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她正在唱歌。
人声鼎沸的室内,混杂着各式各样的噪音和歌声,但她一个人的声音确实传进了我的耳里。那并不是很大的声音,可是这个应当是合音,而不是主旋律的歌声,听来却是那么清晰。
朋友和我约在交谊厅,但是他却没有留言说会晚到,我只好一个人在这里等待。听见歌声的时候,就是这样闲的发慌的时刻。
的确是相当美妙的歌声。在瑟欧伯音乐学院里,要提到光是歌声好听的学生就数也数不清了。可是在这些歌声中,还能强调本身存在感的这种声音,确实令我感到有些兴趣。还有这个声音主人的美丽。
从她开始唱歌到曲子结束之前,我的视线完全无法离开交谊厅的中心。后来也一样,一直都是这样。
主宰这整个房间的人,是她。唱完歌曲之后,她的一个动作牵引着四周全部人的行动。为她准备饮料的人、暗自想询问她觉得刚刚的歌曲唱得如何、以及偷偷看着她的人,还有坐在钢琴前面的人,正想要知道她下一首歌要唱什么。
面对所有的人们,她全都公平地给予希望。对着某些人微笑、又接过某些个人递来的玻璃杯,她的态度是那么幽雅从容。
[如果大家不会累的话,那么再唱一曲怎么样呢?]
理所当然地,她接受多数赞同的声音,提出了一首有名的歌曲。弹奏钢琴的人,自豪地对她说着她当然会弹,阻止正要去拿乐谱的同学。即使没有指挥者,所有人全都专心地看着她,等待着她轻轻点头的暗号,音乐再度响起。
法珞希黛佛瑟多。
我知道她的名字和长相,她是成绩优秀的前任学生会长,被视为将来前途无量的声乐系学生中,她是最有名的一位。可是除此之外,我对她的一切,却是一无所知,连她的歌声也是今天第一次听见。
人群逐渐散去,我靠着冷清的交谊厅墙壁思考着。
我等的人还未来。
在附近找了张椅子坐下,她的歌声在脑海中浮现。歌声的确美妙,但是不只是这样。音质、音量、程度都表现的很准确,不只是忠实地表现音乐记号的唱歌方式、声音的抑扬顿挫、其中蕴涵的感情。
即使我不是声乐系的专家,还是觉得这一切都太棒了。
因此,我更觉得不只是这样。如果要说技术和表面上的完美,在这个学院内只要随便找,肯定有和她一样程度的学生。但是她不同,她在唱歌的时候,完全不会令人想到其他事,只会出神地凝视着她快乐唱歌的侧脸。
音乐的余韵慢慢消散,弹钢琴的人谨慎地将脚抬离踏板——随着那个与木头轻触的声响,有某个东西发生了变化。也许是看着她的我,产生了变化。如果不是的话,应该就是她自己有了某种变化。
那么,什么改变了呢?我没有答案可以回答自己的疑问。当然,这个改变和我觉得她不同于其他唱歌的人,应该也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是她那唱歌的愉悦脸庞,清晰地烙印在我的心中。相反地,当她唱完歌和其他人谈笑风生的开心表情,我却立刻忘记。
所以,她是和别人不同的,我心不在焉地想着。
打断这个臆测、或者该说只是一种妄想的思考吧,我看了时间,又望向窗外。再过五分钟要是没来就回去吧。反正我在等的那个人也不算是多亲近的朋友。而且也不可能临时起意合奏了,还是早点离开交谊厅吧。虽然刚刚才决定再等五分钟,我还是打算走出房间,大门像是刻意地凑巧打开了。
[啊,要回去了吗?]一个温柔的女低音的声音——刚刚才听见的歌声,就这样在我耳边响起。
[我在等人,不过对方好像爽约了。]
[嗯嗯,原来是这样。]
她理解地点着头,光是这样的动作就足以构成一幅画,原来她的美丽不只是那张脸蛋而已。对着刚才认识的人就有这样的感想,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但是我没有任何抵抗就承认了,这是事实。
[因为你没有参加合奏,我就在想应该是这样子的。]
[我也没有带符德鲁琴,没办法了。]
虽然我没有刻意调整,但是语调自然而然地变得客气有礼。和女生说话时总是会提醒自己用礼貌的字句,但是不同以往,我是在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是那么自然地脱口而出。
[你是符德鲁琴系的吗……真是可惜,今天都是钢琴系和声乐系的同学,要是再加上符德鲁琴的音色,肯定会很优美。]
[我没有弹的那么好,没有妨碍到你们其实比较好呢。]听完她的歌声之后,我只能这样说。
[我没有听到,所以不知道呀。]
[真是遗憾,我可不是在谦虚喔。]如果这样是谦虚的话那该有多好呢。我有些后悔没有好好认真练习符德鲁琴,两年来的时光都白费了。符德鲁琴系的学生为了要从瑟欧伯学院毕业,必须通过一项测验,那就是符德鲁琴和歌声的协奏,必须要以这样的合奏,获得著名音乐家的审查通过。这个毕业考试,可以说大大地左右了未来的音乐家生涯。
所以符德鲁琴系的三年级学生,在这个时期都在忙着寻找搭档的歌手。而遗憾的是,我还没有决定好搭档。如果不继续留在交谊厅,我不可能像这样继续和她聊天,她也就更不可能当我的搭档。
我顾忌着要不要说出口的邀约的话,没有想到竟然先从她口中说出。
[如果你愿意的话,要不要和我合奏一次看看呢?随时都可以的。]
拒绝的话还留在喉咙里犹豫着,她又接着继续说了。
[啊……对了,我想先确认一下,你决定毕业发表的搭档了吗?]
