:谢谢爸爸。
老爹连忙把钓竿放在地上,抱起芽芽。
你怎么啦,爸爸什么都没做呀。佐间太郎跟天儿最近感情不好,你想来找我求救吧?我还没想到法子。
可是哥哥跟天儿在房间抱抱
房间?那个意思就是呢,他们自己和好了。太好了呢,芽芽。
嗯。
老爹抱起芽芽,像哄婴儿似的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她本想反驳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但一种莫名的温馨触感却令她说不出口。
其实在昨晚会议结束后,芽芽便因为担心天儿跟佐间太郎交恶而来找老爹。老爹现在离开人间,到天国出差。美佐、佐间太郎跟天儿都以为天国在遥远的另一端。
其实只在壁橱里的门内,徒步五分钟的距离。
这原本是只有妈咪才知道的秘密,是芽芽有一次闲着没事在家中到处探险时偶然发现的。
妈咪也知道这事,所以跟芽芽约好不可以打扰老爹工作。但芽芽却因为想让天儿跟佐间太郎和好,而不守约定,跑来找老爹。
老爹可是吓了一跳哩,因为昨天芽芽突然跑来。
对不起
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生气。只是,没想到你会知道来这里的方法。可是爸爸很欢迎你来这里玩,一个礼拜来五次都行!
太多了
啊!是太多了!真的太多了!爸爸说得太多了!
老爹开心地笑了起来,看见这个笑容,不多笑的芽芽也跟着笑了。
爸爸今天也要钓鱼吗?
对啊,今天也是。要看吗?
老爹带芽芽到窗边,一起看窗外的景色。在云跟云之间流着一条透明的河川。
这是银河,七夕里的,知道吗?
嗯。
芽芽仔细看着河底。遥远的另一边可以看见小小的街道。没有底的河,是她第一次见到。
而且还是流过天空的河。
那是什么?
芽芽用小小的手指指着河流上游,无数的彩色纸片随河水流了过来。老爹捡起钓竿,往河的方向抛去。
钓竿拨开云朵,垂向河的中心,不久便钓起一张纸片。老爹迅速拿起来看,念出上面的文字。
唔想变成摇滚明星。好,就当摇滚明星吧。
原来这是七夕写的祈愿短笺。写上愿望的短笺耗费时目地随风漂流,穿过云朵,最后在银河被钓起来。
现在是九月,也就是花了两个月才到这里。
愿望会飞上天空,知道吗?
不知道。不过昨天也看见你在钓。
没错
老爹想起昨天的事。一样坐在窗台,在银河垂钓时的事。他喝了几瓶啤酒,正愉快地垂钓着。
当他钓起一张短笺,并实现短笺上的愿望之后,办公地点的门打开了。老爹吓了一跳,结果弄错了奇迹之力的分配方式。
虽然实现了短笺上的愿望,却在送至人间的时候发生失误。
应该回到某处的愿望跑错了地方,甚至连老爹自己都不知道送去哪里了。
这得归咎于突如其来的访客,但对象是芽芽,他也不忍责怪。只是实现愿望的工作出了差错也是事实。
烦恼了一下,最后的结论是这样:算了,随它去。
因此,愿望走偏了方向。
唉,引颈企盼的人类啊,在此向你致歉。老实说,神是很随性的。当神说随它去的时候,也真的只能随它去了。
爸爸,想什么?
芽芽把老爹拉回现实。
没有,没事。
是不是芽芽不乖?
芽芽离开窗边,一脸愧疚的模样。
没有这回事。芽芽很为佐间太郎跟天儿着想,是个乖孩子喔。
嘻嘻
芽芽脸颊泛起红晕。或许这一生再也看不到这样害羞的芽芽了,可说是永久珍藏版。
老爹抱起芽芽,在她脸上一吻。
原来我们家芽芽也长大了呢。
听见这句话,芽芽有点生气似的鼓着脸。
那是当然,人家是淑女。
老爹听见幼小的芽芽说出这种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出来的,不只是老爹而已。
话虽如此,这边却是蒸气直冒。
呜~!你干嘛发那么大脾气!干嘛生气啦!我是实话实说啊!
