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序章
第一章猫咪的叫声
第二章深夜的少女
第三章母亲的存在
第四章真相……
第五章想守护的东西
第六章最后的《Gift》
序章
房间里飘散着甘甜的甘气。
窜入鼻腔内的浓郁香气中,轻轻地渗入一股如花般的茶香。
『来、公主,请用。茶泡好了。』
房内有两名少女。
其中一位坐在装饰得精致典雅的豪华座椅上,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注视着分量厚重的檔。飘逸的长发披在肩上,五官端正而略带稚气的脸庞散发出一股知性气息。
另一位少女站在她身旁,手上拿着茶杯微笑着。脸上表情温柔而沉稳,让人光看就会觉得温暖。柔软的长发,尾端绑成一束垂在腰际。
『谢谢你,由佳莉。』
被称为公主的这名知性少女将檔放在桌上,嘴角微张。由佳莉将茶水和自制的蛋糕轻轻放在公主面前。
『……恩。很好吃耶。』
吃了一口,公主嘴角上扬露出微笑。
『谢谢您的夸奖,公主。』
她们的关系是主仆。公主统治着这个国家,由佳莉则在她上边照料一切。
然尔两人之间,不单纯只是主仆关系,还有一层友情的存在。也正因为如此,由佳莉才能够与身为国家首脑的公主两人独处,共享快乐的午茶时光。此事对由佳莉而言是一种荣耀,也让她感到心情平静。
『上次的那件事。』
公主将手伸向杯子,同时口吻沉重地说。由佳莉也自然地跟着紧绷起脸表示响应。
『虽然相继有报告送来,但是在那家伙面前,似乎什么计策都派不上用场。不管是武器还是魔法,完全都没有作用。不一会儿的功夫,都被那家伙吞了下去。』
『这样嘛……』
她们的谈话是关于一只突然现身在这个世界、让世人感到恐惧、不升消一会儿便将一切吞噬的异行。在这匹毫无感情地将一切化为虚无的魔物面前,只有公主统治的这个国家侥幸存了下来。
『别露出这么沮丧的表情,由佳莉。』
公主带着微笑,轻啜了一口茶。优雅的动作让由佳莉看得入神,几乎忘了要伸手拿取自己的茶杯。
『我没放弃。消灭那家伙的方法,势必藏在某处。我一定要把它找出来。』
『……是的,公主。』
看着对自己微笑的公主,由佳莉深深地点了点头。接着她在胸前双手合十,暗自祈求某事。
——希望可以一直陪在公主身边。并且竭尽所能支持她。
身处与绝望的世界中,由佳莉所许下的是个温暖、光明又极其珍贵的诺言。
*****
位处栖崎町高级住宅区的藤宫家中,神代缘正穿着和服围上一条围巾站在厨房里哼着歌。她拥有白皙的肌肤及温柔的眼神,柔软的长发尾端绑成一束垂在腰际。束起头发的是一条可爱的粉红色缎带。
身材略微高挑的她带着快乐的笑容,从冰箱里拿出一个浅状的蛋糕模具。今天早上她起了个大早烤好的吉士蛋糕,即便经过冷藏,仍旧散发出甘甜与酸味适中的香气。
这次的吉士蛋糕还蛮成功的,让缘高兴得眼睛眯成一道细线。
此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由佳玲,我回来罗!』
『您回来啦,千纱小姐。』
在厨房露脸的人,是一名身材娇小,飘逸的绑着两条高马尾的少女。她的名字叫藤宫千纱,是这个家庭的独生女。纤细的肩膀上停着一只小鸟,小鸟的名字叫阵太。
从学校回来的千纱,穿着志摩野学园的制服。沉稳的红色裙子配上白色的水手服,胸前的蝴蝶结颜色可以分辨出各年级的不同。例如千纱胸前的蝴蝶结,就是代表一年级的绿色。
缘也和千纱一起就读同一所学校。她制服前方的蝴蝶结,是代表三年级的蓝色。
『我做了吉士蛋糕,你先到别馆那里等一下好吗?』
『啊、说到这件事。我带了一个朋友回来,所以可不可以帮我准备两人份呢?』
『那么,我也准备两杯茶罗。』
缘的声音平静安稳,让人听了很舒服。
『谢谢你,我也来帮忙吧。』
话一说完,千纱的脚步轻盈地走向厨具柜,伸出手从里面拿出两组白色的咖啡杯盘,放在餐桌上。
『啊、由佳玲要不要也一起来喝个下午茶呢?』
两条马尾轻盈摇曳、几乎松脱,千纱停下往茶壶注入热水的动作这么说道。然而缘只是露出高兴的表情同时摇摇头。
『谢谢您。但是,等一下我必须去买晚餐要用的材料。』
缘一边这么说道,同时将蛋糕切好放在一个和杯盘组同型的盘子上。盘上还备有雕饰奢华的银色叉子。
在杯子里注入适量的红茶后,缘将茶杯和蛋糕,以及砂糖一起放在端盘上。
『我来拿到别馆去吧。』
『那么就麻烦你了。』
千纱高兴地在原地跳了一下,露出笑容看着缘。她那明朗有和蔼的笑容,让缘打从心里感到喜欢。
千纱睡觉的地方并不在藤宫家的主屋,而是庭院里由仓库改造而长的别馆。千纱打开双推式大门的其中一扇,引导缘进入屋内。
『久等啦,天海同学。』
听到先行一步进入屋内的千纱这么说道,缘才知道来访的客人是男性。在千纱哟用来当桌子使用的工作台边,有一名穿着制服的少年朝向她们轻轻地挥手。
缘对他的制服当然不陌生。就是她和千纱就读的志摩野学园的男生制服。
『你好。』
缘笑容满面地打了个招呼,千纱口中的『天海同学』也点点下颚表示响应。
『啊、打扰了。』
『我来帮你们介绍。这一位是神代缘,因为某写原因,现在在我家当女仆。』
千纱这么介绍着,同时缘也将端盘放在桌上。
『接着,这一位是天海春彦。是我朋友的青梅竹马,他帮我找到走失的阵太。』
『叽——』
阵太似乎对春彦的介绍内容颇有微词,只见它不高兴地叫了一声。这阵笑声惹得缘噗吃一笑。
『由佳玲不只是个厉害的女仆,同时也是志摩野学园的学生。』
千纱得意洋洋地这么说道,令春彦发出敬佩的叫声。
『咦——几年级?』
『三年级。』
缘将蛋糕和茶杯端盘拿下同时回答,春彦带着满脸惊讶望着她微笑的脸庞。
『呃!?比我大?』
『是的,米有错。』
缘将空的端盘抱在丰满的胸前,打直腰杆挺起胸部回答道。她的回答方式让春彦忍不住笑了出来。
等千纱入座后。缘再次对春彦行个礼后说道。
『那么、接下来我要去做晚餐的准备了。两位请慢用。』
『啊啊、谢谢你,缘小姐。』
春彦无意间说出这番道谢的话,却叫缘停下正要走出仓库的脚步。
『不对哟,天海同学。』
缘回头微笑着说道,令春彦听得一头雾水。无视他的反应,缘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请你叫我由佳玲。』
『由、由佳玲?』
春彦的声音表现出心里的不解。当然缘仍旧不顾他的视线,只是微笑地点点头。
『是的。以后,请多多指教。』
缘轻盈地转过身,飘逸的长发也随之甩动。
缘走出仓库关上后中的门,回到厨房后放下端盘。接着提起菜篮和钱包,离开了藤宫家。
一边思考着晚餐的菜单,缘悠闲地朝商店街走去。在路上与人擦肩而过时她便会打声招呼,而人们也以笑脸响应。
一边走着,缘抬头望向天空。空中出现一道美丽的七色彩虹。栖崎町的天空中,彩虹永远不会消失。不管什么气候、不论白天或夜晚,空中都挂着一道彩虹。
栖崎町的不可思议之处不光是彩虹而已。某一年,经由地方调查发现了一个奇迹似的现象,人们称之为『Gift』。正如起名,Gift就是礼物的意思。不管是有形或是无形的东西,任何人都能够赠予任何人。
但是Gift的能力只限于出生于栖崎町的人们拥有。而且想要成功地将Gift送给别人,还必须要赠送者与接受者双方的同意。
当然,利用Gift现象所送的礼物也有其限制。明着改变自然现象,以及操弄第三者想法的东西,都无法赠送出去。
彩虹与Gift。拥有两个奇妙现象与美丽海滩的这个城镇,再过没几个月,将会涌进大批为了观赏彩虹与享受海水浴的观光客。
缘一边走,脸上自然浮现笑容。今天也是个舒服的晴天,夕阳势必也会很美丽。
缘喜欢这个城镇。
多么美好的一个地方呀、她心里这么想着。
缘感受着海潮的香气,同时进入了商店街。
第一章猫咪的叫声
午休时间学校的餐厅被相继涌入大批的志摩野学园学生。在入口处附近布阵以待的春彦,与一起前来的深峰莉子和雾乃相视而坐,面对着中餐。
莉字是个长发披肩的美少女,也是春彦的妹妹。两人姓氏不同的原因在于,她是春彦母亲的亲戚的孩子,自幼父母双亡,被天海家给领养。之前因为某些事,她离开过栖崎町,但今年四月又再次回到这里。虽然说是妹妹,但莉子和春彦一样是二年级的学生,只见她制服上的蝴蝶结是代表二年纪的黄色。
在一旁的雾乃正打开母亲为她准备的便当,她比春彦和历子低了一个年级,胸前的蝴蝶结是绿色。及肩的头发和莉子相较短了许多,头上戴着一顶与制服成套的白色帽子。娇小纤细的身材,让人觉得她似乎是生病了。雾乃和春彦与莉子事故青梅竹马,目前就住在天海隔壁。
这一天春彦点的是拿坡里风味意大利面,但是他非常讨厌里面放的培根,因此平均分给了莉子和雾乃。春彦不喜欢鱼和肉类,偏好蔬菜,偏食的形态与一般年轻男性极为不同。
将意大利面里的培根完全拿掉而感到满足的春彦,不经意地在餐厅入口处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孔,于是他出声叫道。
『喂——千纱——』
千纱和缘将便当抱在胸前,进入餐厅。千纱的肩膀上一如往常停着一只黑色的小鸟——阵太,猛一看见就像是个装饰品。在她们身后,还跟着一个春彦不认识的女孩子。漆黑的长发绑着一条马尾,是个身材修长高挑的女孩。
『啊、天海同学——。雾乃你也在啊——!』
与春彦正对面的千纱,用力地挥着手。听到声音回过头的雾乃也高兴地露出笑脸,朝千纱挥手回应。
『千纱。还有由佳玲和伦花。』
没有听过伦花这个名字的春彦,马上便了解那就是马尾少女的名字。
『我们可以一起坐吗?』
千纱满心欢喜地这么说道,春彦当然是点头同意。
『好啊。刚好旁边还有空位。可以吧?莉子。』
春彦对着坐在正对面不知所措的妹妹这么确认道,只见莉子露出捆扰的表情。
『可以啊,不过……我留在这没关系吗?』
和出现的这三个人素昧平生的莉子,对于是否要留在现场感到困惑,脸上露出些许不安的表情。由于莉子从以前就容易不经意地为人着想,对她这样的性格春彦也只能抱以苦笑。
『那当然啦。别担心,我和那个马尾少女也是第一次见面。这一点就麻烦你啦,雾乃。』
『呃、什、什么?』
突然间话锋转向雾乃,令她只能惊讶地瞪大眼睛这么回答道。
『在场所有人好象就你都认识,所以就由你来为我和莉子介绍吧。』
『我、恩,可以呀。』
雾乃点点头,等到众人都就座之后便开始介绍。
『这个——这一位叫做藤宫千纱。我都叫她小千纱,我们从中学开始就是好朋友。』
请多指教,千纱对莉子鞠躬问好。坐在莉子正对面的春彦,对雾乃的说明加以补充。
『停在她肩膀上的那只神气兮兮的鸟叫阵太。之前它笨笨的在校园里迷路,正好被我偶然遇上,救了它一命。』
其实春彦的愿意并不是搭救小鸟,而是觉得稀有而抓了它想要想雾乃炫耀,但是在深信春彦帮了自己一个大忙的千纱面前,他只好撒了个对有利于己的谎言。但
『叽——!』
只见它虽然身为小鸟,却发出满怀不满的情感的抗议声。
『总觉得……它好象在生气的样子?』
面对莉子露出僵硬的笑容这么说道,春彦装做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接下来,这位是外圆伦花。她和小千纱是青梅竹马。』
『请多指教,学长学姐。』
等雾乃一介绍完,伦花便有礼貌地低头问好。被称呼为学长的春彦这才发现,伦花是一年级的学生。
紧接着,雾乃看着坐在春彦旁边的缘说道。
『还有,这一位是神代缘。她是小千纱家的女仆哦。』
缘微微地点头,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
『请多多指教。请叫我由佳玲。』
这件事在春彦第一次遇见她时,她也说过。
就在雾乃将每个人一一介绍过后,她喘了口气并着手打开便当。
『话说回来,千纱你们决定参加哪个社团了吗?』
一边用叉子卷起意大利面,春彦轮流望着新加入的三个人。
『啊啊、恩。决定了。』
『我也是。』
千纱以开朗的口气回答之后,坐在她正对面的伦花也点点头说道。
『其实莉子她一直没办法决定到底要参加哪一个社团。原本她没有特别对哪个社团有兴趣,所以我推荐她参加科学社,千纱你们也说说自己参加的社团给她当参考好吗?』
等到春彦说完,莉子露出有点儿抱歉的表情对千纱低头致意。这个学期才转进这所学校的莉子,目前还没参加任何社团。
志摩野学园规定,每一个学生都有加入社团的义务。不知道学校方面为何要定下这样的规定,但时常可以听到杂务繁忙、或是对社团没什么兴趣的学生对次表示不满。
莉子也因为有打工而生活繁忙,与其加入社团,她更希望全心放在工作上。
顺带一提,由于春彦属于没有特别兴趣的学生,因此他和去年一样选择了除了热衷此道的学生外,其它人全都可以回家的科学班。雾乃从小就练过钢琴,因此她预定要加入音乐班。
『我打算加入剑道社。』
突然间伦花也伸长脖子加入讨论。春彦一边吃着意大利面,心里想着『哦、原来如此。』看她的行为举止稳重、毫无空隙而又气宇轩昂。总觉得她身上散发出一股古老的和武道特有的气息。
『剑道吗?总觉得你很合适耶。』
『对吧、对吧。伦花小时候就一直在学剑道哦。』
不知为何,千纱兴冲冲地探出身子说道。
『我呢,是栖崎町史迹探索社。』
『啊?那是啥啊?』
志摩野学园有许多社团,但是像千纱加入的这个名字奇怪而且有小众的社团,春彦一个也不知道。话说回来,就连栖崎町史迹探索社他也是第一次听到。
『有这个社团啊。社团活动内容呢,好象是到栖崎町内各种有历史价值的建筑物以及各种遗迹,进行参观与调查的样子。』
千纱双眼闪烁、快乐地说道。看来她并不是对年代久远的东西感兴趣,而是对其中蕴藏的神秘感到兴奋。
『由佳玲呢?』
这个问题是雾乃提出的。
『我啊,并没有参加社团。因为还有女仆的工作要做。』
『学校方面也特别准许由佳玲不用参加社团。』
千纱对缘的说明加以补充。
『咦——……女仆,好象蛮辛苦的耶。』
由于同样都是负责家事的角色,莉子以尊敬的眼神望着缘。
『不不不,也没那么严重啦。我觉得只要是能够帮得上别人的忙,就是一种幸福。』
『舍生取义型的人耶。』
春彦发出佩服的声音说道,同时将意大利面塞进嘴里。
『话说回来,缘同学你……』
『由佳玲才对哦。』
春彦心里涌出一个疑问,正当他要说出口时,缘委婉地打断了他,接着自顾自地提出纠正。
『咦?』
看春彦满怀困惑的样子,缘又重复了一次。
『请叫我由佳玲。』
『……由、由佳玲吗?』
这种称呼在日文中属于女孩子用语的呢称,让春彦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是缘的口气虽温和却又坚定,逼得春彦不得不屈就。对此缘露出满意的笑容。
『为什么你会在千纱家当女仆呢?』
听到春彦毫不掩饰地这么问,莉子这么赶紧阻止他。
『等、等一下啦,哥哥。你怎么突然这样问,很失礼的耶。』
莉子不自觉地想象缘的家庭环境有难言之隐,因此才会责备春彦。然而缘却一点儿也不在意,以沉稳的口气回答道。
『没关系的,莉子。其实呢,我……丧失了记忆。』
『记忆?』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个出乎意料的词句。春彦不由得兴奋地叫道。
缘微微地歪着头,接着小声地点头称是。
『当时我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当我不知所措在路上闲晃的时候,刚好被千纱的父亲带回家。』
『她身上没有带任何身份证明檔。我们也有去找警察谈过,但似乎没有人通报要寻找缘的消息。最后我们决定让她住到恢复记忆为止,由佳玲自己提议要在我家当女仆。』
千纱将便当里色彩鲜艳的配菜塞进嘴里,若无其事地说道。
『那是因为我觉得什么都没做,只是一味地给你们添麻烦太过意不去了。』
缘这么说道,脸上带着歉意,内疚以及高兴的表情。看着她温和的笑脸,春彦突然觉得,她真的是一个以助人为乐的女孩子。感觉上,只有这种人脸上才会浮现出如此叫人心情平静的笑容。
『可是,失去记忆应该很痛苦吧?』
『不会的,照理说应该是见痛苦的事……但是,失去记忆这件事,换句话说也就回对任何事情都感到新鲜,这一点还不错哦。』
听到缘带着开玩笑的口气这么说道,春彦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即使没有任何证明自己身份的事物存在,但是对缘而言现在的生活或许是最幸福的。一想到这里,春彦便稍稍感到高兴。
此时缘的视线离开春彦,转向莉子。
『莉子同学,你要加油,选一个好社团哦。』
说完之后,缘又双手握拳同时不停地叫着『加油』。
『啊、是的饿。呃……谢谢你。』
加油。虽然不是严厉的教训,也没有确切的提案,但这句话似乎拥有不可思意的力量,总是在背后轻轻推人一把。
正因为没有大肆誓师的行为,更能叫人打心里振作起来。
缘就像一个魔法小天使一样,春彦在心里这么喃喃自语
******
隔天的午休,春彦一个人来到学校餐厅。
今天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买几个面包来吃吧。打定主意之后,春彦走向餐厅里的贩卖部,在那里他发现一个长发尾端绑成一束垂至腰际的背影。
『哦、由佳玲同学。』
此时缘正好买完东西,一支手拿着鱿鱼三明治,回头望向春彦。
『天海同学,你好。』
歪着头打招呼的缘,今天脸上也带着温柔的笑容。
『哦。今天没带便当吗?』
昨天一起吃午饭的时候,缘和千纱的便当菜色是一样的。想必应该是缘亲手做的。
缘低头看了一下手上的三明治之后回答道。
『其实是因为,我来学校的途中看到一只流浪猫。它看起来肚子很饿的样子……』
『然后你就把便当给它吃了?』
『是的。』
看着惊讶不已的春彦,缘深深地点了点头。从脸上的表情看来,对缘而言,把便当留下来给猫咪出,似乎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虽然和缘还未深交过,但春彦觉得那确实是她会做的事。
『流浪猫呀……』
春彦不自觉地喃喃念道,同时在贩卖部买了西红柿面包。除了奶油以外完全没有动物性蛋白质,这种三明治对春彦而言着实是个好东西。
春彦将刚买的三明治放在手掌上,让它轻轻地弹跳,接着微笑着对缘说道。
『看你好象很担心那只猫。我们赶快把中餐吃了,去看看它吧。』
『你是说现在吗?』
缘睁大原本眼角下垂的双眼,望着春彦。
春彦稍微看了一下手表,午休时间才刚开始。从现在开始话十分钟把午餐吃掉,离开学校到现场看一下再回来,应该还来得及。
『只要在午休时间以内回来应该就没关系了吧。被老师看到的话会很麻烦,所以我们只要在离开校门的时候注意一下就好。』
至今春彦已经利用午休时间溜出校门不知多少次了。
缘应该一直在担心那只猫吧。只见她露出高兴的微笑,迅速地在附近的空位坐下。
『那么,等一下我们就一起去吧。』
『哦。』
春彦呀在缘的对面坐了下来,打开三明治的包装纸。接着两人没有继续交谈,只是将各自的午餐塞进胃里。
不到十分钟就把三明治吃完的两人,在擦身而过的学生们狐疑的眼光中,急忙离开了学校。
『那个,猫咪在哪里呢?』
春彦距离一步跟在缘身后这么问道。缘的头发不停的摇曳,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同时回答道。
『在我家附近的电线杆下。』
缘的回答声充满着认真的感觉。
此时缘行走的路线,和之前春彦到千纱家里所走的路线是一样的。然而一进入住宅区,缘便静静地走向转角处。
『那里吗?』
在电线杆的旁边,有一个小小的纸箱。但是当缘和春彦走近一看,里面只剩下一条有点脏的白色毛巾,还有缘的便当盒也空无一物、寂寞地躺在里面。
『……是不是被人抱走了呢?』
虽然说想来看小猫一眼,但如果它被心地善良的人抱走,那应该是最好的结果。春彦心里这么想着,但身旁的缘却表情严肃地说道。
『不……并不是那样。』
眼神锐利地望着空荡的纸箱,缘专注地侧耳倾听着。
『那里……!』
语毕,缘静静地跑向街底。春彦也不明就里地跟在她身后。
缘仍旧带着严肃的表情,迅速地转入下一个街角。那里看其来没什么人会经过,是条细小昏暗的小巷。缘毫不犹豫地在小巷的侧边蹲了下来。
『喂、由佳玲……?』
不论春彦怎么叫缘都没有搭理,只见她将制服的袖子卷了起来,丝毫没有踌躇地把手伸进水渠里。渠里传来啪嚓一声,叫人不是很舒服的声响。不知缘到底做了什么事,春彦战战兢兢地将视线移向她的手心。
『喵——……』
缘将手由水渠里伸出,手上还多了一只全身污泥的小猫。那是一只单手就能够抓起,非常年幼的小猫。
缘抱着那只孱弱的小猫,回到刚才那个纸箱处,用铺在箱底的毛巾将小猫身上的泥巴擦掉。时漆黑的污泥底下,出现纯白柔软的毛色。
春彦吃惊得一语不发,望着眼前发生的事。
『你竟然会知道……那家伙掉到水渠里?』
此时缘的表情已经不像刚才那般严肃。原本凝视着小猫的脸转向春彦,只见她双眼透露出温柔的目光。
『因为,我感觉到小猫好象在哪里呼唤我。』
『呼唤你?』
春彦不由得蹙眉表示不解。因为刚才他并没有听到猫叫声。
『是的,没有错。』
缘小着点点头,同时将毛巾翻过来,用没有弄脏的那一面把猫包裹起来。还好尽早将小猫救出,它只是全身沾满污泥而以,精神饱满地露出不解的表情望着缘。