对着这个问题,我知识摇摇头。
[太好了。我是法珞希黛佛瑟多,叫我法珞就可以了。]她伸出的手轻柔的悬在半空中,可是没有想象中那般柔软。
[我是……阿玺诺。]
[啊?你就是阿玺诺?]
我胆怯地说出了名字,她疑惑地反问我。
[对不起,你的朋友要我转告说今天不能来了。]
[咦?]
[结果我唱得太投入了,完全忘记了。]她丝毫不以为意地笑了。
这就是我和法珞希黛佛瑟多的相遇,我所崇拜的第三位女性。
——根本不像我。
怀抱鲜少会有的紧张心情,我带着符德鲁琴去和法珞见面。
那是和她说话之后的两天后了,持续着简单无趣的对话。
在走廊上偶然相遇,她问我现在有空吗,我回答有空,所以就约好在练习室见面。想一起合奏看看,听起来并不像是客套话。
[选我们两个人都知道的歌曲,可以吗?]
[那就麻烦了。]
我不想让自己感到难为情,因为我根本没有自信能够第一次就顺利的演奏法珞自己创作的歌曲。而我自己的创作也并没有好到可以拿出来让人欣赏。
那么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别这么紧张,没关系。]
虽然我被看穿了心情,却一点也不生气。如果是她以外的其他女生这么说,或许我会很不高兴。
[你知道我的感觉吗?]不是因为上面的哪一种原因,只是我承认了自己的确难为情,反倒说出自己心中那种微妙的放弃挣扎。也许是想要被认同吧,更或者是在心底的某处感悟到了,我再也无法隐瞒住自己的本质了。
[嗯。不过我们就开心的合奏吧,只是想要听听阿玺诺的琴音,不是为了测试。]
可能是我想要无条件地信任法珞吧,所以我无法逃避,也不虚张声势,静静地将手指放在符德鲁琴的键盘上。
这是卡德鲁老师要我练习过无数次的曲子,我的手指灵巧地游动着。比起当时在角落听见的,现在她的声音,更显得清澈明亮。从前手指总是拼命在键盘上追赶着音符,今天却是那么从容不迫。我一抬起头,看见快乐地唱着歌的法珞,脸庞是那么接近。她的表情看来是打从心底,乐在其中地唱着歌。
随后,就在她的歌声缓缓平静,符德鲁琴将要结束合音的余韵之前的时间,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可是——
[怎么了?阿玺诺?]
没有任何变化,和在唱歌的时候完全相同——或者甚至是,在唱歌之前也一样——她仍然是面带着歌咏人生的那种微笑。
我无视这个困惑,反过来提出疑问,[我的符德鲁琴弹得怎么样?老实说,我自己知道并不算好,但是……]
[但是,还是想要问?]仿佛早就已经猜测到这个问题,她的声音听起来如此镇定。
[……嗯,我是想知道。]
[我明白了。]
她的语气态度温柔,缓缓地点头。善良体贴的微笑背后,她应该会告诉我实话的,不是任何的客套话。虽然害怕,可是我知道敌不过心中那份想知道的渴望。
[你喜欢符德鲁琴吗?]完全没有犹豫,法珞立刻丢出这样一句话,这不是问句,这句话的意思,等同于被判定为讨厌。
[……我是讨厌。]
[那么为什么要进符德鲁琴系?]
[你应该懂的吧?我只能这样做。]
[阿玺诺耶卢迪烈。]像是切断了一言一语的论辩,她叫了我的名字,[姓耶卢迪烈的话……难道你是耶卢迪烈家族?]
[嗯……没错,虽然没有爵位,也不是什么多有名的世家……]
这个姓氏,是延续了一白年以上的旧体制下的遗物,住着稍微大一点的房子,允许放纵一些的奢侈,但也不过就是普通人。虽然是这样,但是表现谦卑就浪费了这个姓氏。只要有人认同这个姓氏的价值,就可以好好利用并且表现出相称的态度。只是现在,我不需要这样虚张声势……
[你会弹符德鲁琴,又是贵族……这样不是很好的事吗?]
