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名伽丁安在城里都有分配到的自己的房间。虽然称不上十分宽广,却是唯一一个能让自己沉静下来的场所。从三年前开始便是这样。
从窗户射入的阳光中断消失了。太阳已经西沉。
关上窗户,点燃了暖炉。比起施加了发光魔法的灯,杰伊德更喜欢摇摆着的火焰的光亮。但是,今晚就算看着火焰,心情也仍然一片沉郁。想到前方等待着自己的艰苦,便更加如此。
杰伊德没有双亲。父亲在他三岁的时候去世了。带着弑王的污名,被毒矢射中。
被诬蔑为谋反之人的妻子,母亲患上了心病,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遗留下来的杰伊德被远亲收养,在那里学习魔导。成为伽丁安,也是为了替父亲昭雪遗恨。
父亲,凯利是宰相。从女官那里听说,父亲深受国王的信任。现在的宰相,乌尔库在当时是国军魔导骑士部队队长——伽丁安的首领。即现在的奥蒂斯所处的立场。
国王和王后先后去世,乌尔库从[x]母那里接收了遗留下来的公主。为了将公主养育成优秀的女王,决不能让公主受到不彻底的教育。保护王族是伽丁安的第一要务,所以由我来养育公主。这是对于两位陛下的忠诚。他是这么说的。
当然,这件事没有得到凯利的允许。虽然伽丁安的首领有着和宰相同等的权限,但作为国王的代理是宰相的职务。事实上,当时有着最高权力的是凯利。
凯利察觉了乌尔库的意图。教导公主,让她仰慕着自己长大,然后等她作为女王登上王座后,再从背后操控她。虽然凯利极力主张不能这样,但是在当时,诸侯们已经被乌尔库收买。
他们就这么驳回凯利的主张,反而说凯利・柯尔克特宰相才是阴谋策划篡位的逆贼。被逼迫的凯利为了从乌尔库的手中救出公主,将和公主一同带离的王城。在逃亡的最后,被追兵的毒箭射中,即便如此他还是逃走了。数日后凯利的遗体被发现,但是公主却不在他的身旁,也消失无踪。
从那时起经过十五年直至今日,公主回来了。被出乎意料的猛兽所养育。
奥蒂斯知道她已经成了盗贼。所以文书上的记载的内容有伪造的部分。为她准备的房间也是,安装了新的铁格子。但是,工匠是由杰伊德所安排的,还算幸运。住在古拉迪斯里上了岁数的大多数工匠们至今也仍然仰慕着柯尔克特,在铁格子上稍稍做了些手脚。
站在装于墙上的穿衣镜前。脱掉上衣,上半身[x]露的身姿映于镜中。右肩的刺青也清晰可见。
杰伊德在伽丁安入队的时,遭到了已经坐在宰相之椅上的乌尔库强烈反对。虽然有着突破各个艰难试验的才能,但是决不能承认谋反之人的儿子处身于王城之内。虽然这么说,实际上是害怕他为凯利而前来复仇吧。
魔导师之名不得虚假。魔法的发动,和其名有莫大的关系。
许可这样的杰伊德入队的是奥蒂斯。奥蒂斯・马林贝尔。乌尔库・马林贝尔的儿子。
奥蒂斯许可杰伊德入队的条件便是,在他的肩膀上刻上这枚刺青。能够很快察觉杰伊德的所在之处,就是这样束缚的印记。
能够监视杰伊德的行动的话就不存在任何问题了,乌尔库称赞了自己的儿子。并且这十五年,自从入队以来,杰伊德一直忍受着他们极为阴湿的苛责虐待。
让杰伊德在众人面前朗读那卷文书,让他自己亲口吐出对凯利的骂言与诽谤。特地让他就职副队长,受到部下们的非难与嘲笑。马林贝尔就是这么笑里藏刀,折磨着柯尔克特。将阻碍自己篡位的怨恨加之与杰伊德身上,以此为乐。
公主找到了。那对父子肯定会对公主出手吧。为了阻止他们,自己忍耐了三年。自己一定要救她。
这么想着,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可笑。那位少女也不是有着让别人要救她的可爱性格。看上去倒是像会自己打破槛栏逃出去的样子。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十分惊讶,真的是公主吗,这么怀疑过。但是那绝不屈服的强烈视线确实很可靠。好歹总算是说服了她,能够加入自己这边实在是件幸事。
