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是发生在纪念式典礼之后的第三天的事情。
这段时间以来,索隆的宫廷一直被令人窒息的气氛所笼罩着,但是今早却稍微有了变化。在负责有关于谒见皇帝的各种事项工作的克莱因·伊斯凡那里,昨晚接到了来自碧莉娜王女向皇帝的谒见请求。
原本按照安排,王女应该是到晚上才轮到谒见的,可在皇帝亲自决定下,一大早就接见了碧莉娜。
终于加贝拉国的王女决定去留了,在大厅里,此时也有聚集了一些平时很少露脸的稀客。到底她会何时宣布自己回国,关于这一点在打赌的也大有人在,索隆附近的贵族们大多数都到了场。
“加贝拉国王女碧莉娜·阿维尔进殿”
伴随着宣告声,纤细的脚迈上了铺设在谒见大厅内的红地毯。
这位原本应该已经成为皇太子的妻子的异国的公主殿下,挺直了脊背,从容地走了过来。之前也有传闻说王女由于婚约者基尔的死,再加上伴随着这些而来的对她本人去留的传闻而苦恼,因此也憔悴了许多,然而此时她的目光却十分坚强。
白金色的长发垂在背部,碧莉娜在王座前屈膝跪下。
“能得到陛下的亲自接见,甚感光荣”
在问候之后,碧莉娜陈述了谒见的缘由。
在场的所有人都强忍着自己的好奇心拼命地听着,
“暂时,希望您能让我留在索隆”
令人意外的表态。
“留在索隆?暂时?”
人们面面相视。离开梅菲乌斯,如果这样的话大家倒是可以理解,然而王女却特定[在索隆]。而且是[暂时]。”搞什么啊,在这种关键时期“
在后面起哄的人们露出一脸的失望表情。其中,
(不,现在下结论仍为时过早,直接表态回索隆的话太过于愚蠢了,因此才这样绕着弯说)
也有这样小声交谈的人。然而,
“我希望能去涅塔因一趟。之前在某处听说了罗格·赛昂大人在那里”
在说出罗格这个名字的瞬间,大厅里猛地静了下来。罗格·赛昂,对皇子向加贝拉派去的援军——也就是说,对违反了皇帝的意志的行为——放任不管,因此受到皇帝的降罪,而被调离了索隆。
围观的人们都诚惶诚恐地看着皇帝的脸色。格鲁·梅菲乌斯却继续拿着权杖,脸色不变地问道:
“公主找罗格有什么事”
到目前为止皇帝并未有发火的前兆。贵族们赶紧松了一口气……碧莉娜从容地说道:
“我听说罗格大人收留了活着的皇太子殿下的近卫兵。对于救了我的母国的恩情我现在还未向他们道过谢。因此我想向他们感谢此等义举。
在场原本保持着沉默的人们一片哗然。
碧莉娜的话,将违反了皇帝意志的皇子基尔的行动给正当化了。还特地表示帮助皇子违抗了皇帝的人的行为是[义举]。
这明摆着等于碧莉娜向皇帝传达了:
(你的所作所为是不义之举)
的宣言。
(怎,怎么能这么说)
贵族中的一人偷窥着旁边人的脸。
(虽然早知道她是位勇敢的公主,可没想到她竟然会公然顶撞陛下)
(不不,只是不懂世事罢了。自己心里想啥就说出来,也不考虑一下。)
仿佛不知道周围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似的,王女仍是一脸淡定地等着皇帝的答复。
一秒——两秒——三秒。
皇帝周围的人,从未感觉到时间过得如此之慢。仿佛寂静的环境如同野兽的爪牙一般在撕扯着他们惊恐的心。
“哦”
皇帝格鲁·梅菲乌斯小声呀道,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仿佛为了避免受到即将回响在大厅中的雷霆之怒似的,家臣们都赶紧低下了头。
可是,
“下个月,貌似加贝拉的使者就预定要来了吧”
格鲁貌似毫不介于皇女的话,说道。碧莉娜答道:
“还有一周就要来了”
“那样的话”格鲁露出一丝笑容道。“就没必要专程来说这些了。王女之前也在索隆和阿普塔之间奔波过。这次也随你喜欢吧”
虽然皇帝回答的很大方,然而言下还是暗示了碧丽娜[专程]在大臣们面前公开指责皇帝的做法是多此一举的行为。格鲁也以他的方式,特地强调了[专程]这个词来暗示,然后一笑了之。
大厅里紧张的气氛,却并没有因为王女和皇帝的辞令而散去。
冷静地考虑的话,碧丽娜毕竟是他国的客人。因此,就算对方表示不赞同他的做法
,皇帝也不太可能单方面的惩罚对方。
话虽如此,如果别人也向皇帝说同样的话的话,就算他是和西蒙一样的重臣,恐怕也逃不了牢狱之灾,这点认识大家都还是有的。因此,现在的格鲁或许正处于最不能惹的状态下。
(干脆就)