[可是我……一点也不希望这样。]
可是贵族的本质就是不在乎个人意见,尊贵而不可动摇。有个会演奏符德鲁琴的儿子,这样的虚荣自然不可能轻易舍弃。那么我究竟想做什么?我并不打算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到这样的程度。
[嗯……不过,能像这样和你一起合奏,我觉得很棒啊。]
这么一位美丽的女性,歌声如此美妙,让人着迷。甚至,我还能以毕业演奏的候选人选,和她一起合奏着。
就只是这样。如果是平常的话,我应该会说些甜言蜜语让人开心,但是面对着她,我反而能够像现在这样轻松地开口聊天。
[法珞难道也是贵族?]
[我?不,不是的。]
[是吗?可是你的言行、态度、还有让人感受到的某种气质,都让我觉得你很像是贵族。]
[……这样吗?]
我以为这样说,应该会让她感到开心、或者是害羞脸红……
[我不是。]边听着我说的形容,法珞只是摇摇头。
[好了,再合奏一次吧。]像是要岔开这个话题,她这么说着之后随即离开,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份乐谱。
[你喜欢上符德鲁琴了吧?那么就合奏我的曲子吧。]
[可以吗?以我这样的实力。]
[这样说也许有些失礼,不过我还没有做出决定。因为我想要和各式各样的人合奏之后,再来决定。]拿起胸前的坠饰,她笑着说了。
[对我来说,音乐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绝对不能妥协。]
[不过,你还是愿意和我合奏?]
[嗯,是的。]
虽然我还想要再问一个问题,却做不到。那就是,为什么愿意和坦白讨厌符德鲁琴的我合奏。
[库里斯霍尔顿,是你的朋友吗?]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变暗,刚刚还人来人往的交谊厅,现在只剩下我和她。虽然我早就想过,应该差不多就要问到这个问题了,但是当现实中听到她提起这个名字,我的心还是猛烈地跳了一下。
在那次之后,我们又一起合奏许多次,我才知道她真的和许多符德鲁琴系的同学们一起合奏过,我的几位朋友都已经和她熟识,因为受到她拜托介绍的请求下,为了她,已经去说服了好几个人。当然,是以她的搭挡候选身份去的。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候选资格最优越,也不认为一定非得是我才可以。但是唯一例外的人物就是库里斯霍尔顿。
[嗯,说是……朋友应该也可以吧。]
[应该可以?]
[有一点难形容……我和库里斯的关系。]正确说来,库里斯是有点特别;说难听一点,是怪异。
[难以形容?可以的话,我想听听看好吗?]坐下椅子,法珞摆出准备听我说话的姿态。翘腿、托腮的动作,就如同我从前一直误认的那副贵族的气势。
[你和他说过话吗?]
[没有。]
[你听说过他的事吗?]
[稍微。就是他还没决定搭档,还有他是你的朋友这样而已。]
熟识他的人其实很少,不过就是我和朵鲁蒂尼妲两个人。想要了解他的人,法珞并不是第一个。但是像这样谈起他的事情,我却是第一次。库里斯的琴音很特别,虽然不喜欢的人很多,却能在听众的心里造成很大的回响。第一次听到他的琴音,是两年前的事情了。那个音色,我始终无法忘记。
那是在入学没多久的时候。
当时还不知道名字的某个符德鲁琴系的同学,提议要开一个同乐会,将大家集合在交谊厅。自然而然地提议要合奏,符德鲁琴被大家拿来拿去地轮流弹奏着。其他有些人是去隔壁的乐器库拿来可以弹的乐器,又有些人在唱歌。
在大多数的人都已经弹起符德鲁琴的时候,有一个总是背靠着墙壁,既不唱歌也不弹琴的男同学。我也在某位同学的劝诱之下弹了一首,可是那家伙依旧只是看着窗外,也不打算离开。
终于轮到仅剩的最后几位了,直到他身旁一位女同学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才露出淡淡的笑容,来到符德鲁琴面前坐下。他简单的介绍说自己叫做库里斯霍尔顿。
就在库里斯开始演奏符德鲁琴的同时,弹奏乐器的人大多停了下来、唱歌的人也不继续开口。少数继续演奏的人,也许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感觉吧。
我并没有认真地在唱歌,所以闭住了呼吸,好让自己能够听见音乐。而停下演奏的这些人里面,大多数都是紧皱着眉头,只有少部分的同学吃惊的看着他。
怪异。
脑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字眼,就是这个。
一曲结束之后,库里斯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的鞠躬行礼。然后又继续走回去倚着墙。交谊厅里开始沸沸扬扬,有些人开始谈论着他,紧皱眉头的家伙们则是瞪了他一眼之后,随即无视他的存在。当演奏再开始的时候,库里斯的事仿佛已经被大家遗忘,交谊厅又再次充满优美的音乐歌声。
他的琴音里,有某种东西。那不是一种能够无条件赞美的音乐,但是我就是焦躁地、没来由地感到愤怒,却又无法将视线从库里斯身上移开。就在没来由的焦躁慢慢平息之后,随之浮现的是一种兴趣。我从花瓶抽出一朵花,突如其来地递到他的面前。
[你有空吗?]
