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乐章优雅的抒情曲(1)
“真由美,快起来,真由美!”
被一阵猛烈的摇晃弄醒之后,楠知真由美睁开眼睛。
“几点了?”她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五点半。”
“早晨吗?”
“废话,这还要问。说好从今天开始要早起的。”真由美的母亲楠知贵子用生硬的口吻说,“快起来吧!说完还拍了一下手掌。
“昨晚到两点钟才睡…”真由美口齿不清地说着,还张口打了一个大呵欠,把穿着睡衣的身体又躺回床上去。
“你干什么!快起来!”贵子毫不妥协地拉起真由美,开始动手脱她的睡衣。
“别这样,好冷。”
“去浴室冲个澡,那样才会清醒。”
真由美只好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认命相,下床向浴室走去,一面还呵欠连天。
再怎么说也应该慢慢来,何必第一天就五点半起床。
……开始先七点起床,第二天再提早到六点半,然后六点,这样的渐进式才是好的。
“妈妈是魔鬼长官。”真由美边嘀咕边走进浴室,然后接着又一个大呵欠。
她心情地用热水淋浴,企图把睡虫和皮肤上的油垢一起冲走。
别人是否也如此紧张?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样?纯子说过她要睡到中午才起来。
不过,照母亲的解释是:“她要使你大意轻敌。”
真由美心想:对一个从小一起学小提琴的朋友也如此不信任,未免太令人伤心了。
贵子这么早就把真由美叫起来,原因是决赛从上午十一点开始,如果不改掉夜猫子睡早觉的习惯,那天十一点就不能清醒着参加比赛的。
所以必须趁早调整身体状况及生活习惯,才能在那时有足够精神去发挥,母亲条理清楚的解释颇具说服力,像真由美这样性格散漫的人只有服从。
的确,在音乐比赛一决胜负的舞台上,任何琐碎的事都足以影响演奏,光凭技术绝不是百分之百可靠。
真由美小时候的小提琴老师原是个很有潜力的女小提琴家。可是每次比赛都名列二、三名,始终都拿不到第一,原因是她每到比赛那天,总是没来由的烦躁,而无法将实力完全发挥。
“平时能演奏得更好”,这种话在比赛大会上不具任何意义的,唯有在那一天,在短短几分钟的乐意里表现出水准才是胜利的。
当然这有一些是要靠运气。例如在决赛那一天所指定的协奏曲目。
也许已经将指定曲练习得能全部演奏,但毕竟每个人都有他所擅长的喜好,遇到指定曲是自己所拿手的,抑或是不擅长的乐章,只有单凭运气了。
像这样听天由命的比赛,真由美十分反感。但是当她想到若能突破难关获奖时,她就可以抛弃这种心情和想法。
淋浴后头脑清醒多了。
当真由美走出浴室时,母亲贵子已经为她准备好新的内衣和慢跑装。
真由美换好衣服,吹干弄湿的头发,然后走向餐厅。
“快一点,已经六点多了。”贵子边催促,边把刚榨好的柳丁汁交到真由美手中。
“才第一天,不要那么紧张好吗?”真由美说完低头喝果汁。
“不行。就是因为第一天才要严格执行。”
“是的。遵命。”真由美用小丑的口吻调皮地说,然后将果汁一饮而尽,放下杯子问道:“爸爸呢?”
“学术会议要到明天才结束。”
“哦,我想起来了。”
真由美的父亲是医科大学的教授,去参加京都举行的学术会议,这一星期都不在家。
“快去吧。”
“外面很冷吗?”
“跑步后就不冷了。”话说得极理所当然。
真由美走到玄关,满跑鞋已经摆在那里了。
“毛巾给你。”
真由美接过对跑步不会造成干扰的小毛巾,走出玄关。
“要小心车辆。”贵子吩咐道。
这里是住宅区,在早晨六点是很少有车子经过,更何况真由美是跑在人行道上。
大门的锁都已经打开。
凡是和真由美有关的事,贵子是丝毫不马虎,总是无微不至。
在原地轻轻踏两、三步,真由美开始向前跑。
“刚开始不要跑得太快。”贵子跑到门边说道。
“知道了。”真由美看着前面回答后面。
才跑几步,后面又有声音追上来。
“小心野狗!”
真由美已经不想回答了。
真由美在早晨清静的人行道上慢跑。
空气比较凉爽,天空还是阴暗,可能是稍许寒冷的一天。跑了一段距离之后,身体逐渐热起来,呼吸也比较急促。
她放松步伐,采取跑与走的中间速被母亲从睡梦中叫醒是件不愉快的事,但这样运动后却又感受到晨间慢跑的快感。
也许会怀疑小提琴演奏大赛和慢跑究竟有何关系,原因可能是,演奏小提琴也是一种重劳动,体力占很大的部分。
尤其是和管弦乐团合作演奏协奏曲时,所耗的体力是相当惊人的,到了决赛更可见体力的重要,包括独奏的指定曲,大约要演奏两个小时以上——有时甚至会达三个小时。
如果身体差的人,勉强地支撑演奏到最后一曲,其结果必定是悲惨的失败,贵子要真由美晨间慢跑,就是要训练她的体力。
已经跑到斜坡,今天早晨希望能跑上去。根据当天的情况而定,有时是走上去。
真由美加紧脚力,由坡路跑上去,在过了一半斜坡时,她觉得有些痛苦。但心里想,以现在的状况应该可以坚持下去。
“觉得痛苦得无法忍受时,已经走过路的一半了。”这是母亲贵子对中学时代的真由美所说的话。
贵子在年轻时也曾经以小提琴家为努力的目标,她有强烈超越性的向往和不服输的个性。当也以第一名的成绩由音乐学校毕业时,觉得前途充满希望,不料却在一次车祸中断了手臂,这样的悲剧使她只好放弃成为小提琴家的梦想。
当她在医院住院治疗时,年轻的主治医师就是楠知。
贵子把自己的遗憾变成对真由美的热切希望,真由美三岁就开始学钢琴和小提琴,当她五岁时,每天练琴时间长达五个小时。
真由美长大以后,回想自己小时候练琴的耐力,觉得真是难能可贵。
真由美个性比较常青也许是这种和母亲不同的个性,才使得长久地练琴没有对她构成痛苦的负担。
距离在斜坡上的真由美大约一百公尺左右,有一辆小型汽车慢慢追赶真由美。
“成功了!”