这样考虑着的人肯定还是有一两个的。
对,干脆就让身为他国来的客人的碧丽娜,也受到皇帝的专横的惩戒的话,这样就能体现皇帝的器量已经没有了。
在以此将梅菲乌斯家臣们团结起来,就有可能可以选择皇帝将要前进的道路。
然而,皇帝毕竟还没丧失理智。就这样的话,只会让皇帝越来越独裁而已。
格鲁·梅非乌斯的确是个棘手的执政者。
谒见之后的第三天,碧莉娜开始从索隆出发。
虽然准备了飞空船,不过碧莉娜还是选择了坐马车出发。随行人员包括50多名士兵和一起从加贝拉带来的特蕾西娅侍女。
在联络船抵达涅塔因之后,涅塔因方面就派出了护卫兵,准备在途中与她们合流。
“公主,今天天气真不错呢”
对于面向车窗外的特蕾西娅。碧莉娜挤出了一个笑容。
“你有话要说吧。特蕾西娅你每次这个样子的时候,就肯定会对我来说教的嘛。每次都是先谈谈天气,来试探我的心情好坏”
“您真聪明。为什么您事先不和我特蕾西娅商量呢就去谒见陛下呢。而且竟然以要感谢向加贝拉驰援这种理由,这不是故意冲撞陛下么”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我也不是想也不想就去付之行动的小孩啦。这次行动我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天晓得)
特蕾西娅没有出声,只是动了动嘴巴,就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了对方。碧莉娜装作没看见,故意学特蕾西娅一样朝窗外看去。曾经身为加贝拉的侍女长绷起了脸,穿过云层间的缝隙窥到的天空
蓝的简直要将瞳孔也染成一片似的。
(虽然如此)
特蕾西娅深深地望着自己年轻的主人的侧脸。
若是碧莉娜之前和自己商谈的话,毫无疑问自己将会反对,然而心里却希望自己的小主人能够随自己的意愿去做这一切。
(自从基尔皇子去世以来,已经过了多久了呢)
不自觉地就想起了在阿普塔要塞度过的那段紧张的时期。
基尔皇子被狙击了——。
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不可能”这个词立即从碧莉娜的口中迸了出来,并马上搜寻了成个城寨。据说基尔走上城里的露台之时被射击并坠入了尤诺斯河中。虽然立即就派出了搜索队。碧莉娜自己,也马上亲自出动了飞空艇。晚上在空中飞行自然相当危险。可碧莉娜却听不进特蕾西娅的劝阻似的,在魔素保有的最大程度内向尤诺斯河的附近飞去。
在中途补给的时候,得到了新的情报。搜索队在对岸发现了逃走的黑盔团的士兵。搜索队的一部分被派往靠近陶利亚的周边,向陶利亚那边请求跨越国境的许可。在这期间,碧莉娜争分夺秒地飞向尽可能靠近国境线的地方。
直到河面上映出朝阳的光辉之时,仍是一无所获。因魔素耗尽而数次返回城的碧莉娜,此时又得到了新的情报。
派出去搜索的一个团的近卫兵,与跨越了国境线逃跑的黑盔团发生了冲突。双方几乎全灭。在战斗中牺牲,没有返回阿普塔的近卫兵的名单中,赫然写着皇子信赖的欧露巴和希克的名字。两人都是王女所认识的熟人。
得知这个悲痛的消息的王女,再加上整晚都忙着飞行找人,身子再也支撑不住而倒下了。这位十四岁的少女周围的世界可以说是一下子彻底崩坏了。
特蕾西娅吓得赶紧叫来人,将她抬回了城里的屋子。
之后时间匆匆流逝。
从比拉克以及索隆也派出了搜索队,并投入了一个飞空艇大队。虽然能对在陶利亚国境附近的搜索帮上忙,然而却没有任何收获。顶着从索隆来的催促,碧莉娜在最后的最后也没有放弃,在时间允许的范围内驾驶着飞空艇寻找着。终于直到皇帝的使者亲自来了,才被迫返回。
特蕾西娅还记得在阿普塔的最后一日。
拜托了皇子专属的叫做丁的少年侍从,碧莉娜得到了进入皇子的房间的许可。终于王女也放弃了,看上去不知是否沉浸于回忆中,亦或是逃避着这个现实。
“那位殿下是个[大骗子]”
碧莉娜那碧蓝的瞳孔中闪烁着光芒。
“要骗过敌人就得先骗过自己的同伴,那位殿下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扎伊姆要塞也是,在梅菲乌斯的建国祭之时也是,在这阿普塔和陶利亚战斗之时也是总是这样,那位殿下都是这么做的”