因为已经拜托照顾她的女官传话了,所以她应该在等着自己才对。还有潜伏在城内的协助者们也是。必须早早准备完毕。
虽说日落之后变得凉爽,现在仍然是夏天。从暖炉里发出的热气让房间里变得十分闷热。汗滴从杰伊德瘦削的下颚滴落。
在镜中确认着刺青的位置,将手中拿着的叠厚的布团塞进嘴里。然后——
✟
注意并确认着人的气息,站在公主的寝室门前。用准备好的钥匙迅速地打开门。
「要进来的话至少打个招呼吧」
这么说着出来迎接杰伊德的公主,带着无畏的笑容。
「看样子是注意到我来了。那么,也没必要打招呼了吧」
「也是」
耸着肩的公主——露比沃芙这么回答道。看上去十分沉稳的样子。
注意到她的打扮有点奇怪,杰伊德皱了皱眉。一匹白色的布围在她的腰上。
将视线移到床上,床单被切的七零八落。看来床单好像是——大概是用牙齿咬开,然后长长地连在一起。虽然不明白要拿来干什么。
「这身衣服比较适合你嘛」
露比沃芙说道。恍神中的杰伊德在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但是马上就理解了她的话。
杰伊德现在没有穿着表明伽丁安身份的绀青色的制服。而是旅人一般的轻装。没有任何防具,唯一的武器便是那把佩剑。胳膊下夹着一卷绳索。
「这身衣服的话不会散发出讨厌的气味」
气味,听见了这句话不由得把鼻子靠近了袖口。露比沃芙则是“人类还真是会做出相似的行动”这么轻轻嘀咕道。
「不是那种意义上的气味来着,嘛、无所谓了。你说的逃跑路线,告诉我吧」
在催促下,杰伊德靠近了窗户。打开窗板,铁格子露了出来。
「不会要说从那里用绳子降下去吧?又没有那么大的缝隙」
露比沃芙在他的背后向这边窥视。如她所说,格子间的缝隙十分狭窄,连头也过不去。普通来说想把铁格子破坏也是很难的吧。但是。
「这么做」
说着,用手抓住从右边数起的第二根铁格子。轻轻用力将之抬起,稍稍一拧,就取了下来。露比沃芙好像很佩服似的睁大了眼睛,伸出手接过了刚才还在格子上的铁棒。在她仔细端详的时候,杰伊德已经用同样的方法取下了另一根正中的铁棒。
「这样就能通过了吧」
说着,将绳索系在剩下的格子一端。
「想从内部出去果然是不可能的吗」
「不被任何人碰到的话,也还可行」
对于露比沃芙的提问,杰伊德的回答很冷淡。有数千人在城内活动。其中当然也有马林贝尔派的人。想要不被任何一个人撞见而出到城外,需要很大的运气。露比沃芙也明白这一点,只是说说而已。
「我先出去。高的地方没事吗?」
「没问题」
对着那有力的声音回答点了点头,杰伊德窥向窗外。下面一个人也没有。在夜晚中看去,丛生的杂草高过脊背,一片黑暗。足够隐藏住人的身形。
确认以后滑到了外面。用手抓着绳索,站在墙壁上,注意着不发出声音,降了下去。站在地面上抬头望去,露比沃芙和杰伊德同样,不、比他更加流畅的动作降了下来。漂亮的着地。
「这边。出城了」
小声催促着,低下身子迈开脚步。但是露比沃芙却摇了摇头。
「怎么了」
「我要把奥蒂斯那家伙给揍飞。为此才出来的。去他那里」
赤色的眼瞳在黑暗中闪烁。野兽的眼瞳。静静的杀意从中散发而出。
「这把剑上的奇怪的印记,是谁弄上去的?是你的话,马上解开。不会杀了你的」
还真是说了危险的话啊。杰伊德叹息着说道。
「那是奥蒂斯大人——不、奥蒂斯所施加的封印。本来的话只有施术者才能解开。杀了他的话封印就没法再次解开。他的那种性格的话就算威胁也还是不会松口的就是了。但是,我的老师有可能解开封印。所以先去老师那里。不这么做的话,没法战斗吧?而且,我的同伴们应该也在老师那里。要和他们合流」
露比沃芙沉默了一瞬——啧了一声听从了杰伊德的意见。并排碎步急行。弹开了清冽的月光。
城中大都有着在战争之际,被攻陷之时用于逃亡的出口。当然建造得让人不易发觉,现在就要利用其中一个出口。