天儿大声哭喊,头上不断地冒出烟雾。
那股蒸气就像加湿器似的冒个不停。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房间也变得潮湿起来。佐间太郎为了让她平复心情,决定从头听她再说一次。
天儿,从头再把话说一次好吗?不可以骗我喔。
嗯,我不骗你。我不会说谎。
天儿哽咽地再次诉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孩子的爸爸?
她的头上微微冒着蒸气。
因为我只跟佐间太郎接、接吻过
接吻佐间太郎以前确实有吻过天儿。
可是那只是亲脸颊而已。脸、颊!
这怎么可能怀孕。
因为、因为!芽芽以前问过老爹,怎样才能生小孩。老爹说男生跟女生亲亲然后送子鸟就会送小孩来
佐间太郎一脸不耐烦地听着天儿的话。原来如此,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她是白痴吗?再听下去他怕自己要抓狂了。
然后呢?
今天早上,我在大家起床前去拿报纸
听见送子鸟飞来?
对,我听见鸟类振翅的声音。打开门一看,有个小宝宝
天儿说完就从衣柜里拿出她藏起来的摇篮。
这个摇篮的确是童话故事中送子鸟送小宝宝时用的东西。是个木制的篮子,很像去郊外野餐时拿来装三明治的那种。
篮子里躺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正甜甜地睡着。
呜爸爸,你要负责啦。
天儿一脸认真。这无疑是对佐间太郎的不耐烦火上加油。
我干嘛负责!你现在给我听好!
什么?爸爸。
谁是爸爸!听好了!第一,亲亲不会生小孩!
锵~!
要表现惊讶不要自己配音效!你以为在演二十年前的搞笑剧喔!
那要怎样才会生宝宝嘛!
一直气势凌人大声咆哮的佐间太郎,随着天儿的问题而瞬间僵住。沉默数秒之后
第二!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告诉我怎样才会生啦!
第二,婴儿是送子鸟带来的,这是迷信!
可是我有听见送子鸟拍翅膀的声音!不然你告诉我这个小孩是谁!是谁的宝宝嘛!
好,根据我从科学层面加上神祗层面的分析,他是弃婴。
大惊!
就跟你说惊讶的时候不会有人这样讲出口!
天儿不知该惊该哭还是该怒,总之她发出嗯嗯嗯的低吟声。
那你说这个宝宝是谁的嘛。
我不是告诉你是弃婴吗?
天儿从摇篮里抱出裹着毛巾的婴儿,像是宝物般小心地抱着。
你看,这么可爱的小孩,谁舍得丢?
佐间太郎认真盯着被抱到他眼前的婴儿。
可爱?这叫可爱?嘴边尽是口水,还带着汗臭味。脸长得像猴子,稀稀落落的头发跟海带芽一样。
一点也不可爱。
为什么!她好可爱!这孩子将来一定是个美人胚子!眼睛这么大,鼻子这么挺,而且又很讨人喜欢!
天儿拼命强调婴儿的优点。但不管怎么看,只像只猴子。
哪里可爱~?她是女的?
是啊!是女生!我帮她换尿布时知道的!
天儿说得一脸得意。在天儿怀里,那疑似女婴(佐间太郎还不相信)的小家伙正舒服地睡着。
我们家哪来的尿布。
篮子里有啊,大概有十片。
根本就是弃婴啊。
不是!才不是!她不是弃婴!
天儿似乎已对婴儿投入感情,迟迟不肯面对现实。明明二十一世纪的现在,已经没有人在谣传送子鸟的事了。
反正,小孩要送回妈妈身边。
我就是妈妈。
我可不是爸爸。
呜那该怎么办?
先交给警察,请他们帮忙找生母。
如果找不到怎么办?
天儿像是把婴儿当作自己的财产似的,将她紧紧拥入怀里。
如果找不到就送去孤儿院,孤儿院是专门收留孤儿的地方。
一听见这句话,天儿的头上又冒出烟雾,看来她今天是个沸腾少女。
不可以!我不答应!这样太可怜了!那还不如我来养她!
搞不好会找到亲生父母啊!
但要是找不到父母她就会孤零零的耶。这样太可怜了!