“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这一点呢。皇子这次肯定又欺骗了我们,暗地里准备干些什么。我碧莉娜怎么能容忍他接二连三地欺骗我。恩,特蕾西娅,来帮忙。这个房间肯定隐藏着一些秘密。或者可能有留给我的信件——”
或许是连日来的疲劳的影响,碧莉娜处于一种急躁的状态。特蕾西娅看着主人那忘却了悲伤和绝望、甚至可以说是喜不自禁的主人的笑容,心中痛苦万分。这之后在皇子房间的搜索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高扬的情绪也渐渐地冷却,仿佛像丝绵吸水一般将残酷的现实逐渐地浸染在了身上,最后,毫无疑问,在少女身上感受到的悲伤与绝望比之前更加强烈了。到最后和预想中的一样,直到窗外渐渐明亮了起来,来接她的船到达之前,碧莉娜都呆在皇子的房中,最后不管是特蕾西娅怎么叫她,仍一动不动地独自站在那里发呆。
特蕾西娅看着变成这样的主人,再次语塞了。
(皇子基尔·梅菲乌斯真是个过分的人)
对这位从他国、而且是从与本国进行了长年战争的敌国嫁过来的婚约者,皇子从未温柔地和她说过一句话,也从未赠送过一件礼物给她,面对原本竭力熟悉着这个国家,并且努力地想要理解皇子的王女,对方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支支吾吾,故意扯开话题无视这一切,自顾自地埋头钻入自己的工作中,让王女自己独自品尝寂寞。
(真的是位,过分的人)
不过就算这样,终于,真的是终于到了这一步:不知是何时开始,特蕾西娅发现,年轻的两人的心开始相互靠近了。就是因为这样,特蕾西娅才无法原谅现在发生的这一切。
就这样突然地消失了,撇下了一切,将碧莉娜一人孤零零地丢在了这个国家。
回到索隆之后,碧莉娜明显变得沉默了许多。这种状态如果是出现在阿普塔连日连夜的搜索期间
的话还可以理解。至少还能为她做点什么。可这种状态既非为某事而烦恼,又不像伤心过度。
(简直好像丢了魂一样)
有这种感觉的还不止特蕾西娅一人。
然而,就这样过了两周后,碧莉娜的样子却有了变化。坐在床上时的样子,已经没有了之前那样无力的表情,仿佛在考虑着什么似的。
特蕾西娅也在之后和她谈了话,虽然没有谈及皇子的话题,不过这位少女貌似终于接受了皇子死去的事实,回到了现实的生活中。
(莫非,那是我想错了么)
在对话结束之时,特蕾西娅突然这么想到。
因手边的话题无法继续而焦虑着的特蕾西娅,将关于那些曾经是皇子近卫兵的人的情况说了出来。特蕾西娅听说与黑盔团战斗后残存下来的数名近卫兵被编入了罗格·赛昂的部队。在其中有着曾经是近卫队队长的格威和在建国祭时与铁假面的欧露巴战斗过的帕席尔。还有格威的养女,虽然身为女性却是龙丁的凤·兰也在其中。
听到这些后,碧莉娜突然间眉毛动了动。糟了,特蕾西娅立即就后悔了。常年侍奉着碧莉娜的这位侍女对这位少女的特有的习惯十分熟悉。又在打什么注意了,特蕾西娅这样想到着。
罗格·赛昂因为被皇帝降罪,现在被调离了索隆,在涅塔因这个城里任职。在因无可奈何而谈到此事之后,特蕾西娅只好下了一个决心。
因此,现在就如预想一样,碧莉娜和特蕾西娅坐着摇晃的马车行驶在通往涅塔因的路上。
特蕾西娅只能无言地叹息。
碧莉娜的决断以及行动力还是一如既往地迅速。而且,当自己听到她亲口说出顶撞皇帝的事之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过从实际情况来看,去涅塔因也并非是什么坏事,特蕾西娅这么想到。
而自己的主人想到那边去干什么自己一无所知,在得知周围的熟人死去之时,在其本人心中缠绕着的诸多事情——就算自己知道这些全部与他人毫无关系——一个接一个地整理出来的话——也会成为让自己渐渐地接受这个现实的东西。特蕾西娅自己,在双亲和弟弟去世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但是,
“公主殿下”
立场上,特蕾西娅无论如何也得叮嘱好主人。
“公主,我好歹也还是您的同伴吧”
“当然,我知道”
“那么,请您无论如何也要听我说几句。涅塔因的领主是叫做杰拉士·艾比格鲁的这么一个人。公主您应该听说过吧”
“嗯哼”