『这孩子,该怎么处理呢……』
缘用指尖抚摸着小猫的额头,同时自言自语说道。
『把它放回那个纸箱,你看怎么样?』
听到春彦的提议,缘轻轻地点点头。
在小猫被人捡去养之前,帮它送饭过来就好,但是不晓得它什么时候有会离开纸箱,届时便有遭遇危险的可能。对这只小猫来说,它还太幼小,无法察觉周遭的危险性并且适时地做出自保行为。
话虽如此,但是要帮这只弃猫找到主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要不要跟学校的守卫商量一下?』
春彦突然想起,之前学校的守卫曾经照顾过流浪猫。现在那只猫已经把守卫室当做自己家,住进学校里了。
缘似乎也曾经听说过这件事,只见她抬起头来露出快乐的表情。
『说得也是。』
『不管怎样,快没时间了。我们先去试试看吧。』
由于他们是利用午休时间离开学校的,再不回去的话就会赶不上下午的课。
缘将便当盒和纸箱收起来,和春彦一起以不惊动猫咪的速度跑回学校。
回到学校的春彦与缘,直接就前往守卫室。守卫好心地让缘使用卫浴设备,趁着她在帮小猫洗澡的同时,春彦向守卫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事情就是这样。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照顾那只小猫呢?』
春彦吞吞吐吐地说道。守卫大叔则露出爽朗的笑容,一边摸着和他同居的虎斑猫的背部。
『好呀,没关系。反正一只跟两只也差不到哪里去。』
『真的吗?太感谢你了!』
听说守卫很喜欢猫,春彦心里也想交给他应该就没问题,因此他松了一大口气。
此时缘抱着清洗掉全身污泥的小猫走了出来。
『哦、由佳玲。守卫先生说他可以把这只小猫养在这里耶。』
春彦马上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缘,缘也满脸笑容地抚摸起小猫那白色的喉咙。
『太好了,小猫咪。从今天开始,这位先生就是你的家人罗。』
缘这么说道,同时在春彦旁跪坐下来,将小猫由膝上放下。小猫张着圆滚滚的绿色眼珠环顾四周之后,对春彦小声地叫了一声。
『咦?呵呵、没问题的啦。因为守卫先生是个很温柔的人。』
面对缘温和地这么说道,小猫又叫了声。
『恩恩、我当然还会来这里玩啊。』
接下来小猫的声音似乎变得开朗起来,喵呜地叫了一声。
『恩。那么,下次我再帮你洗澡吧。』
看着缘和小猫一来一往的对话,守卫大叔发出了一阵短暂的笑声。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小姐,好象在跟猫咪对话一样。』
『……对耶。』
春彦望着缘那张带着快乐表情的侧脸,同时心有同感地点头说道。与其说好象跟猫咪在对话,倒不如说她是真的跟猫在沟通。猫儿只是喵喵地叫着,但缘似乎听得懂猫儿说的话。
春彦歪着头沉思。比起这种如童话故事般的情节,他倒是找到了一个在现实社会中较有可能成立的解释。
听说长年养猫的人,在不知不觉中会了解猫咪的心情。说不定缘就算丧失了记忆,但潜意识中却还记得这样的能力。就像她即使丧失了记忆,但长年的经验还是让她拥有高超的料理技巧。
这个假设说不定正是让缘恢复记忆的关键。一想到这里,春彦心里有种得到意外收获的感觉。
放学后,春彦迅速整理好书包,和莉子一起离开教室之后,两人在二楼走廊分开。紧接着要去打工的莉子直接走下阶梯,春彦则有事情要到三年级教室,因此朝走廊尽头走去。
原本春彦连自己想找的人在几班都不知道,但无巧不成书,他在某间教室里发现了寻找的目标。飘逸的长发直溜溜地垂向腰际,在发稍处绑成一束,即使志摩野学园的学生人数众多,但是留着这种特殊发型的只有缘一个人。
『喂——喂,由佳玲——』
发出声音叫唤之后,春彦才发觉缘正在跟别人讲话。对方是一位带眼睛、绑辫子,打扮十分朴素的女孩子。两人看起来宛如在面试一样,隔着一张桌子相视而坐。
『啊、天海同学。你好。』
缘满脸笑容地这么说道,一旁的眼镜少女却露出困惑的表情。和春彦四目相接之后,她便慌张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小声地对缘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开。
『啊、凑同学!』
听到缘的叫唤声,这个名为凑的眼镜少女又畏畏缩缩地回头。看到她的反应,缘的脸上浮现温和的笑容说道。
『加油哦。』
凑深深地一鞠躬后,再度转身离开教室。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不会,没关系的。刚好我们的谈话也到一段落。』
缘丝毫没哟露出不悦的神情,带着笑容回应道。
『是哦,那是你朋友吗?』
如果只是放学后同学间快乐地聊天,感觉上方才凑的表情实在太过认真。
『要说她是朋友嘛……怎么说呢,虽然我跟她是最近才认识的,但是她时常像刚才一样来找我讨论心里的烦恼。』
『烦恼吗——?我说由佳玲啊,你确实有种特殊的魅力,让人想把烦恼都告诉你呀。』
缘拥有温柔的笑容及态度、而且毫不做作地接受别人,叫人不经意便对她敞开心房。春彦认为要是自己有什么烦恼的话,应该也会找缘商量。但他现在并没有什么烦恼。
『呵呵,真的吗?』
『对呀,除了刚才那女孩子以外,应该还有不少人会来找你聊聊吧?』
『对耶。可是,我只不过是听他们讲话,然后再帮他们加油而已……』
缘的眼角下垂,露出遗憾的表情。然而,春彦觉得那些找缘聊天的人心里最需要的,正是缘刚才说的『听他们讲话,帮他们加油』这件事。
『我说由佳玲。你等下有空吗?』
『咦?不行、我还要回去准备晚餐……』
缘微微地歪着头,一脸不解的表情。
『不会花你太多时间,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下午那只小猫呢?你应该还在担心它吧?』
现在才下午三点左右,稍微耽搁一下对女仆的工作应该没有影响。
『那应该没关系,我也跟它说好要去找它玩的。谢谢你找我一起去。』
看到缘轻轻地拍了一下手并露出笑容,春彦不由得也高兴地提高分贝说道。
『那好,我们赶快去吧。』
『好的。』
虽然事态并不紧急,但春彦和缘很自然地加快脚步冲下楼,往守卫室前进。
小猫正在守卫室的坐垫上舒服地睡着。听守卫说,小猫下午巡视了四周一圈之后,就津津有味地吃起午餐。
两人抚摸了安稳地睡着的小猫并且和它打过招呼之后,便离开了守卫室。顺理成章地,春彦也陪着缘一起回到藤宫家。
不同于平常放学回家的路线,让春彦发觉这个熟悉的城镇竟也能带给他些许的新鲜感。由不同的方向望着栖崎町的海岸线,春彦不经想起中午那件事。
『我刚想到。由佳玲,你以前说不定有养过猫哦。』
『猫……是吗?』
缘睁大双眼露出不解的表情望着春彦。
『没错、没错。我想应该是你以前养过猫,所以才会跟猫心灵相通吧。搞不好,这是一个让你恢复记忆的开端哦。』
春彦心里抱着些许的期待。缘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脸上浮现不自然的笑容。不同于平常的温柔笑容,而是悲伤的苦笑。
『大概……是吧。可是,丧失记忆真的不是什么坏事哦。』
『真的吗?』
缘用力地点点头。
『眼睛看到的东西全部很新鲜,而且也会有许多美好的邂逅。所以……或许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最近我时常这么想。』
『为什么呢?』
丧失记忆这件事,完全没有让缘感到丝毫的痛苦。即便就连自己从何而来,是什么认人都不知道。
『而且说不定有些事情我根本就不愿意去想起,不是吗?如果可以忘掉想忘掉的事情……那么丧失记忆也没什么不好的呀。你不这么认为吗?』
『……因为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丧失记忆过。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春彦这么回答,同时心里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从缘刚才那番话听起来,她心里好象藏着什么不愿想起的事情。就算她现在遗忘了一切,却仍旧透露出某种悲伤的气息。
此时缘嫣然一笑,像是要一扫眼中的悲伤神情。
『对了。天海同学……』
缘欲言又止地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什么事?』
『……对不起,我忘记我想要说什么了。』
春彦并没有戳破缘的谎言,只是配合她含糊地将话题带过。当对方表示忘记的话,再问下去那就太不解风情了。
『对了,天海同学你知道Gift的存在吗?』
一边走着,缘慢吞吞地这么说道。
『Gift?那件事我是知道的啦。』
春彦是在栖崎町土生土长的孩子,从小就听说过Gift这件事。
『不能靠Gift来赠送的东西是哪些呢?』
『怎么?由佳玲,你也想要Gift吗?』
春彦这么说道,同时回想起自己没有亲眼看过任何人赠送Gift的场景。当然,春彦自己也不曾收到或是赠送Gift。
『不、我并没有特别想到的东西。只是有点兴趣而已,因为Gift这东西,就好象魔法一样,不是吗?』
『魔法嘛……确实没错。』
春彦双手抱胸,恩恩地点头称道。缘望着身旁这个学弟,眼中带着询问的眼神。
『怎么样?Gift无法赠送的东西,有哪些呢?』
『这个嘛。我是知道有几个规矩,或者说限制也行。』
缘兴致勃勃地听着春彦所说的话,同时不停地点头。
『是的。我也听说只要是违反自然法则,或是改变别人想法的愿望是无法实现的。』
『哦、你已经调查过了吗?』
『是的,我之前问过千纱。』
不知为何缘得意地挺起胸膛。隔着制服依旧维持着丰满的双峰,此时更加明显。
『但是我想知道更详细的情报。例如说具体的事例……』
看来缘非常认真地看待Gift,春彦双手在胸前交叉,仰望着天空喃喃说道。
『恩——恩……详细的内容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因为我对那又没兴趣。』
『这样啊……』
缘分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容,但眼神中透露出些许遗憾。此时春彦看到眼前背着缘的一座小山丘,灵光一动想到某件事。
『由佳玲,你知道森园研究所吗?听说那里是研究Gift的机构。』
『森园研究所?』
缘歪着脑袋问道,嘴角上扬的摸样看起来不像是一位长者的表现。春彦指着她身后的山丘说道。
『对。简称为森研,就在那座山丘上。如果想更进一步了解Gift的话,我可以介绍一个在那里工作的朋友给你认识。』
『真的吗?那就拜托你了。』
此时缘也将双手放在胸前交叉着,以认真的眼神望着春彦。看来她对Gift并非只抱着单纯的兴趣,春彦心里这么想同时愉快的点头。
『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去吗?如果你要去买晚餐的材料,那就下次再去吧。』
『没关系,其实今天晚上要用的菜,我昨天就已经买好了。因为昨天肉类有特价……结果我一次买太多了。』
春彦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眼中散发出些许害羞。
春彦也笑着响应,接着改变行进路线往山丘走去。
『那么今天晚上的菜色都是肉搂?』
『是的。有昨天晚上炖好的猪肉,还有炸鸡翅膀。』
『……都是肉啊。』
不喜欢吃肉的春彦不由得皱眉,看到他的表情,缘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当然好有蔬菜啊。……咦?』
只见缘收敛起笑容,出其不意地叫了一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春彦发现一条黑狗以极快的速度朝这里跑来。这条狗并非普通的狗,而是面目凶狠的黑色杜伯曼猎犬。
『什、什么!?』
春彦不禁停下脚步,杜伯曼猎犬头也不回地从他身旁跑过。
『那是……』
缘回头望着黑狗跑掉的方向,声音尖锐地说道。
『我也看到了,感觉上好象发生了什么事。』
那条黑狗仿佛精神错乱,如果放任它不管的话,搞不好回酿成意外。就在这时春彦心里开始苗生一股危机意识之时,身后传来一阵女性的声音。
『不、不好意思,请问……』
女性用手抚摸胸口,呼吸紊乱、神情痛苦地凝视着春彦与缘。
『请问你们看到一条狗吗?一只黑色的杜伯曼猎犬……』
『有啊,我们看到了。它往那边跑过去了。』
春彦指着黑狗跑掉的方向,女子脸色为之大变。
『要、要赶快抓住它……。那孩子平常很乖的,不知道为何突然发狂起来。要是去咬到人,啊啊……』
女子脸上的焦急与不安越来越明显,身体也失去平衡几乎跌坐在地上。缘架着她的肩膀,口气坚定地安慰着她。
『请你在这里等一下。』
语毕,缘一个箭步跑了出去,长发为之飘逸起来。
『喂、喂,由佳玲!等一下!』
缘的速度极快,春彦慌张地在后面追赶,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完全没有缩短。望着跑在前方的娇小身影,春彦心里也开始焦急起来。
安静的住宅区里,响起了一阵如丝绸撕裂般的小孩哭声。跑在前方的缘,看起来跑得更快了。
『可恶……!』
春彦拼死命地跑着,跟着缘在某条街的尽头转弯。一转过去,只见缘停下脚步。而在她面前的是一名吓得跌坐在地面的少女,以及刚才那只黑狗,口中发出凶狠的低吟。
『不可以!』
缘毫不犹豫地以温柔的声音对着黑狗叫喊。听到缘的声音后。黑狗转移目标对着缘,口中仍旧发出低吟,看来似乎随时就要扑上来。
眼前的状况任谁看了都觉得危险,但缘却一步一步地朝黑狗前进。
『由佳玲,危险啊!我看还是去报警……』
『别担心。』
缘保持着和黑狗相视,并打断了春彦的话。
『没什么好担心的,天海同学不待在那里就好。』
缘接近黑狗直至触手可及的位置后蹲了下来。
目睹如此有勇无谋的行为,春彦静静地抑制呼吸。弄不好刺激那只杜伯曼猎犬,它极有可能扑向缘或那名小女孩。
缘带着和蔼的笑容轻声对杜伯曼猎犬说道。
『冷静一下。别怕,没有人在生气哦。你只是受到惊吓而已吧?』
黑狗仍旧带着敌意低声鸣叫。缘非但不感到害怕,竟然还是一派平静地伸出手。
『不用怕、没关系。那个孩子她很害怕,能不能请你过来这里呢?』
黑狗还是保持着低吟,但是却听从缘的话离开了少女。接着伸出鼻头,狰狞的脸孔靠近缘的手。
『由佳玲……』
正当春彦以为缘要被咬到而发出惊叫时,下一刻他竟怀疑自己眼前所见的光景。
原本口中发出凶狠低吼声并且露出利牙的杜伯曼猎犬,竟然嗅了嗅缘的手。还不只如此,它甚至闭上双眼将额头放在白皙的手掌下。
『好好好、乖孩子。』
缘慢慢地抚摩着乖巧的黑狗。方才那段千钧一发的对峙仿佛一开始就不存在。
『大姐姐,你好厉害……』
少女瞪大眼睛露出佩服的表情,春彦也不自觉地频频点头。
确认少女无恙之后叫她快回家,春彦与缘则把黑狗带回给饲主。那名女饲主不断地低头道歉,接着便和爱犬继续散步。
『那个女孩和黑狗都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
目送着女饲主离开的缘这么说,春彦听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确实是很好,不过……』
春彦不悦地这么说,缘歪着头露出不解的表情。毫无自觉的表现,让春彦再次叹了一口气。
『由佳玲,不管怎么说你刚才都太不理性了。还在那条狗后来变得温顺,要不然被它咬上一口或是扑倒在地上的话,伤势一定不轻。』
『天海同学很温柔耶。』
面对愤怒的春彦,缘还是满脸微笑地响应。
『我说啊,那可是攸关生命的事情,你听懂了吗?』
惊讶和担心的情绪过度爆涨,让春彦认生起气来。为了掩饰语气里渗出的怒意,春彦粗暴地抓了抓头。
『对不起。不过,要是我真的受伤,我身边也不会有人为我感到难过或是担心,所以没关系大啦。』
缘的眼角微微下垂,脸上仍旧带着笑容这么说道。她的表情中飘荡着孤独感。就这么一点点些微的表情变化,让春彦心里吹起一股带着悲伤的风。
『由佳玲……你错罗。』
春彦直视着缘,稍微提高分贝地说。
『要是由佳玲你受了伤,我一定会很难过、很担心。把由佳玲当做家人看待的千纱,还有千纱的家人们一定也是一样的。』
听到春彦这么说,缘睁大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这种事她完全都没有想过。
她的反应更叫春彦感到悲伤,心里不由得想到缘和自己之间似乎有一道很大的代沟。
『……谢谢。』
缘眯着眼微笑说道。春彦脸上也露出笑容,心里想着现在只要能够看到这张笑脸就足够了。
『那么,继续往森研前进吧。』
春彦迈出步伐,在他身旁的缘双眼透出认真的神情望着山丘。
到了研究所春彦将身为研究员的友人介绍给缘之后,缘告诉他接下来没他的事,春彦也识趣地离开在日落前回到家中。
第二章深夜的少女
吃过晚餐之后的夜里,春彦为了买突然想吃的梅子口香糖以及无聊时可以看的杂志,来到便利商店。由于时间已晚,商店街的店家几乎都已经闭门。但数年前新开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仍旧灯火通明让人一眼就可以明显看到。
提着塑料袋走出便利商店的春彦,碰巧在点门口遇到缘。
『啊、天海同学。晚上好。』
先开口打招呼的人是缘。这个时候她并没有穿着制服或是作为女仆装的和服,而是一件白色衬衫配上牛仔裤,极简约的居家打扮。
迟疑了数秒,春彦才轻轻举起手。
『哦、怎么啦,这么晚还出门。』
虽然说藤宫家就在附近,但仍旧有段距离。缘手上完全没有拿任何东西,所以也不是出来买东西的。
『我出来散步。』
真像是缘会说出的答案。
『这么深的夜里出来散步啊?』
『是啊。可以看到和白天不同的风貌的街景,很有趣啊。』
『这样哦?我是没有特别去注意啦。』
缘的表情很明显地表示她打心里喜欢晚上出来散步。春彦环顾四周后这么回答道,晚里的景色对他而言已经司空见惯然而对于失去记忆的缘来说,一点点些微的变化也会为她带来雀跃的发现。
『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跟呢?』
虽然对晚上散步这件事没多大兴趣,但是和缘一起的话又另当别论。
缘将双手抱在胸前,俏皮地说道。
『当然,请和我同行吧。』
两人并肩而行约三分钟后,春彦眼前出现一名大叔精神抖擞地对着他们挥手。
『哦、今晚带着男朋友呀?』
『晚安。天海同学不是我男朋友啦,只是朋友而已。』
原来那位老人家是在向缘打招呼。
春彦对这位和缘谈话的人物心里完全没个底,只见他呆站在现场不知所措。
『明天我也会等你,要过来哦。』
『好的,我知道。』
对着大叔挥挥手,缘再度朝着街道迈步离开。
『刚才那是谁?你认识吗?』
等到离开大叔稍远后春彦这么问道,缘只是发出一阵短笑。
『那是卖菜的老板。』
『咦、是哦?』
虽然春彦曾经去买过几次菜,但是从来没有跟刚才那位大叔讲过话。
『我完全没有发现耶……。由佳玲你和卖菜的老板感情也不错吗?』
『不是的,并不是一开始就认识。只不过因为我几乎天天都去买菜,所以渐渐地就聊开来了。』
『也就是说你上常客罗?』
哼的一声,春彦从鼻腔中吐出了一口气,接着他偷偷地瞄向方才那位大叔所在的方向。心里不觉想着,应该不只是常客吧?缘拥有一种吸引人的特质,就连卖菜的老板看到她也都不往常还要精神奕奕地向她打招呼。
春彦的想法马上得到肯定,当他们走过商店街时,周遭的店家都一一向缘寒暄。诸如卖鱼的大婶、肉店的主人、超级市场的收银工读生。
『由佳玲真是商店街的偶像耶。』
好不容易离开商店街,春彦喘了口气说道。缘则是露出害羞的笑容。
『才没有啦。大家只是对我很亲切而已。』
春彦在不知不觉中了解到,为什么大家对这么亲切的原因。
『那是因为缘也对大家很亲切的关系吧。』
平常缘在商店街只要有人呼唤她,她一定会停下脚步有礼貌地回应。不管走到哪里总是优雅而稳重,并且感觉到她这种毫无自觉的个性,正是最大的魅力所在。
『啊、晚安。』
突然间缘停下脚步,并且蹲了下来。春彦也望着缘企图知道这次她又在和谁讲话,结果映如眼帘的是一只体格强壮的花猫。
『最近还好吧?……对呀,我也没什么事。』
缘一如往常带着笑脸,若无其事地跟猫讲起话来。像她这样和猫狗讲话的场面,多看几次竟然就习惯了,真是叫人无法解释。
『唉呀……这样子吗?在哪里呢?』
『恩?怎么了?』
缘的口气突然为之一变,春彦从背后叫了她一声。缘背对着春彦转过头来仰望他。
『最近,这附近好象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年纪似乎还很小……』