库里斯一开始似乎没有发觉有人正在和他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来看着我。他的眼底仿佛布满了灰蒙的乌云,又像是在注视着莫名的远方。
[库里斯霍尔顿。]
[……是的?]
[你不适合当壁花。]说着,我将那朵花插在他的胸前口袋里。对女孩子做这种动作或许会比较有效果吧,库里斯只是困惑地看着花,然后开口问了,[你是?]
[阿玺诺耶卢迪烈。]
[喔,那……你找我有事吗?]
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没有事情就不能打招呼吗?]
[不……不是的,只是叫住我却说没事的,这还是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次。]
[既然是难得的同乐会,我想跟你聊聊天。]
后来,我们聊着从哪里来,还有一些符德鲁琴的话题,但是气氛一直不热络。正当我也开始在他身上感觉到和他的符德鲁琴音中相似的那份焦躁时——终于,我开口问了,[对了,你为什么会到这里?]
[……因为有人约我来。]
[如果不喜欢的话,就先回去也可以吧?]
[我正在等人。]
[到底是在等谁?]
谁会约你这样的人啊?我刻意讽刺着,他却不以为意地只是盯着门口看,不久之后,门打开了,有一位女同学走近来。虽然在大家合奏的中途,有人突如其来打开门近来,却没有打断正在进行的演奏,只是有几个人转头往那个生意看去。
她向这个方向走过来,无视我的存在,低声说了,[不是说好要在授课室的吗?]
[所以我有留字条了。]她的手上拿着什么纸张,像是被用力捏过,显的皱巴巴的,隐约看得到写着交谊厅的文字。
[库里斯,这一位是?]
脾气虽然不太好,不过还是一位美人。我探过头去想要他为我介绍一下,她则是用打量的眼神看着我。
[嗯嗯,阿玺诺,她是朵鲁蒂尼妲。]库里斯这么介绍着,而朵鲁蒂尼妲则是沉默不语。
[初次见面,你好,我是阿玺诺耶卢迪烈。]
[……你好。]
这个女孩就连对库里斯也很冷淡啊……正当我这么想着,她却露出强悍的表情,再也不想继续聊下去了。
[我们还有点事情……失陪了。]朵鲁蒂尼妲拉起库里斯的手,正想像进来时遗言粗暴的开门离开……
[这是什么?]看着库里斯胸前的花朵,她感到狐疑。
边露出困扰的微笑,库里斯回过头来看着我,[这是什么?]
[花啊。]
[这是要干嘛的?]
[……这个吗?送给喜欢的女生吧?]
库里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然后就站在大门前,将那朵花递给表情不太高兴的朵鲁蒂尼妲。瞬间,朵鲁蒂尼妲的脸垮了下来,仅仅过了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她随即别过脸,就这样直接走出去。库里斯完全不在意这个举动,小跑步地跟着她的背后离开了,我对这两个人的言行举止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当时的我,还不明白有关库里斯和朵鲁蒂尼妲的任何事。
[焦躁?库里斯的琴音里?]当我说完我和库里斯认识的过程,法珞这么问我,看来她首先在意的是那家伙的音乐。
[理由我不清楚……现在也是。]
[他的琴音就是灰暗,沉闷忧郁,像是在逃避什么……]
[库里斯在逃避?]
[谁知道?也许是在逃避现实吧。]
[……现实?]她别过视线,低着头陷入思考。
那时候,我甚至将一直不想说出口的东西都坦白了,[那家伙根本不面对现实,因为他拥有的只是雨的幻觉、只活在信中的女朋友、还有虚伪的朋友……]
[……什么意思?]