碧莉娜轻轻地抬起了下巴。这种将“恩”与“哼”混在一起的声音,和她祖父在向对方随口应声附和之时非常相像。因此每当碧莉娜这样做的时候,这种像大人物一般的动作差不多就表明了她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真意。
“我希望公主殿下千万别发生像这次向皇帝谒见的时候一样,去找艾比格鲁大公直接质问、斥责对方。公主殿下现在的立场对于梅菲乌斯来说是非常微妙的。请您务必别让事态严重起来。”
“我知道啦”
碧莉娜双手捧着脸说道。
关于领主杰拉士和他的叫做雷蒙的贵族下属,在皇帝面前发生了冲突的事情,碧莉娜也略有耳闻。其中也包括雷蒙被对方独断处置并投入了监狱的事。
当然,特蕾西娅知道自己的主人对这件事情非常不满。
如果按照碧莉娜的性格,肯定会再次叫来领主当面谴责对方,惹出不必要的麻烦的。
“请您务必克制自己,公主”
“真啰嗦啊。我不会质问的,也不会去指责对方的。我向你保证。”
碧莉娜淡淡地地说道。
马车在街道上缓缓前进。
从索隆出发后的第三天的傍晚,在快到涅塔因之时,她们与涅塔因派出的护卫队合流了。
“公主殿下”
看到窗外的情况而出声的特蕾西娅,因为在前方领头骑马的,是古铜色皮肤的老武人——曾担任皇太子直属近卫队的队长的男人格威。
他来到了马车旁,向王女问候。
但并未提及皇太子的事情。“嗯哼”碧莉娜并未介意地点头应道。貌似用谨慎的目光瞧着面前的这位武人。
2
加贝拉王女从索隆出发的当日。
伊奈莉·梅菲乌斯皇女却在房间里焦躁地来回走着。
身为格鲁的后妻梅丽莎女儿的她,自从知道皇太子之死以来,就一直闭门未出。不过在原因上伊奈莉和碧莉娜却稍稍有些不同。赶到阿普塔的时候,伊奈莉对之前皇子真伪的怀疑得到了确认。正想着接下来会变的很有趣之时,皇子却被暗杀了。
(不可能啊)
伊奈莉不能认同。难得自己找了件有趣的事情却这样泡汤了,当然更主要的是那个和真正的皇太子掉了包的,又一直活跃在宫廷和战场上并生存下来的假货,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杀了,伊奈莉打心底这么认为。
(那个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光从外貌上看的话,根本区分不出和她义兄的区别。毕竟连皇帝都没有认出他来。然而,里面的却是和她所熟悉的基尔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拥有着出色的统帅才能,在面对扎德·考克的枪口之时却有着冷静地让人吃惊的胆魄,剑术也是相当出众。
虽然也曾猜测过他是否是位有名的人物。但是有着和皇太子一样的容貌,且又身怀如此出色的才能的人,生活在梅菲乌斯却名不经传这点实在无法想象。是从他国带来的人么,或者说是某人从身份低微的奴隶中找到和基尔皇子容貌相似的人后,打算将他作为影武者来使用,让他经过了长年教育么。
(而那个找到他的人是——)
正当伊奈莉轻咬着拇指沉思的之时,敲门声响了起来。伊奈莉挑起了眼角。
“我不是说了谁也不见的么!”
她尖声喊道。
最近她经常对着和自己要好的侍女和贵族的女儿这样吼道。
“非常抱歉,公主。您的妹妹芙萝拉殿下拜托我们一定要让她来见您。”
“芙萝拉?”
伊奈莉用手指缠绕起金发。妹妹亲自来拜访她却是非常少见。只好勉强答应了。
在身材高挑的侍女的带领下,芙萝拉畏畏缩缩地露出了脸。她和伊奈莉一样,是由梅丽莎和她前夫所生的女儿,和伊奈莉相差五岁。在今年的建国祭时刚过了十一岁。
记得自己十一岁时,伊奈莉刚刚迈入社交界,在多得数不清的家庭教师的围绕下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在儿时的记忆中,曾经病弱的芙萝拉,到目前连一个关系好的朋友也没有,自从母亲成为了皇后以来,就基本没有离开过皇宫了。
“有什么事?希望你能说的简洁点”
伊奈莉阻止了正准备上茶的侍女,并冷冷地推开了她。
芙萝拉继续躲在身材高挑的侍女背后垂着脑袋。和遗传了母亲金发的伊奈莉不同,芙萝拉遗传了父亲的茶褐色头发。比起眼鼻小巧纤细,且拥有艳丽的美貌的母亲和姐姐,她给人一种朴素亲切的感觉。
就在对方持续地沉默快要让伊奈莉忍受不了而不耐烦地开口抱怨前,
“那个,她希望拜托皇姐您帮她读这本书”
侍女作为代替向伊奈莉作了说明。
“书?”