真由美跑到坡顶,一面喘气一面欢呼,然后她准备下一段路改走步。
道路是一个小转弯,经过公园旁边。路上已经开始出现较早出门的上班族,以及晨运动的慢跑者。
真由美以况走的速度走着,一面用毛巾擦脸,她比较容易出汗。
因为演奏时额头流下来的汗水可能会流进眼睛里,眼睛会刺痛。看到母亲那副担心紧张的样子,真由美曾经说:“在眼睛上都装一个帽沿吧!”
一小型汽车行驶到坡顶后稍微加速,不过距离真由美仍然大约有五十公尺左右。
只是真由美有时候会不了解自己,她虽然知道自己是朝什么方向走,但却不知那是自己的梦还是母亲的梦。
真由美至今还未对母亲表示反抗,她始终听命于母亲,努力学习小提琴。
当然,真由美自己也很喜欢拉小提琴,让她放弃小提琴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但是在音乐大赛方面,母亲总觉得缺乏竞争心的真由美努力不够。
“独生女就是娇生惯养。”这是贵子的口头禅。事实上如果真由美不是独生女,贵子也没办法把全部精神都放在女儿身上。
真由美走进公园,小客车也停车。
说是公园,其实只有一个小水池,池边环绕一条小路,如此罢了。真由美站住缓缓向四周看。
她想到母亲现在一定边看表边着急,想像中母亲的样子令她觉得好笑。她曾经半开玩笑跟妈妈说:“我们一起跑好不好?”
老实说,真由美并不讨厌这段慢跑时间,虽然慢跑也是母亲锻炼她的课程之一,但是能够暂时离开妈妈的控制,也使真由美得到些微解脱。
真由美走出公园又开始跑。
这时候她以马拉松的速度跑着,迎面吹拂来的风带来快慰的刺激。
小客车也开动了,这里是一条路,两侧是高墙。这条路并没有分人行道与车道,所以真由美昼靠右边跑。
小客车加快速度缩短和真由美的距离。有几个穿着学生制服,可能是中学生的男孩从前面转角处吵吵闹闹走过来。
汽车减速慢慢停下。
“小妞,加油!”
“真够帅!”
真由美不理会男孩的取笑,她稍微加快脚步,在路口转弯。
真由美还没有男朋友,应该说她没有交男朋友的时间,练琴、不停地练琴,由母亲排定的作息表只是练王储和调整体能训练两件事。
在决定要参加决赛后,母亲给她短暂的时间去自由玩乐,并给她钱去玩。但是对一个不管自己去玩的女孩子来说,她现在只会到百货公司去购物,或与朋友去看场电影罢了。
常和纯子她们开玩笑说,真是一点生活情趣也没有。
在同期的朋友中已经有人订婚了,还有人和男友一起做婚前旅行,也有经常是话题主角的“多情女郎”或男孩。即使有人并未到那种程度,但也都有一、二个异性朋友。
可是依贵子的说法是:“那是企图让别人大意轻敌的伪装。”
不可能每个人都是这样吧,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贵子那样以小提琴为生活的全部。
真由美今年二十一岁了,好像常有人来向爸爸提亲,当然,这方面的事贵子一概否决,最近爸爸不再提起这件事了,尤其是贵子对这次真由美参加决赛似乎抱着极大的希望,父亲所持的态度似乎是,比赛结束之前什么都别说。
真由美本身对结婚或相亲之事也没什么兴趣。
如果把小提琴比喻做真由美的恋人,贵子一定会高兴。但是从来没有这样表示过,因为她不想看到母亲因此高兴的样子,世态炎凉她心里的确是这样的感受。
“唉?”真由美停下来,她觉得有沙子进入慢跑鞋里。
她先向左右看一下,走上二、三阶的阶梯离开了马路,她在一个人家房子的玄关前面坐下,脱下慢跑鞋。
她正对面的门恰好在这时候打开,有人出来。
她们互相看一眼对方都出现极惊讶的神情,那位也穿慢跑衣的年轻女性——连鞋子也跟真由美的一模一样。
也难怪,这个厂牌的慢跑衣是非常畅销的,可是……
对方也看着真由美。大概是哪一家的主妇吧,但一定是新婚不久的年轻太太。
双方接着都露出有些难为情的笑容,然后那位女子举步起跑,慢慢从真由美的视线中消失。
真由美心想,完全相同的装扮,自己都觉得十分可笑,最好等那位女子跑远了,自己再跑。她穿好慢跑鞋,仍坐着歇口气。
一辆小客车由面前开过,真由美心里又想,不知那位女子能否察觉后面的来车。当然,这不是一条狭窄到不能避开一个行人的路。
“该走了。”真由美站垭,用手拍一下屁股,回到马路上。
真由美跑上路之后,发现方才那辆小客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觉得很奇怪,那辆车究竟是以多快的速度开走的?
真由美随即看到刚才相同装扮的女子倚靠在路边的墙上。
怎么回事,不可能跑这点路就累了吗?真由美加快速度跑上前去。
“您不要紧吧?”真由美说完后倒吸一口气。
那位女子的左臂已经染成红色,靠近手臂中间处有一道锐利的伤口,鲜血正流出。
“您要振作点,我马上去叫救护车!”