当话一说出口,心中惊觉糟糕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如果要说是开玩笑却又说得太多,硬扯是比喻却又描述的太具体。我想起和库里斯认识了几天之后,和朵鲁蒂尼妲交换过的约定。可是就算脑袋中清楚明白,我的情绪却冷静下来。
[为什么要这么在意那家伙的事情?其他人也没有问到这么多啊。]
[你说为什么……?]法珞微笑了。
[因为阿玺诺跟我提到很多啊,比起聊到其他人的时候还要多。]
[这……也是啊。]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别人优秀。我的确拥有弹符德鲁琴的能力,但是如果就此把它为才能,倒是愚蠢透顶的事。所以就算符德鲁琴的实力被批评了,也不会显露出任何情绪。
可是……库里斯霍尔顿,只有这个家伙是特别的,光是看着他,我就会莫名感到焦躁。不管是和他说话,还是听见他的琴声。但是,进入这个学院后,第一位和我聊天的人,是他,他是唯一称得上是我朋友的人。但如同我对法珞提到的遗言,要称呼那家伙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感到困惑犹豫。
[那么你就是库里斯那位虚伪的朋友吗?]
[……是吧。]
[为什么?]
[那家伙太怪异了,甚至竟然幻想自己看见了下雨。]
[唔嗯……你说的看见是什么意思?]
[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只要对他说“今天还在下雨,真不方便呢。”你就会知道了。]
[……我不会被嘲笑吧?]
[嗯,我想那家伙应该是会笑的。]
[……]
[然后,他回接着说,]我的脑海中鲜明地浮现——露出困扰的神情,然后抬头望着天空的库里斯的身影,[就像平常一样啊。]
那一天,我比较晚出门。应该会迟到吧,不过我对待符德鲁琴的历史之类的,本来就没什么兴趣。而且,瑟欧伯音乐学院对于迟到是采取宽容的态度。不过相对地,对于没有展现实力的人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正当我在烦恼第一节课结束之前,应该要去那里打发时间的时候,就在刚走进校舍不远的前方看见两个人影。是一个女同学和一个男同学吧,隐约看到那个女同学的缎带和我一样,都是新生。我刻意提高姿态,想走近一点,看那位一入学就迟到的新生的脸,随即又马上发现那两个人就是库里斯和朵鲁蒂尼妲,因为前几天那样认识的关系吧,对他们实在没什么好印象。正打算往反方向离开的时候,我看见朵鲁蒂尼妲奇怪的动作,又再次停下脚步。
朵鲁蒂尼妲从书包里拿出毛巾,擦拭着库里斯的头。难道他在来学院的路上掉进河里了吗?
[嗨,库里斯,还有朵鲁蒂尼妲。]
既然都要打发时间,我想就算是只有说过几句话的同伴也好,所以我开口打了招呼,朵鲁蒂尼妲转过头,用一种强悍的表情瞪着我。
[你是……]
[之前我自我介绍过了。]
[啊,阿玺诺,早安,你也迟到了吗?]库里斯抓着覆盖在头上的毛巾,回答着。
[你掉进喷水池了吗?]
我边开玩笑边说着,可是库里斯手上的毛巾像是刚晒过一样的干皱,而且他的头发也没有沁湿的模样。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正想要继续问下去的时候,朵鲁蒂尼妲讪笑地想要遮掩这个话题。
[哈哈哈,这怎么可能?]
面对她略微尴尬的笑声,正当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朵鲁蒂尼妲对着库里斯继续说了,[嗯,库里斯你先走吧,我和阿玺诺还有些事情要说。]
[事情?]
[就这样吧。地点在一楼的第二授课室,从这边直走然后左转就是了,不要弄错了。啊,还有……既然迟到了,就要先道歉再进教室喔。]像是在和小孩子说话一样,朵鲁蒂尼妲快速的叮咛着。可是库里斯完全没有反驳,露出好像完全没有问题,有像有些无奈的笑容。
[……我知道了,不过,阿玺诺怎么办?]
[我……]虽然可以选择和库里斯一起去授课室,不过我对朵鲁蒂尼妲的行为很感兴趣,[我也有点事情要跟朵鲁蒂尼妲说,你先走吧。]
[是吗?我知道了,那么待会儿见。]
库里斯整齐的将毛巾折好,然后交给朵鲁蒂尼妲,就这样走入了走廊的尽头。到底要说什么……这样的疑问,他肯定根本没想过吧。
留下来的两个人,刻意保持微妙的距离,暂时沉默无言地对峙着。终于,先开口的是朵鲁蒂尼妲。
[……你找库里斯有事情吗?]
[我只是和同样是符德鲁琴系的同班同学聊天,一点要有事吗?]
[可以的话,尽量不要和我们说话。]
[你这个要求太唐突了吧?]
[除此之外我无话可说了。]
她的眼神很锐利,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可是她总是露出这样的表情。虽然她这样傲慢的女生也很多,不过总觉得她有些不同,好像是在勉强自己。我想库里斯把花递给她的一瞬间,她那完全不同的表情。或许该说,那就是一般女孩子会有的表情吧。当时的表情,不是她真正的表情吗?
[你要是无话可说,我倒是有话要说。第一我们是同班同学吧?]