伊奈莉终于发现芙萝拉手里的那本大书。
(还拿着啊。那么宝贝那东西。)
伊奈莉头大了起来。
这是小时候,已经死去的父亲给她买的,是画着插画的童话。曾经是伊奈莉的东西,芙萝拉也很喜欢,从小就多次拜托伊奈莉给她读。因此,伊奈莉在后来建国祭之时,作为礼物送给了她。
那是父亲去世后的第二年。
伊奈莉摆出一副大人的样子,闭上眼无奈地摊开了双手道。
“已经读了好几遍了,应该也读够了吧。而且芙萝拉,你别再读这种幼稚的书了,多少也为自己读读一些有用的书嘛。也差不多该和母亲说说,叫人来教你跳舞和绘画什么的了。好了,你也该回去了。”
“......是,皇姐”
芙萝拉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继续藏在侍女的身后,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应道。就无精打采地离开了。
关上门后,伊奈莉往纤细的腰身上插起双手,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要是也能被当成那样的小孩子一样对待就好了呢)
伊奈莉所焦虑着的,并非是牵扯到皇子基尔的事。
今早皇族们聚在一起就餐之时,
“伊奈莉马上就要十七岁了吧”
皇帝突然说道。
“也差不多该考虑找找对象了呢”
伊奈莉一边应对着格鲁的话,心中却唰地凉了下来。
[对象],当然指的就是伊奈莉的结婚对象。至于夫婿候补是从国内还是从国外去挑目前还不清楚。只是据传闻,身为影响到梅菲乌斯与加贝拉的和平的关键要素的碧莉娜王女终归还是会回国,因此现在伊奈莉皇女和加贝拉王族的某人联姻的可能性十分高,另外也听说从陶利亚那边也传来要巩固同盟的要求。
(开什么玩笑)
如果要离开梅菲乌斯嫁到他国去,或者嫁给梅菲乌斯肮脏腐朽的贵族或是软弱的军人,那还不死了痛快。
毕竟伊奈莉也是十六岁的少女了,和家庭教师的一人的初恋无果后。目前虽并没有中意的对象,但对恋爱的憧憬还是和普通的少女一样的。虽然对不愿成为政治道具而嫁给某人的这种感情和普通女性一样,可更让伊奈莉不能忍受的是让她以后过着在自己的丈夫背后支持对方的这种日子,只是想到这里恐怖之感就游走全身。
(我可不是花瓶皇女。而是将来总有一天要留名清史的女人)
就是因为这种自负感,让她在今早听到皇帝的话后,受到了比起义兄基尔的死更加沉重的打击。
得尽快采取行动。首先必须让自己成为皇帝的左膀右臂,向皇帝体现出自己出色的能力,得到皇帝的认同。
(因此为了这个目的,就要解开基尔·梅菲乌斯的谜团。那个男的明显是个冒牌货。但是就算现在去和义父说,恐怕也只会被他一笑了之。)
话说回来,在建国祭前后的那段时间,叫费德姆·奥林的那位贵族和基尔是最为亲近的。伊奈莉自己也曾亲自问起他皇子的真假。根据这次接触,伊奈莉看出费德姆并非是一个如她想象般老谋深算的男人。实际上,费德姆虽然当时仍保持着一副淡定的表情,但却隐藏不了眼中的动摇。
如果安排皇子的影武者这件事是费德姆一人所策划的话,那么毫无疑问这是妄图颠覆国家政权的大罪。而且只因假货死了就公开宣布[皇子基尔之死]的迹象就表明真皇子也已经死了。而且要是这也和费德姆·奥林有关的话。
(这次的事,说不定也是费德姆为了伪装某些事而搞出来的。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未找到基尔·梅菲乌斯的尸体。肯定是因为援军的事情触犯了皇帝,害怕皇帝降罪——太过深入追查下去的话,其真实身份暴露的可能性就会相当地高——因此暂时将他藏了起来。然后实际上,以费德姆为中心为了让义父下台而在背后征集志同道合的人物,到关键的时候让那个假货以皇太子基尔的身份重新出现在政治表演的舞台之上......)