缘说到一半,春彦就抬起头来将视线从黑影中移开。昏暗的公园旁有条只有一盏路灯的小路,那里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在走动着。
『该不会,就是那个?』
这一声叫喊,让缘也站起身来循着春彦的视线望去,发现了一名年纪约小学的女孩子,但是又有点儿奇怪。
『等一下。』
春彦小跑追向那名少女,想要问她为什么在这么深的夜里,走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小路。
然而当少女转进一个转角后,接着便消失了身影。春彦稍微环顾四周,却完全找不到少女的踪迹。
春彦心想也不能一直让缘等下去,因此他放弃寻找那名少女,回到缘所在的公园如口。而缘还在跟话猫讲话。
『抱歉,我跟丢了。』
听到春彦这么说,缘中断和花猫的讲话转过头来。
『这样啊……。我刚才也有问过这只猫,它说那孩子昨天还有之前都在差不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附近。』
『是哦……。总觉得,那孩子蛮叫人担心的,你没看她刚才还穿着睡衣呢。』
春彦这番话让缘慎重地点头表示同意。小学生在这么晚的时间在外面游荡,而且还穿着睡衣,更加显得不自然。
『对呀,我也蛮担心的……。我常常到这附近散步,接下来几天我会注意一下。如果日后天海同学你也有发现她的话,能不能请你跟我联络呢?』
缘似乎很在意那名少女,只见她认真地这么说道。
『好呀,我知道了。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联络方式呢?』
看到春彦也这么担心那名少女,缘也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不知是否因为春彦的态度而感到高兴,只见缘满脸愉悦地拿出手机,并且把号码告诉春彦。春彦记下电话号码之后,也将自己的号码告诉了缘。
和缘道别踏上归途的春彦,一边走着心里暗自决定,明天也要来这附近散步。
※※※※※
之后过了数日,春彦吃过晚饭之后,回到自己房里躺在床上玩起了手机里的游戏。那是一个很单纯的益智游戏,是春彦心血来潮下载下来的,但是一直都没时间去玩。
正当春彦在游戏中遇到瓶颈之际,画面突然切换成一列数字,接着电话铃声也跟着响起。画面上的来电显示是缘的电话号码。
『喂喂?怎么了?』
『天海同学……』
电话那头传来缘的声音,听起来神秘兮兮地压低音量。
『刚才我看到上次那个女孩子。她好象朝着山丘那里走去……。不知道天海同学你方不方便过来一趟?』
缘的声音听起来很认真,但是口气上听起来就像小孩子玩间谍游戏一样。这一点引起了春彦的好奇心。
『我知道了,现在马上过去。』
春彦挂断电话,急忙离开家里。
自从第一次遇见那名少女之后,春彦便时常在夜里到公园附近散步。但始终无法再遇见那名睡衣少女,令他几乎都要放弃了。一想到今晚说不定能够再遇上她,原本担心的情绪化为好奇。
天空万里无云,月儿与彩虹也美丽地高挂着,脸上吹来的夜风叫人感到舒畅。春彦一边走心里边想,在这么舒服的夜晚,或许还真的有人喜欢穿着睡衣出来散步。
『……恩?由佳玲?』
爬上山丘的途中春彦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发现缘分就站在距离这条熟悉的小路数步外的草皮上。瞬间春彦以为缘是站在那里等他,但是当他跑上前去,一幅不可思议的光景映入眼帘,让他为之屏息。
缘的肩膀上站着一只猫头鹰,平举的双手有松鼠及老鼠,脚边则是狐狸或是猫咪之类的小动物,为树众多地聚集在一起。
在月光下被动物们团团围住的缘,身形虚幻仿佛随时会消失不见,让人感觉就好象在做梦一样。
这幅如梦似幻的光景,被春彦的脚步声拉回了现实。
接着原本乖巧地在缘身边的小动物们,全都一轰而散。一转眼的功夫,所有的小动物全都躲进了草丛中。
『天海同学。』
缘用手理了理弄乱的头发之后转向春彦,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看来她并没有因为春彦吓跑小动物而感到不悦,这一点让春彦稍微松了口气。
『抱歉,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没有,没关系的。刚才我正好在问它们那个小女孩的下落。』
所谓的他们,当然是指住在山丘上的动物们,春彦已经不再为这种事感到惊讶。再说缘能够和动物沟通的能力,对春彦也不会造成任何妨碍。某些时候反而要感谢她拥有这种能力,例如现在就是。
『听说那孩子好象一直都待在那里的样子。』
延着这条路走过去就是森园研究所,还有当地人才知道的一座瞭望台。缘用视线所指示的位置,就是这条小路如口处的瞭望台。
『总而言之……要不要上去看看呢?』
『好啊。』
两人并肩走想小路,踏进能够一眼看便栖崎町,同时也是镇上最佳瞭望景点的瞭望台。
首先迎入两人眼中的,是灯火通明、美丽的栖崎町夜景。
『……!』
一声微弱的吸气声,让春彦和缘同时回头。
一名身穿粉红色睡衣,年约上小学的女孩子,以锐利的眼神盯着两人。身材娇小、病态的白皙肤色。及肩的长发,左右个系了一个送垮垮的蝴蝶结。
『……怎么样?你们是跟踪我来的吧?』
少女的口气锐利充分显示出警戒意味。
『不、我们只是……』
正当春彦开口讲话想要松懈她的警戒之际,少女一溜烟地想要逃离现场。然后当少女看到春彦身后的东西,身体便僵硬地无法动弹。
看到少女瞠目结舌的摸样,春彦也循着她的视线回头望去。
『哦、由佳玲。』
一回过头,只见缘脸上带着微笑,一边抚摩着停留在肩膀上的猫头鹰。那是一张非常温柔的笑脸。但是吸引住少女目光的并不是缘的笑脸,而是乖巧地停在她肩膀上的猫头鹰。
『要不要摸摸看?』
缘带着猫头鹰,一起走向少女。不同于刚才对春彦的反应,少女这次没有逃走。只是着魔似的望着猫头鹰。
『可、可以吗……可以摸吗……』
『我现在就问它。』
缘温柔地对着哑然的少女这么说道,接着又转头面对猫头鹰。
『这孩子很想要摸你,可以吗?』
猫头鹰以侧耳倾听才听得见的声音低鸣了一声之后,缘笑着回答少女。
『可以哦。小心不要折到它的羽毛,轻轻地摸它。』
一边说道,缘同时在少女跟前屈膝跪下。这个高度刚好让肩膀上的猫头鹰来到少女眼前。
少女戒慎惶恐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摩起猫头鹰。一开始只用指尖,接着习惯了之后马上就将整支手掌贴在猫头鹰头顶。
『好软……』
少女喃喃说道,脸上露出缅甸的笑容。
乖巧柔顺地让少女抚摩了一会儿之后,猫头鹰便展开翅膀、朝山丘某处飞去。
『啊……!走掉了……』
少女带着不舍的心情,目送猫头鹰离去。
『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事情惹它生气了呢……』
少女不安地认为猫头鹰是被自己赶跑的,但缘只是微笑地对她摇摇头说。
『不是的。只是因为它很忙而已。』
到底猫头鹰在忙什么,春彦呀不太清楚。少女也摸不着头绪,只说了一声『哦』。
但是很快地少女眼中又充满生气,抬头望着已经起身的缘。
『大姐姐,你好厉害哦!好象可以跟动物说话一样!』
『不是好象,由佳玲是真的可以该呢动物讲话哦。』
一直在旁边看着少女和猫头鹰互动的春彦开口说道。
『嘿——……。由佳玲、是姐姐的名字吗?』
听到少女这么问道,缘用力地点点头。
『是的。我叫神代缘,请叫我由佳玲。』
『我叫天海春彦。』
接在缘之后春彦也自我介绍,但却惹来少女冷淡的眼光。
『我又没问你。』
『你这家伙,为什么对我跟由佳玲态度差这么多?』
这个问题的答案再清楚不过,让春彦不由得感到懊恼。能够跟动物讲话这种事,这会儿反到是惹恼了春彦。
少女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那?』
『野野村美风』
面对缘的时候她乖巧许多。
缘再度蹲在美风前面,和她平行而视。
『那么,美风。为什么你会在这么晚的时间跑到这里来呢?虽然说现在是春天,但是晚上还是很冷的哟。只穿睡衣跑出来,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缘的口气沉稳平静,并没有责备的意思。但是美风听到一半表情为之一变,缩起下颚低下头来。
『……感冒了也无所谓。反正没人会担心我。』
少女这番话让春彦心里掀起一股孤独感,同时也回想起数日前的事情。但是缘完全没考虑是否会受伤,勇敢面对杜伯曼猎犬的情景。那时缘也说过类似的话。
『还是有人为你担心的吧?例如说朋友、家人。』
听到春彦这么说,美风只是以阴沉的眼神相对。她的脸上完全找不到一丝儿童应有的天真希望。
『……我才没有朋友。家人也……不会担心我。』
寂寞的口气,让春彦反射性地回应道。
『我和由佳玲都会担心的呀。要是你感冒的话。』
『咦……?』
美风突然间惊讶地睁大眼睛。但很快地又移开视线,咬着下唇继续说道。
『为什么呢?我们又不是朋友。』
『那么,我们就来交朋友吧。』
提出了这个好主意之后,缘伸出双手放在胸前合十。美丽的笑脸让美风看了不由得双颊泛红。
『朋、朋友?和我……?』
『对啊。我想和美风交朋友,不可以吗?』
缘歪着头一边这样问道。站在她身后一步的春彦也接着说道。
『我也想成为你的朋友啊。』
美风露出困惑的表情视线不知放在哪里好,总之就是想逃开春彦和缘的笑脸。不知所措的美风,心里的想法一下子便表露无疑。
想了一会儿,最后美风开口小声地说。
『……好啊。我可以跟你们做朋友。』
『谢谢你。』
缘从心底里感到喜悦向她道谢。深夜里交到了一个小朋友,让春彦也不由得感到欢喜。
『有点冷,我先回去罗。』
美风喃喃地留下这句话,接着便跑开。既然她说要回去,那么就没有再去追她的理由,春彦和缘只是笑着目送她娇小的背影。
『终于和她讲到话了,真是太好了。』
缘站起身来,拍一拍膝盖上的草。
『是呀。不过。』
春彦一边抓着头,难以言语的心情让他噘了噘嘴。
『那孩子,一定正在住院。』
『正在住院吗?』
『恩。你没有发现吗?美风她穿着栖崎町中央医院的拖鞋。』
蓝色的简单拖鞋上有银色的文字写着『栖崎中央医院』。以前春彦感冒的时候也曾经上过这家医院。但是他看见在那里住院的病人都穿着相同的拖鞋。
『她的身体哪里有问题呢?』
缘担心地说道。
『要不然也不会去住院啊。』
『啊、说得也是。那么……既然难得和她交成朋友,下次我们就去探病吧?』
住院一词虽然给人阴暗的印象,但是探病却有着开朗的印象,缘说着说着不由得展开笑颜。
『恩——。虽然我们知道名字只要想服务台问一下就能知道病房是几号,但是探病还是要得到本人同意比较好。突然跑去让人家捆扰就不好了。』
那么小的孩子就要忍受住院的痛苦,叫人于心不忍。春彦这番话叫缘也深表同意。
『你说得有道理。』
『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怎么晚了,我送你吧。』
『谢谢。』
没有想到竟然话了这么长的时间,天上的月亮也比他们刚到时稍微偏向西边。
当春彦由山丘上下来时背后感到阵阵夜风追赶。虽然说时值春暖,但暴露在夜风下仍旧叫人感到有些寒意。
『不知道美风明天还会不会来呢?』
『虽然我也不知道原因,但我觉得她应该会来。』
春彦心想,美风恐怕每天晚上都会来到这个山丘。
看她明明穿着难以行走的拖鞋,却还是轻松地越过山路,对瞭望台似乎也很熟悉。
『明天再过来看看吧?』
春彦也想要和那名少女再说说话。而且倘若让她每天晚上都跑到山丘上,对她的健康状态以及和医院的关系似乎都不太好。
『好啊,明天也来看看吧。而且我想帮她准备点暖和的衣物,看她只穿睡衣应该会冷吧?』
缘开心地这么说道,春彦用余光望着她,脸上露出苦笑。对缘而言美风的病况和周遭环境关系,还不比眼前的寒冷来得叫她担心。
『说得也是。不知道我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她,我回去再找找看。』
虽然没什么值得期待,但是想着该送什么给那名少女,让春彦回家的路感到快乐又温暖。
※※※※※※※
隔天晚上,春彦和缘吃过晚餐之后便像偕前往山丘。
由于出门的时间比昨天还早,美风还没有来到瞭望台。虽然不知道今天晚上美风会不会来,但春彦和缘决定姑且等她一下,便在草地上并肩而坐。
『由佳玲,你带了什么来呢?』
春彦望着缘手上提着的小纸袋问题。而春彦也一样身旁放着一个纸袋。
『是一条披肩。原本是我去年织;来自己用的,虽然是旧的东西,但我想还很保暖。天海同学你呢?』
『我是带我小时候的玩具,在房间里面找出来的。』
春彦一边说,同时将袋子里的东西拿给缘看。里面有小陀螺、飞仔标还有木球锤。
『小学的时代这些都很流行,我想美风应该也会喜欢晚吧。』
『是啊,看起来不错。』
碰地一声,缘一如往常双手合十地说道。
等了数分钟之后,很快地美风出现在草坪边。看到春彦和缘两人,她睁大眼睛停下脚步。
『你们今天也来啦?』
『那应该是我要说的话吧。』
面对着惊讶的美风,春彦苦笑地站起身来回应。缘也跟着站着站起身来。]
『我们想要和你再说说话,今天还带了礼物来哦。』
一听到礼物这两个字,美风从稍微远的距离更往后退里一步。她的表现像个孩子,而且更像一个女孩子,让春彦不由得禁声笑了出来。
缘从纸袋里拿出一条白色的披肩,轻飘飘地张开披在美风纤细的肩膀上。柔软的毛线包覆着美风的双肩。
『哇……好暖哦。这个,真的要给我吗?』
美风抓着披肩的两端,眼中闪耀着兴奋的光芒。缘看着她脸上浮现微笑。
『当然可以罗。那是我亲手织的哦。』
『这是大姐姐你做的!?好厉害哦……』
美风陶醉地喃喃说道,手抓着披肩的尾端放在脸部磨蹭。很自然地美风的表情也变得温和许多,不同于昨天阴沉的脸上散发出来的孤独,而是沉稳的微笑。
『我也有礼物送你哦。』
『真的?是什么?什么呢?』
从缘手中得到的礼物似乎让美风相当高兴,只见她紧紧抱着披肩,同时朝春彦拿出来的纸袋中望去。接着,她皱起眉头说道。
『这是什么啊?』
『什么什么啊?是玩具啊。你不知道吗?这个是小陀螺、这个是木球锤啊?』
『怪东西——』
春彦将小陀螺放在手掌上打算更进一步说明,却惹来美风一阵抗议。
『什么叫怪东西啊。这些可都是我的回忆耶,你要不要玩玩看?』
『我连怎么玩都不知道耶。』
美风口气粗暴地说道,并鼓起双颊表示不满。
『我会教你怎么玩嘛。你看好罗,像这样把绳子卷起来。』
『好麻烦哦。』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美风还上兴致勃勃地看着春彦将绳子卷在小陀螺上。
春彦感到一道热切的视线射向自己的手边,当他紧紧地将绳子缠好之后,又架起一个小小的陀螺竞技台。
『然后抓住绳子,像这样……!』
扣紧手指上的绳圈,春彦将陀螺丢向竞技台。一口气抽起绳子,暗银色的小陀螺便在竞技台的正中央转动起来。
『就是这样玩。』
『咦——……』
美风认真地望着旋转的陀螺,缘则是面对她露出幸福的笑容。应该是因为能看见美风而感到高兴吧。在缘如此温柔的性情影响下,春彦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如果被对手的陀螺弹出去,或是先停止旋转就算是输了。你要不要试试看?』
春彦从袋子里拿出另一个陀螺,很快地将绳子卷好。美风伸出手接过了陀螺。
畏畏缩缩地将陀螺投出去后,美风便热中地投入游戏,只见她不停地为陀螺加油。看着美风不发一语认真地缠着陀螺的绳子,让人完全无法想象她正在住院,只觉得与一般小女孩没有两样。
『我说,美风。你现在在住院吗?』
美风玩陀螺玩累了之后席地而坐,春彦也在她身旁坐下一边缠饶绳子一边问道。瞬间美风的表情为之僵硬。
『……我也不怕你去告密,反正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紧抱着双膝缩在披肩里,美风压低声音说道。
『大家都知道?你是说真的吗?』
『真的啊。』
春彦不由得提出这个问题,美风只是无趣地回答着。
『天海同学他并不是认为美风你在说慌,他只是有点儿吃惊而已。』
缘也在美风身旁坐下跟着帮忙答腔,让春彦多少安心了一点。
『对呀对呀。不过,大家知道你半夜跑出来,什么都没说吗?』
『没有。』
春彦和缘微微歪着头面面相觑。让这么小的少女一个人独自在外闲逛,让人不得不对这家医院的管理产生怀疑。这其中必定有原因。
正当凉飕飕的夜晚更添一股尴尬的气氛之际,突然间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啊……』
肚子里发出声响的人原来是美风,身旁的缘忍不住也笑着说道。
『玩过之后,肚子会饿了吧?』
『看你刚才玩的很投入。』
春彦也笑着说道,美风脸上立刻浮现红晕。
『才不是!这是因为我没吃晚饭……才不是玩到肚子饿!』
『好啦好啦。……等等,咦?你刚才说晚饭怎么样?』
『你没有吃饭吗?』
继春彦之后,缘也担心地问道。
美风露出不妙的表情,接着便不再有所隐瞒,将事物一五一十说出。
『是啊。因为,医院的伙食很难吃嘛。而且菜色有都一样。』
此时美风就像一个闹别扭的小孩。
缘露出温柔的笑容,抚摩着美风的头。飘逸亮丽的长发发出极微小的声音。
『那么,明天我帮你做便当吧。』
『咦……可以吗?』
到刚才为止态度一直很强硬的美风,脸上又浮现开朗的笑容。
『可以的。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呢?』
『喂喂、由佳玲。可以吗?这种事。』
医院方面在准备伙食的时候,也不是完全没有考虑患者的身体状况。照说该有靠量到营养均衡与疗效。
缘也了解春彦为何有所顾虑,她接着说。
『总比什么都没吃好啊。而且如果连吃都不想吃,那么再有营养的伙食也是枉然。』
缘的语气显示出她的认真,美风见状也睁大水灵的双眼露出笑容。
『那、那么,我要吃蛋包饭!』
『恩恩、我知道了。』
缘愉快地接受点菜,并且和美风约定明天同一时间在这里见面。春彦也和她约好明天还要带玩具过来,两人勾小指为证。纤细小巧的指尖传来温暖,让春彦心里保持着一股奇妙的暖意。
※※※※※※
隔天当太阳高挂在天上时,春彦和缘便相约行动。上午的课程结束之后,他们一起吃过午饭后,直接穿着制服便朝着山丘以外的方向前进,来到栖崎中央医院。
昨晚听了美风所说的话,春彦约了缘一起来求证,而她也表示同意一起同行。春彦想知道医院是否真的默许美风溜出医院,以及这么做的理由。还有关于美风的病情,或许也能够得知一二。
『我记得入口是在这里。』
春彦依照两年前的记忆边找边走,进入一道自动门。一进门,一名医院方面的女性职员以极快的速度走向门口。
『乌哇……』
躲避不及、双肩相撞之后,女性用锐利的眼神瞪了春彦一下。那是名还不到中年的年轻女性,但蓬乱的头发与皱巴巴的衣服却带给人阴暗的印象。
『那是什么人啊……?』
带着一股憔悴的神情,女性口中念念有词发着牢骚,同时离开现场。
『没事吧?』
『是的,我没事,走吧。』
面对缘的担心,春彦一派轻松地回答,接着便一起进如医院。
在入口正对面处坐着一名护士小姐,胸前的名牌上写着『八木』。
『不好意思,请问。想请教您几件事。』
『是的,请说。』
名为八木的护士,看起来是个亲切的女性。春彦转过头面对站在身后一步的缘,轻轻地点点头。
『有一位在这里住院的小女孩叫野野村美风……』
『啊……是的,有的。不够……』
一听到美风的名字,八木的脸色为之一变,春彦将一切看在眼里。
『不过?』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美风的朋友吗?』
八木压低音量,注意四周的动静说道。此时缘马上介入带着笑容回答道。
『是的。我们跟她是朋友。』
『美风的朋友?不会吧?年纪差那么多……』
护士说出年纪这件事,让春彦了解自己的朋友美风和八木所说的美风是同一个人物。不太可能偶然有两个人名字相同、住同一家医院,而且年纪相仿这样的事。
『前天晚上我们成为朋友。』
春彦一样注意周遭的动静回答道,八木听完嘘了口气。接着她请房里一位正在整理檔的护士来服务台之后,离开柜台把春彦和缘叫到较少人走动的走廊。
环顾了四周一下之后,八木小声地对春彦和缘说。
『那孩子的事……在我们医院,大家都不太想提起。或是说不想与之有关……』
『为什么呢?』
虽然美风有时脾气比较硬,但她是个老实的好孩子。面对春彦的疑问,八木面有难色地瞄了医院入口一下。
『刚才你们进来的时候,不是和一位女性擦肩而过吗?那个人就是美风的母亲,她本身有一点问题。』
『有……问题?』
缘不解地歪头说道。八木用力地点点头。
『是的。她有点歇斯底里,好象把美风的病一直治不好都怪到医院头上……。不过,这也是没办法。因为美风真的住院很久了。』
八木将右手放在脸颊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春彦心想应该能够从这个人口中问出许多事,因此他接着又问道。
『她已经住了那么久了吗?』