看来她完全不想放开这个孩子。佐间太郎伤透脑筋。
难道没有那个可以当作线索的信物?
线索?信物?
他拿起摇篮,伸手探查里面是否有生母遗留下来的东真的是弃婴,或许会留下一封信也说不定。
不过想也奇怪,为什么要故意把小孩丢在别人家门口
天儿担心地看着佐间太郎在篮子里东翻西找。
对她来说,什么信物都没有是最好的。要是知道生母的身份,佐问太郎一定会叫她把孩子还回去。
我不想还给狠心丢下这可爱孩子的人
天儿把手贴上婴儿的脸颊,确认她的体温,小脸有如发高烧似的热乎乎的。
听说婴儿的体温比较高,她心想这孩子也是这样吧。
只是
佐间太郎,你不觉得她的头发比刚才多吗?
有吗?因为发育期吧?
佐间太郎拿出铺在摇篮里的毛巾,连底部都彻彻底底找过一次。
发育期?也对。婴儿发育特别快
找到了!
好像从摇篮里发现到什么,佐间太郎大喊一声。婴儿被巨响吓到,身体抖动了一下。
佐间太郎,你不要那么大声!宝宝都被你吵醒了!
这不是重点啦,你看这个。
他拿出一张小纸片,那是长方形的粉红色纸条。
这是什么?信?
翻到背面,有一行像是用原子笔写下的字。
但愿再相逢。爱
天儿直接念出上面的字。那是一段非常简短的文章,根本不像抛弃孩子的母亲写出来的信。
这是什么?不像是信,应该叫愿望吧?
谁知道。说不定发生了紧急事件,不得不暂时分开。爱,有可能是她的名字。
佐间太郎和天儿一同看着婴儿的脸,小婴儿也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们两个。然后天儿用温柔的语气问道:妹妹,你叫小爱吗?
笨蛋,她还不会讲话啦。
搞不好她听得懂啊!说不定她是天才儿童呢!
溺爱不是爱,她已经盲目了,佐间太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时,天儿怀中的婴儿用着大舌头般的语调说出话来。
啊~!啊~!小爱!
以为婴儿根本不会说话的两人惊讶地面面相觑。
你听得懂?你听懂我说的话?
啊~!啊~!啊~!
但这回婴儿只发出不成言语的声音,说不出其他的话。
听不懂的啦。她还这么小啊?我是不知道几岁会开始讲话,可是刚才一定是碰巧的。
佐间太郎的视线离开婴儿,再找一次摇篮里的东西,然后从里面找出了一张照片。惊讶的拿起来一看,发现照片里有一名少女。
大概是国中生吧。穿着圆点连身洋装,坐在室内。
女孩的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胸前抱着一个娃娃。
娃娃的大小和枕头差不多,比一般的娃娃要大一些。
它的脸跟照片里的女孩非常神似,仿佛是以少女为模特儿所做出来的一样。
这是什么?她是谁?到底怎么回事?唉、天儿。
吵死了!那才不是碰巧!只要好好跟她说,这孩子一定都听得懂的。小爱,我是妈妈知道吗?
不是啦,你听我说,这张照片
小爱加油喔!我是妈妈!妈妈!知道吗?
像是燃起对佐间太郎的战火似的,天儿一直试着教婴儿说话。
妈妈?
在重复说了几遍之后,婴儿也开始跟着重复她所说的话。
哇!她真的听得懂!告诉你喔,这个是爸爸。
等一下!谁是爸爸!
爸爸,爸爸!爸爸~!
婴儿看着佐间太郎的脸,开心地笑了。然后像是要抓住佐间太郎似的,努力伸出她那像枫叶般的小手。
唉,爸爸。快握住她的手啊?
在天儿的提醒下,佐间太郎惶恐地伸出手来。婴儿汗湿的小手,握住他的手指。当婴儿的手指碰到的瞬间,她又叫了一次爸爸~然后笑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佐间太郎不禁做如是想:还挺可爱的嘛
吃晚饭啦!今天是妈咪特制的寿喜烧!很好吃喔!只有牛肉的寿喜烧喔!来,大家赶快开动!