这也并非是伊奈莉的洞察力高于常人。她也并非是只凭感情用事或者对事物观察至深的理性之人。要是这样那就好了,可她偏偏固执地认为假冒的基尔是为了让自己向他复仇因此肯定还活着,持有这种病态的想法,目前的伊奈莉可谓是无限地接近了真实。
(必须再和费德姆见一次面才行)
就在伊奈莉下了决心的同时,门又响了起来。从侍女们那里得知,是从伊奈莉的朋友巴顿·卡德莫斯和德罗亚·赫鲁盖伊派过来的人。以前,曾和基尔一起去过罗格·赛昂的的住处。现在想起来,那的时候的基尔肯定就已经被掉包了。
之后在他们的劝说下一起游玩。不管是观看剑斗,还是骑马远足,总之是觉得这样呆在后宫里十分憋闷,就一起到外面去了。
伊奈莉“扑哧”地笑了出来。编了个适当的理由让侍女轰走了对方。
(这种时候。芙萝拉也是,大家也是,都还和小孩子一样呢)
对伊奈莉而言,不管发生何种情况,最优先关心的还是只有自己,对于其他的事情根本不屑一顾,反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无聊事——
(臭小鬼)
伊奈莉猛地瞪大了双眼。晶莹白皙的肌肤下渐渐地泛起了血色。
(你这种家伙懂什么。要是在这么愚蠢地啰嗦个不停的话,你的脑袋,我就将它亲手拧下来。懂了没,小丫头)
伊奈莉纤细的双肩和后背开始颤抖,不一会儿全身都开始哆嗦了起来。
那个冒充基尔·梅菲乌斯的假货,用[臭小鬼]这个词辱骂自己时的情景,在伊奈莉的脑海中重新浮现了。
无意识下,伊奈莉狠狠地咬紧了牙。
(那个男人,肯定,不,是必须得还活着。为了让我亲手宰了他。不,就算他已经死了,我也要从东方那些魔法最强盛的国家将魔法师请来,将他复活后再亲手杀了他。)
几乎同一时期,在碧莉娜离开的同时一艘飞空船降落在了索隆。
仿佛掉了下来似的,纳巴尔·梅特从里面走了出来。
表面上,他是以辅助新任命的领主因德鲁夫为名而赶去基鲁罗的军人,当然不用说,实际上他是应了费德姆的要求而赶去的反格鲁派的一员。
在纳巴尔离开后的基鲁罗之后,反格鲁派的成员开始惊慌不已,当时的纳巴尔脸色也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而且现在,一步步接近皇帝格鲁·梅菲乌斯所在的地方,他吓得腿都快软了。
(该,该怎么办才好)
纳巴尔不止一次这样问了自己。飞空船到达的路,正好是通往处刑台,准确说是通往有着饥饿的龙们在等待的剑斗场的路。他一边因害怕野兽追上来而颤抖着,此时又突然想到自己曾因为照顾自己的女奴隶们的疏漏而对她们大声怒骂,甚至拳脚相加的事。原本他就有着蔑视女性的一面。
到达了索隆的现在,也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干脆索性向皇帝坦白,公布费德姆他们的情报来让皇帝饶恕自己一命。他这么想到。
(可是...,天晓得现在的皇帝会不会因为这样就放自己一条生路)
也许马上先会被拷问,最后让自己从头到尾坦白一切,被抄家砍头也说不定。
作为军人,纳巴尔可谓肥的够呛。因此额上冒出的汗水怎么也止不住。
接见纳巴尔的并非是谒见用的大厅,而是被带到了主宫殿里都有的皇帝专用的房间里。
纳巴尔此时想到自己那肥胖的身躯,能够减掉哪怕一分也是好的。而格鲁召见纳巴尔,已经是半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格鲁·梅菲乌斯在桌面上摊开着地图,跟在旁边的,是格鲁的几位军事参谋,每人都摆着一副相同的表情。
“这次专程叫你来不是为了别的”
“是”在格鲁说完后,纳巴尔应道。
“纳巴尔”
“恩,在在”
“你以前曾经提到过用武力征服陶琅地区,从而从三国关系中脱离的理论吧”
格鲁取出了数本书。在与加贝拉的十年战争开始前,纳巴尔确实曾经提出过征讨陶琅地区的观点。还曾和父亲一起将作战的策划呈交给皇帝。结果最后,因为和加贝拉的战争开始,这个意见就被封杀了。
然而,
“虽然是十年前的理论,但我的确相当有兴趣。这里有着近几年来派遣到西方的斥候的汇报书。我把这些交给你。你和参谋们一起协作给我拟出一份新的作战计划来”
“恩——什么?”
在习惯性答应下,纳巴尔脸上的汗水闪烁着光。
格鲁在这个样子的纳巴尔面前,露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但是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你了。等的话,最多一周。——你能做到的吧?”
3
奥巴里·毕昂的住所起火——、
在接到这个报告之时,有客人来访了。
诺维·萨乌扎迪斯、挥了挥戴着蓝宝石戒指的手,命令使者从别的入口出去,让客人进来。
“刚才有谁来过了么?”