『恩、好象已经很多年了。一开始是进进出出医院好几回,渐渐地病情越来越恶化,最近这一年就都一直待在医院里了。』
『到底美风是得了什么病呢?』
缘深知长期受病痛所苦的感觉,担心地问道。听到缘的询问,八木稍微睁大双眼。
『你们不知道吗?那就伤脑筋了……因为我不能把患者的情报告诉外人……』
(刚才明明就已经讲里一堆……)
春彦心里突然想起这点,但他并没有说出口。
八木思考了一下之后,把春彦等人都带到走廊更深处开口继续说道。
『其实呢,美风的病是一种不明原因的头痛,而且突然就会发作。』
『头痛吗……』
听起来很简单的一个单词,但是严重到要住院的头痛就超乎了春彦的想象。而且一想到她娇小的身躯必须承受这样的痛楚,春彦不由得感到心痛。
『护士小姐也知道美风晚上会跑出去的事吗?』
春彦决定提出今晚来这里最主要的问题。只见八木表情沉重,嘴角露出暧昧的微笑并点头。
『是呀,我知道。因为我正好负责照料她。』
『这样可以吗?不知道她的头痛什么时候又会发作。』
若是医院方面认为这样对她不好,那么下一次和美风见面时,还是尽可能不要再邀她比较好。但是春彦的担心只是杞人忧天。
『这个纳,讲起来很奇怪,美风的头痛一定都只在白天发作。只要没有太阳就几乎不会发作。』
说完之后,八木露出悲伤的表情继续往下说。
『还怎么爱玩的年纪,白天竟然完全不能外出。因为害怕不知何时会再发作,也不能让它暴露在阳光下太久。这样对她而言实在是太可怜了吧。所以……最近我们也只能默许她在晚上的时间出去散散步。』
『原来是这样……』
缘身体颤抖用悲伤的声音这么说道。
『恩,你们是美风的朋友吧?』
八木的音量比刚才还要大一点,仿佛要穿透至医院某处。
『如果是这样的话,请你们一直跟那孩子做朋友吧。』
『当然,没问题。』
缘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但是春彦却对八木的请求有些吧。
『为什么你要这么说呢?』
『……其实,之前还有好几个朋友会来看那孩子。但是最近什么人都不再来……所以她一直都很寂寞。』
想起初次和美风见面那晚,她落寞地说没有人会关心她,不管是家人或朋友都一样。或许就是因为朋友都没有来探望她,才会让她以为大家都不关心她。
进因为这点,让春彦对医院方面较为放心。
去医院的那天晚上,春彦和缘带着还保持着温度的蛋包饭来到山丘上,三个人一起吃。隔天晚上是咖喱饭。或许是担心美风都不吃医院的伙食,看着她开心地说便当吃得双颊鼓起的摸样,春彦和缘心里也快乐得无法言语。
※※※※※※※※
第三个便当的菜色是汉堡肉。
春彦和缘一起在山丘上,准备好晚饭。今天的便当是特制的。卖点就是现做,简单来说就是在山丘上准备好小炉子和平底锅,让大家可以吃到现煎的汉堡肉。
考虑到山丘上树木多容易引起火灾,因此他们放弃瓦斯炉改用电磁炉。由于需要用到电源,因此春彦他从藤宫家般了一个祭奠用的发电机到山丘上,差点没要了他的小命。
春彦着手准备发电机和电磁炉,缘也在一旁将家里带来的汉保肉分成小块。
『……这些是做什么用的啊?』
美风拨开草丛探出头来,睁大眼睛惊讶地望着平常约定的场所布置着奇怪的光景。
『嗨、美风。等一下哦,今天的晚饭很特别哦。』
『特别?』
美风侧着头,一边在缘和春彦中间坐了下来。她穿着医院的睡衣和拖鞋,但肩上披着缘送的披肩,珍惜地紧紧抱在胸前。
自从收到那天起,美风每天都会披着缘送的披肩到山丘上来。然后三个人一起用餐,还和春彦一起打陀螺、玩纸牌。
『等一下我想在这里煎这样就可以让你们吃到热腾腾的汉堡罗。』
『哇……好厉害!』
美风的眼瞳闪耀着光芒。
看她如此开心的摸样,正是春彦拼命把发电机搬上来的最大动力。春彦一边确认电磁炉已经接上电源,嘴角也扬起微笑。
将平低锅放在电磁炉上面之后,缘开始煎起汉堡肉。发电机的轰轰声与煎汉堡的滋滋声相迭,四周香气四溢。听觉与视觉激起春彦的空腹感。现做的汉堡和蔬菜一起放在盘子上,再配上电饭锅里的白饭。
美风拿起塑料制的叉子,切下一大块汉堡塞入口中。
『恩——、好好吃!由佳玲,这好好吃哦!』
春彦吃了一口之后,也连声称赞。洋葱的绝妙口感与咬下柔软的绞肉时溢出的肉汁,配上当场以西红柿酱调制出来的酱料,堪称家庭料理的极致美味。
原本春彦是喜欢蔬菜更胜肉类的人,但眼前的汉堡肉不能相提并论。
『真不愧是由佳玲。』
『嘿嘿,真不好意思。』
缘挺起胸膛得意地笑着。
这天晚上,三人工度了快乐的晚餐时间。一边无可挑剔的料理一边聊天,同时还可以观赏美丽的夜景。不只让美风感到开心,连春彦也非常钟爱这一刻。
然而今天是最后了,在上来山丘的途中,春彦和缘如此决定。
『啊——太好吃了——』
美风一转眼就将汉堡肉一扫而空,缘接过她的盘子用擦手纸擦干净,同时感到有些遗憾。看到美风打从心里面吃得那么快了,帮她做便当是对缘而言是件相当愉快的事。
『美风,其实呢,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做便当罗。』
即使心里有多么不情愿,缘还是带着微笑温柔地这么说。
『咦……为、为什么?』
美风突然露出悲伤的表情仰望缘。缘则摸了摸她的头。
『我也很喜欢帮美风做便当啊,可是,这么一来你就都不吃医院的伙食。其实医院也和我一样,为了让美风吃得下饭而尽力在做啊。』
『可是,由佳玲做的比医院还好吃嘛……』
美风抓住缘的衣角,诉说着心里的感觉。
『谢谢你。』
缘路出沉稳的微笑,美风也轻轻地放开手。
『……我知道了。』
想到每天帮自己准备便当对缘所带来的麻烦,美风便缩起身体紧紧握住披肩。
『哎哟——。要是大哥哥和由佳玲是我的爸爸妈妈就好了。』
『啊?你说什么?』
美风突如其来的这番话,让春彦翻了个白眼。虽然美风的话应该没有弦外之音,但春彦还是不由得想象起自己和缘结婚的情景。
再加上缘很会做菜,身为女仆的她做起家事来也挺拿手。在春彦的想象世界中,他和缘住在一间有着白色墙壁和蓝色屋顶的房子里。
『然后呢,这样的话我们每天就可以像这样一起吃饭了。』
『这个嘛,或许有可能哦。』
美风快乐地说道,春彦也跟着若无其事地回应。
『我也觉得不错……但是美风你不是已经有爸爸妈妈了吗?你这样讲,妈妈听了一定会很伤心的。』
缘露出些须困惑的表情但语气仍不失温和地打破美风的梦想。听到缘所说的话,春彦才恍然大悟,美风确实已经有双亲了。
然而美风的脸色更加难看,隔着披肩紧紧抓住自己的双肩。
『……她才不会伤心。妈妈也只会生气而已。』
每当美风提到自己的母亲,总是皱起眉头。表情是既悲伤又愤怒,眼睛直视着春彦他们看不见的某个东西。
『之前我就一直在想。你跟你母亲有什么不愉快吗?』
没风沉默了一下,脸上并没有露出特别厌恶的表情,接着继续说道。
『妈妈她、总是一直在生气。』
这些事她似乎一直想要向医院以外的人说,只见美风毫不犹豫往下说。
『我平常什么事都没有,就是突然间头会很痛。从好几年前就这样,住院出院好几次。不只是这家医院,我还去过好多医院,也检查了好多次……』
美风中断了一下有继续。
『但是,我的病还是找不出原因。而且头疼还越来越严重,现在连学校都去不成。白天我突然就会头痛,所以连医院都出不去。』
美风所说的这些话,有一大半八木都已经说过。然而有本人口中说出,给人的印象却大不相同。让人感到更加地沉重、更加地感同身受。仿佛这个小女孩所背负的痛苦,有几万分之一窜入体内的感觉。
『就因为我是个一直生病,老是住院的小孩……所以,妈妈一定很讨厌我吧。所以她才会一直在生气……』
美风没有哭,只是说话的声音相当落寞,眼中也没有泛着泪光。
『……我想应该不是那样的。』
缘抚摩着美风的头说道。
『美风的母亲很关心你的。而且,她一直在想办法治好你的病……』
听到缘这么说,美风果断地摇摇头。
『不会好的。我的病,根本就不会好。』
就像是拒绝毫无依据的希望与安慰的言语似地,美风以肯定的语气说道。
『医生和妈妈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医生说我的病找不到治疗的方法,只能在发作的时候压抑痛苦而已。』
这番话让春彦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美风叹了一口气,再次重复说道。
『所以,我的病是治不好的。』
『……不会的……你放心。绝对不会有那种事的。』
缘慢慢地说道,语气里带着悲伤。听到缘所说的话,美风抬起头拉不解地侧着脸。
缘像祈祷一样将双手放在胸前合十,直视着美风说道。
『一定治得好。就算现在找不出原因和治疗的方法,但是总用一天一定会知道的。说不定是一年后,或许要更久。但是,有可能就是明天。只要努力撑到那个时候,就可以治好了。』
这或许只是缘内心的愿望。但是她认真的口气,却不会让人感到丝毫的嫌恶。
『所以……请你要加油哦,美风。』
缘的加油是特别的。不管多么消沉的人,都会因为她一席话而振作起来。
美风似乎也感受到她那股奇妙的能力,惊讶地瞪大眼,接着露出害羞的笑容。
『……从由佳玲口中讲出来,就好象真的会实现一样耶。』
『一定会实现的,因为由佳玲她很厉害呀。』
春彦咧咧嘴轻浮的口气说道,逗得美风也笑了出来。
『因为她都可以和动物说话,所以搞不好也会是哟感魔法哦。』
『啊哈哈、对呀——』
好不容易美风恢复了笑容,春彦松了一口气。然而,面对着他们两人微笑的缘,脸上露出表情瞬间浮上些须阴霾,让春彦耿耿于怀。
※※※※※※※※※
隔天夜里,春彦两人再次双手空空地来到山丘。
不用搬沉重的保温或是发电机确实轻松了许多,但是少了缘特制的便当也不免叫人感到可惜。因此,春彦今天也没忘记带着平常和美风一起玩的玩具。缘也用保温瓶带着红茶上来。
但是到了平常约定的时间,美风却没有现身在山气上。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她上来的迹象。
结果,春彦两人在那里等了将近两个小时,但是那一夜,美风完全没有在两人面前出现。
第三章母亲的存在
约好每天到山丘上见面的美风,昨天却没有出现。如果说只是个普通的小孩那还无所谓,但她是个住院患者。因此很容易就让人多做联想,春彦和缘一放学便直接前往栖崎中央医院。
春彦正好在走廊上发现八木,于是便急忙叫住她。
『不好意思,八木小姐。』
『咦?啊、是之前那两位,你们好。』
看来八木还记得春彦和缘,只见她转过头之后,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今天有什么事吗?』
『其实啊,昨天美风没有到我们平常一起玩的地方……。所以我们就想来看看,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缘带着担心的眼神说道,春彦也接着问。
『是不是她的病情恶化了?』
『不、并没有啊。而且昨天她一次也没有发作,身体状况很好啊。』
不同于之前,这一次八木毫不避讳地畅所欲言。听到她的回答,春彦和缘才好不容易露出笑容。
『反正你们都来了,要不要去看看她?还是说,我先问问美风她本人的意思呢?』
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但八木似乎就认定春彦他们上美风的朋友。这么一来,要向她打听美风的事情就容易许多。
既然八木自己开口这么问,春彦也老实不客气地回应。
『那么,就麻烦你了。』
虽然听到八木说美风的健康状态没有问题,但是没有实际见到面的话,还是很难一扫担心的情绪。
八木进入美风的病房一会儿,马上就回到春彦等人身旁。她一告诉美风说春彦和缘来了,美风马上高兴地说要和他们见面。向八木问清楚病房的位置后,春彦和缘一同上了楼梯。
门上写着『野野村』的病房位于四楼,看起来是单人房。春彦敲了敲门后,拉开门走了进去。
『打扰了。』
两人大了声招呼后进入病房,马上看到美风满脸笑容迎了上来。她在床上坐起身,用力地挥手。
『大哥哥、由佳玲。你们来啦!』
『对啊,有没有乖乖的啊——?』
春彦笑着走上前去,但美风却皱起眉头用锐利的目光盯着他。
『拜托,别把我当成小孩子。』
『我没有把你当成小孩子,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啊。』
看到美风不满的摸样实在叫人怜爱,春彦忍不住用手去摸摸她的头。这个粗暴的动作破坏了发型,美风用双手打了一下春彦的手并推开他,接着用手挽起头发来整理。
『你干嘛啦。真是的——』
『天海同学和美风感情真的很好耶。』
望着春彦和美风的互动,缘不禁捂着嘴窃笑。
『才没有,人家跟由佳玲比较好。』
美风气呼呼地这么说,接着低下头整理一下前面的头发。
『可是你们今天怎么会来?我没想到你们会来探病的。』
『还不就是担心你。昨晚,我们在山丘上等不到你,想说你是不是又发作,还是病情变严重了。』
春彦随手从病房角落拉了两张椅子过来,楞楞地这么说道。美风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确认了次事之后,春彦松了口气。
美风害羞地望着地面,露出微笑。此时她的表情不像个小孩,倒有几分大人的感觉。
『啊……对不起。昨天,我没吃晚饭的事情被妈妈知道了。』
听到『妈妈』这两个字,春彦惊讶地皱眉。坐在一旁的缘眼中也浮现一种不安的神情。
『难道说,她生气了?』
春彦担心地这么问道,美风耸了耸肩,轻轻地点点头。
『有一点生气。反正,她一天到晚生气。』
『一天到晚吗……』
春彦皱了皱眉转转脖子,他实在无法想象一天到晚生气的母亲是什么样子。春彦的父亲是个不多话的人,而母亲在生下他不久就过世了。
虽然无法想象,但是有美风和八木口中,春彦或多或少也了解到,美风的母亲似乎真的经常在生气。
『由佳玲你们最好也不要在这里待太久。因为妈妈总是在四点半来这里,希望你们在那之前离开。』
美风阴沉地苦笑。
『要不然,不知道妈妈会对由佳玲你们说什么话。』
美风用轻蔑的口气叙述着自己母亲。虽然不知道她母亲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但春彦只觉得悲从中来。
『……我想、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们跟你母亲见个面?』
缘正襟危坐,认真地对美风这么说。虽然缘的表现让人一看几知道她是认真的,但美风却慌张的摇头。
『不行啦。妈妈昨天才知道我没吃晚饭这件事,心情还很不好。我……不希望被由佳玲你们讨厌……』
缘露出温柔的微笑同时用手梳理着美风的头发。
『我们不会讨厌你。因为,我们和美风是朋友。因为是朋友,所以想和朋友的母亲见个面。不需要这样躲躲藏藏的。』
即使脸上表情平静,但缘清楚地说出每一句话。春彦也清楚地感受到他语气中的坚定信念。
『我也和缘一样,因为我和美风也是朋友嘛。』
听到春彦这么说,美风红着脸低下头。每次说到她母亲,美风就开朗不起来,忍而春彦和缘仍旧不改初衷和她做朋友,让美风高兴得破涕为笑。
由于离美风的母亲到医院还有一段时间,春彦将带来的扑克牌放在病床上的小桌子摊开来。
在山丘上无法进行的游戏让三人充满新鲜感,只见春彦等人认真地玩起各种游戏。
就在众人玩到几乎忘记时间之际,突然间病房的门慢慢地打开,令三人同时回过头。瞬间,美风有皱起眉。
『妈妈……』
美风小声地叫道。
『就是她。』
打开门,脸色阴沉地站在门口的那名女性,春彦还记忆犹新,就是数日前和他在医院入口擦肩而过的人,她仍旧一脸倦容。
美风的母亲门也没关,迅速地走到女儿的身旁,同时目光锐利地打量着春彦和缘。眼神中透露出明显地疑惑。
『……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美风的朋友。』
春彦理直气壮地回答道。缘也面带微笑,认真地点点头。
然而美风的母亲却怒目以视说道。
『美风的朋友?』
『是的,没有错。』
『这孩子,应该没有年纪相差这么多的朋友吧?』
缘平静地回应,但美风的母亲却大声的打断了她。
『你们到底想干嘛?说什么朋友是骗人的吧?你们一定是想和这孩子混熟之后,教她做坏事吧?』
『不、我们并没有打算叫她做什么……』
春彦企图解释,但美风的母亲并不打算让他说完。
『这孩子身上有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你们别随便接近她!请回去!回去!』
美风的母亲歇斯底里地叫喊着,突然间目光停留在桌上的扑克牌。看着看着,眼中浮现一股怒气。
『我们家的孩子需要静养……你们竟然还带这种东西来……!』
一阵哗啦声,红色方块花纹的扑克牌被抖落了一地。已经完成了大半部的排七,也应声散落在灰色的床上。
『啊……!』
美风发出一声惊呼,但很快地就被母亲的怒吼给盖过。
『要是美风的病情加重,你们要怎么负责?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住手!快住手啊,妈妈!』
美风握紧双手,发出悲痛的叫唤。悲伤的叫声让春彦感到胸口一阵刺痛。然而美风的母亲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只见她凶狠地瞪着美风,抓住她纤细的肩膀。
『你这孩子,明明以前就很乖的。一定是这些人害的!说什么是你的朋友,结果竟然把你带坏!』
『不是的,妈妈……大哥哥他们真的是我的……!』
『不准顶嘴!』
此时春彦实在看不下去,抓起了美风母亲的手制止她。
『我们马上就回去,请你要再这样抓着她。』
现在他终于了解,为什么美风一直不想让他们见到自己的母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在美风的母亲还未关掉歇斯底里的开关前,根本就无法和她交谈。
『野野村小姐,请冷静一点!』
数名护士听到骚乱的声音赶到现场,尽力安抚作势要扑向春彦的女性。其中也包括八木在内。
『你们……请回去。』
八木这样告知之后,春彦和缘向美风短短地打了个招呼后离开病房。在关上门的前一刻,春彦回过头看着美风,只见她神情落寞地收拾掉在地上的扑克牌。
天色渐渐染上晚霞的色彩,然而横跨在栖崎町空中的彩虹仍旧维持着鲜艳的七彩。
春彦和缘心神不宁地走向商店街,离开医院之后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春彦一边走,不时地叹气。
『……我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啊?』
当两人来到看不见医院的地方,春彦自言自语说道。走在一旁的缘也担心地望着春彦。
『说真的,美风说是在住院。而我们却还约在晚上出来散步,还以朋友的身份大方地跑去探望她……。一般来说,好象真的有点不合常理。』
美风的母亲所说的话,似乎也没有错。那个时候如果她换说法,那么任谁都会觉得是春彦他们不对。
『天海同学。』
缘以坚定的眼神望着春彦,摇摇头。
『或许,是我们搞错了不一定。但是我认为要是真的这么想,那就是更不行了。我和天海同学,是美风的朋友。如果现在说什么搞错了而打退堂鼓的话,那么就等于是背叛了她。』
美风她满脸笑意地迎接春彦等人进入病房。春彦心想,如果有什么方法能够守护那张笑脸,那他绝对当仁不让。
『说的也是。现在更不能够退缩。』
『是的。所以今晚我们也一起到山丘上吧。』
『哦。在平常那个地方等。』
春彦和缘相对而视,不一会两人都笑了出来。
一如约定,春彦和缘一同来到山丘。这一天美风还是没有现身。空中浮现着淡黄色的月儿。
春彦将装有小陀螺的纸袋放在一旁,一边喝着缘带来的红茶,眺望着镇上的夜景。坐在身旁的缘,手上也拿着一个装有红茶、冒着热气的塑料杯。
『……好漂亮哦。』
和春彦一样望着夜景,缘露出温柔的微笑说道。
『对啊。虽然这里的夜景我从小看到大,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很美丽。』
语毕,春彦喝了一口红茶。隐约透出的春气让他心情放松不少。
『但是……在同一片天空底下,现在正有人死去呢。不是因为生病或意外,而是饥饿或战争……』
『由佳玲?』
春彦转头面对缘。只见她的双眼浮起悲伤的神色向下看,双手握着装有红茶的杯子。看起来就像是在祈祷似地。
『那种新闻每天都在电视里播出。每次看到那种报导,我也很悲伤啊。』
缘双眼仍旧朝下但睁着,闪烁的眼瞳浮现出深深的悲伤。
『……活着真是一件美妙的事。不苦有多悲伤、有多辛苦……只要能够活下去,我认为就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我想……也是。』
春彦盯着缘的侧脸同时表示同意。然而在他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疑问令他不禁侧着头。缘的口气,听起来好象曾经失去过某个珍爱的人。但那种事应该不太有可能。
(由佳玲……应该丧失记忆才对吧……?)