神山家当然也有晚饭时间。平常都是晚上七点开饭,今天因为是蚂咪下厨,比平常晚了一个小时。
眼前摆着真的只有肉片的寿喜烧。除了老爹,其他人全聚集在餐桌前。
亲爱的佐间太郎,你要多吃一点才有精神,才能当一个伟大的神喔~
坐在兴高采烈的妈咪旁边。美佐不时瞄着天儿。
她终于肯踏出房门,却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连佐间太郎都有些坐立难安,这两个人之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佐间小弟,怎么了吗?
美佐原本只想套套看他的话。
没想到却得到出乎意料的回应。
没、没、没、没没没没、没事!姐姐好奇怪喔!对吧?天儿!
对、对啊!美佐姐。佐间太郎真的什么事也没有!
他们显然不对劲的模样,让美佐跟妈咪瞪大眼睛。只有芽芽拿筷子从锅里夹起肉片,分成小块吃着。
唔我说佐间太郎?还有天儿你们在搞什么鬼?
面对妈咪突如其来的询问,天儿声音怪异地答道:佐间太郎,我很奇怪吗?有哪里不一样吗?
不会啊,你一点也不奇怪。那天儿,我有很奇怪吗?
不会啊,你当然一点也不怪。
没错没错,我们一点也不怪喔。啊哈哈。今天我要在房间吃饭餐,我把饭菜拿上楼去。
我也想在房间吃,我端上去。
两人说完,就端着桌上的饭菜逃到二楼。妈咪跟美佐一脸傻眼地看着这副景象。旁边的芽芽则是在电锅里努力地盛第二碗饭。
美佐啊,他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还以为天儿终于肯乖乖出房门,结果变得更奇怪!连我的宝贝儿子都变成那样!太恐怖了!这就是思春期吗?这就是叛逆期吗?
妈咪哭倒在美佐身上。
而且我为了让佐间太郎高兴一下,还特地裸体穿围裙!可是他却根本不当一回事!难道妈咪是小丑吗?我是小丑吗?
没错,妈咪的打扮的确是裸体围裙。裸体围裙顾名思义就是什么都不穿,只套上一件围裙,那种让全天下男子如痴如醉的装扮。然而佐间太郎面对裸体围裙既不开心也不生气,只是无视它的存在,径自回房去了。不仅如此,连天儿也没有反应。
呜呜!我是不是恶整过头,被天儿讨厌了!妈咪其实很喜欢被天儿骂的啊!我喜欢恶作剧以后让她骂我嘛!
妈咪你冷静一点,天儿怎么会讨厌你。
真的吗?美佐,妈咪可以相信你说的话吗?
妈咪的眼中闪着泪光,凝望着美佐。
唔、嗯
就连美佐,看到穿着裸体围裙的母亲痛哭流涕的模样也让她受不了。好不容易才让妈咪停止哭泣,三人于是继续吃饭。
不过,除了芽芽,妈咪和美佐似乎还是放心不下佐间太郎与天儿。
用餐当中,话题还是围绕在他们两人身上。
美佐,他们两个真的好奇怪,你也觉得不对劲吧?
嗯,一定有问题。他们从来不会在房里吃饭。佐间太郎倒还能够理解,那小伙子动不动就闹别扭,可是连天儿都变成这样,实在太不正常了。
嘴里塞满肉片的两人,头上浮起了大大的?的符号。
这不是一种比喻,她们头上真的出现了?的符号。这也算是类似女神吐息的神迹,只是用途不明。
在神样家族里有许多无法理解的事。没办法,因为她们就是女神,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请这样说服自己。
而且他们两个还一起吃饭。
一直默默吃着烤肉(这已经不能称做寿喜烧了)的芽芽突然开口了。这一刻,妈咪跟美佐头上的?变成了!。
代表他们感情很好。
这会儿浮游物体又变成!!。
我吃饱了。
芽芽迅速吃完饭,跳下椅子,跑到二楼房间。
只留下妈咪跟美佐,还有桌上的小型烤肉炉。
肉片烤得吱吱作响,孤独地响遍餐桌。
时针走动的声音听来特别响亮。妈咪的眼眶渐渐湿了起来,她嘴唇颤抖,拿着饭碗的手也跟着颤抖。美佐有一种又来了的讨厌预感。当妈咪把饭碗跟筷子放在餐桌上
,大口深呼吸之后,用前所未有的音量大喊:哇啊~!天儿抢走我的佐间太郎了!
