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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亮的水花四处飞溅。
“欧鲁巴!你不来吗?凉凉的很舒服哦。”
阿丽丝在河川浅滩处欢叫着。从挽起的裙摆下可以看到雪白的裸足,她如孩童般喧哗嬉闹着。天气很热,欧鲁巴躺在河川岸边,毫无兴致地敷衍回应。
以前也曾这样,阿丽丝在河川中间叫着欧鲁巴兄弟俩的名字。没有欧鲁巴那么擅长游泳的哥哥罗安,每次总是被阿丽丝硬拖下来,在浅滩上他甚至都会表现得狼狈不堪。
(结果,一切都没改变。)
呆然仰望着天空,欧鲁巴不禁这么想。
梅菲乌斯与加贝拉,这两国不间断的小规模冲突从约一个月前开始逐渐激化。欧鲁巴他们所在村庄附近的阿普塔堡垒也被加贝拉军队包围了。梅菲乌斯军从近邻的村庄招募士兵。其中有志愿参加的,也有在对方暗示收取高额税金威逼下,半被强迫着参加的。
欧鲁巴的哥哥也是其中之一。比起手持长剑的样子,更适合打开书本教导孩子们念书的哥哥,却带着笑容离开了村子。阿丽丝目送着远去哥哥的背影,那已经是约两周前的事了。
此后等待欧鲁巴的,依然只有一尘不变的日常生活。几乎没什么植物,陡峭的断崖,遍地岩石的荒野,村外的岩垒——干燥的风。要说娱乐,也只有像现在这样,跳进附近崖壁下的河川里游泳这种程度了。
“你前些日子又和邻村的达格吵架了啊?”
甩去了沾在发梢上的水珠,阿丽丝笑道。
“不是什么吵架,是决斗。”
“对,对。是决斗,是决斗啦。”阿丽丝意味深长地笑着。“为什么你们俩总是合不来呢。去年祭典的时候我见到他,他是个很有礼貌的好孩子啊。还问‘欧鲁巴最近还精神吗?’呢。”
“那家伙只是想对决斗赢不了的对手使用卑鄙的手段而已。他是打算笼络阿丽丝,让我掉以轻心吧。之前他不是也说什么看到野生的龙来骗我们嘛。害我们走了一大圈……”
“不是我们,被骗的只有欧鲁巴吧。我们只是被欧鲁巴硬拖着一起去的。”
“才没有这种事呢。大家不都很有兴趣嘛。罗安哥哥也是。”
顿时,阿丽丝唇边的笑容消失了。欧鲁巴忙闭上嘴巴,刚打算站起来的身体重新躺了下来。不自然的沉默持续了一阵后,哗啦哗啦的水声再次传入欧鲁巴的耳中。
哼歌声也同时传来。阿丽斯很喜欢唱歌。这一定是像她那个一喝醉酒——也就是常在半夜大声唱歌的父亲。正因为如此,她很少在人们面前唱。唯独有一次,曾在村外岩垒听到过她的歌声。每年一次的祭典上,女性会用歌声邀请男性。当时,被欧鲁巴注意到的阿丽斯脸上顿时泛起红潮,逃跑似的离开了。
(明明有副好嗓子。)
抬头仰望,天空占据了整个视野。哥哥也在望着同一片天空吗。自那之后才过了两周。罗安总是会去城里工作,所以不在家的情况很常见,然而现在,时间的流逝却显得格外缓慢。尤其是和母亲单独进餐的时间。
仿佛想要忘却这些烦恼与忧愁,欧鲁巴总是会在田里干活或是照顾家畜的空闲,不厌其烦地反复阅读哥哥作为礼物送给他的书本。只有当目光追逐着文字的时候,欧鲁巴才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乡下弱小少年,而是蛮人王盖布,是杀龙英雄克罗维斯,是传说中跨越海洋、抵达居住着有翼族的冰雪之国的冒险家马龙。
每当沉溺活字中,开始无法忍耐走遍全身的鲜血所带来的痛苦时,欧鲁巴总会拿起自己制作的木剑,仿佛想将身体中所有汗水全都挥洒出似的忘我地挥剑。
(我总有一天也会达成。)
用手掌遮挡火辣辣的阳光,欧鲁巴不知道第几次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我总有一天要拿起剑,参加战争。在战争中活跃,成为英雄,让母亲高兴。这样一来,哥哥也不需要再去碰那与他不相称的剑。)
读着一个个故事,想象着那些辉煌战史上终将刻上自己的名字,欧鲁巴总会将伸出的手掌紧紧攥起。
手掌中,还残留着温暖的感触。哥哥在启程前,曾提出要和大家握手。直到现在欧鲁巴也不禁反思,那是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当与大家打完招呼,即将转身离去前,他突然向欧鲁巴伸来了手。欧鲁巴有些害臊,拒绝了哥哥的握手,
“没关系啦”可罗安笑着,强行拉起他的手。“总有一天,你会遇到好运的事哦。”
哥哥很少会说这样意味深长的话,那之后欧鲁巴也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
“阿丽斯?”