虽然很想这么问,但春彦仍旧吞下了这个问题。总觉得,这个问题是问不得的。而且目前最重要的问题,仍旧是美风。
一阵微弱的脚步声传来,春彦和缘相视而笑。小跑步来到现场的人是美风,睡衣上仍旧披着缘的披肩。
『啊……由佳玲……大哥哥!』
看到坐在山丘上的春彦与缘,美风心里欢喜与放心的情绪,全都写在脸上。
美风紧紧抓住胸前的披肩,同时跑向春彦他们。
『你们真的来了……』
美风以难以置信的口气说道,惹得春彦开怀大笑。
『那还用说。』
『可是,今天你们难得来探望我……妈妈她却……。所以我以为你们一定不会再来这里……』
春彦招了招手,美风便在他和缘中间坐下。而缘也帮她倒了一杯红茶递给了她。红茶中加了蜂蜜,因此散发出微微的甜味。
『你说什么话啊?我们是朋友吧?』
『对呀,我们是朋友啊。』
听到春彦这么说,美风害羞地点了点头。接着仰起头,慢慢地喝着红茶。
『好好喝……。啊,对了。大哥哥,这个还你。』
美风抬起头,从睡衣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塑料盒子交给春彦
『这个……我全部都拣起来了。刚才很对不起……』
美风交给春彦的是扑克牌。春彦脑海里又浮现美风在病房里拣起地上那些扑克牌时,脸上令人心碎的摸样。
『不、既然都帮我拣起来了,你就留着吧。』
春彦握了一下塑料盒,随即又交给美风。美风不解的表情仰望着春彦,只见他露出俏皮的笑脸说道。
『没关系啦,反正下次我们再去看你的时候可以玩呀。看你还带着这条披肩,我想应该有藏东西的地方吧?』
『你们还会来吗?』
美风睁大眼睛问道。
『当然罗。』
春彦这么回答道,一旁的缘也深表同意并摸着美风的头。美风从春彦手中接下了扑克牌,脸上绽放出如花一般美丽的微笑。
『我知道了。那么,到下次大哥哥你们来之前,我会把它藏好。所以我们还要一起玩牌哦。』
『好、就这么定。』
缘伸出小指,美风也开心地伸出小指相绕。
『还有一件事,你母亲后来还好吧?』
春彦若无其事地说道,美风又低下头露出阴沉的表情。春彦发现她的表情变化后,才深知失言。趁着喝红茶的时候,倒抽了一口气。
『你啊、每次一讲到母亲,脸色就不好看耶。』
听到春彦这么说,美风别扭地向上瞄了几眼。
『因为……』
春彦心想其实那也无可厚非。母亲每天都那个样子,也难怪美风老是绷着一张脸。
美风双手紧紧握着装有红茶的杯子,同时抱住膝盖。
『……妈妈,一定觉得我很丢脸。』
『丢脸?』
春彦反射性地反问道。美风微微地点头,之后便绝口不提母亲的事。
『那、今天要玩仕么呢?』
看见美风强颜欢笑的摸样,春彦和缘觉得不能勉强她谈论母亲的事。因此拿出纸袋中的小陀螺一起玩了起来。
到了平时的时间,春彦和缘便在山丘上与美风道别。目送美风小跑步回到山丘下的医院后,春彦两人也打道回府。
拍打着背部的夜风有写寂寥。
走在山丘的小路上,春彦抬起头望着夜空开口说道。此时他的眼中映着那道永远不会消失的彩虹。
『其实我没有母亲。也不是说一开始就没有,她在生下我之后马上就过世了。』
『……原来是这样。』
缘配合着春彦的步伐走在他身旁,轻声细语地回应道。
春彦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说。
『因为我对母亲完全没有印象,所以也不会感到悲伤。因此我也不清楚到底母亲是什么样子。不过……』
说到这里,春彦突然发现自己的眉间皱成一陀。
『真的会有母亲觉得自己的小孩很『丢脸』吗/?』
没有一起生活的记忆,春彦只能自行想象母亲该是怎么样的存在。对春彦而言母亲就是,桌上摆着的照片里那位微笑着,仿佛能够温柔地包容一切的人物。
『我……也不是很了解自己的母亲。』
缘轻轻地提着保温瓶,寂寞地噘着嘴说道。
『也对,你没有记忆。』
『是的。所以我也没有人可以依靠。』
缘这么说道,接着抬起头来对着春彦浅浅地一笑。白皙的皮肤在月光照射下,显得晶莹剔透。
『其实,之前我就觉得天海同学有一种亲切有怀念的感觉。我也说不出原因,或许是我么两个对母亲都没有印象的关系。』
『咦?』
春彦不解地看着缘,脸上的表情也和缓许多。突然间很想笑。
『说不定就是这样。』
春彦感觉到,心里有一片幸福的齿轮无声无息地转动着。
※※※※※※※※※
春彦和缘脸上表情看起来就像完全忘记被美风母亲责骂的事,隔天下午也来到栖崎中央医院。
那个时候美风拜托春彦带着校外教学的行程表,春彦也在晚上带到山丘上来。
不久后志摩野园二年级的学生门就要举办一年一度的校外教学。在病房里聊到这件事之后,美风说什么都想要一份行程表的复印件。应该是因为她自己没办法参加学校的活动,所以至少想感受一下那种气氛。
被拜托得无法拒绝的春彦,也没有去影印直接就把行程表的正版给带来。反正行程表这种东西,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人会去认真看。
『恩——……啊、我知道这里!是帮助恋爱的司庙。』
美风看遍了整张行程表,突然兴奋地说道。
『哦——这样啊?』
春彦也开心地望着美风,从缘手中再度接着一杯红茶。听见他无趣的口气,美风露出不满的表情说道。
『哦——的意思就是大哥哥你不去吗?不期待吗?』
『也不是说完全不期待啦,只是我连要去哪里都不知道。』
今夜的红茶有着花香味。为了美风加了糖在里面,但春彦还是比较喜欢没加糖。
『真是——你这样好吗?不是马上就要上去了吗?』
美风露出错愕的表情,一旁的缘则是窃笑着。
『这间寺庙的庭园干净又漂亮,是个很棒的地方。我去年校外教学的时候有去过。』
『是哦,由佳玲去年去过啦?』
春彦再次实际感觉到缘比自己大一岁的事实。然而,同时他脑海中也浮现出一个小小的疑问。缘应该是丧失记忆,为什么会记得自己是几年级呢?
春彦心想或许从外表上很容易就知道,因此毫无疑问地撇开这个问题。
『是的,那里好象还哟卖一写对帮助恋爱很有帮助的护身符哦,我看过店门口女生们排得好长。』
『帮助恋爱啊……』
听完缘的诉说,美风喃喃自语,接着抬起头看着春彦两人。
『大哥哥和由佳玲姐姐在交往吗?』
『哈?』
春彦不由得冒出地叫出声。缘也惊讶地扬起眉毛望着美风,即刻又露出温柔的微笑说。
『这个嘛,我是喜欢天海同学。可是,我配不上他的。』
『呃……什、什么意思……』
不明就里的发言,让春彦想要问得更深入,但美风却突然抓起缘的手,打断了春彦的话。
『才没有那种事!应该反过来说,是大哥哥他配不上你才对!』
『喂喂喂……这是什么意思呀?』
春彦半闭着眼睛不服气地望着美风,只见她抓住缘的手腕,哼地一声继续说道。
『人家由佳玲姐姐又会做菜、有温柔、又是美人。比较起来大哥哥你就……』
『恩……真是中肯的意见啊。』
确切的评价令春彦揪着脸也不得不点头。
『你错了。天海同学他很温柔的哦。』
『少来了,这样讲我会不好意思的。』
『我就知道你会害羞,不然我就老实的称赞你了啊。』
听到美风伸长脖子这么说,春彦愉快地笑了起来。
『不过,说不定我真的会和由佳玲交往哦。未来的事情没有人会知道嘛。』
『哼——。瞧你这么有自信,莫名其妙就觉得不爽快。』
美风不满地鼓起双颊,春彦伸出手平放在她头顶抚摩着。这个动作当然又惹得美风不高兴,出手制止了他。
『说的也是……未来的事,没有人会知道……』
缘的眼瞳中漫溢着即将哭泣的悲伤,却不见泪水的踪迹。让人几乎可以看到她身上充满了无止尽的丧失感。
『真的……就是这样。』
缘真的丧失记忆了吗?春彦再次怀疑起这件事。如果说真的什么都不记得的话,为什么会……。
『美风!』
似曾相识的一阵女性呼唤声在山丘上响起,打断了春彦的思绪。最先有所反映的人是美风,她先是双肩一抖,接着反射性地迅速回头。
绷着脸站在身后的人是美风的母亲。看起来走投无路的视线,瞪着春彦和缘。
『又是你们两个人!这种时间还把美风带出来……你们知道现在几点吗?』
不出所料地又是一阵痛骂,春彦的眉头在美风未发觉的情况下皱了起来。但美风的眉间皱得不春彦更厉害,目光也从母亲身上移开。
春彦如同保护着美风一般,向前站了一步。
『很抱歉让你担心了。但是医院允许她晚上出来散步,我们也不会把她留太晚的。』
『不是这个问题!你们怎么可以把生病的孩子带出医院……!』
『可是晚上不会发作……』
美风必须避开阳光来生活,当然不希望晚上能够自由散步的时间被夺走。春彦企图将她的想法传达出去,但是他的话让美风的母亲怒不可揭。
『也有可能发作啊!到目前为止,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你们能保证她晚上就一定不会发作吗!?』
春彦硬生生地吞下没说完的话,同时心里也涌出无尽的苛责。她的母亲说的没错,美风的病情确实日渐严重,没有办法保证日后不会在晚上发作。
『但是,在还无妨的时间里,也应该让美风稍微外出一下吧。』
缘用坚定的语气开口说道。
『让她了解更多快乐的事物,或许可以让她更加努力,这样就能和病魔继续对抗下去!』
『你们什么都不懂,别在那里随便乱说!』
一阵痛骂宛如要反驳所说的话。这番话,让原本一直双膝背对着母亲的美风迅速地站起身来。
『随便乱说的人是妈妈!』
美风眼中含着泪水,之前在病房里和母亲争执时她并没有哭泣。只见她双手紧紧地抱着肩上那条白色披肩。
『你在说什么?妈妈只是为你好……』
『才不是!妈妈只是觉得我很丢脸!因为我不知道得了什么病,所以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才会这样……!』
一阵清脆的声响落在美风脸颊上,时间顿时停了下来。
春彦望着美风眼中落下的泪水。在谁都还来不及说话之前,美风便一转身飞也似地跑走,只留下踏在草皮上的脚步声。
『美风!』
尽管春彦叫唤着,她也不回头。
穿着睡衣的娇小身影消失之后,现场的空气仿佛冻结了好一阵子,直到美风的母亲转身背对春彦等人。
『……请你们、不要再和那孩子见面了。』
春彦和缘没有回答。两人还是决定明天要去探望美风。
※※※※※※※
一如往常地准备好下午茶,她敲了眼前那扇门。很快地放内传来一阵可爱的回应声。
『哦、是由佳莉吗?请等一下,我马上开门,等我一下。』
房内的人一说完,厚重且作工精细的门也同时被打开来。
『不好意思,公主……。竟然让公主你来开门……』
将面带困惑的侍者招呼进房内,穿着优雅长袍的少女微笑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由佳莉和我由同一个保姆养大,我们不就像一对姐妹吗?你根本没必要跟我客气。』
『……谢谢。无依无靠的我能够过着如此幸福的日子,全都是公主您的恩惠。』
由佳莉微微地笑着。
公主在椅子上坐下,叹了口气之后有笑着说。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只有我们两人的时间讲话不用那么客气,你就是不依。』
由佳莉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将红茶倒入杯中放在公主面前。一旁还放着一个装有黄褐色点心的盘子。
『恩、好吃。』
公主吃了一口之后,开朗地笑着。她脸上那幸福的表情,是由佳莉的珍宝。
『今天有一件事要告诉由佳莉。』
公主一边喝着茶说道。
『什么事?』
『就是,之前那个敌人的事。』
由佳莉露出不太开心的表情,然而公主还是继续往下说,由佳莉也没有阻止她。似乎是件不得不让她知道的重要事情。
『那家伙的名字决定了。就叫“那卡拉”。』
『“那卡拉”……吗?』
『是的。那个名字的意思是『无底深渊』,和他的大食量真是太相称了。』
公主的语气中带着憎恨这么说道。
『另外还知道了一件事。』
『是的。』
由佳莉的双手垂放在前方,等着公主继续说下去。公主抬起头,直视由佳莉并说道。
『那卡拉好象是从另一个次元来到这个世界的。』
『另一个……次元……』
不是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真是不合常理的一番话。不知是不是真的有那种地方,当然由佳莉自己也不曾亲眼见过。
公主优雅地点点头。
『总之,那拉卡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似乎生活在另一个世界。要是那家伙能够找到从前那个世界,并且能够回去的话,那么或许就有办法可以加以对付。』
『原来如此……』
由佳莉将双手置于胸前合十,以认真的声音说道。对由佳莉而言另一个次元确实是想象不到的字眼。但是公主看错了她,其实由佳莉拥有飞跃次元的强大魔力,而切能够自由操纵它。
那一天开始,公主和由佳莉为了将那卡拉赶回原本的世界,到处奔走。每天连睡眠时间也不惜牺牲,但是对由佳莉而言一点都不辛苦。
如果那卡拉是从别的次元被赶出来的话,那么或许就有具体的方法可以对付它。击退了那卡拉之后,这个世界应该就能恢复美丽的海洋及绿意昂然的丰饶大地。好不容易找到一丝希望之光,叫由佳莉不顾转移目光。
※※※※※※※
隔天是星期天,春彦和缘在医院服务台确认美风的母亲还没来,便走向那位小小朋友的病房。
走上楼梯时,春彦一边望着身旁的缘。打从今天看到她时,她就没什么精神。
『由佳玲,怎么啦?看你从刚才几没什么精神,身体不舒服吗?』
听到春彦的声音,缘抬起头露出些许发愣的表情,但马上她又笑脸迎人。
『不、没什么……只是有点睡眠不足而已。』
『是不是做了什么讨厌的梦?』
『不……。是个,怀念的梦。』
缘望着自己踏上阶梯的脚,自言自语地说道。
『怀念?』
丧失记忆的人做了怀念的梦,这件事引起了春彦的兴趣。
『那是什么样的梦呢?』
『……我和一个女孩子讲话的梦。』
『怎么样的女孩子?』
『美丽、温柔又聪明的人。让我感到非常……非常的怀念。』
缘的语气流露出悲伤,因而停下脚步。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四楼,美风的病房就在不远处。
春彦不得已只好停止谈论梦境的话题。
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后,春彦攸的打开门。
『哦、没风。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呀?……咦?』
春彦看着没风病床上的桌上,发出疑问的声音。
『啊、大哥哥,由佳玲。欢迎你们来。』
美风开朗地问候并挥着手,在她面前摆着一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
『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啊?』
春彦和缘一起走向美风同时问道。
『是我大啊。现在,我正在查询大哥哥你们校外教学的路线。』
美风有些得意地说,同时熟练地操作鼠标和键盘,接着关掉电脑的电源。
『查?你怎么查啊?』
『当然是用网络罗。现在啊,医院里也有网络哦。』
啪嗒一声,美风关上了笔记本电脑。对于平常不太使用电脑的春彦而言,她的动作看来非常熟练。
『哦——时代真的在进步耶。』
『总之现在我对你们校外教学要去的地方很了解,说不定不大哥哥你还清楚哦。』
将电脑收进柜子里,美风得意地说道。
春彦心想要说她比自己还清楚应该是正确无误,因此点了点头。原本春彦就只知道校外教学大概要去哪里,确切的地点根本不知道。
『美风你好象很开朗耶?』
看到美风满脸笑容研究着春彦带来的校外教学行程表,缘温柔地说道。美风也理所当然地点头称是。
『就好象是自己要去一样,好兴奋哦。总有一天,我一定也要去……』
『等你的病好了之后就可以去了啊。所以,你要加油哦。』
缘的双手又在胸前握起拳头,做出加油打气的动作。
『恩、我会加油的。……可是,总觉得很不可思议耶。每次其它人叫我要加油时,我听到了都觉得很不舒服,但是由佳玲这样跟我说,真的让人有想要努力的感觉耶。』
面对美风开朗的笑容,春彦也笑颜以对。初次见面时那么冷淡的美风,如今在他面前有能够展开快乐的笑容了。
『话说回来,美风你最近身体有好了一点吗?』
看到美风心情如此愉快,春彦期待着她的病情能够因此有所改善,所以才回这么问。
然而美风的回答却完全与春彦的期待相反。
『其实,最近呢,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多……』
『是哦……。没关系,不用太着急啦。反正你还年轻嘛。』
春彦用手拍拍美风的头,逗得美风扑哧地笑了出来。
『怎么啦,讲话像个老头子一样。』
两人相视而笑数秒钟后,美风突然把春彦放在头上的手拨开,神色紧张地握紧双拳。
『……你们两个人,现在赶快出去……』
美风以充满紧张感的口气说道,令春彦和缘一时间不知所措。
『喂、怎么啦?』
『别问了,快点出去!快点、马上出去!』
看到美风口气如此强硬,春彦也顾不得问清楚原因就带缘离开了病房。慌张地关上门后,春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缘面面相觑。
房内传来美风的哀号,接着是有东西落地摔破的声音。应该是放在窗户边的花瓶。
『美风!?』
春彦正打算伸手开门,缘轻轻握住他的手制止他。
『不可以……我想她应该不想让我们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美风的叫喊充满破坏性,一直到叫着『好痛、好痛』。此时春彦才知道,这就是美风和她母亲口中所说的发作。
『可恶……!』
春彦咋了一下舌之后跑向护士站。懊恼的情绪在体内扩散,令他十分难受。他没有力量将美风从痛苦中拯救出来。一想到这里,更叫春彦感到无力。
美风被赶来的护士们压制住,拖打了镇静剂。停止叫喊的美风,放才狂暴的行经仿佛不曾发生过,沉沉地睡着。
『我……总觉得,打击好大。』
依照平常习惯朝商店街走去的春彦,有气无力地喃喃说道。
『我也是……』
缘也无精打采地这么说。
初次看到美风发作的样子,实际上也不算亲眼看到,只是听见叫喊声和屋里物品撞击的声音。若是当场看到美风的摸样,现在心里所受的打击不知道是几倍以上。
『我在想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除了到病房和山丘上陪她玩以外,还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减轻她的病情……!』
春彦绞尽脑汁想着,但并不是用想的就能得出来。倘若毫无医学常识的春彦都能想出来,那么美风早就该被治好了。
突然间,缘分停下了脚步。春彦也跟着停了下来,回头望着缘。缘正凝视着医院后方那片山丘。认真的眼神,慢慢地移向春彦。
『……Gift。』
缘的声音太过小声,让春彦不解地回应。这一次,缘清楚地又说了一遍。
『利用Gift,不就可以把美风的病治好了吗?我想应该没有违反Gift的规则。』
这样并没有违反自然,也没有控制任何人的心情。用Gift来治好不治之症。感觉上过去应该也有人成功地得到这样的礼物。
『就是这个!送给美风一个Gift看看。』
虽然不能确定这样是否真能治得好,按春彦的判断认为相当值得一试。
『不过,我应该不是出生在这个镇上的人。其实,我之前曾经试过一次……但是Gift并没有达成我的心愿。』
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个好办法,缘这么说道同时低下头,春彦见状满怀兴奋地拍打着自己胸部说道。
『我还有啊。我出出生在这个镇上,而且也还没把Gift送给任何人。』
春彦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自己的Gift送给美风。然而缘却顾忌地看着他。
『但是,Gift是一生只有一次机会的吧?这次使用了之后,就再也不能使用Gift的力量……』
『没关系啦,这种小事。反正我也没打算要送东西给什么人。现在不用Gift,还等什么时候啊?』
『……原来如此。』
缘终于点头,露出笑容。但是春彦能够感觉,她似乎仍旧不太开心。
但春彦认为缘也不可能就此放弃帮助美风,于是他和缘约定今天晚上,在山丘上使用Gift之后,便各自回家。
当晚,春彦对美风说明了白天他和缘商量后的结果。而缘只是在一旁静静聆听。
美风也犹豫着是否要接受,但是在春彦热心劝说下,她决定接受这个Gift。
春彦和美风握着对方的手,面对面站着。接着春彦唱颂起这个镇上流传的魔法。就这样Gift的递送就算完成,美风的病再也不会发作了。
原本应该如此的。
『Gift』
——然而,不知为何春彦的Gift并没有让他如愿。
第四章真相……
由佳莉在铺着地毯的走廊上快步疾行,她的目的地是主人的房间。也是站在这个国家顶点的人,更是有可能拯救这个世界免于毁灭的人。
『公主!』
迅速地打开门之后久违的那张笑脸马上迎了上来。
『由佳莉吗?让你久等了,我才刚回来。』
公主以一如往常的姿势坐在她专用的椅子上,看起来有些疲惫。
由佳莉快步走向公主,并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大家都很担心。』
公主发现了那卡拉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所在的次元,并且过去了一趟。日复一日都没有回来,就连打从心底里信任她的由佳莉,也不免感到不安甚至流下眼泪。