[不要把我包括在内。]朵鲁蒂尼妲重复着这个说法,[话说完了,库里斯那里我会自己跟他说。]
[刚刚那家伙拿毛巾擦头,为什么?]在正准备离开的朵鲁蒂尼妲的背后,我丢了这个问句,看来是奏效了。
[跟你没关系吧?]
回过头的朵鲁蒂尼妲,用毅然的态度直直地看穿我的眼睛,的确很美。
[你在隐瞒什么?朵鲁蒂尼妲。]
[既然是隐瞒的事情,我会特地告诉你吗?]
[能够隐瞒三年吗?就只凭你?]这句话一半以上的目的,只是想要激怒她。你在隐藏什么?针对我的第一个问题,如果她真的回答了什么,或许就更难继续追问下去。可是朵鲁蒂尼妲想要用攻击性的字句来威吓我。她拼命想要隐瞒的意志的确清楚地传达了,但是她却无法保持情绪冷静。
[……我可以的。]
[况且,如果多了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不是比较轻松?]
刻意保留让她犹豫的时间,在这段空档中又刻意加了一句话。
[尤其又是同班的朋友知道的话。]
[你是库里斯的朋友?]
[也许我们可以当朋友啊?虽然现在还不是。]
[我拒绝。]
[反正你要这样说是你的自由,我想要跟谁说话也是我的自由。]
朵鲁蒂尼妲的表情显得更严肃凝重了,[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库里斯要紧不放?]
[因为我想知道,好像很有趣啊。]
[这不是为了让你取乐用的。]
不过话已经说到了这里,也许是觉悟到除了说出来没有别的方法,她突然露出微笑说着,[如果你告诉别人的话……]
语气是那么平顺,和她的笑脸那么相称,可是……
[我不知道我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喔。]
[那还真令人害怕。]这是我的真心话,我用开玩笑的声音掩饰着回答。朵鲁蒂尼妲像是喃喃自语一样地简短说了。
[库里斯有现在正在下雨的幻觉。]
[幻觉的意思……是库里斯相信正在下雨?]
[因为这里是雨城。]
[你在说多久以前的事情啊?]
[我说的是现在……没想到你这么笨。]
[聪明的人应该会把话说得浅显易懂吧?]
互相嘲讽着,两人接着都沉默了,这次换我先开口,[理由呢?]
[我不能说。]
[为什么?]
[你真的很笨啊。]
现在不可能再问出更多事了。
[好吧,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帮忙。]
[不用,我不需要你的帮忙,就是因为不想要你继续介入,我才说的。刚刚我说的全都忘掉吧……还有,不要再找我说话了。]
[决定介入不介入的,不是你吧。]
[你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没有你们严重。]
[这点我承认……不过就是因为这样,劝你最好不要和脑袋有问题的我们在一起,这是良心的建议。]
因为好玩,因为我有兴趣——这些答案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可是我没有说出来。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或许就是这样,我反而说出了真心话,[因为我对那家伙的符德鲁琴音……很有兴趣的关系吧。]我虽然常陪人一起去演奏会,可是我对音乐实在没兴趣,听完的隔天就全忘了。
库里斯的符德鲁琴却不是这样,即使不到想要塞住耳朵的程度,但是那令人感到不快的琴音……我也不会离开吧。就算再怎么焦躁不安,也一定会听到最后,我不知道理由为何,理论上来说,我明明就有离开的权利。
[有一件事忘了说。]
[什么?]
[如果你告诉别人的话。]
[这个刚刚已经听到了。]
[还有一项,如果有任何人去对库里斯说的话,我绝不饶你。]
[……]
[如果你做不到的话,就照我刚刚说的,全都忘了吧。]
我耸耸肩正要离开的时候,朵鲁蒂尼妲用令人不寒而栗的低沉语调说着,[你的回答呢?]
还没等我回答,宣告第一节课结束的钟声响起。
从授课室窜出的学生们让走廊陷入一片骚动。就这样,我和她互相凝望着,连一分钟都还没过完的时候——
[你们两个人在干嘛?第一节课已经结束了啊。]库里斯扬声说着,我们两人才惊觉地回过头。
[……怎么了?]
[没有,没事啊,聊得太热烈了。]看着笑脸盈盈的朵鲁蒂尼妲,库里斯也毫不怀疑地微笑了。
[真稀奇呢?朵鲁妲也会聊天聊到翘课呢。]
[喂,库里斯。]
[什么?阿玺诺。]
疯狂了,某个事物,已经疯狂了。
[真麻烦啊,像这样每天下雨。]
库里斯露出有些困扰、却又熟悉的笑容,[就像平常一样啊。]
我目送了两人仿佛相互依偎着离开的背影。
然后,忽然有人从背后叫住我。
[咦,阿玺诺,你第一节翘课了吗?]