他忽然抬起头。因为水花声,以及阿丽斯的哼唱声唐突地中断了。一看,只见阿丽斯的身影已经变得很小。河面很宽,靠中间附近就算是成人的身高也很难站住。而水现在已经漫到了阿丽斯的胸前。
“阿丽斯,喂!”
阿丽斯回头看了一眼,向欧鲁巴投来神秘的微笑。随即再一次笔直向前,一步,又一步离欧鲁巴远去。无论怎么叫,她都没停下脚步。蓦然——阿丽斯的头消失了。
欧鲁巴大声叫喊着,自己也向河川中间跑去。开始是踢着水浪,随即手脚在水中划行,一心只顾向前。他先潜入水下,在透明度较高的水下没有发现她的踪影。当他为呼吸而抬头的这时,突然从背后被人抓住。欧鲁巴“啊”地刚叫出声,就听到
“被吓到了?”
阿丽斯在耳边咯咯笑了起来。隔着湿漉漉的衣服,能切实感受到她温热的身体确实在呼吸。哑口无言的欧鲁巴停顿了瞬间后,慌忙打算回头。
“等等。”
比欧鲁巴年长三岁的少女低喃。温热的气息擦过欧鲁巴的耳边,
“就这样,别动。”
她轻声低喃道。
(那是——)
欧鲁巴现在回想起来,或许那是在哭吧。那时,不记得两人的身体有多么靠近。能肯定的,只有在头顶灼烧着的炙热阳光;飘荡于水中的两人身体是如此的不安定;阿丽斯偶尔发出的啜泣般声音;紧贴着自己的温暖肌肤——
(那是)
朦朦胧胧游荡于睡眠与现实之间,欧鲁巴再次回想。
紧贴着自己的那肌肤的触感,直至今日依然像火伤一般刻骨铭心,但不知为何又显得如此虚幻。炎热的,过去的一天。
(那究竟是什么。阿丽斯究竟在我身上寻求些什么。不,那不是对我——)
欧鲁巴翻了个身。随即精神迅速地清醒过来。没有铁靠着地面的触感。那也就是说,没有隐藏他真面目的那个麻烦的铁面具。
从床上跳起来的欧鲁巴诚惶诚恐地抚摸着自己的脸。
是真实的皮肤。他顺手擦了下汗,横穿过宽敞的房间,拉开了窗帘。
越过庭院风格的阳台,帝都索隆的街道纵横林立。
这里已然不是有着陡峭的悬崖,红褐色大地的边境村落。欧鲁巴自身,也已不是那时的少年,不是奴隶或剑斗士,在种种命运的因果下,现在的他,拥有梅菲乌斯帝朝第一皇子基尔·梅菲乌斯的名字与容貌。
然而,天空湛蓝。
照耀大地的太阳,也已开始令人感到炎热。
只有这些,和那时完全一样——同时,燃烧欧鲁巴内心的种种情感,也与少年时代的自己未曾有丝毫改变。
无意间,手伸向了靠在床边、收于刀鞘中的剑。
凝视着刀身上刻有『欧鲁巴』字样的剑,他心中暗暗坚定了今天也要准备戴上肤色面具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