没有预先通告就闯进房间的,是加贝拉的第二皇子,泽诺·阿维尔。这种结合了作为驰骋战场的军人的不拘礼法,作为王族、贵族的高雅礼节,以及不愿转换这两者的这位王子的性格,诺维也差不多摸透了。
“也没什么事,你回来了啊”
“是么。或许让我再多等会也不错呢”
泽诺和诺维。如果在以前,在宫殿内也是看不到他们相互间用这种表情交谈的。而让他们目前成为这种能在自己的房间内招待的伙伴的关系,只有是越了解对方的人才越会这么做,这一时间还难以令人相信。
泽诺曾今还公开表示自己对诺维的智谋以及违反骑士道的事情不满,在诺维这边,虽然立场上并没有和泽诺背道而驰,但也常常用讥讽的目光轻视着泽诺。
而就是这种关系的两人,在与包围了扎伊姆要塞的恩德公子艾里克的战斗中,由于双方的行动和策略都相互冲突,使得泽诺差点就被敌方给俘虏,如果不是梅菲乌斯皇子的援军赶到,毫无疑问地那将成为现实。
但是,就是因为身陷险境后,双方才对自己的过度自信感到后悔,也使得双方终于相互承认了对方的能力。
两人闲聊了片刻。诺维端上了自己爱喝的凉茶。在频繁使用战船的加贝拉,可以跨越海洋,飞到北方土地上的万年雪山,从中凿出的冰块被储藏在洞穴里面保存着,每年中有几次,将这些冰块拿到市场上去高价出售。
虽然大家都知道诺维是个爱打扮
人,然而房间里却并不奢华,个人的生活也相当节俭。这茶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样奢侈品之一。
“梅菲乌斯那边,貌似还没有举行基尔皇子的葬礼啊”
泽诺直接切入正题说道。
“这样的话,将碧莉娜强行引渡回国就不太可能了。皇帝格鲁·梅菲乌斯到底在搞什么鬼。也有传闻说皇帝不愿相信自己儿子的死而逃避,沉迷于宗教里了,但毕竟是和我们加贝拉打了十年战争的对手,不可能会这么软弱的”
“格鲁毕竟也年纪大了。好不容易在这种年纪生了作为继承者的长男基尔·梅菲乌斯,现在发生这种事多少也会十分纠结,这一点来看的话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
“但是?”
“从梅菲乌斯宫廷中得到的传闻来看,基尔皇子貌似被他的父亲所疏远了。在十三岁,成为正式皇太子之时,如果当时在皇帝的远亲中有着才能更加优秀的男子的话,那重新颠覆这一切也不是什么问题,当时的格鲁已经这么声明了。”
“嗯”泽诺理着和自己妹妹非常相似的柔软的白金色的头发。“我也曾听过关于基尔·梅菲乌斯此人的传闻。那位皇太子如果继承了皇位的话,梅菲乌斯本身就会弱化的吧。曾今加贝拉的骑士们都这么希望着。”
“我也曾被这些传闻所蒙蔽了啊”
诺维在旁说道。他曾利用梅菲乌斯建国祭,以独断行为企图弱化那个国家。然而这个阴谋最后却被基尔皇子亲手粉碎了。那时,诺维企图暗杀加贝拉王女,也就是泽诺的妹妹。
虽说自己坚信这也是为了加贝拉而做的,然而作为结果,现在的自己究竟能否进行一次同样的计划呢、扪心自问下,诺维也心存疑问。
(我自身也有失误。不,如果是那位被国家如此呵护宠爱着的王女的话,使用别的方法也是可行的)
人与人之间的信赖和羁绊,是绝不可小看的。就是因为考虑到自己并不擅长这些,所以拥有这种向心力的泽诺和碧莉娜他们的存在,对于加贝拉,以及诺维来说是不可欠缺的。
泽诺将那次[大意]认为是非常一般性的情况而接受了。
回想起基尔、艾里克、泽诺
三人在围绕扎伊姆要塞的谈判时那位梅菲乌斯皇子的举止,微微点头道:
“传闻也不能全当真。虽然不愿意承认,在会谈中始终掌握着步调的,就是那位年轻的皇子。和父亲不和这种情况、或许格鲁对自己儿子的才能感到害怕了吧?”