如今能够再次和公主见面,对由佳莉而言可说是天大的好消息。但根本的大问题仍旧还未解决。
『由佳莉,你听我说。我去了那拉拉曾经存在的那个世界。』
公主先以严肃的口气说道,等由佳莉冷静下来后继续说下去。
『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是个完全虚无的世界。』
『无……?』
『是的。不管是大地、水还是空气……所有的能源都完全枯竭。当然,也没有生命存在。总之这就是那卡拉的目的。』
『这话……怎么说……?』
由佳莉一边想象一着公主所说的话同时这么问道。
公主也无所谓地马上回答。
『是的。把某个世界的所有能源都吸光,然后在横渡次元继续去吸取另一个世界的能源。这就是那卡拉。』
『这……』
由佳莉喃喃地说道,公主只是静静地点头。
『那卡拉一但开始吸取这个世界的能源,那么在吸干最后一滴之前绝对不会横渡次元离开。』
公主的语气中回荡着绝望感。
——仿佛觉醒一般地,缘慢慢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藤宫家的天花板。眼前所能看见的就只有房间里贴着壁纸的白色天花板,以及昏暗的日光灯。……并不是公主所在的那座城里的房间。
『又是……以前的梦……』
缘伸出手按着额头,喃喃地说道。
最近,仿佛要逼她想起什么似的一直做着以前的梦。梦境的内容是来到这个家打扰之前,另一个世界所发生过的事。
为什么回梦见以前的事呢?原因只有缘自己知道。但是,现在已经不能再装做不知道了。
缘在床上坐起身,抱着自己的身体。
『那卡拉在接近中……』
缘就是那卡拉开始吞食的那个世界最后的能源。缘感觉到为了把那个世界的一切吞噬殆尽,那卡拉追着自己来到地球了。
『公主……』
缘抱着双膝,将头埋在里面。没有人回应她刚才那声呼唤。她好想在见到分隔在遥远世界的那个人,想见得无法自拔。
※※※※※※※
春彦望着街上五彩缤纷的招牌灯,疲累地叹了口气。
这是校外教学的第三天,最后的自由活动之日。虽然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但是春彦还是跟妹妹莉子,还有莉子的好朋友江户真纪约好在附近逛逛。不管情况再怎么遭,这一天都不可能太忙碌。
『拜托,我说哥哥,你到底要坐到什么时候啊——?』
美风双手叉腰,望着懒洋洋地做在长椅上的春彦。今天她并不是穿着平常那见睡衣,而是一般的便服。然热肩膀上还是披着缘送给她的披肩。
『不管你说什么……我已经不行了。』
春彦和美风,还有去买饮料的缘,三人目前所在的地方是离校外教学目的地不远的一个游乐园。日落后的游乐园里,树木及游乐设施上面的灯泡都点燃起来,散发着热闹的气氛。
『来、天海同学。我买了茶回来罗。』
缘穿着轻便的牛仔裤配衬衫,小跑步回来,脸上露出担心的表情竟保温瓶的茶递给他。春彦接过之口,一口气就喝掉了半瓶。
『啊——……好难受……』
『再坐一次就好了嘛——』
『我抵死不从。』
美风一直要求再坐一次的游乐设施,是一种拥有三百六十度回旋、急速俯冲、急转弯的云霄飞车。春彦和她已经坐了三回,令原本就容易晕车的春彦,难以想象自己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那么,美风。这次我们两个人坐好吗?』
看春彦脸色苍白的样子,缘不忍心地抓起美风的手说道。美风勉强地点点头。
『真是的……只好这样罗。那我们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哦。』
『好啦好啦——去吧去吧。』
春彦瘫在长椅上,挥挥手说道。不经意地呕吐感再次涌起,他只得猛灌茶来抑制。
春彦得知美风来到校外教学的目的地一事,是中午团体活动结束后,缘打电话来告诉他的。好象是美风从医院偷溜出来,打电话给缘说她想去游乐园。后来缘搭上新干线之后,才打给告诉春彦,说她们正前往他所在的地方。
美风打电话给缘的原因,是因为美风认为缘比较容易说服春彦。而一开始春彦接到电话时,也打算叫美风回到医院,但是最后坳不够美风,只好跟缘碰面,和她们一起到附近的游乐园。『说不定,再也没有机会跟朋友一起到游乐园了。』听到美风带着悲伤的微笑这么说,任谁都没办法赶她回去吧。
『大哥——哥。』
即使已经搭了四次云霄飞车,美风仍旧显得很快乐。只见她牵着缘的手,一边朝着春彦挥手。
『你好象玩得很开心嘛。』
美风开心地点点头,缘则用温柔的眼光看着她。
春彦看了手机上的时间后,盖上保温瓶盖站起身来。
『好啦,差不多该走罗。要赶上电车的时间。』
『是哦——要回去罗——?』
美风突然发出不满的抗议,但是总不能让她一直玩下去。因为美风在病房里留了一张纸条,所以必须让她在纸条上面写的时间回到医院。
一旦发现美风不在,医院一定会引起一场大骚动。
『哎——哟……结束了啊。』
美风也知道自己非走不可,心里寂寞地喃喃说道。缘帮低着头的美风把披肩披好,微笑着说。
『下次,我们三个再一起来吧。等美风的病好了之后再来,打勾勾。』
缘半蹲着让视线和美风一般高,并伸出小指。美风也伸出稚气的小指,和眼前那根白皙的小指打了个勾。
一行人走出游乐园,为了送美风和缘一程,春彦也一起走向车站。校外教学的学生们明天下午才会回到栖崎町。
春彦三人在路上一字排开。春彦和缘一左一右拉着美风,而美风则满脸欢喜,抬头望着两人一边走着。
『哎、大哥哥。我口渴。』
『口渴?对了,刚才缘买的茶还有剩。』
春彦一边将还剩下三分之一的保温瓶递给她,但美风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我不要茶,我要喝果汁。我想想,蔬果汁好了。』
『别这么任性,电车快来了……』
春彦说到一半闭上嘴。因为他突然了解到,美风其实并不是真的口渴。其实她只是找个理由,想要跟春彦再相处一阵字。
春彦看了一下手机,离电车进站还有一段时间。
『算了、好吧。可是你不可以选太久哦。』
『恩、知道了。』
车站前的红绿灯对面有一家便利店,附近也没有自动贩卖机,依次春彦一行人只好站在路口等绿等时再过去那家店。
几辆车经过后,行人专用的信号亮起,美风马上兴奋地抢第一个踏上斑马线。
『大哥哥、由佳玲,快点快点——!』
看着美风站在路中央挥着手,缘无奈地笑着说。
『看起来真快乐耶,美风。』
『真的,今天能来这里玩真是太好了。虽然说对医院的人有点不好意思。』
春彦和缘也踏出步伐。美风那张快乐的笑脸真的很惹人喜爱,其实春彦心里也想要再多跟她和缘相处一下。
『美风?』
缘发出惊讶的声音。
美风站在马路正中央,揪着脸看着脚下。
一股不祥的预感,让春彦也加快了走步。然而,在春彦伸出手之前,美风便双手抱着头部。只见她紧紧皱起眉头,咬着牙。最后美风连站都站不住,跌坐在地上。
『喂、美风!』
春彦和缘赶紧跑到她身边,但美风似乎听不到两人的声音,只是将额头压在柏油路面上。
『好痛……好痛、好痛!头……头好痛!』
美风在地上痛苦地打滚,口中不停地发出哀号。春彦马上就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美风的病情有发作了。
『不会吧……现在,是晚上吧?』
春彦不敢置信地喃喃说道。然而显示中,美风确实在他面前受着苦。
『美风,振作点!我马上叫救护车……』
正当缘站起身来打算拿出手机时,突然间她倒抽了一口气。同样地春彦也在一瞬间停止了动作。
『啊!』
一道强烈的车头灯光线射向春彦他们。一辆大卡车朝着春彦和缘,以及险如疯狂的美风冲来。虽然看不见驾驶人,对方似乎没有发现路上有人,速度也不减一直前进。缘毅然地露出有所觉悟的表情,面对疾驶而来的大卡车伸出双手。下一刻,原本已经在眼前的大卡车灯光,突然消失不见。巨大的车体好象被某种力量抓了起来,越过春彦等人头上,掉落在前方道路上。
『那……那上怎么回事……』
大卡车在路上滑行直到撞上电线杆之后,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群众。
春彦抬头望着缘。缘深呼吸了一下,接着拿出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机叫了救护车。
美风被救护车载带最近的一家大学附属医院,在那里结束急救处理。将美风的病情及她正在栖崎中央医院住院的事情告诉医生后,和缘一起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上。
医院内已经过了熄灯时间,走廊上只有几盏零星的日光灯还亮着。昏暗的走廊上,只有春彦和缘两人。
春彦背倚着墙壁,望着天花板。无法言喻的无力感充满了全身。
终于,美风的病在夜晚也会发作了。刚才那股快乐的气氛,如今如烟似幻地消失无踪。
不管美风有多痛苦,春彦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只能像这样坐在走廊上,等待进一不的消息。一想到这里春彦便泄气得不得了,因此谈话的话题也尽量避开美风的事。
『我问你,由佳玲。』
安静的走廊上,春彦的声音小声地回荡着。
『刚才的大卡车……你是怎么弄的?』
『什么……怎么弄的?』
缘扬起嘴角如此回答道。即使她的嘴角保持着微笑,但眼瞳中确实透露着对美风的担心。
『大卡车从我们上面飞过去。那个……看起来好象是由佳玲让它飞过去的。』
缘以轻声微笑来代替回答。沉默了一阵字之后,她才有慢慢地说道。
『……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
『当然想知道罗。而且又是跟由佳玲有关的事,我就更想知道了。』
春彦老实地说出心里的想法。缘直视着春彦回答。
『知道了事情真相,有时会带来莫大的灾难哦。即使如此……你也想知道吗?』
缘的话语中到底隐藏了什么,春彦完全无法想象。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希望对缘能够多一些了解。
『我想知道。』
缘微笑着点头,但眼中并不像平常浮现着温柔。
『可是,我有一个交换条件。』
『交换条件?只要在我做得到的话。』
缘笑得更加开朗地说道。
『那么,我可以得到天海同学的Gift吗?』
春彦惊讶地瞪大眼睛,没想到缘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然而,回想起来,缘确实研究过Gift,甚至还去到森园研究所,所以也不能说她对Gift完全没兴趣。
『好啊、可以啊。』
春彦干脆地答应。原本,他就没有打算把Gift送给任何人。因此对春彦而言,那只是见无意义的事而已。
就算缘分要求的是其它东西,春彦也没理由拒绝。
『那么,由佳玲你希望Gift为你做什么呢?』
如果不知道这件事的话,赠予便无法完成。然而缘却只是伸出食指,抵在唇上。
『这个还不能说。等美风和她母亲和好之后,那时候我就可以毫无挂念地把我的心愿告诉天海同学。所以,能不能请你等到那时候呢?』
春彦知觉就被『毫无挂念』这几个词吸引住,但他只是摇摇头,不再继续深思下去。
『恩、我知道了。』
『就这么约定哦。请你一定要送给我……』
缘以寂寥的语气说道。当春彦还想说些什么时,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断他。
『天海同学。』
『恩?』
春彦和缘坐在长椅上,四目相视。就这样两人的距离比想象外还要接近,即使四周昏暗但缘唇上的粉红还上清楚可辨。
『我、喜欢天海同学。』
缘双手整齐地摆放在膝盖上,温柔地微笑说道。
『我也喜欢你,由佳玲。』
一听到春彦的回答,缘羞得双颊泛红。
粉肠简短的告白。但光是这样,春彦就觉得自己和缘的心意相通。包围着自己的空气,似乎也都变得温暖起来。
缘伸出手握住春彦的手、掌心传来温暖的感觉。
『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春彦害羞地笑着,耳根有点儿热。还好走廊上灯光昏暗,掩饰了他的窘境。
『我好高兴……原本我想过阵子再跟你说的,不过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大卡车的事。』
缘轻声地笑着说,接着开心地放声笑了出来,但是她的笑声同样地带着悲伤。春彦不解地等着缘继续往下说。
『其实呢,我是魔法师哦。』
缘仍旧保持着微笑说道,瞬间她握起春彦的手。手掌上传来的强劲力道,仿佛揪住了他的心。
过了一阵子,美风满脸歉意地从诊疗室里走了出来。幸好晚上发作的情况比白天轻微,打了镇静剂之后就没事了。这一次,美风因为自己没有昏过去而觉得开心,但是也忘不了为春彦他们带来的捆饶而道歉。
美风摸了摸春彦和缘的头,之后开心地笑了起来。
接着,美风的双亲在接到消息后马上赶到医院来。一看到美风,母亲并没有像平常一样大发雷霆,是是泪留满面地抱住自己的女儿。
『美风……你为什么会……真是的……!』
美风的母亲呜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道,让人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然而即使不需要言语,在场的人,都感受到她心里的焦急。
没美风的母亲这种意外的行动,大概是她终于表露出身为母亲应有的情感吧。
『妈妈……』
不知何时,美风眼中也泛起泪水。因为自己的病情总是为旁人带来困扰,还有自己无法如普通小孩一样待在家里,这种种都始终叫美风对自己感到丢脸。原来母亲是一直真心地爱着自己,而且也一直担心着。
这段日子里,美风对自己的苛责总是不知不觉中传染给母亲,不断地进行着恶性循环。一切互相伤害所带来的痛楚,都在母女两人的泪水中流逝。
『对不起……』
『恩恩……对不起……,美风……』
母亲和女儿紧紧地相拥。
一旁,缘用极小的音量说道。
『太好了。……接下来,我就没有挂念了。』
这番话,站在身旁的春彦却听得一清二楚。
※※※※※※※※
校外教学结束后的隔天黄昏,春彦和缘一起来到海边。暗红色的夕阳,让海洋看起来像在燃烧一样。走在海边的春彦心里十分愉快。
其中一个理由是美风,自从那晚她发作之后,与母亲的关系大为好转。母亲并没有破口大骂,美风也乖乖地撒娇。方才春彦和缘才去探望没美风,看到她幸福地和母亲交谈的样子,让人感觉到一股温和的幸福。
第二个理由就是,能够和缘单独出游。在美风和母亲和好的那天晚上,春彦和缘也互诉衷肠。如今他们已经是恋人,初次享受着两人的时光。
『好漂亮哦,海……』
缘停下脚步,在柔软的沙滩上深呼吸。接着她面向春彦,用手指将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拨向耳根后方。
『有很多事情必须要跟你说……可以吗?』
『恩、你尽管说吧。』
既然美风和母亲已重修旧好。所以,春彦也依照约定,要把Gift送给缘。这就是今天来到海边的原因。
『那么首先……。天海同学,其实我对你说了慌,对不起。』
缘深深地低下头。
『事实上,我并没有丧失记忆。我自己是谁,还有从哪里来,其实我全部都记得。』
春彦并没有表现得很惊讶,只是苦笑地回答道。
『其实我也有一点感觉。』
『真的吗?……呵呵,没想到还是露馅了。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忘掉一切。把记得的一切都忘掉,要是能够以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神代缘来展开新人生,会是件多么美好的事。……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装做丧失记忆。』
缘脸上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双手按在胸前。在她心里,似乎什么无法忘怀的事情。
『难不成,你想要的Gift就是丧失记忆吗?』
听到春彦这么问,缘只是摇摇头。
『不是的。……虽然我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缘一直望着海,视线投向遥远的地方。
『天海同学,我再问你一次。接下来我说的话,你真的想听吗?要是你真的听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罗。』
宛如威胁一般的口气,在缘的微笑之下听起来极度温和。
『我想听,一开始我就决定了。』
春彦轻轻地点头,然而他的决心并非说说而已。不管缘口中所说的真相如何,春彦决定全盘接受。
『那么……我就开始说罗。』
缘静静地深呼吸,然后开始了一段漫长的对话。
『……其实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的。那个世界同样有山有海,非常美丽。我认为甚至可以说,那里是另一个次元的地球也不为过。那里的人类和动物跟地球也很相似,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们那个世界的人能够使用魔法。』
另一个世界,再加上魔法。这些事让春彦欲言又止,只能把话往肚里吞。他也不想多嘴打断缘。
缘脸上的表情,不知何时也失去了笑容。
『但是,突然之间在我们的世界出现了一个敌人,名字叫那卡拉,就是『无底深渊』的意思。那卡拉一点一滴地吞噬了我们的世界。海洋全部干涸、草也腐烂、土地也死去……整个世界就这样失去生机。』
缘用双手压着胸口,看起来像是掏出一直隐瞒在心里的事情,又像是拼命地忍住漫溢的情感。
『那卡拉横渡各个次元,唯一的目的地就是将经过的世界里所有的能源吸取殆尽。一度在某个世界现身,那么不将那个世界里所有的能源吸干的话,它是不会停止活动的。』
一切听起来就像童话故事一样,缘还是继续说着。
『那卡拉把我住的世界吞噬殆尽。不管什么武器还是魔法都没有用……大家都死了。最后留下来的能源、就是我。』
缘凝视着春彦的双眼。春彦还是保持着沉默。
海风从春彦和缘之间吹过,缘的长发在风儿的吹拂下,扬起了波浪。
『那卡拉已经把我那个世界的一切的吞噬,所以……就追着我这个最后的能源而来。很快地就会来到这个世界。如果真的这样,这个世界也会毁灭的。这样……就都是我的连累。』
这番话叫人难以置信,这是春彦心里真正的想法。什么另一个次元、什么敌人之类的,以春彦至今习得的常识来判断,都只是幻想中的产物。然而说出这些话的缘,眼神坚定而认真。给人一股真切的感觉。
缘应该没有说慌的理由,春彦无可奈何也只能相信她。他想要对缘说,原本他听完之后,就不打算反悔。
同时春彦也认为不得不把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正遭受谁都不知道的危机侵袭着这番话,当成在现实中会发生。
『所以我……才需要Gift。』
缘沉稳地说道,听在春彦耳里,似乎有种无从比喻的觉悟。
『……为了把那个敌人打倒吗?』
这样的心愿,要怎么利用Gift来达成都不知道,但春彦还是问了。从刚才开始,他心里就一直充满着不详的预感。
『不、不是的。』
对春彦而言,他实在不想听到缘的否定。
缘以毫不动摇的眼神望着春彦。
『我……希望藉由Gift来杀死自己。』
春彦不由得将目光移开。他最不想实现的预感,竟然命中目标。
『我身上有强大的魔力。所以就算我想要寻短,也会在无意思中被魔力搭救。……原先我想利用Gift应该可以办到,所以试了一次……但是。我这个别说是出生在这个镇上,甚至不是出生在这个世界的人,果然无法如愿。……所以。我想拜托天海同学的就是这件事。』
利用Gift说不定就能达成心愿。原来缘就是这么想,才会调查起Gift。想到这里,春彦不由得痛恨起引荐她进入森园研究所的自己。
『利用Gift把心爱的人杀死……这种事我想都没想过。』
春彦终于说出心里的话。虽然语调有些颤抖,但总算是说出口了。
『要是我不在这个世界的话,那卡拉就不会来这里。等到那卡拉来了的话,就来不及了。』
缘强迫着春彦听下去般地说着,然而春彦只是狂乱地摇着头。
『我做不到……。想想别的办法吧。』
『……没有别的办法了。』
缘嘟囔着说道。春彦抬头望着缘,只见她脸上浮现出仿佛就要哭泣的微笑。
春彦伸出手抱着缘的身体。甘甜的香气亲柔地飘散。缘的呼吸搔弄着耳根后,消失无踪。
『距离那卡拉出现还有几天时间。请你再冷静地考虑以下,拜托你了。』
在春彦耳边轻声说道后,缘离开他的怀中,朝沙滩走去。
等到听不见缘的脚步声,打上岸的波浪声便渐渐地变得响亮,直到春彦脑中充满了海的呼吸声。
第五章想守护的东西
午休钟声响起,听在春彦耳里别有一份感受。窗外是万里无云的晴空,温暖的阳光正倾泻在大地。天气如此宜人,然而春彦心里却反倒是乌云密布。
『这样的Gift,谁送的出去啊?』
从包里拿出手帕,春彦一边皱着眉头这么嘟囔着。
昨天、前天这两天周末,春彦都没有与缘见面,一直思考着。要不要把缘想要的Gift送给她?简单说,就是选择要不要杀死她?