真由美奔跑到最近的一户人家大门前,急促地掀门铃。
“警官在干什么?”白鸟警官向高木刑警问道。
这里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早晨。
那个身份不明的女尸已经送去验尸解剖了,现在正等检验结果。
小五郎和白鸟警官司他们昨日在附近查访了一整天。
到现在白鸟警官还觉得两腿酸痛。不过,如果才奔波一天就叫苦的话,是没有办法干好警官的。
白鸟警部向着目暮警官的方向发愣,他心里不由地想:办公室里面的人说是在处理问题,但是真正解决问题的还是像我和高木一样的二级或更低级别的刑警。工资不一样,辛苦程度也不一样,只要在解决问题时出出场就能保住自己的座位,多令人羡慕啊……真不公平!毛利就是因为这些而离开的吧!而目暮他……
白鸟向目暮投去了注视的目光。
目暮警官表情严肃地闭上双眼。目暮警官生就一张娃娃脸,尽管他再严肃,仍然令人感觉不出威严。
可是,他确实是个很有才干的警官,同时又是很精明干练的调查课长,这是警界同人所一致公认的,虽然他有个不良习惯,就是忘性太好而记性不好,这一点常常给他很大的不方便。
“哦,原来是用耳机在听什么好听的东西。”高木刑警说道。
“原来如此,那个就是叫MD的东西吧,我还以为他耳朵装了助听器呢!”白鸟警部话说得也够辛辣,“办公室里的生活还真丰富啊!”
“唷?”高木刑警突然瞪大双眼,由于目暮警官突然拿起桌上的原子笔左右挥动着,嘴巴还念念有词。
“警官是不是发疯了?”白鸟很认真地说。
“我明白了,他自以为是音乐指挥家。”
“你说什么?哦,他是在听古典音乐。”
“可能是吧!如果是地方戏,没听说过需要指挥家的。”
大概是音乐十分激烈,目暮警官的手摆幅度越来越大,在桌上来比划,像特大号雨刷。
“鞋子脏了想要擦一擦的人现在有个好机会。”白鸟警部知道目暮不会听见,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不久之后,目暮的手挥动太强烈,把放在桌边的茶杯打飞起来,然后茶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也许是茶杯破碎的声音使目暮清醒过来,他取下耳机,面不改色地开始批阅桌上的公文。
“没有那种处变不惊的魅力就不够当我们的上司。”白鸟似乎很欣赏目暮,边说边摇头晃脑的。
在整理破碎的茶杯时,目暮课长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我是目暮……来了吗?请他到会客室。”
不管来客是谁,只要目暮认为会干扰工作,他通常会毫不客气地拒绝访客。可是,目暮今天显得很紧张的样子。
他摸摸领带整理一下领子,干咳一声,然后才走向会客室。
“是哪一个国家元首来了吗?”白鸟露出狐疑的神色问道。
“来人是井上一夫。”正在收拾茶杯碎片的小姐说。
“谁?”白鸟似乎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你没听说过吗?是很有名的音乐指挥家。”
“哦,你的见识可真广。”
“我是刚才听课长说的。”小姐吐吐舌头。
井上一夫……
白鸟曾经听过这个名字,并不是他对音乐有所涉及,而是女友偶尔会听一些简单的乐章。
提起年龄已经相当大的井上一夫,是扬名国内外的音乐办巨匠,是少数指挥家之一。
“没错,就是他。”白鸟自言自语道貌岸然,“怪不得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原来就是把毛利家女儿弄得紧张兮兮的小提琴大赛主办人井上一夫。”
昨天在案发现场调查结束以后,白鸟因感谢小五郎的帮助,而请小五郎共饮了一杯。
井上一夫其人,就是听小五郎酒后吐真言——道出脸上伤痕的真实情况时得到的讯息。
可是,井上为什么到警视厅搜查一课来呢?发生了什么事吗?
“课长今天真好笑。”小姐笑道:“他突然要我在会客室里摆一张贝多芬的照片,还要放一部录音机,说是等井上先生来了要播放……”
“课长大概是要改行当音乐指挥。”白鸟愉快地说道,同时点燃了一根烟,“对了,高木,听毛利所说的那个人手上有写字的痕迹?有没有查到什么?”
“可是只有这几个字,好像没有办法查出……”
“如果能够查出死者的身份,也许会有什么用处。”
对了,想起来了,那个音乐比赛叫做“史塔维兹小提琴比赛大会”。高木想,同样的发音有很多……
第二乐章优雅的抒情曲(2)
“昨天早晨也发生了一件伤害案,一位慢跑的女性手臂被割伤,你听说了吧?”井上说道。
“是的,我当然知道。”
“好像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找到凶嫌?”
“是的,小型汽车在超过那位女性时,车里的人伸出拿着刀片的手,割伤她的手臂……这真是令人讨厌的事。“
“实际上发生事件才是高兴的事,但是不能那样说。”目暮想,这样才可以体现我们警业人员的重要性嘛!
“有一位女子报警。”
“是的,她跑在被害人后面。很遗憾也没有记住汽车的车牌号码及车型,女性向来对这个是没有什么概念的。关于这个事件您有什么意见吗?”
“其实,凶手真正的目标是楠知真由美,也就是那位报警的女子。”
目暮警官听了井上的话感到十分惊愕。
“那是……确实吗?”
“刚好穿着同样的运动衣,受害的女性正好在楠知真由美休息时跑出来,真是命中注定的不幸。车上的凶嫌只看到背影,而且又在转弯的地方,没有发觉是不同的人。”
目暮课长稍作沉思。
“这样说来,那位叫楠知……真由美的小姐,有什么理由人家要杀她?”
“她是史塔维兹小提琴比赛,参加决赛者之一。”
“原来如此……”目暮课长点点头,慢条斯理地说,“那是你主办的。”
“是的。楠知真由美是个很纯洁的女孩,从来不会去怀疑别人,是她的母亲听了这件伤害案后才发现真相的。”
“她因此去找你?……”
“……她来找我,要我设法,我对于这种情况也感到十分遗憾。如果伤势严重,会使她一辈子都不能拉小提琴。”
“这么说来,你是认为有人不希望楠知小姐在比赛时得到胜利,是吗?”