拜托!不要嘴巴一边喷出牛肉一边靠近我好不好!
连美佐也讨厌我!
我哪有讨厌你!你~!肉不要乱~喷~啦~!
热闹无比的晚餐时光,令人称羡。
此时在天儿的房里,从餐桌逃出来的两人正在哄婴儿。
天儿,你有没有听到楼下传来哭声?
咦?有吗?我没听到。你神经过敏吧?
是我神经过敏吗
天儿用筷子把寿喜烧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喂给小爱吃。一开始以为她只能吃些乳制食品,然而她却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还吃不饱。
这小家伙太会吃了
对啊,真了不起。不但马上学会讲话,又很会吃,将来一定会当美国人飞行员。呵呵呵。
她再怎么看都是个日本人,不会变成美国人飞行员。
天儿喂着小宝宝,一脸乐在其中的模样。但佐间太郎心里想的却是这孩子迟早要回到亲生父母身边。
爸爸~我~还~要~吃~
小爱对着佐间太郎说道。天儿笑了出来,把手上的碗交给他。
爸爸,她还要吃喔。
喔、好
佐间太郎用筷子扒起一点饭,送到小爱嘴里。她一口吃掉,满足地打了饱隔。
天啊~为什么喂婴儿吃饭会紧张
他一边舒缓筋骨一边说道。天儿笑着回答:说什么傻话,你有一天也会当爸爸吧?以后每天都得做这些事,现在就说这些丧气话怎么行呢。
可是这是太太的工作吧?我又不用照顾小孩。
你说什么!这是性别歧视!我一个人养小孩会很辛苦的!请为我着想一下好吗!
见天儿头顶冒出微微烟雾,佐间太郎支吾道:呃我又不是说你我是指,我老婆啊?
你老婆
天儿瞬间停止动作,接着冒出了直冲天花板的巨大烟雾,脸也同时红了起来。如果她是蒸汽火车,想必现在已经快速起动了。
你白痴喔!我、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啊,如果哦!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是你太太!我只是打个比方虚构的
说着说着她开始害羞起来,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声,最后再也听不见。
总而言之!我会照顾小爱直到她恢复健康!
她现在不是很健康吗?
她很虚弱好不好!她才刚被丢弃,所以很虚弱。
这就是所谓的少女心吗?嗯,真是难懂。
不过,天儿面对小爱的时候,会露出不同于往常的温柔神情,就像是在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
佐间太郎一边吃饭,一边想着这些事。
小爱,来吸奶喔。
听见天儿说出意想不到的话,佐间太郎嘴里的食物全都喷了出来。
噗~!
哇~!你干嘛把饭吐出来!真不讲卫生!
你、你才是,说什么吸奶,那是什么意思啊!
当然是喝牛奶啊!我在感受当妈妈的气氛!你不要反应那么激烈好不好
天儿再次对自己说出的话感到害羞。冷静一想,在年纪相仿的男生面前说出吸奶这种话真的很丢脸。为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
她又把气发泄到他身上。
快把牛奶拿过来啦!
什么?我又没拿上来。
那你现在去拿!赶快冲下去垒!一二三四我限你十秒内拿上来,不然就扁你。五六
什么嘛!十秒怎么来得及!可恶!
虽然嘴巴这么说,佐间太郎还是连忙起身走出房间。被女人吃死死,就是指他这个样子。
一分钟!给我一分钟!我这就去拿!
佐间太郎迅速打开房门,接着就听见撞到东西的声音。他吓得往走廊一瞧,原来是鼻头被撞红的美佐,一如往常穿着无袖背心跟内裤倒在地上。
哇啊!是老姐!