无法让缘死去,这是春彦心中不动摇的想法。然而春彦已经听到了缘说的话,那段叫人难以置信、世界陷入危机的话。
由于难以置信,所以就不理会缘所说的话,这样一来几能得到眼前的愉快,但是未免太过不负责任。
(怎么做才好呢……)
拖着无精打采的脚步走出教室的春彦,在走廊上看见缘站在那里。
『由佳玲,怎么啦?』
尽管心中有各种想法,春彦还是一派轻松地打招呼。缘双手抱着便当,用餐巾包裹的便当是两人份。
『我做了便当,可以的话要不要一起吃呢?』
『哦、好啊。』
春彦开心地点头。
春彦和缘走出校舍,在校舍旁一处日照良好的长椅上坐下。春彦迅速地打开便当,扁平的便当盒里装的是洒了紫鱼干和海苔的白饭,还有小汉堡、鲜虾炒美奶滋、烫青菜、厚蛋卷、黄瓜还有卤海带。色彩丰富,光看了就叫人食欲大增。
『开动罗。』
春彦对着便当合掌说道,说着将饭菜塞入口中。
『好好吃……恩、这也好好吃。』
不管是汉堡或是厚蛋卷,全都风味绝佳。但是并非复杂的调味所致,而是每一道料理,都叫人感受得到满满的爱情。
缘也对着自己的便当动起筷子,同时沉稳地说道。
『我在之前的那个世界,曾经服侍某人。她是一位人称公主的女性,统治着我所居住的那个国家。』
春彦将视线投向缘,只见她双颊塞着花椰菜而鼓起。
在继续说下去之前,缘又吃了一口厚蛋卷。
『公主她比谁都聪明,而且拥有比谁都还要强大的魔力。为了调查那卡拉,她就连横渡次元这种事都做得到。』
春彦大口地扒饭,直到嘴里塞满为止。沾着酱油的柴鱼,散发出美味的香气。
『……但是就连公主,也都无法打倒那卡拉。』
让缘所说的那个世界,遭逢莫大威胁的那个名字,让春彦皱起眉头。然而,谈论着这种话题的同时,在风和日丽的天空底下吃着缘做的便当,不免给人过于耽溺于和平的感觉。
『为了让那卡拉远离天海同学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只有让我消失这个方法了。』
缘操着平稳的语气对春彦说道。
春彦的目光没有停留在缘身上,只顾着狼吞虎咽地吃便当,同时回答道。
『……我没有办法达成由佳玲的愿望,我做不到。』
那卡拉的话题到此告一段落,春彦和缘继续坐在一起吃便当。对于春彦刚才的回答,缘并没有特别表示意见,只是面带微笑继续和他闲话家常。
只有一次,缘叹了一口悲伤的气,令春彦感到胸口一阵痛楚。
※※※※※※※
之后有过了一天,在星期二的夜里,吃过晚饭后春彦接到缘打来的电话,约好到山丘上见面。经过商店街的时候,卖菜的老板叫住了春彦。老板精神饱满地笑着说,刚才看见缘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男朋友应该好好安慰她才行。一想到让缘这么悲伤的人正上自己,春彦不免为之心痛。
走过昏暗的小路,春彦踏进了平常那个了望台。
『天海同学。』
听到春彦的脚步声,原本了望着街景的缘回过了头。她的脸上仍旧浮现着和蔼的笑容,但是和昨天一样露出淡淡的哀伤。
『让你久等啦,由佳玲。』
春彦在缘身旁坐下。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两人保持着沉默。不知道缘为什么叫自己出来,但春彦认为大概是为了说服他拯救这个世界免于危机威胁。
『好漂亮哦。』
缘凝视着眼前那片宽广的栖崎町夜景。虽然没有特别有名的灯光彩饰,但是住家的灯火和街上的路灯,在地上构成了一幅美丽的星空。
『是啊,真的很漂亮。』
不自觉地,春彦脸上浮现笑容。或许是受了缘的影响也不一定。
少了美风,整个山丘给人些许寂寥的感觉。由于夜晚也会发作,因此现在美风连晚上也不能外出。校外教学回家那天,美风笑着对春彦说,虽然不能够出去但是有妈妈陪在身旁就好了。
缘伸出手,指着受空气对流影响而摇曳闪烁的灯火。
『那些一点一点的亮光,就代表这个镇上的生命。要是……那卡拉到这里的话,那些亮光就会全部消失。没有人幸存、什么都没有,只留下腐朽的大地。』
『由佳玲、我……!』
春彦重新面对缘,很想一把抱住她。缘的脸上露出相当认真的表情,看得春彦心里一阵刺痛。
『我喜欢这个小镇。慌称丧失记忆的我,很快地就被这里的人接受,而且亲切地对待我。所以,我不希望因为我而连累了这个世界。』
春彦确实能够理解缘的心情,换成他站在缘的立场,他认为自己应该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然而这一切只是想象,春彦和缘的立场原本就不相同。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
春彦冲动地将缘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缘的下颚抵在春彦的肩膀上,丰满的双峰顶在春彦胸前而变形。
『天海……同学?』
缘在耳边轻柔地呢喃叫人感到怜爱,春彦更用里地抱住怀里的柔玉温香。
『我不想失去由佳玲。我好喜欢好喜欢由佳玲……要是跟由佳玲分开的话,我一定撑不下去的!』
话一说完,春彦便强行吻上缘的唇。柔软的双唇,散发出如梦似幻般的香甜气味。
『……没关系,就这样抱住我。因为……我也不想和天海同学分开呀……』
缘颤抖地小声说道。甘甜的香气中,带着泪水的气息。
『由佳玲……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
『后天,请你在这里给我Gift。那是最后的机会了。』
『由佳玲……』
『在来不及之前,一定要……。如果你真的爱我的话……』
透明的水滴由缘眼中落下。
春彦也紧咬着牙,强忍着泪水。
缘比自己好要痛苦。即使她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势必不轻松。
月儿慢慢地,朝西落去。
※※※※※※※
时间无情地经过。多么希望时间能够放慢速度,但它只是无情逝去,叫人不胜唏嘘。
到了约定的日子,春彦无法逃避,只好来到山丘上的了望台。在春彦抵达不久,缘也到了。他们并没有约定确切时间,但两人却心有灵犀,几乎同时到达。
两人真希望从今以后,也能够像这样有默契地,一起度过幸福的时光。
缘站定了之后,脸上露出微笑。春彦虽然无法对她回报以笑容,但还是努力地不让脸上写出悲痛的神情。
『天海同学。……拜托你了。』
充满决心地这么说道之后,缘朝着春彦伸出双手。春彦虽然有些犹豫,终究还是握住缘的手。
『该怎么做,你也查过了吧?』
春彦原本是想开个玩笑,却以失败告终,表情也因此僵硬不已。
『是的。因为我不想让你太花时间。』
缘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像刚见面时那样温和地足以包容一切。
『……那么。就开始吧。』
春彦嘶哑地这么说着。接着他扬起唇角,看来有些可怜。勉强做出来的笑容,仿佛自嘲似地让他看来更加可怜。
『谢谢你。』
缘轻轻地闭上眼睛。
春彦深深地吐了口气,下定决心。既然想不出其它的办法,这么一来不管吗唯一的对策如何,春彦也只能照缘的希望去做。
『……Gift。』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以如此绝望的心情,将Gift给送出去。原以为Gift应该是更加幸福洋溢、充满喜悦也希望的礼物。长久以来春彦一直向周遭的人声称自己对Gift没有兴趣,然而面对这个魔法似乎又比任何人保持更多的幻想。春彦心痛地这么想着。
一切就次结束。虽然春彦心里这么想,但眼前却什么事也没发上。
春彦确实自己已经念出Gift咒文,而缘应该也已经决定要用Gift的力量结束自己的生命才对,那么威吓缘的心愿没有达成?正当春彦拼命地思考想要找出原因时。缘却当场蹲了下来。
『……对不起,天海同学。』
缘哭了出来,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不管有多难看,缘还是落下了豆大的泪滴。
『对不起……我、我明明那么说……。可是心里却还是软弱,其实,……我……』
春彦紧紧抱住缘,而缘也将脸埋入他的胸口继续哭泣。
『其实我根本就不想死……。我好想忘掉那卡拉,还有以前的世界发生的事……全部都忘掉,然后和天海同学还有千纱他们一起生活下去……!』
『……没事的。一般来说,会这么想是理所当然的。』
春彦一边抚摩着缘的发丝这么说道,任何人都害怕死亡,这是一定的。
『到期限为止,我们一起来想办法吧。除了缘死去以外的方法。』
一定还有其它方法的,春彦强烈地这么认为。突然间背后传来脚步声,令春彦抬起头来。
『美风……?』
美风似乎是从医院偷跑出来的,身上还穿着睡衣。肩膀上当然还是披着缘送给她的披肩。
听到春彦的叫喊,缘也慌张地回过头。
『美风,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应该是被禁止外出的才是。美风一边走向惊讶得睁大眼睛的缘身边,脸上带着难受的表情,一边揉着太阳穴。或许是因为长久以来的头痛养成的习惯,美风的动作看来相当自然,虽然看起来和她的年纪不甚相称。
『那个……是幽灵叫我来的。』
『幽灵?』
春彦这么问道同时心里想着,比起那卡拉,幽灵这种东西还算小事。
『恩。脑袋里的那个声音说,他想要见由佳玲,叫我带他过来。』
『什么意思?』
春彦无法理解到底美风在说些什么,侧着头思索着。而美风看来似乎也不知道如此说明。
『恩——恩——幽灵还说只要见到由佳玲,她就会明白了。』
语毕,美风慢慢闭上双眼。只见她眼皮微微地颤动,接着又慢慢睁开眼。次时的她已经不再是美风。
『由佳莉。真高兴能见到你。』
虽然是美风的声音,但语调却非常低沉,眼光和开口的方式和美风不同。看起来是美风的外表,但眼前这名女孩确实不是美风。
缘吸了一口气,颤抖的手捂住嘴巴。
『难道是……公主……?』
『什么?』
春彦对缘的话做出如上的反应。刚擦干泪水的缘,眼眶再度泛红,一直望着美风。
『公主,难道说……你没事……』
听到缘称她为公主,春彦蹙眉打量着缘和美风。美风的体内,似乎潜藏着缘以前服侍的那位公主的意识。
美风温和地将手放在缘的脸颊上,看来并不像是一个小孩的举动。距离一步之隔,望着她俩双手相握的春彦,不由得感觉到美风比缘还要年长。或许现在不能叫她美风,应该称她为公主。
『很遗憾,并不能平安无事,我的肉体已经死去了。』
『怎么会……!』
缘发出悲恸的惨叫。然而公主只是以沉着的眼神望着她,等她慢慢恢复平静。
『是的……因为那卡拉……』
『没错。那卡拉将一切吞噬。只剩下我的灵魂和由佳莉你而已。』
缘轻轻地点头。公主简短的一席话,对亲眼看着那卡拉毁灭世界的缘而言,带来的沉痛感远大于春彦。
『当时我想姑且把你送往别的次元,虽然我也知道那卡拉一顶会想办法追你的。即使我已经失去肉体……我也不想让由佳莉单独面对这个危机,所以我的灵魂才会来到这个世界。』
说到这里,公主短崭地停了一下,面带愁容地望着自己寄宿的娇小身躯。
『然而我的灵魂也无法持续在这个世界逗留,于是我只好就近借用这个小女孩的身躯。而且,次元移动也耗费了我的魔力,因此我只能暂时潜藏在她的意识深处,等待时机和由佳莉你见面。但是,在我的魔力回复同时,对美风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难道说,就是……』
春彦若有所思地插嘴说道。公主似乎看穿春彦的想发,面对他点点头。
面对眼前这名小女孩却拥有大人般的知性,叫春彦不寒而栗。
『长久以来一直让这孩子受苦的头痛,就是我造成的。我的力量,似乎会给这个世界的人过重的负担。虽然我觉得很抱歉……但当时我还无法随心所欲行动。』
『原来如此……』
缘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回应道,春彦也和她一样心思紊乱。再次与思慕的公主见面,似乎让缘相当开心,但因此而叫美风受苦则说不过去。美风只是偶然间被公主选中,原本她可以不必遭受这些痛楚的。
公主大概和春彦他们的想法一致,因此能够在意识里和美风对话,同时也能像这样借用她的身体。说不定,现在有办法能够打倒那卡拉。
『但是,公主……打倒那卡拉这种事……』
就连公主的魔力都无法打倒那卡拉,任何武器和魔法都对它无效。这件事之前缘也向春彦说过。
然而,面对着带着愁容直摇头的缘,公主只是温和地笑着说道。
『不、说不定有办法。』
公主这番话,让春彦和缘惊讶地瞪大双眼。
『和那卡拉对战之后,我了解了一见事。那卡拉声上有一道强里的防护罩,经过之前的战斗,我们也知道这层防护罩能够挡住所有的攻击。然而只有在横渡次元的瞬间,那卡拉的防护罩会消失。只要把握那一瞬间,就能够打倒它。』
理解了公主所说的话之后,春彦马上露出愉快的表情。他高兴得不得了,因为只要有办法打倒那卡拉,那么就不用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太好了,由佳玲!接下来只要知道那卡拉出现的时间……』
『那卡拉出现这个世界的时间,是十五日的正午。我可以肯定。』
公主补充说明的情报,让春彦笑得更叫灿烂。在世界面临绝望的毁灭之际,出现了一道曙光。
然而过没多久,春彦不得不重新面对几乎已经消逝的紧张感。
『只是,有一个问题。以由佳莉现在的魔力,还不足以打倒那卡拉。虽然你也有茉莉……』
『魔力……我?』
公主这番话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让春彦吞吞吐吐地问道。公主坚定地点点头继续说。
『是的。不过,就算加上你的魔力还是不够。而且,攻击那卡拉的机会只有一次,因此必须把魔力集合在一起。』
春彦毫不掩饰地垂下双肩。就算有这些情报,但还是欠缺最重要的破坏力,一切只是白搭。
缘的双眉下垂低下头露出遗憾的表情,并不只是因为自己力量不足。而是就连自我牺牲这个最终手段,也因为公主来到这个世界而无法实行。就算缘不在这里,只要公主还留在这个世界,那卡拉就会跟过来。
『别这么丧气,再试着想想其它办法吧。距离那卡拉现身还有十五天的时间。』
春彦抬起头,望着公主。公主的脸上静静地浮现出微笑,她还没有完全绝望。由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自信,让春彦也保持还有时间的想法以及一丝希望。
『对呀。应该还有什么办法的,所以,由佳玲……』
春彦将手放在缘的肩上。至今缘为许多人加油打气,令他们恢复自信。春彦也是其中一个。因此这一次,他想要反过来鼓励缘。
慢慢地,缘总算展开笑颜。
『……是的。』
距离十五日,还有三天。
※※※※※※※※
翌日黄昏,日幕西山初始时,春彦一个人走在放学的路上。因为他绕到了缘的班上及合作社,所以拖了一点时间。
『由佳玲,今天请假吗……』
信步而行当中,春彦这么说道。今天一整天,他都没在校园内看到缘。问过她班上的同学,得知她今天没有到校。
一天没有见到缘,春彦不由得感到寂寞。并不是见不到恋人感到寂寞,而是因为在这个学校里,只有春彦一个人知道一件没有人知道,也不让人知道的事情,让他有种被孤立的感觉。
(由佳玲也是一直这样吗……)
别的世界的事情,以及因为自己的缘故,让这个世界正逐渐陷入危机的事情。无法和任何人谈论这些事的日子,应该对缘造成了莫大伤害。
春彦一边走着,隔着护栏望着海洋。在夕阳照射下闪闪发亮的海面前方,一名坐在沙滩上的人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由佳玲?』
长发及腰而且在末端扎起一条小马尾,拥有这个特殊发型的人首先肯定是缘。春彦以小跑步经过连接沙滩的阶梯,接着踏在沙滩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朝着正在了望海洋的身影前进。
『由佳玲。你在这里做什么?』
春彦开口问道,缘笑着回答说。
『你好,天海同学,我一直在看海。』
语毕,缘又望向遥远的海洋。目光中透露出怀念的神情。
『难不成你从早上就一直在这里,没有去学校吗?』
春彦一边说着,同时在缘身边坐下,和她一样望着海面。但眼前这片司空见惯的海洋,让他无法和缘一样有所感慨。然而缘却不同,她望着海洋的眼神充满了丰富的情感。
『我跷课了。……因为看海。』
『喜欢海吗?』
『是的。我很喜欢。在以前那个世界时……我就很喜欢。』
缘眯起双眼。或许栖崎町的海,让她想起了故乡的海洋。
缘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在沙滩上。春彦也更着她走了起来。
『……哎、天海同学。要是我和公主把那卡拉打倒……你觉得最后公主会怎么样呢?』
『咦……?』
这个唐突的问题,让春彦无法回答。接着,换成缘望着春彦问道。
『公主……在完成使命之后,会不会消失呢?……好不容易才见到面的说。』
『这个……我也不知道。』
口头上说不知道,但是春彦也有预感,公主将会消失不见。
『不过,她也不能一直就留在美风体内啊。』
要是公主的魔力变得更强大,美风将会无法承受随之而来的痛苦。缘缩起下颚表示同意春彦的说法。
『是的。因为公主也不是刻意要让美风受苦。』
但是,一旦公主的灵魂离开美风的身体会变成怎么样,春彦和缘都不晓得。
缘走到沙滩的尽头,踏上与之相连的岩岸。接着两人来到一个人迹稀少,比沙滩还要安静的场所。这里听不到小镇上的人声嘈杂,取而代之的是响亮的海浪声。
缘分似乎相信当中意这个地方,只见她停下脚步呢喃着。
巨大的海浪打在岩岸上,激起了如透明宝石般的浪花。
『……我不想和公主分开。公主已经死了……为了完成打倒那卡拉的使命,她才会出现……这些事我都很明白。但我就是不想再和她分开。』
缘背对岩岸站着,低下头望向海面的视线,似乎在诉说着她的悲伤。
『我在之前那个世界都没有兄弟姐妹,只有公主这个国家人。要是公主也不在了……我就真的变成孤零零一个人了。』
缘的语气中有股伪装的冷静,淡淡地这么说道。但这样反倒更让人深入体会她说出这番话时的心情。
『我说、由佳玲,你知道吗?家人是可以随心所欲增加的哦。』
春彦站起身来挡住缘的视线这么说道。
『例如说,我和由佳玲的双亲。他们原本也只是陌生人,但是结成夫妻以后,不就变成家人了吗?』
春彦继续往下说。此时的他因为自己那番话感到害羞,因而变得面红耳赤。
『所以,我要成为缘的家人。』
『天海同学,你的意思是……』
缘露出惊讶的表情小声说着,但春彦深深地一吻阻止她说下去。
光靠言语无法传达他内心的情感。
(*****************************************************)
回过神之后,夕阳已西落。春彦和缘坐在岩石上,感受着黄昏与夜晚交接时的凉爽空气。
『天海同学。我……可以成为你的家人吗?』
缘光着脚坐在岩石上,胸前仍旧敞开着,倚在春彦的肩上问道。
『当然可以啊。』
『我真的可以吗?』
缘再度确认,春彦则笑着回答。
『如果不是由佳玲我才不要。』
『……我好高兴。』
缘诚实地说出心声,头部靠在春彦肩上。春彦仰望着渐渐变色的天空,同时紧紧抱着缘的肩。
多么幸福的时光,叫人几乎不敢相信世界正面临危机。
或许,这是两人独处的最后机会。但春彦和缘决定现在不去想这些。
一定会有办法的,春彦相信两人终究会有美好的未来。
第六章最后的《Gift》
左右着世界命运那天的前一日。春彦硬是把那卡拉的事情赶出脑海来到学校,平常总是一起上学的莉子与雾乃,完全不知道什么那卡拉。也不知道明天中午即将发生的事情。
面对从小就生活在一起的这两人,春彦实在是受不了对她们有所隐瞒,还要装做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
『哎、哥哥。那个小孩是谁啊?』
原本一直在谈论少女漫画的莉子,突然指着一个娇小而熟悉的身影。头发左右绑着马尾,肩上披着白色披肩的小女孩。
『美风!』
春彦一边叫着一边跑着她,倚在校门口的柱子上的美风也挺起身朝这里看来。思虑慎密、如大人般的眼神引起了春彦的注意。
『……难不成,是公主?』
春彦在美风跟前停下脚步,用周围听不到的声音问道。
『是的。有件事想麻烦天海,所以就在这里等你。』
『什么事?等一下,先不说这些。你不觉得用美风的身体行动,蛮引人注意的吗?我们先找个地方,我再听你说吧。』
确实,到学校来上学的志摩野学园学生们,个个都偷偷地瞄向这里。然而,公主只是静静地摇摇头。
『不可以,因为我要麻烦你的事情,就跟这所学园有关。』
『什么意思呢?』
身后的莉子与雾乃一脸不解地望着春彦两人。然而,公主并不在意人们投注而来的眼光,仰望着春彦继续说。
『我希望你带我参加这所学园。我想知道,由佳莉平常在什么样的地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就算你这么说,但是带着美风在校内闲逛,实在是太奇怪了。会被赶出去的。』
『所以才要你想想办法啊。』
『……你是说真的?』
春彦皱起眉头思考着。有什么好理由,可以带着一个小学女生在校内徘徊,却有不会让人起疑,也不会有人说话。……这么好用的理由,一时之间也不可能想得出来。
『哎、哥哥。这个孩子是谁啊?』
『虽然说,是春彦同学的朋友吗?』
莉子和舞乃似乎有些在意,从春彦背后探出头来问道。此时公主则露出小孩子该有的灿烂笑容,抬头望着她们两人。看到她竟然装得这么像,春彦不由得心声敬佩。
『你们好,我叫美风。』
公主有礼貌地自我介绍,接着还是满脸笑容,小声且快速地对春彦说。
『呃、呃,我是理事长的……女儿。想要到学校里面参观,所以拜托他……』
公主绞尽脑汁就说出这个胡闹的理由,过于不合理的设定,似乎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然而莉子和舞乃毫无怀疑地便相信了。
但是想到这一整天,都要以理事长的女儿来介绍美风,春彦就感到头痛。
到了午休时间,公主在春彦的带领下,在校内四处走动着。顺带一提,在春彦上课的时候,她则般了一张椅子,冠冕堂皇地和他一起上课。
每到一个地方,公主便找到来往的人,问他们认不认识缘。不管是谁,回答都是肯定的。其中还有个因为缘的关系而对自己有信心,进而向现在的男朋友告白,解开心里的烦恼。
和公主在一起听到别人对缘的评论,春彦渐渐有写不可思议。缘竟然认识这么多人,着实叫他吃了一惊。不分年级、性别及个性,许多人都对缘抱持着好感。
志摩野并非学生人数很少的学园,因此要得到这么多人的好评,决非一件容易事。
(说不定由佳玲……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春彦一边走着,脑海里不断涌出这样的想法。
『好,接下来到镇上,请你带我到人最多的地方。』
放学后又在校内饶了一圈以后,公主在夕阳照射下这么说道。
『人多的地方?』
『是的,到由佳莉常去的地方无妨。』
公主想要去的地方,春彦只想得到商店街。于是他便带着公主前往,一边走着,春彦一边看着比自己矮小许多的少女。
『我说呀,像是现在公主使用美风身体的时候,那么美风在哪里呢?』
公主苦笑着眉头下垂、表情扭曲地说。
『就像我在美风的身体里面一样,她也在我的意识里。但是应该没有在很深层的意识中,我想她应该也听得到天海你的声音。』
『哦、原来如此。』
『……我一直觉得对美风很不好意思。她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但是在人生最重要的时刻里,却要受这种苦。』
看来公主似乎对美风感到相当抱歉。
一进入商店街,公主便进入各个店家询问有关缘的事情。认不认识缘?缘是怎么样的人?想当然尔,大家都认识她。
例如肉店的老板就说,从没见过像缘那么乖巧的孩子。他一讲就足讲了十分钟之久。
当橘红色的夕阳渲染着商店街之际,好不容易才逛完商店街一圈,春彦叹了一口气对公主说。
『由佳玲,真的很讨人喜欢耶。』
听到许多人对缘抱持着好感与感谢,春彦认为几乎住在这个镇上的人们,都因为缘而恢复元气。她的笑脸,带给人们鼓励及勇气。一想到这里,便觉得缘实在是个高深莫测的人物。
公主脸上也浮现出得意的微笑说道。
『就是啊,由佳莉拥有一股不可思议的魅力。』
『是啊……我还是没看过讨厌由佳玲的人呢,就连动物也是。』
听到春彦这么说,公主得意地宛如自己被夸奖般地笑着说。
『那么,天海。我有话要跟你和由佳莉说,你可以叫由佳莉出来吗?地点就约在……你们之前和美风见面的那个山丘吧。那里也比较不引人注意。』
公主慎重的口吻,让春彦感到她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
『恩、我知道了。』
春彦由口袋中取出手机,拨了通电话给缘。
在山丘上,春彦、缘和公主三人坐在地上彼此能够看到对方看到对方的脸。西方的天空在夕阳的照射下仿佛燃烧一般。
『接下来,我要将明天的事情。』
公主冷静地这么说,语气中带着危机感。
在她的提议下,让人即使不愿面对却也不得不想起明天就是决定命运的日子。春彦不由得为此蹙眉。
『我想到了一个方法。如果说目前的力量还不足以打倒那卡拉,那就想办法收集力量。』
『怎么做呢?』
春彦心里还没有个底。缘似乎也不懂公主的用意,一脸严肃地等待公主继续说下去。
『我听说,这个镇上有种叫做Gift的魔法。人们可以透过Gift,如愿地赠送东西给另一个人。我想可利用这个,让镇上的人把魔力分给由佳莉。』
『Gift吗……?不过,要怎么把魔力集合起来呢?』
春彦到现在还是摸不着头绪。
『之前我就有想过,Gift原本是某个拥有强大魔力的人制造出来的,似乎是一种持续性的魔法。』
缘将双手放在胸前,同时探出身体这么说道。在一旁的公主也用力地点头。
『没有错。不过,目前这一点并不重要。只要是能够使用的魔力对我们就有帮助,即使是分散在每个人身上的微笑魔力,集合起来也是股强大的力量。总之,我的想法就是把这个镇上的Gift集合起来,让由佳莉吸收其中蕴涵的魔力。』
『原来如此。』
这个方法是否真的可行,不试过是不会知道的。然而公主看起来似乎相当有自信。春彦觉得,或许拥有强大魔力的人,具有他所不知道的感应力把。