“虽然这样说太武断了,但并不是没有可能。”
“那么,是参加决赛的某一个人……”
“我虽然不愿意那样想,但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井上停了一下,又说:“当然,另外也许有人嫉妒她的才能,各种理由都可以想得出。”
“譬如男性问题……”
“那是不可能的。”井上微笑道:“她的母亲对她管教非常严格,不可能让女儿有谈恋爱的机会。”
“噢,这么说来还是和音乐有关……”
“即使凶嫌本身不是学音乐的,也许母亲、教师里也有人对音乐比赛十分执着的人。”
“照您这么说,凶嫌的范围就相当大了。”
“请您不要误会。”井上说道:“我来的目的并不是要帮忙调查,你们是专家,抓凶手是你们的事,我来是想请求你们保护参加小提琴决赛的人。”
“这个……我能够了解。”警视厅总监特别打电话给我,原先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哪!“
“我知道这不是你们的责任范围应该办的事,可是对他们而言,这是一知的重要转机,不希望为了一个偏激分子而失去一位有希望的音乐家。“井上类似男重音的磁性声音,震动着会客室里的空气。
“我了解。虽然还必须得到总监的同意,但是我可以保证尽量配合你们的要求。”
“那太好了。”井上松了一口气。
“决赛有几个人参加?”
“七个人,可是不必每一个都派人保护。三天以后他们就要集中在一个地方生活。”
“哦?”
“要把新曲的乐谱交给他们,在一个礼拜内他们必须在指定的地方生活,不仅不能外出,而且不能接电话,不能和外界通信。”
“那真是严格。”目暮课长瞪大眼睛。
“我所担心的就是这一个礼拜。地点是在郊外树林中的一栋房屋,现在正在修整中。他们将在那里孤立七天,如果有人要蓄意伤害其中一人……”
“或是其中一人是……”
“对的。在那对外隔绝的小天地里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事。”井上点点头说:“他们都很年轻,被关闭在某一个地方达一星期之久,和外界又不能联络,精神不坚强的人会受不了。”
“必须做得这么彻底吗?”
“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他们。”井上说道:“专业演奏家是非常严格的,必须随时在紧张中生活,如果只是一星期的压力就无法忍受,如何能成为职业小提琴演奏家?那充其量当个学校音乐老师罢了。”
“原来精神力量也是比赛的要素之一。”
“不错。”
“那么,在这一星期内警察也到那里去吧!”
“穿着制服的警察在那里进出不是很不方便。正常状态下的压力对他们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形成异常状态就是我们的责任了。所以,我想派便衣刑警的话,比较适合。”
“要刑警……”目暮不能不觉为难,因为正值刑案忙碌时,压根儿就没多余的人手。
“最好是不要太引人注意的人。”井上不管目暮面有难色,还继续提出条件,“最好是不要让人感觉到有这个身份特殊的人存在……而且,本领要好。”
“噢。”目暮课长点点头。井上说到这样的程度,目暮觉得干脆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点头答应算了,因为不可能有完全符合条件的人。
“除此之外,还要……”目暮略作思考,说道:“比方说多少有些音乐修养……”
“不!正好相反!”井上立刻否决道:“因为有关新曲的诠释,照规定是绝对不可以受任何人的帮助或影响。如果派一个有音乐修养的人去,也许会、他会对新曲表示某种意见。加快某些节奏,或减弱某些音符程度,这样就违背规定了,所以需要一个完全不懂音乐的人。”
“唉,我知道。不要绝对音感,而是要绝对钝感。是的,如果提到贝多芬,只知道《命运》的当当当——当——,这样的人最好。”
“原来如此。”目暮课长心里产生了几乎是绝望的心情。这是他所尊敬的井上一夫的请求。
如果答应他的要求,也许年底会送来一张“第九交响曲”演奏会的招待券,那样可以节省五千圆,省下来的五千圆可以买威士忌……不,那倒是其次的事。
“最好能再增加一样……”井上说:“参加决赛的人会显得很神经质,尤其是俞接近决赛那天愈严重,有些人会紧张而发生歇斯底里的情况,所以必须能体会他们的心情,懂得体贴的人才好。”
“是。”目暮惟命是从。
“还有一件事,我想派去的那位刑警一定是男性,参加决赛的七人中有四个是女性,而且都还是音乐学校的学生或研究生。”
“是。”
“如果她们和刑警先生之间……发生那个……就不好了。”
“当然,绝不会发生那种事了。”目暮警官的口气已经有几分忍耐不住的愤怒了。
“不,我的意思不是那样……”井上摇头道貌岸然,“她们也有可能去袭击刑警先生的。”
“不可能吧!”目暮课长又瞪大眼睛。
“在过度的紧张中,往往会去寻求发泄的地方,因为她们是处在特殊的心理状况下。过去就曾经有过主动追求身边男士的例子。现在除了竞争的对手有男士外,只有派去刑警先生了。最好是遇到这种诱惑仍然能坚持拒绝的人。以上就是我的希望。”
目暮课长长叹一口气,“要像不存在般完全不引人注意,而且要有好本事,完全不懂音乐,除此之外,还要体贴,更要有坐怀不乱的情操。”
“尽管现在是电脑发达的时代,如果把井上先生提出的条件输进去,电脑的回答一定是‘没有这种人’,要不然就是‘要认真做点事’。”
“怎么样?有没有适当的人选呢?”井上问。
“这个嘛……”目暮课长沉吟了一下,突然茅塞顿开道:“对了,这个人比较适合!”
“想起什么人来了吗?”
“是,有一个人非常适合,不懂音乐,而且……而且保证他不会侵犯女乐手。”
“不错,这样的人最好。”井上露出兴奋的表情,且磁性的男中音又使室内的空气震动起来。
“是……”
“唯一的问题他不是警员……可是……”目暮警官不忍使井上一夫失望,“可是现在警力实在是紧张,没法子了……”
“我都明白了,这件事交给我办吧。”
目暮课长点头答应后又说:“不过,有一个请求……”
“什么事呢?”
“可以带个小孩去吗?”
“这样更‘安全’吧!”
“这么说,爸爸是要去保护参加史塔给兹音乐大赛决赛的人咯?”
“是啊!”小五郎现出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目暮说,这种优雅的事只有我才适合去做。”
“哦……”小兰似乎还不太了解,“可是,为什么还要带柯南去呢?”
“谁想带那个小累赘去啊!”小五郎的脸色突然转为阴天,他忿忿地斜视着柯南道:“这是目暮警官亲自点名的,我有什么办法?”