她是已经说过好几次话的一位同班女同学,名字叫做……什么呢?
[因为我对符德鲁琴的历史没什么兴趣。]我用一如往常的语调说着,那位女同学轻轻笑了,我有一种终于回到普通世界的感觉。
[对了,刚刚跟你说话的那个人是库里斯霍尔顿吗?]
[……嗯。]
[他总是不和别人说话,所以我刚才吓了一跳。他上课的时候也老是看着窗外发呆,阿玺诺和他是朋友吗?]
[……这样啊?]
[哈哈,阿玺诺和什么人都能聊上几句的呀。]
[的确是。]
[不过有点阴沉呢,老是和那个跟他在一起的女孩子,说一些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
[雨城之类的……什么下雨啊,你知道为什么吗?阿玺诺?]
我稍稍犹豫之后,回答了,[这个啊,谁知道呢。]
感觉到有一股隐约的视线,我回头一看,朵鲁蒂尼妲就在距离不远的地方,脸上正微笑着。
[也许是对城市的历史有兴趣吧?唉呀,那根本不重要。]
[说的也是。]在别人听得见的地方还是少提到下雨的事情,我想有必要要这样建议她。
[雨的……幻觉……]
法珞的声音引我回到现实,那样的声音,如同发自内心同情着别人的不幸。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对不起……这个我也不清楚。]在那之后,已经过了两年,尽管如此。我真的还是不知道。即使某种程度上猜测到了,也肯定还有无法预测的部分。
雅琍耶妲。
只在信上出现的——库里斯的恋人,有关雅琍耶妲的事,库里斯几乎从来没有提过。
[不过……]一该刚刚沉重的语气,法珞温柔地继续说着,[我觉得阿玺诺和库里斯,真的是好朋友呢。]
[……不是吧。]
[因为说到库里斯的事的时候,阿玺诺的表情很温柔呢。]
[是吗?我以为应该会是不高兴的表情……]
[嗯,不过既然是别人的事情,却可以那样生气,我觉得你还是很善解人意。]
想否定的话语,从胸口窜了上来。因为我知道她这番温柔的说法,不只是对着我才说的。
[不是的……我只是在利用那家伙而已。]
[利用?]
[那家伙的音色有价值,所以我只是装出朋友的样子而已。]说完不久,我又多加了一句话,[你会看不起我吗?]
[不会。]法珞依旧微笑着,[我懂。]
[你是说,你懂得我心里的某些想法吗?]
[我懂,阿玺诺的感觉。]就这样,她没有再说下去了。
[一起吃晚饭吗?]
说完了库里斯的故事,她终于开口邀请我来到她的房间。
在这之前,我也去过不少女生的房间了,却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朴素的房间。
[不太像女生的房间喔,不好意思。]
[嗯嗯……不会的,没有这回事。]
她请我坐下的椅子并没有坐垫,又冷又硬。
[那么我去做饭了。]
[……好的。]
老实说,我真的很惊讶。和过多的抱枕、色彩鲜嫩的窗帘毫无瓜葛的这间房间,真的是她生活的空间吗?因为学院校地的建筑位置关系,独自一人生活的学长并不算少数。可是大部分几乎都是贵族的后代或是我也听说过学生可以边做适合的工作、边一个人过生活。
可是她——
[你想弹符德鲁琴也可以呀,在这边就算演奏也不会被骂很吵喔。]
从这样一个只有单独区域的卧房看过去,那端的厨房看得一清二楚,只要开口说话就能立刻听见的这个狭小空间,就是她所生活的房间。
结果,我根本没办法弹符德鲁琴,直到她将亲手做好的料理端来之前,我只能一动也不动地呆坐在椅子上。
端上桌的料理,比我想象中豪华很多。听她说,她在位于旧市区的意式餐厅工作,所以是完全依照那里的菜色制作的。味道的确没话说,但是品尝时刻却说不上是愉快的。
看着法珞端着吃完的盘子和叉子走到里头的背影,我有一股更强烈想多知道她一些的心情。
[盘子之后再洗就好了。对了,可以的话,来一起合奏吧。]
[……你真的很喜欢唱歌呢。]
[嗯,非常喜欢。]
她将盛着花草茶的两个杯子放在桌上,然后从包包拿出乐谱。冒着雾气的茶杯,飘着花草的浓郁香气。
[不会笑我吧?]
[……笑什么?]
她自己边笑着,边有些犹豫地喃喃说了,[我……想变成职业音乐家的梦想。]
[一定可以的,是法珞你的话。]
[谢谢。]
虽然根本没有心思练习,我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拿了符德鲁琴。为了她,我能够做些什么呢?