“对于向我们加贝拉救援这件事,等于扇了皇帝一个耳光。无视自己而像英雄般活跃的存在,对为政者来说当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就算那人是下任皇位继承者、血脉相连的亲生儿子。尤其是对于现在这位权力欲望旺盛的皇帝来说。”
“你是指基尔若是还活着的话,恐怕会出现比现在更加剑拔弩张的气氛么”
泽诺无奈地耸了耸肩。望着天空道:
“但是,现在的梅菲乌斯处于十分危险的状态。不能将碧莉娜留在那里、然而话虽如此,一旦强硬地将她带回国的话,加贝拉恐怕就会燃起战火。只有在国家处于混沌的情况下,敌对势力的矛头才会更容易指向自己。如果有外敌的话,不管怎么样,朋友也会不得不成为敌人。”
泽诺也得到了梅菲乌斯皇帝不断拉拢恩德的情报。实际上,在三者会谈之时,艾里克也暗示了这一点。更重要的是,艾里克相对于其兄长,貌似还有着别的途径和梅菲乌斯皇帝联系在一起,之前听到这里的他,脸色变得苍白。
恩德有恩德的问题。那么加贝拉自身呢,这也是一个相当棘手的问题。
“关于公主今后的处理,身为兄长大人的您和陛下准备怎么安排呢”
“我也没有头绪”
泽诺仿佛认为这是自己的耻辱似地扭头说道。“不管怎么说,首先目前也只能观望了——而与梅菲乌斯的同盟该如何处理仍尚未决定。这虽说国内尚未有一致的意见,但确实需要一句明确表态呢。”(PS:这句未翻好==)
泽诺所叹息的是,目前加贝拉的情况再一次变得可疑了起来。
以皇子基尔的死为契机,国内的论调被分开了。认为皇子的死是个好机会,可以将王女迎接回国,与梅菲乌斯做个了断,国内这些认为与梅菲乌斯的同盟不可靠的发言占了很大一部分。而且在恩德政局不稳定的现在,认为这是大好时机。这样的发言者,大半都是留卡奥的信徒。他在扎伊姆起义的影响力目前仍相当之大,在加贝拉的骑士中已经开始有不少人将他当成殉国骑士来供奉
了。不用说留卡奥是国家的反叛者。这也表明了皇家的威信正在减退。
为了不使之成为叛乱的导火索,两人才不得不聚于此。
“不过,这还真是位可怜的妹妹呢”
泽诺感叹道。
“虽说注定了要生于乱世,但身为少女的她却被命运所摆弄着”
想起来,确实在这一年中碧莉娜两次出嫁都出了意外而改变了。
先是一年前,和留卡奥订了婚约。而准备事前安排的人正是诺维,泽诺对此也赞同了。
然而,由于侧面不断受到来自恩德的威胁、需要缔结紧急的军事同盟,因此现加贝拉国王艾因·阿维尔私下秘密地说服了留卡奥和泽诺,开始准备将碧莉娜嫁于恩德公子艾里克。
然而在此时,却受到了来此梅菲乌斯的缔结和平的请求。
艾因·阿维尔在万分为难下,考虑到和恩德的交涉是非正式的情况,因此决定与梅菲乌斯签订同盟。
就这样,在从未经过碧莉娜本人的同意下,就将她的婚约不断地改变,看似终于可以嫁入梅菲乌斯之时,这次却发生了梅菲乌斯的皇太子死去的事情。
对于这种情形,诺维也忍不住对碧莉娜同情起来。
不过,这种情感毕竟只能藏在心中,虽然对不住处于这种境况的碧莉娜,诺维用着不带感情的视角观察着这一切。也听到了梅菲乌斯关于碧莉娜的去留问题的几种不同的看法,
(皇帝迟迟不举行皇子的葬礼的原因,或许就是为了留住王女呢)
诺维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或许近期梅菲乌斯将会有一次大行动,为了在那个时候不让加贝拉对梅菲乌斯出手,才故意将碧莉娜留在梅菲乌斯也说不定。
虽说要注意梅菲乌斯的动向,可是另一方面加贝拉这边却也不得不考虑到国内的现状。
(关于留卡奥的事,对于在他生前将他捧为英雄的我也有一定责任。恐怕我也得去和他的信奉者们会一会面才行。)
虽说诺维并不擅长和人面谈。然而为了不让他们这样持续地与皇家维持着对抗状态,还是不让身为皇家一员的泽诺出面为好。
“近期或许要回一趟玛邦顿”
“啊啊。得重编骑士团。玛邦顿那边还驻扎了我的一些部队,我也想见见那几位好久没见的故人。”
泽诺自己,大概也明白在基尔皇子死了的现在,三国的关系已经处于崩坏的边缘。因此正忙着准备应对。
“在这之前,得去科琼家那边露个脸才行。毕竟被邀请参加宴会了。”
“这”
也没说什么客套话,诺维只是报以诚挚的微笑。说到加贝拉的科琼家族,是相当有权势的贵族。从出生开始,就常常被很多人讽为[高利贷家族]。至今,泽诺仍与这个家族保持着距离。
“代我向莉诺亚·科琼小姐问好啊”
“怎么,我本来还想带你去的呢。这种场合,你才更加擅长应对吧”
“我已经被莉诺亚小姐讨厌了呢。大概,是和以前的王子同样的理由吧。”
最后的一口茶,已经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