“那总应该有个理由吧!爸爸。”小兰边说边转向柯南道,“柯南,你怎么想呢?”
“谁想和毛利叔叔在一起啊!被人取笑,他还当是夸奖!成天和这种人在一起,没有共同语言,又还要被他牵制着。哼!看来当初阿笠博士说的,在这里打探黑衣组织内幕的打算完全落空了,成天处理这种无聊的事……我真是倒霉啊!——这、这就是我的想法!”当然柯南的这个想法是不能给小五郎和小兰知道的了。
“我也不知道啊!”柯南对着小五郎和小兰两人的方向不自然地笑嘻嘻地说,“我总是拖累毛利叔叔……我怎么知道嘛……毛利叔叔你知道吗?”
“不知道!反正是带人,不是带三味线(一种三弦琴)就是了!有什么关系?”小五郎牛头不对巴嘴地说道:“再来一碗!”说着把挖空了的饭碗伸向小兰。
“不过,这样真是太好了,爸爸和柯南可以保护楠知真由美小姐了。”小兰一边往饭碗里添饭,一边朝着柯南微笑着说:“柯南!加油哦!楠知姐姐就靠你保护了,加油!”小兰添好饭一只手端着,另一只手向柯南做出加油的手势。
“嗯,是!小兰姐姐!”
“不光是保护她一个人。”小五郎酸溜溜地说。
“我知道。可是事实上她的确是受攻击的目标啊!”小兰转向小五郎,将盛满饭碗递给小五郎。小兰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她接着说:“如果听我的话早去保护她,那个割伤别人手臂的凶手不是早就逮到了吗?”
“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了。”小五郎接过饭碗,把汤倒在饭里,又说道:“看来我可以到那边去休息一个星期了。”
“还说这种话。”小兰瞪了一眼小五郎,说道:“爸爸,这个责任很重大,知道吗?”
“那当然,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名侦探,这种事也会出差错,叫我在同行面前怎么混呐!”
“哟,这么有出息的话我可是第一次听到。”柯南边嚼着饭菜边想。
小兰转过头对正在吃饭的柯南说:“一切全靠你了,柯南……还要添饭吗?”
“谢谢!不用了,小兰姐姐。”柯南应了一声,又泰然自若地继续吃饭。
“还有两天吧?”小寺坐下说道,“这一段时间怎么办?”
“嗯,听说这两天由当地警局派户籍警来保护。”
“噢,是一直跟在楠知真由美小姐身边吗?”
“不是只有楠知真由美一个人,是七人个。”
“为什么?”
“因为其他决赛者的父母也提出抗议,仅保护一个人是不公平的。”
“可是,只有真由美小姐有危险呀!”
“大家都坚持自己的孩子是最有希望获胜的,也是最危险的。”小五郎漫不经心地答道。
“真想不到。”小兰笑着说:“好像不被攻击就不光荣似的。”
“自尊心的构造是很复杂的。”小五郎点点头说道,那神态好像他很懂心理学。
柯南毫不在意地继续着他的晚餐……
“今天休息一天有什么关系?”真由美露出不胜其烦的表情。
“不行!”母亲贵子十分坚持。
“一天没有慢跑也不会怎么样。”真由美在力图争取。“而且以后有一星期都不能外出,当然也不能慢跑。”
“可以在房里跑同。”贵子的口气仍然严峻。
“在走廊上跑吗?别开玩笑了,人家会笑的。”
“问题是能坚持到最后才有资格笑,别人要先笑就随他们去笑。”
贵子是个百分之百令出如山的人,她计划的事决不改变。真由美只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知道了,今天早上也是巡逻车开路吗?真没面子!”
“今天早上好像还没有来,再不来就要影响我们的作息了。”
正说着时,门铃响了。
“来了来了!”
自门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我是目暮警官派来的!”
“请把警察证件让我看一下。”在门里的贵子说。
真由美觉得自己的脸直发热实在难为情。
贵子从门眼里向外看过后,才放心地取下铁链,打开门锁。
“早安!”
真由美大吃一惊,眼睛瞪得圆圆的,那是一个穿着慢跑衣的男人。
“哟!这是什么打扮?”贵子露出意外的表情。
“在突发的危机中保护小姐,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起跑。”刑警说。
“你是?”真由美问。
“叫我高木好了,上次就是我为你做的笔录。”高木寒喧道,“准备好了吗?”
在贵子还莫名其妙时,真由美趁机往外跑。
高木立刻跟随着跑了过去。
“原来毛利先生担任保镖的原因在这里。”高木边跑边说。
“给你们带来麻烦,真不好意思。是母亲太固执了。”
“不,不,毛利先生一定会很高兴。”
“是吗?”
“他一定听到凶杀案就应该会很高兴吧!他可是这一行的名人。”高木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哦!对了,你应该见过他女儿的。”
“就是上次替我接电话的那位小姐吧,她朋友说她爸爸是个名侦探,就是她爸爸吗?”
“是的,虽然他人很奇怪,总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他的确是个能干的人,是个好人。”高木喘粗气紧跟在真由美身旁说道,“他有个喜欢睡觉的奇怪毛病。”高木有点不习惯长距离奔跑。
“嗯?毛利先生一定是个很有趣的人吧!”真由美笑着说。
“对。他每一次解决事件时就会沉睡,而他醒来后就会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很有趣。”
“哎?真这样?那他现在八成在睡觉吧。”
两个人向着斜坡跑去。
“请问是什么时候比赛?”
“一个星期后。”
“一定很累吧?”
“那有什么办法?就是为了决赛才每天这样卖力。”
“决赛是多少公尺呢?”
“什么?”
“一定是长距离吧?”高木问道,接着又问:“上次看见你好像还带着小提琴,也要拉小提琴吗?”