夜深了,即使在瑟欧伯这个音乐城市,也到了应该考虑是不是可以大声演奏的时间,她满足地终于深呼吸。
[一开始你还说第一次弹会不顺手,不过后来手指慢慢都有赶上节拍了。]
[……不好意思,没有演奏得很完整。]
[刚开始谁都是这样的啊。]
我坐在符德鲁琴前,伸手端起已经冷掉的花草茶,接受着这些客套话。
[法珞……你……]
[嗯?]
到底是什么人?本来想这么问,又觉得太过失礼而犹豫着,可是她却接下这句话继续说了,[我是……孤儿。]
就这样,断断续续地,法珞开始诉说着,说了她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事,说了她从前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所以中午阿玺诺说的那句话,我懂。为了要利用他,才和库里斯当朋友的事。]
[啊……嗯。]
[我像这样寻找毕业演奏的搭档,和许多人不断练习,可是最后,我还是只能和其中一个人搭档,必须背叛其他的人,所以我也是为了自己而利用别人。]
然后,有些不自然地又添上一句话,[或许……根本就没有人会跟我这种人搭档。]
[不会的……你想和谁练习、心里想怎么做……]我发自内心这么说着,[只要跟我说一声……我随时都能和你搭档。]早就已经对女孩子说习惯的字句,现在说来却这么难为情。
[如果是在报名截止的前一天,会给你带来困扰吧?]
[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为了你。]
[我有三位崇拜的女性。]
[……阿玺诺。]
[未来你的姓氏如果可以和我的母亲相同,或许就应该将这个奇迹称为命运的安排。]
[你母亲的名字是?]
[玛丽亚耶卢迪烈。]如果硬要把那件事说出口,实在是太差劲了,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要这样做。察觉到认真起来的自己,还想用玩笑掩饰过去。
[很棒呢,很棒的名字呢。]可是,法珞却有些出乎意料的模样,扬声地笑了。
[我可以相信你吗?]
她轻轻地在床边坐下,简陋的床架发出叽嘎的声响。像这样的场景早就经历过许多次了,尽管如此,内心的鼓动却提前来临。
——根本不像我。
心底的话语,不由自主地说出口,因为法珞,变的情绪化。
[嗯,请相信我。]我轻轻触摸她的肩膀,贴近她的脸……
但是她的手并没有伸过来拥抱我。取而代之的,是她那双白皙的手腕,握着胸前的坠饰。
[那个是?]
[咦?]
[那个坠子?]
她的胸前挂着一个因为氧化而变成红黑色的坠饰,一直以来都用黑色的皮绳穿着,在胸口摇曳,现在则是珍爱地抚摸着它。
[这个……]边说着,她把坠饰迎到我的视线前。从颜色来看并不清楚,但是应该是类似的羽毛的形状吧。
[这是我唯一从出生以来就一直戴着的东西,原本应该是很美丽的银色,因为我一直触摸它,就变的这么脏了。]
我发现她的语气自然而然地,有些软化了。
[可是我不会拿下它,因为这是我能够展翅高飞的翅膀。]这么说着,她更用力地握着那个翅膀。
[带点脏污的翅膀,不过却很适合你,显得如此美丽。]
法珞希黛佛瑟多。
她颠簸走来的这一条路。这个过程中,沾染了泥土,翅膀的确是脏了,但是这对翅膀一点都没有失去它的力量。
[还美丽的词句。]
[我没有跟你提过吗?我其实是想成为诗人的。]
她忽然别过视线,喃喃地说着,[那么为什么没有当诗人呢?]
[……耶卢迪烈家族,我的名字,并不容许我这样做。]
[是啊……总是会有这样的事情。]她起身,轻轻地摇摇头。
[对不起,今天……我有点累了……]
[啊,不……是我不好意思,留得太晚了。]
我并不觉得遗憾,如果就这样和法珞有了关系……会更后悔吧。
[那么打扰了。]
在大门前,法珞像是要挽留我一般地说了,[今天真的很抱歉。]
[抱歉什么?]我装傻地说着,她的脸上终于又露出平时的笑容,手还是抚摸着翅膀。
[那翅膀就像你一样,那么美丽、那么直接。]
[好美丽的诗句。]她又重复一次这句话。
[可是……]
[请一定要再邀我一起合奏,只为了你,我随时都没问题。]
[……听了我的故事,你还愿意继续这样说吗?]
[当然,我……因为我想要了解你。]
就在那一瞬间,如同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所感受到的变化,又出现在她的身上。可是,我还是无法描述这个变化。
[阿玺诺。]
[……是的。]
[总有一天,这个时刻会来临——你就会了解。]就像是个预言者一样的神情,仿佛是另一个人借了她的口说着话。
[阿玺诺耶卢迪烈。]她再一次呼唤我的名字。
[总有一天,这个时刻会来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