好痛但是,我看到了
美佐不怀好意地笑了。
晚上九点。距离熄灯时间还早,在医院的一间病房。
只有这间病房特别早熄灯,这不是进一所住的大病房,而是只有一张床的单人房。
通往走廊的门敞开着。没有人想去关起来。
微暗的室内,坐在轮椅上的女孩独自眺望着窗外。
她就是中午佐间太郎跟进一在中庭看到的女生。在膝上放枕头的少女并不多见。虽然脸色看来不好,身上却不见受伤的迹象。
可以打扰一下吗?
听见突兀的声音,少女回头往门边看。发现拄着拐杖的进一站在那里。对不明人士心生警戒的她,将身子靠近床边拿起护士铃。
请等一下!我没有恶意,你不要害怕。
进一虽然一脸笑眯眯,但少女却板着一张脸看着他,手里握着护士钤,一副不打算放手的样子。
唉看来你似乎不相信我。好吧,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雾岛进一。本来想在树上盖一个巢箱给小鸟住。结果摔了下来,所以要在这家医院住一阵子。
进一穿插了一些语言,极力澄清自己不是可疑人物。
我在走廊跟中庭看见你,就蛮想认识你的。因为你长得很可爱,我想跟你当朋友,所以来跟你打声招呼,现在时间有点晚了,不好意思喔。
少女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话,只有在进一说出朋友的时候身体颤抖了一下。
朋友?
始终沉默不语的她终于说话了。那声音就像风中的蜡烛,若有似无,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似的。
但是能听见她的声音,进一像是得到鼓舞似的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对对对!朋友!我想跟你当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朋友。
对,我想跟你做朋友。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不需要朋友。
什么?
少女按下手中的护士钤。护士站收到呼叫,走廊传来护士快步走来的声音。
哇,糟了!对不起,害你生气了!我真的没有恶意!那明天见了!
进一在护士来之前,灵活地用拐杖走了出去。
他走掉之后,一名上了年纪的护士进入病房,然后毫不客气打开电灯,不悦地向她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少女沉默不语。护士将她手里紧握的按钮拿走,放在床上。
我不是说过没事就不要乱按吗?
护士口气有些严厉地责备她。但少女依旧低头不回答。
好歹也回一句话吧。
护士丢下这句话就离开病房。
病房里独留她一人,在无机质的光线下,少女滴下了眼泪。
另一方面,在神山家,美佐在天儿的房间前面不怀好意地笑着。
别紧张,美佐我呢,不会跟别人说的。我会守口如瓶,你们尽量亲密一点没关系,不要犯罪就好了。
她单手举起,带着前所未有的诡异笑容离开房间。真搞不懂她到底想说什么。
到了晚上十点,小爱开始哭闹。尿布没脏,好像也不是肚子饿,那应该是想睡了吧。
佐间太郎放下小爱,想要离开天儿房间,天儿却阻止了他。
等一下,佐间太郎,陪她一起睡嘛。
为什么是我!是你要照顾她才对。
我不行,我今天不方便,不能陪她一起睡觉。
语毕,她望着床铺。有一件事至今还没被发现,那就是她的睡相实在是奇差无比。原本睡在床上好好的,一转眼功夫就会滚到房间的角落去;有时难得安稳地睡在床上,后来
才发现房里的东西散乱一地,原来是自己在地板上滚来滚去,结果又滚回床上的缘故。
更糟的是,天儿只在自己房里才会睡相不好。
以前和佐间太郎一起参加幼稚园活动外宿时,也是规规矩矩地一睡到天亮。大概是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侯才能有这种安心感吧。
所以,不行。
所以是哪里不行?再说婴儿又不一定要跟大人睡一起。
不行!你要陪她一起睡!她是弃婴不是吗?至少在这一天要陪她一起睡才行,不然她又要孤零零一个人了!
天儿说完就把婴儿交给佐间太郎,再三确认四下无人才把他赶到走廊。
站在走廊可能随时会被家人发现,何况现在已经让美佐知道了,佐间太郎只好把小爱带进自己房里。
他把摇篮放在书桌上,打算让她就这样睡着。
可是一想起天儿说的话,让他迟迟无法入眠。
也对,至少今天要陪她一起睡
佐间太郎抱起央睡着的小爱,让她睡在自己床上。
并将被单盖在小爱身上,握着她的手睡觉。
真是的,怎么每变得这么麻烦。他皱眉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