真由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想了又想,才说:“多少是要的……”拼命地忍住笑。
两人并肩跑过斜坡,经过公园旁边。
“就是在那个路口转弯的地方。”真由美说:“如果凶手的目标真的是我,那实在太对不起那个女子……”
“又不是你害的。说实在的,这个社会上还真是有不少怪人。”
“怪人……在别人眼里看来,我也算是怪人吧!”真由美想,“把一切生活重心完全放在小提琴上,只是为了一天的比赛,辛苦了几年的岁月,只为了获得这一次的胜利。”
真由美实在不愿意这样承认……有人还会蓄意去伤害竞争对手,而这种人也许潜伏在比赛者之中,更有可能埋伏在他们的父母或教师里,对那种人来说,贝多芬或莫扎特都没有什么意义。
“那只不过是争取胜利的手段罢了。”母亲贵子曾对她说。
那位女子手臂上流出鲜红的血,这个冲击一直深植在真由美的内心里。
她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巨大的问号,为何要竞争到这么激烈的程度?音乐原本是给人快乐、为兴趣而存在的呀!
真由美当然没有拒绝比赛的意思。为了母亲她必须尽最大的努力,但是她又不由得想到那个为比赛而实施暴力的凶嫌,如果不是这样,心情会轻松多了……
“真由美,起床时间到了。”贵子边喊边走进房间,随后她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她看到真由美已经完全准备好,坐在书桌前。
“早安。”真由美微笑着说:“我也有点紧张呢!”
“可是……还有一个星期,不能现在就这样紧张呀!”
“妈妈的要求实在很矛盾。”真由美笑着说,“一方面要我早起,另一方面又说……”
“这一点不重要。”贵子避开话题,却又很担心地问:“身体状况如何?”
“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是在十点钟左右来接你吗?”
“应该是的。”
“行李箱呢?”
“不是妈妈你昨天拿到楼下去了吗?”
“噢,我忘了。”
“真是的。其实妈妈比我还紧张。”真由美笑着说。
“快把小提琴拿好,要吃完早餐才能走哦!”
“妈妈,我又不是要到国外去。”真由美说着,起身向楼下走。
“到国外去还能打电话,你们这一星期连电话都不能打。真由美,你一定要尽全力去表现。”
“表现到令人发腻的程度吗?”真由美说道,“除了我,还有谁会带那么大的行李箱?”
“里面装的东西都是会用得到的,绝不多余。”贵子边给真由美倒咖啡边说道,“有换洗衣服和毛巾,清洗用具、化妆品。”
本来她可以自己做这件事,但是如果让母亲帮她估,母亲会更高兴。
真由美看着贵子神采奕奕地上楼去为她拿东西。
这是一星期的开始。
真由美慢慢喝着咖啡,身体里绷着满满的紧张感。以前真由美参加过多次比赛,老实说,她并不讨厌这样的气氛。
由于她与生俱来的个性比较散漫,偶尔体验紧张感,对她而言也的确是一件好事。
但是这一次和以往的比赛可大不相同,持续一个星期的紧张,真由美简直不敢想像会有什么状况发生。
“她还在练吧?”父亲担心地问。
“是啊!”母亲担心着时间,“我去叫她来吧!”
“该带的东西别忘记,要留下一点宽余的时间。”
吉山克洋是T大学的教授,女儿纯子这一次能进入音乐比赛大会的决赛,使他在大学同事之前很有面子。如果能得到冠军,那就太美妙了。他希望一定拿到第一名。
“她能办到,一定能……”吉山像在自言自语。
第二乐章优雅的抒情曲(3)
事实上纯子的实力确实颇具优胜水准。
若有问题,那就是对新曲的诠释。
纯子对首次接触的曲子通常都比较会怯生,虽然可以照谱演奏得很流利,但稍微缺乏迅速诠释乐曲的能力。
如果能事先知道是什么乐曲,就能给她中肯的意见,如果能知道作曲者是谁,至少可以猜到乐曲的倾向。
吉山虽然也暗中向熟悉的有关人员及作曲家打听消息,但是没有得到丝毫结果。
这种情形是第一次遇到,吉山只好祈祷新曲不是很难诠释的乐曲。
吉山路子走到地下室。
纯子正在演奏门德尔松的协奏曲第三乐章,是以MMO(无歌唱与独奏)唱片伴奏。
曲子已经进入尾声,路子默默站在一旁等候。
“原来妈妈在这里。”纯子演奏完曲子才发现母亲站在旁边。
“情况不错嘛。”路子微笑道。
“马马虎虎。”
“时间快到了,快去做一些出发前的准备吧。”
“知道了。”纯子扶一下眼镜,放松小提琴的弦,收进盒子里。
“以练习时间来说,一定是你练得最多。”路子说。
“问题在决赛那一天。”
“话是不错,但是如果多练习,信心就不一样了。”路子边说边环顾地下室。
地下室约六坪大,没有窗户,完全是为了纯子的练琴而建造的。
无论任何人——就是纯子的至交好友都不知道有这个地下室。
在纯子还是中学生时,路子说服丈夫建造这个练琴的密室。当时她所持的理由是以免练琴声妨碍到邻居的安宁。
路子真正的心意倒不是怕制造噪音,而是防止别人知道女儿花多少时间在练琴。
“你家小姐一定经常练琴吧?”
“才不呢!她才懒得练。”
跟这种类似剧本台词的寒喧其实是相反的。
从小就每天一定要练几小时的琴,唯有纯子好像“真的”没有练习,因为从来没有人听到由她家传出小提琴声。
虽然“不练琴”,纯子却经常是保持依靠的地位,使得其他父母心里非常狐疑。
事实上,在这个彻底隔音的地下室里,纯子比其他同学多一倍的练琴时间。
“不知道那边的练琴房是什么样子。”路子一面从地下室走上来,一面问道。
“听说全是个人房,每个房间的门都有隔音设备。”纯子回答母亲。
“如果是这样的话……”
“不行,那一招是不能用的。”纯子笑道:“大家都拼命在努力,小手段是不管用的。”
“不,”路子说道,“大家都紧张到极点,对一点小事都很敏感,反而会更有效。”
“是那样吗?”
“是的。你和别人错开练琴时间,假装不常练琴的样子。”
“好吧,如果能够的话我会那样做的。”纯子似乎不甚热衷此道。
母女两人走进客厅,父亲坐在那儿,似乎很局促不安。
“准备好了吗?”