但是春彦心里还有一个疑问。
『不过,真的可以收集到那么多Gift吗?Gift是一生只能用一次的东西。如果光只是跟人家说,请把Gift给我,我不认为每个人都会牺牲那么重要的力量。』
『这么说也有道理。』
公主面有难色地这么说。
『关于这点,几只能想办法说服他们了。今天一整天,经过我四周询问,由佳莉好象很受人喜爱,其中或许会有几个人愿意帮助我们吧。』
『那样就够了吗?』
『……不知道,但也只能相信。』
春彦仰望着天空。美丽的夕阳,与东方天空渐渐逼近的夜色混也一体。
缘双手放在胸前合十像是在祈祷似的呢喃道。
『这样的话,现在我们必须想办法说服大家,请他们把Gift给我……』
公主的表情显得更加无精打采。
『不、这样会来不及。一个一个去说服,人数实在太少了。』
『确实如次。要想办法一次跟很多人说话才行。例如说,找个超大的麦克风之类的……啊!』
讲到麦克风一语时,春彦突然抬起头。原来在身旁就有一个人物,应该拿得出能够一次向镇上的所有人说话的超大麦克风。
『我突然想到有一个人能会有那东西,先去找他说明这件事吧。那家伙应该可以为我们做些什么。』
春彦站起身来,拿出手机。荧幕上显示的名称是江户真纪,他自称这拥有的武力在在世界上排名第四,是春彦引以为傲的一个科学家。
和真纪约定见面的地点是栖崎车站前。因为住的地方靠近栖崎的下一站,因此真纪是搭电车过来的。当他走向坐在长椅上的春彦众人之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
春彦很快地向真纪说明事情的始末。从缘和公主的真正身份讲起,还有因为那卡拉让这个世界即将面临重大危机,所以缘需要大量的魔力。为了集合众多的魔力,需要一个超大的麦克风来对镇上的人们说话。
听着春彦漫长的描述,真纪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听着。终于等到春彦说明结束,真纪才慢慢地吐了口气说道。
『这实在是……超乎常理的一件事啊。』
『果然……我就知道。』
突然间听到这种事,一般人是无法马上就相信的。春彦垂头丧气地这么说。
看到春彦的反应,真纪抿嘴一笑。
『不过,我也不讨厌这种故事啦,就相信你吧。』
『真、真的吗!?』
春彦抬起头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看真纪得意地笑着,又不像在说慌。
真纪推了推他的黑框眼睛,右手放在下颚接着说。
『只用一个超大的麦克风还不够。因为麦克风的声音一传出去,就会产生回音,讲话的声音就会变成不断回响。这样一来听的人根本搞不清楚说话的人在讲什么,一点儿意义也没有。』
『那么,该怎么办呢?』
真纪心里一定有别的方案。春彦想着同时发问,而真纪只是一派轻松地点点头。
『只要准备很多小型的麦克风就好了。这么一来再远的地方也听得到,而且在听得到的范围内也不会有破音和回音的情况发生。问题是这么多的麦克风,要上哪去买……』
真纪说到一办,变成了低声嘟囔。春彦也在一起侧着头思考。在栖崎镇上,确实没有那么大的电气行,可以一次买到那么多麦克风。就算要去动栖崎的电气街买,时间和资金也是个问题。
缘和公主一直望着烦恼不以的春彦,但她们也想不出其它的办法。
然而,不安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
『啊、对了。这有什么好烦恼的,我自己做就好了啊。』
真纪爽快地这么说道。
『你要自己做?现在开始吗?明天就要用的……』
听到春彦这么说,真纪似乎胸有成竹地笑着说。
『哪有什么问题?对我而言只是小事一庄,大概到深夜十二点之前就可以做好,那个时候我们一样在这里见罗。』
『真纪……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的太高兴了。』
春彦感动地对着好友伸出手,真纪也紧紧地回握。
『交给我吧。但是在我做好之前,天海你们要去找齐装设麦克风的人手。以目前的人数应该还不够。』
『好的,我知道。』
两人握手之后,春彦回头笑着对缘和公主比出了大拇指。
隔天到了约定时间,春彦再度来到栖崎车站前。现场不只春彦一个人,来帮忙的还有莉子、雾乃、千纱、伦花,大伙儿都到齐。她们已经了解事情的经过而且也相信春彦所说的话,爽快地答应帮忙。
缘和美风当然也有出席。这个时候的美风并不是公主而是她本人,从她抱怨着春彦来得太晚的口气和表情看得出来。
『那么,各位。』
确认到场的人员之后,真纪开口招呼众人,此时他身后停了三台大型拖车,每一台拖车上都载满了许多小型麦克风。春彦问他是怎么把这些东西运到这里来的,真纪回答是认识的朋友开大卡车送过来的。
『接下来请各位分成三组,在镇上装设麦克风。希望每只麦克风相隔的距离都一样,最好是装在电线杆之类较高的地方。装设好了之后,就把后面的开关打开,这样就可以了。』
第一组人员是春彦、缘以及美风;第二组人员是真纪、莉子和雾乃;第三组则是千纱和伦花。由于第三组人数比较少,而且都是女生,因此她们负责的麦克风数量像对地比较少。
第一组由春彦拉着拖车,负责春彦家附近和医院附近的区域。
由于时值深夜,几乎没有人烟出没。美风将麦克风从拖车上拿下来交给缘,而缘则将麦克风交给爬上电线杆的春彦。照这样的流程,真纪亲手制作的麦克风便一一装设完成。
『美风,你的头痛没事吧?』
春彦拉着拖车往下一个装设点前进,同时回过头望向跟在他后面的美风。美风紧紧地跟上,抬头望着春彦。
『恩——……偶尔还是会发作。但是,自从能够和公主对话之后,我就觉得没那么痛苦了。』
『是哦,别太勉强罗。』
『恩、我知道。可是我想帮由佳玲的忙啊。』
『这样子啊。』
春彦对美风笑了笑,在下一个要装设的电线杆处停下脚步。一想到美风的痛苦还持续着,心情不免有些复杂。现在的她,不知何时还是会头痛。
即使如此她还是想要来帮忙,这点让春彦感到欣慰。
『那么,再加把劲罗。』
春彦提起精神,开始攀爬电线杆。
凌晨时分,春彦一行人总算完成装设麦克风的工作。东方的天空露出鱼肚白,筋疲力尽的伙伴们纷纷回到车站前集合。
『那么,大家先回家休息,九点的时候再到学校集合。所以……解散。』
春彦一声令下,众人各自四散朝回家的路上前进。真纪也打了电话给帮他载这些拖车过来的朋友,搭上他的大卡车回家去了。
目送着众人回家之后,春彦背着累到睡着的美风,对还留在现场的缘说。
『那么,我把美风送回医院以后就回家,晚一点见。』
『好的。那个……天海同学。』
『恩?』
正要踏出脚步的春彦,在缘的叫唤下又回过头来。此时缘脸上露出在他人面前不曾出现的不安神情。
『就要结束了……』
『……是啊。』
春彦对着缘微笑。如果这个时候自己也露出紧张的表情,势必会造成她的不安,但其实春彦心里有不安得要命。
『我……没问题吧?真的可以收集到大家的Gift吗……』
春彦背着美风,面对着缘探出上半身,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
『由佳玲,没问题的。』
见到春彦的微笑,缘分脸上的紧张神情慢慢地化开。
『加油,大家都在你身旁。』
『……是的,我会努力的。』
看见缘又恢复温柔的笑脸,春彦的不安也比较缓和,心里也感到十分幸福。
和缘告别后,春彦朝向医院前进。整晚没睡让他步履蹒跚,但他并不觉得辛苦。一个人独自行走的这段时间,让春彦稍微冷静下来。
『……天海。』
『哇啊……!』
在空无一人的路上保持着一定速度前进的春彦,突然被背后的声音吓了一跳。
『……公主?』
『是的。可以的话,继续背着我。因为美风太累了,我没办法使用她的身体。』
听到她竟然说出这种话,春彦不由得窃笑了一下。
『没有关系,不过我有件事想问公主。』
『哦、什么事?』
『之前,你说过我也拥有魔力。记得吗?就是我们第一次在山丘上见面的时候你说的,是真的吗?』
望着逐渐变亮的天空,春彦对着背上那名人物说道。
『是啊,是真的。天海的魔力还在沉睡着,你好象继承了某个魔法师的血统。』
『真的假的……别跟我开玩笑哦。』
春彦这么说着企图蒙混过去,但公主的表情极为认真。
『那么,当我要把Gift送给由佳玲的时候,我是把Gift的墨吏送给她,还是把体内这股墨吏送给她,哪一种比较好呢?』
『……原来如此。』
公主若有所思地小声回答道。
『但是这一点你就不用烦恼了,因为我希望天海把Gift用的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
『是的。我希望,利用你的Gift,把我消灭掉。』
『这……』
春彦想起之前缘也曾要求春彦用Gift来结束她的生命。一想到这件事,春彦便感到后悔万分,竟然让深爱的人做出如此决定,让她觉得自己实在太没用了。就算当时只能想到这个方法。
『要是我就这样寄宿在美风体内,美风的头痛会越来越严重,过不久就会被我的魔力消灭。而我说不定就会取代她的意识,这样一来对这个世界的秩序,还有美风本身都不是件好事。』
公主望着春彦的背部,说出这段如同叹息般的话。
『原本我就是一个死去的人,不能够像这样还留在这个世界。然而……就算我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我的魔力也会造阻碍的。』
『这么说来,由佳玲之前也曾这么说过。』
听到缘与公主都对自己提出相同的要求,春彦小声地叹了口气。
『由佳玲会很难过的哟。』
『不过,这才符合自然法则啊。就算我再寄宿到别人身上,就换成那个人受苦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春彦再一次对自己这么说。就像他决定把Gift送给缘的时候一样。
『……我了解了。』
『还有,这件事希望在和那安卡拉的对决结束前,你不要告诉由佳莉。由佳莉肩负着重大的任务,我不希望在此之前让她心烦。』
『好的。』
春彦点头同意。如同之前面对缘的请求,他认为自己最后一定会后悔。
时间以惊人的速度飞逝,春彦稍微睡了一下便前往志摩野学园。由于这一天是星期日,校园里空无一人。他在九点前十分种抵达,但此时缘和美风已经在学校里了。
『哟!』
春彦举起手短暂打声招呼,同时朝两人走去。缘以笑容来回应,但脸上确实透露出紧张的神情。
『早安。』
『早安,大哥哥。』
站在缘身边的美风开朗地对他招呼。
『哦、现在是美风啊。』
『恩。可是……因为我不是出生在这个镇上,所以不能给由佳玲Gift。』
看见美风失望地这么说着,春彦温柔地摸摸她的头。
『没关系啦,只要有这个心就好了。』
『可是,我会尽力加油打气的!加油哦,由佳玲!』
美风伸出双手在胸前握紧拳头,看起来和缘在帮别人加油打气时的摸样很像。
『是的,我会努力的。』
缘笑容满面地回答。
到了九点,众人陆续抵达现场。雾乃和莉子一起过来,之后是伦花和千纱。过一会,真纪拿着黑色手提包出现。
这么一来所有人便到齐了。
『抱歉,由佳玲。我……已经把Gift用掉了,所以没办法送给你。』
『我也是……。真的很抱歉。』
莉子和雾乃并肩站着,面对缘低头说道。
『没关系的,别在意。你们能够过来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
听到她们对缘说的话,春彦惊讶地瞪大双眼。
『什么?你们已经把Gift用掉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这、这个……』
听到春彦这么问,雾乃吱吱呜呜地难以启齿。莉子也满脸同红,慌张的说道。
『好、好了啦,这些事就算了啦。』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
确实,目前这些都不重要,但春彦还是有些在意。
『我可以给由佳玲Gift哟,请使用我的吧。』
千纱露出担心的表情握住缘的手这么说,一旁的伦花也跟着说道。
『我的也是,请你拿去用吧。』
『谢谢你们,千纱,伦花。』
缘开心地笑着,春彦走近一步说道。
『我的Gift,要留着以防万一。昨天,我和公主谈过后决定的。』
其实是为了消灭公主而留下的,但现在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说好口。
『我知道了。既然公主这么说,就这么做吧。要是有万一的时候,就拜托你罗。』
缘这么回应,笑容中显现出她相信春彦所说的话。春彦隐瞒住复杂的心情,回报以笑脸。
『好啦……我准备好了。』
在校园中央设置完一个黑色立方体的真纪,站起身来这么说道。这一句话,让在场的众人绷起神经,紧张了起来。
真纪走想缘,将手上的麦克风交给她。
『按下这个开关再说话,就能够让人们从装设好的麦克风听到你说话的声音。』
『了解。谢谢你。』
接过麦克风后,缘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握住。
『我也把Gift交给你……。但是我出生的地方和这里差了一个车站,所以没有那个能力,真是一点耳也不通融的规矩啊。』
语毕,真纪离开了缘。
时间也差不多了,缘打开麦克风的开关,轻轻地闭上双眼。
『……各位栖崎町的人们,早安。』
由于附近某处也装设着麦克风,因此在这里也听到缘说话的声音。现在,镇上的人们应该也在倾听着这个声音吧。
『我是神代缘。今天……有些事情要请各位听我说,还有一件事要拜托各位。请大家听我说完。』
开场白结束后,缘开始切入正题。看着她的摸样,春彦心里不禁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接下来我所说的话应该会让各位觉得很突然有惊讶。不过,很快地会有一个叫那卡拉的东西来到这个镇上,那卡拉的存在就是为了将这个世界的所有能源都吞噬。大海和陆地都会消失,一切都会消灭殆尽。当然,也包括这个镇。』
对着众人说话的缘,宛如祈祷的圣母一般。
『那卡拉出现的原因,就是我。为了逃离那卡拉,我从地球以外的次元逃了过来。我以前生活的世界,因为那卡拉而变成一个什么都没有、腐败的世界。我……我不想让带给我温暖的这个世界、这个镇,成为那卡拉的饵食。所以,我需要各位的力量。』
超乎言语能够形容的心情,透过缘温柔的声音在镇上萦绕。
『拜托大家,请把你们所拥有的Gift交给我,各位的Gift化为我的力量。集合各位的力量,我一定会打倒那卡拉,守护这个小镇。我想刚才所说的话很让人难以置信。但是……这些全都是真的。请相信我,我现在人在志摩野学园。请各位将力量交给我,拜托你们……!』
缘深深地低下头,但是在她面前什么人都没有。春彦猜想,他是对着所有听到她声音的人行礼。
『……会有人来吗?』
美风抓住春彦的衣角小声地说,春彦则将手放在她头上。
『一定会来的吧,因为由佳玲在这个镇上很受欢迎啊。』
春彦心里涌出一股奇妙的预感。接着不到十分钟,他的预感便实现了。
『由佳玲……!』
『那个是……』
春彦惊讶地睁大眼睛。听到缘的呼唤,比任何人都还要早到的人是凑。就是之前在教室里,找缘商量恋爱烦恼,戴着眼睛看起来很老实的那个女孩子。
『原来凑会跑步啊。』
春彦对缘这么说道,只见她开心地笑眯了眼,亲切地点点头。
『我……好高兴。』
随着缘的视线望去,陆陆续续有人影出现在校园内。穿着便服看来像是志摩野学园的男男女女、戴着狗的男人、每天在商店街遇到的老板们,都为了缘来到现场。
不久后,众人在真纪和千纱的诱导下在校园内排成一条长长的人龙,每个人相继将Gift交给缘。不知道从第几个人开始,缘的眼中开始涌出喜悦的泪光。数不尽的Gift发出温暖的光芒,被缘吸收进体内,看起来就像是在为她试泪一样。
春彦和缘在栖崎的海边迎接正午的来临,也就是那卡拉出现的时间。
在看得到海岸线的道路上,将Gift送给缘的众人注视着他们两人。人数之多,要说全镇上的人都到齐了也不为过,而美风当然也在其中。
『就要正午罗。』
春彦呢喃着,缘用力地点点头。
『请你稍微离开一点,因为会有危险。』
『知道了。』
春彦老实地离开缘几步的距离,状似勇敢地守护着她。
于是,到了正午空气慢慢凝结,风儿也变得不再吹得那么起劲。海浪的声音像嘈杂且低沉的人声,太阳光开始有些微暗。即使是春彦也感受得到,那卡拉就要出现了。
突然间空气剧烈地震动,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裂缝,从里面爬出一颗巨大的球体。整体为琥珀色的球体中,有个状似胎儿般的东西在蠕动着。
攸地,守护着像胎儿的球体,其轮廓开始变薄。当春彦猜想现在正是攻击的时机之际,缘高高地举起右手。
『那卡拉……』
缘轻声地说着,同时举起的右手发出强烈的光芒,仿佛掩盖掉她的呢喃。光芒渐渐变强,最后几乎叫人睁不开眼睛。
『……喝!』
缘发出一声短暂的吐气声。下一刻,光芒朝向那卡拉飞去,并且扩散开来。
缘所发出的闪光和那卡拉互撞,一阵冲击产生强烈的风暴。魔力集合的光束,在距离那卡拉极近的位置时,变得滞碍难行。那卡拉的生命力和光束,正在相互骄矜并抵消。
缘的长发在强风吹袭下狂乱地漂动,纤细的双腿沉如沙滩中。
春彦实在看不下去,跑了出去。想为心爱的人出一份力,这个想法驱使着他的行动。
在几乎将缘和春彦吹散的强风吹袭下,春彦伸出手,从背后抱住缘的身躯。
『啊、天海同学……』
只有一瞬间稍微回头的缘,脸上写着痛苦的表情,额头上也逐渐地布满汗水。春彦伸出手紧紧抓住缘的手腕,支撑着她举起纤细的手臂继续指向那卡拉。
『撑下去,由佳玲!我……还有大家都在你身边哦!』
在猛烈的强风吹袭下,春彦放声大叫,这个时候决计不能输给那卡拉的。为了将珍贵的Gift奉献出来的众人,也为了自己和缘能够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由佳玲你一定办得到的!打倒这家伙,和我一辈子在这个镇上幸福地生活!』
『天海同学……我……』
虽然缘的声音非常细微,但还是清楚地传入春彦耳中。
缘的目光坚定,望着浮在海上的那卡拉。
『我、想要……保护天海同学!』
此时缘的柔软秀发,开始逆着风摇曳起来。一股足以和强烈的风压抗衡的力量,随着光束逼向那卡拉。
春彦紧紧抱着,同时心意坚定地祈祷。沉睡在他体内的魔力,透过两人接触的部分传向缘。
春彦心中的祈祷究竟是否如愿,没有人知道。但光束确实地向那卡拉逼近,于是就在超越了某一点之后,闪光四射同时和这个世界带来莫大危机的物体冲突。
『呜哇……!』
春彦不由得闭上眼睛。过于强烈的光芒,让他尽管闭上了眼仍然感到双眼刺痛。
不久后,强光随着余晖消失,眼前只留下貌似胎儿的那卡拉的身影。
(不行吗……?)
就在春彦这么想着的下一刻,一阵低沉的轰轰声响了起来,并且渐渐变大,同时那卡拉身上的颜色也逐渐变黑。于是,随着微弱的啪叱一声,那卡拉开始崩解。
哗啦哗啦地解体产生的尘埃,在落到地面的途中便消失无踪。不久,海面上恢复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平静,沿岸的道路上传来一阵巨大的欢呼声。
缘朝着声音的来源转过头去,同时带动着双脚,就在她差点因重心不稳而跌坐在沙滩之前,春彦撑住了她的身体。
『由佳玲……加油。』
『天海同学……!』
缘的脸上终于因为喜悦而展开笑容,同时紧紧搂住春彦,春彦也紧拥着她。
缘的身体柔软轻盈,散发出叫人心神荡漾的香气,让春彦沉浸在幸福之中。
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危机能够拆散他们两人,从这一刻起,所有的时光都将留下相爱的回忆。
日幕西山,白天的骚动就像未曾发生过似地,回复平静的还边,缘和美风并肩站着面对春彦。此时安静地站在春彦面前的人并不是美风,而是公主。
『那么,开始吧。』
没有人开口的沉默维持了数十秒后,公主毫不犹豫地这么说道。
这句话,叫缘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向前踏出一步。
『公主……你一定要选择消失吗……?』
在来到海边的同时,就便由公主口中得知此行的目的。春彦将要送给公的Gift内容为何,她当然也明白。
『是的。这也是不得已的决定,由佳莉你应该知道吧?』
『可是……』
缘紧紧地闭上双眼,双手握于胸前,痛苦的表情叫春彦心里有写动摇。不想让缘感到悲伤的心情,叫他心里阵阵刺痛。
『由佳莉,我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这里的。』
这一点缘心里一定也知道,但是却无法接受,只见她双眉深锁。
对缘而言,公主是她在之前那个世界里唯一的家人。如今公主又再次要从她的面前消失,这份悲伤叫春彦实在难以想象。
(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呢……)
春彦他愿意尽自己所能,只要公主不必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不断思考着如何能够让缘不再悲伤。
『……对了!』
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春彦不由得击掌大叫。
『公主,我不要用Gift让你消失。』
『你说什么?』
春彦这番话让公主为之蹙眉,一股威严感让春彦感受到她的愤怒。但现在的春彦为了自己想到的办法而兴奋不已。他认为,这个办法即可以让缘不再悲伤,也可以让美风从痛苦中解放。
『相对地,公主就转移到我身上来吧,我身上不是有魔力那?所以就算受到公主你的魔力影响,我应该也不会像美风那么痛苦吧?』
『不行,这太危险了。』
公主很快地拒绝了。虽然知道公主心里的顾忌,但春彦的想法还止如此。
『没问题的,我有体内的魔力和Gift守护着。而且,Gift也不是用来结束任何人生命而存在的。我认为,应该用来创造光明的未来。』
春彦以坚定的眼神望着公主。一辈子里只要有一次,能够让某人达成心愿,那便是最大的幸福。之前缘也曾说过,如果Gift是某人所施展的魔法,那么一定是为了让人们幸福才会创造出Gift的。
双方僵持了一阵子之后,公主眼角下垂地苦笑着。
『……我输给你了。而且,我也不想让由佳莉感到悲伤,照你说的去做吧。』
『天海同学……谢谢你。』
缘双手端正地放在双腿上,深深地一鞠躬。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由佳玲那么悲伤而已。』
语毕,春彦握起公主的双手。公主脸上露出死心及安心的表情回望着春彦。
『虽然我要移动到天海体内,但我会深藏在你的意识深处。这么一来,应该可以将我的魔力所早成的影响抑制到最低限度。而我也会在那里,一直守护着天海和由佳莉。』
春彦轻轻地点点头。虽然无法再和公主说话,叫人感到有些寂寞,但总比消灭她来得好。春彦回过头望向缘,她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Gift』
当春彦说出这句话,他和公主之间便出现一道光芒被吸入少女体内。
紧接着,春彦感觉到一股温热的东西流进自己体内,此时他心里坚定地想着『这是最好的结局,Gift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东西。』
春彦怀抱着吸如体内深处的那股温暖的感觉,低下头来望着自己的胸口,并轻轻用手按住。
尾声
从镇上的那场骚动解除了世界的危机到今天,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时间过得并不算久。但是,对于这天晚上在海边散步的春彦和缘来说,那天发生的事情感觉上好象是很久之前的事。
『美风没事,真是太好了。』
缘拣起地上的小贝壳,静静地这么说道。听到她说的话,春彦停下脚步,望着在他身后数步的缘。
『啊、对啊。很快她就可以去上学了。』
『恩恩。』
昨天,美风突然从栖崎中央医院出院。因为公主已经转移到春彦身上,长久以来让美风受苦的头痛也就完全消失了。
这一天白天他们在山丘上为了此事庆祝了一下。应美风要求,他们将烤肉用具般到山丘上,美风害羞地露出灿烂的笑容,春彦心里除了喜悦以外,还能感受到公主的喜悦。
『总觉得,好象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凉爽的晚风吹在脸颊上,春彦伸了伸懒腰。
缘走向春彦,饶到他跟前站定。
『那不是梦哟,那拉卡的出现在这片海面上……』
缘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并且用手指抚摩着春彦胸前的衬衫。
『公主现在也在天海同学的身体里。』
『……说的也是。』
望着缘的手指抚摩自己胸口,春彦微笑说着。稍微移动一下视线,便可以看到缘那正甜美的笑脸。
缘伸长脖子,将柔软的唇覆上春彦的唇。
(*******************************************)
『由佳玲……我爱你。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春彦在缘耳边这么说道,缘稍微提起身体让春彦看到自己的表情并露出微笑。那是一张温柔地能够包容一切的笑脸,光只是看着,就叫人心里感到温暖。
『我……也爱春彦。』
『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们两个人一定会幸福的。』
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拆散他们两人。春彦心里有这股预防。因为就连世界灭亡的危机,他们都能够化解。
只要一起走下去,一定有个光明的未来等着他们。
『是的。我……想要成为春彦的家人。』
缘的双眼中带着温柔的微笑,她对着春彦已经毫无隐瞒,两人之间也没有了隔阂。
春彦和缘四目相接,热切的眼神引导着他们激情地拥吻。
这个吻,代表着从今以后两人的未来势必洋溢着满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