“嗯,没有问题了。”
“你要努力,决赛时我会去的。”
“如果爸爸能够打听出来,我保证纯子一定能够获胜。”路子说道。
“这我知道。可是我已经用尽各种方法,还是打听不出,可见这次是起用了无名作曲家。”
“这件事并不重要。”纯子一面打哈欠一面说。
“不,很重要的。”路子皱起眉头说,“在决赛时若得不到优胜就完了。”
“我知道,我会得到的。”
“拜托你。如果你得到,就是要去维也纳我们都会让你去的。”
“我另外有想要去的地方。”
“哪里?巴黎?还是伦敦?”
“迪斯尼乐园。”纯子接着又说,“我去准备了。”
七点整,风间克行醒过来。在他张开眼睛的同时,闹钟也响了,和每天一样。
他伸手按住闹钟响铃。
在一间只有三坪大的廉价公寓里,被隔壁人家的闹钟吵醒,这是稀松平常的事。
“终于到了……”风间克行从床上起来后,自言自语道。
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紧张,也许这就是紧张的证据吧!
如果能以平常心和往常一样的生活,那是最理想的。
他以最快的速度洗脸、铺床。
一个星期不回这个窝,至少也该稍作打扫。但是,现在只有七点,如果使用吸尘器,一定会吵到还在睡梦中的左邻右舍。
车子是九点来接,他决定先吃一简单的早餐,然后再打扫房间。
风间克行拿起钱包走出公寓。
他的房间在二楼,他从咯吱咯吱响的楼梯往下走,到五分钟路的吃茶店。这家吃茶店从早上七点开始为上班族供应早点。
“早安。”已经很熟悉的女店员送来一杯水。
“从今天我要一个星期不回来。”风间克行说。
“要去旅行吗?”
“差不多。”
“当学生真好命。”
风间克行慢慢喝着咖啡。
七个年轻人为决赛而竞争一个星期,风间心里想,这七个人之中,靠自己赚生活费、自己缴学费的,大概只有我一个人吧!
在预赛时所碰到的参加者,每个人都是好家庭的少爷、千金,他们毫无顾及地聊天、大声地笑,舒舒服服地演奏小提琴。
那些人从来没有过一面拉琴、一面担心吵到邻居的经验吧!用父母的钱买价格昂贵的小提琴,演奏着在极贫穷中死去的天才音乐家们的作品,风见心里也很明白,在那些富家子弟之中也有真正的天才,虽然和其他附带条件来说是极不公平的。
风间告诉自己的:别再去想别人的事了,我就是我,在这一星期中,我要和自己作战。
对风间克行而言,这是最后的机会。他的家庭是绝没有多余的财力使他成为音乐家。
他是长子,他有照顾父母的义务,如果在这一次的比赛中失败,他决心就此放弃小提琴。
风间边吃土司边想,下一次再到这家店吃早餐时,我的命运已经决定了。
当他这样想时,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滋生什么感慨,回想起来,过去的每一天几乎都在紧张的备战状态。
“你怎么啦?”女店员站在旁边诧异地问。
“什么?”风间抬起头。
“你好像很紧张,别是什么想不开吧?”
“你明白了?”从电话里听到的男人声音非常冷淡,令人觉得无法抗拒。
“是,我知道了。”
“这件事如果被别人知道,你我都完了。”
“是。”
“你是装得什么都不知的样子,尽量保持自然。”
“我知道了。”
“好吧。”
沉默一阵之后。
“那么……”
“好吧,在那边见面。”
挂断电话。
她拿着电话筒愣在那儿好一阵子,然后慢慢放回电话机上。
刚才对方挂电话那一声“喀”,几乎使她的以及不胜负荷。
“车子来了!”
楠知真由美听到母亲这么说,立刻站起来。
走到门口,看到外面停着一辆巴士。
“我走了。”
“要小心点。应该派小轿车来接,怎么会是这种巴士!”
“妈妈别这样说嘛,多难为情。”真由美娇嗔道。
“这是你的行李箱。”
“是。”
司机下来帮忙把行李箱送到车上。
“别忘了带小提琴。”
“不会忘了。放心吧!”真由美羞得脸都红了。
“早安。”从巴士中伸出头来打招呼的是井上一夫。
“啊,是井上先生,早安。”真由美急忙鞠躬问好。
“我要带走你的女儿了。”井上微笑道。
“请多指教。”
“我走了。”真由美向正在做深度鞠躬的母亲说,随后登上巴士。
“真由美!”纯子在车上向真由美招手。
“纯子!”真由美仿佛得救般坐到纯子的身旁。
巴士开动了。
“好多的行李。”真由美难为情地说:“你刚才看到我的行李箱吗?”
“你只有那一个吧?”纯子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继续说道:“我有像那样的两个呢!”
真由美惊奇地瞪圆双眼。
“各位早安。”坐在前座的井上站起来扶着椅背开始说话,“从现在开始,这一个星期将成为你们最重要的时刻,详细情形到那边之后会再作说明。总之,我希望你们以集训的心情,轻轻松松地生活,当然,这不是去度假,这样要求也许比较困难。”
真由美悄悄打量一下巴士里的情形,一,二,三……七个人都到齐了。
七个人之中,也有在其他比赛里见过而尚未忘记的面孔。彼此都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表情冷淡地互相打量着。
“最后一位上车的是楠知真由美小姐,现在参加决赛的七个人都到齐了。”井上说,“不过还有一个人要和各位一起搭车去,也许你们已经知道了,就是负责保护各位安全的警视厅推荐的,一位曾当过刑警的现在是侦探的先生。”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纯子向真由美说着悄悄话。
“好像是个辞职的刑警,然后改当侦探了,还是位名侦探呢!……听说是个有趣的人。”
“男人有趣不如长得帅。”
“纯子,你哎……”
两人偷偷地笑。
说实话,真由美和纯子并不是可以互相交心的朋友,纯子竖起一道令人难以接近的墙,据说至今没有人可以称得上是她的好朋友。不过,照目前的情况,真由美却是她最能信赖的人。
“虽然他是侦探,但来的目的并不是要监视你们,”井上继续说道,“所以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即使井上先生这么说,可是真由美还是觉得心情很沉重,就是因为她几乎受到攻击,才会导致必须派刑警保护。而且她现在只要听到警察、侦探或与之相关的字眼,就会联想到被鲜血染红的手臂。
虽然她一再自我安慰,这不是我的错,可是一想到因为侦探跟着而使这一星期的生活受到拘束,真由美觉得自己真对不起大家。
事实上,听到侦探之名,在场所有的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显出不快的神情。当然,也有人显出的表情是紧张。
“快要到指定地点了。”司机说。
“是吗?说好是在那十字路口等的。”
“我们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一点,要不要靠路边等一等呢?”
“也好。噢,那个向这边跑的就是吧?”
“那只是一个小孩子啊!”
“后面还有一个大人。”
“他怎么跑得摇摇晃晃的,领带还戴歪了?”
大家从车窗向外看,像跳跃般轻巧地跑过来的是柯南。后面那个人则是提着行李箱和大衣,喘着气、摇摇摆摆地走。
虽然衣着是很体面的西装礼服,但是这架势,却实在不敢让人恭维。
“就是那个人吗?他就是你说的那个警方拜托的名侦探吗?”纯子露出不信任的失望表情说道,“老实说,那个孩子还比他像回事呢!”
“噢,我忘了告诉你们了……”井上正说着时,从打开的车门进来一个打着领结、戴着眼镜,一副小学生打扮的男孩子。
“听说……咳……这位孩子他也是目暮警官推荐的一员!”井上有些尴尬地说。
“我的名字是江户川柯南,是个侦探。”
“好神气啊!小侦探。”
“柯南,到这边来。”
女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向柯南打招呼。
柯南不知所措地向车厢里的每个人致敬,而后随通路向里走去,来到楠知真由美身边的座位坐下。
“柯南,你是不是真由美的专属保镖?”纯子向柯南说。
“呵!只是这边空着,所以我就……没有啦!”柯南尴尬地报以笑脸。
柯南不知道这次目暮警官会叫他也跟来着的原因,而小五郎当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既然目暮会叫柯南跟着来,自然有其原因了。
最主要的原因是,要将柯南当作一道“防火墙”,用柯南来阻止小五郎和参赛选手——尤其是女参赛选手之间的不正常接触。
当时,目暮警官还计划让小兰也来做督导工作,但因为只有八个人的房间,不可能有多余的空间来容纳小兰。
即使有空间,小兰的存在也会让本来就不安定的人际关系更加不安定吧,所以这个计划作古了。
然而柯南和小五郎共处一室不是难事,所以目暮警官就选择了柯南。柯南在目暮警官的计划里的作用仅仅是如此而已。
自然,小五郎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他怎么也不会让柯南来这里搅局的……
这时候,巴士外面的人行道上传来很大的声音,原来是那个跑得很吃力的男人——“名”侦探毛利小五郎摔倒了,更不巧的是行李箱撞开了,里面的东西散了满地。
小五郎急忙捡起牙刷、肥皂、毛巾、内裤等,胡乱地塞进行李箱内。
“唷,内裤上有一个洞呢!”
“看哪,还带了啤酒!”
“他大概以为要去远足吧!”
“还带罐头来了呢!”
巴士里一阵骚动。
总算把散乱的东西塞进行李箱,小五郎铁青着脸走上巴士。
“我……我是警视厅派来的侦探……哦不,我是目暮警官推荐的侦探,毛利小五郎。我曾是目暮的部下,所以……请多多指教。”
“哈,就凭这些肢体语言,侦探界的脸都被丢光了!”柯南轻声自言自语道。
“请上车,辛苦您了。”井上微笑着迎接小五郎,“目暮警官说得没错,果然是一位很独特的侦探先生。”
“哦?是啊!哈哈!”小五郎以为井上在夸赞他,脸上带着令人尴尬、费解的笑容。
“喂,柯柯!”小五郎用眼睛搜索柯南,“给我到这边来!”
柯南根本无视于小五郎的命令,在座位以很体面的动作坐在座位上,像是不认识小五郎一样。
“啊!毛利先生,请这边坐。”井上请小五郎在旁边的座位坐下,正是柯南的座位旁边,然后对司机说:“可以走了。”
“哼……”小五郎拖着巨大的行李箱,狼狈地跌跌撞撞向柯南坐的位子移动过来。说是移动,是因为小五郎的行走姿势实在让“名”侦探的神韵扫地。
小五郎跌跌撞撞地来到柯南身边,这时大巴正好起动,摇晃使得小五郎一屁股坐下来。柯南一下子被撞得脸贴着车窗,眼镜差点跌落下来。
柯南忙将眼镜扶正,立刻用双手抱住头。后面将要发生的事,柯南不必想也可以预料到……
小五郎站起身,将行李放上行李架。站着四周环顾了一下,发现众人并没有注意他,都低着头忙自己的事。便迅猛地坐下来,一手夹住柯南的脖子,另一只手揪住柯南的耳朵,“你小子竟敢抛下我一个人先跑了,为什么不拎行李?嗯?要害我出丑!还敢不理我!”
“啊!好痛……我力气小,拎不动那么……大的行李箱嘛!好痛!”
小五郎不愧为柔道高手,变招真快。而柯南自然也有预料不及的时候。
“嘿……”车厢里不知是谁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五郎的观察力相当糟糕透顶,凭他这副德行会有人不注意他吗?小五郎不知不觉中又出了一次丑。
“唉~这七天有的受了……小兰救我啊!”柯南默念道。
“还有人来了!”有人喊着。
真由美向窗外看去。
“啊,是上一次那位……”
喘着气跑过来的是小兰。
“难道是小兰听到我的呼救声了吗?来得真及时。上帝啊!谢谢!”柯南的脸像绝处逢生的幸运儿一样贴着车窗,只差没有热泪盈眶了。
“喂,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吗?”小五郎把屁股抬离坐椅。
“爸爸,你忘记带手帕了!”小兰说睚递过来一个塑胶袋,“换过的内衣要放在这里面。”
真由美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