打开隐藏在墙角的门,出现了延伸至地下的阶梯。全无照明,阶梯的前方被黑暗吞没。
「我虽然还算能看见,你怎么办?当心摔倒」
「我来点灯。你先进去」
催促着露比沃芙,杰伊德开始咏唱咒文。
「月之影照亮夜晚,月之鳞粉溢自影中——」
如同歌唱一般,声音从杰伊德的唇边流出。放在胸前的双手发出淡淡的光辉。
「由杰伊德・柯尔克特所引导。月光之蝶随之呼出」
从杰伊德的手中,一羽发出模糊光亮的蝴蝶飞舞而起。好像是引导一般飞入了小门。鲜明地照亮了狭窄的阶梯。
「走了」
进入其中,关上小门,杰伊德走下阶梯。露比沃芙跟在他几步之后。
阶梯之下是长长的通路。本来就是用于逃亡,所以在途中有很多为了扰乱追兵而设的无用岔路。但是杰伊德完全没有弄错道路。作为将守护王族为本来要务的伽丁安,必须确保逃亡的路径。
露比沃芙默默地跟在后面。因为太过安静,杰伊德不由得向后面看去。被蝴蝶的光芒所照亮,葡萄酒色的短发微微摇晃。气息完全没有紊乱。实在是野兽一般的少女。
「你在看什么?盯着人家的脸」
虽然只是回望了那么一瞬,还是被注意到了。一边跑着一边发出明亮的声音的露比沃芙漏出了少许的不满。
杰伊德有点迷茫。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可能会惹你生气……不过你走在后面,有种被野兽追赶的感觉」
这个回答让露比沃芙笑了起来。
「那还真是抱歉呢——因为是你我才跟过来的。如果你也一直称呼我为殿下、公主什么的话,我肯定会无视你就是了。嘛,因为你看起来好像可以利用,当然也有这一点原因在」
毫不在乎地说着,又笑了起来。但是不会让人觉得讨厌。不如说,这种态度让人很愉快。
不知走了多久。在已经无法判别的地方,终于看到的出口。走上阶梯,跳起来推开了天花板上的门。盖在其上的尘土四处飞散。
城下都市贝伊塔斯的隔壁,黑暗之中浮起了一片白色。奔走穿过街道,来到了远离村落的森林的入口。
附近感到了人的气息。露比沃芙摆好架势。
「杰伊德大人」
压低声音,从树丛的阴暗处出现的是罗贝尔。
「照您的指示,从马棚的看守人那里准备了骏马。请务必守护好殿下。为凯利大人昭雪遗恨」
如同恳求一般低下眉头,发抖的唇边明显起皱。
罗贝尔爱戴着曾是宰相的凯利。不仅仅罗贝尔。百姓和城堡内工作的人们,都知道凯利是国王的忠臣,爱戴仰慕着他。乌尔库和诸侯们十分嫉妒,排斥凯利夺取了古拉迪斯的政权。为了那一己私欲。
用手制止住警戒中的露比沃芙,告诉她罗贝尔是这边的同伴。虽然好歹是解除了误会,她好像还是很讨厌罗贝尔穿着的绀青色的制服,不高兴地歪了歪嘴唇。
「抱歉,罗贝尔。给你添麻烦了。也帮我向马棚的管理人道谢。——你们对父亲的爱戴,真的十分感谢。但是,我就要因为这件事成为真正的谋反之人了。虽然可能会有点痛苦,以后在人前还是不要做出支持柯尔克特的言行了。就算被骂也不要在意」
好像是要盖过“您在说些什么”的罗贝尔的声音,杰伊德说道。
「首先最重要的,你要为你的孩子们考虑考虑。……我的母亲也是,不想让他们有和我一样的回忆」
杰伊德对罗贝尔笑了笑。但是那笑容包含了太多悲伤,罗贝尔无法正视。用绞住一般的声音,低喃一句“是”,已经是极限了。
「路上,请务必小心」
杰伊德回应着罗贝尔的敬礼,乘上了马。露比沃芙坐在他的后面,用手抓住缰绳。罗贝尔保持着敬礼的姿势,远望着马上的两人消失在森林中。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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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蝶在马的鼻尖飞舞。
骏马穿过树木之间的缝隙,踏在长长延伸的茂密杂草之上。虽然也有街道可走,但是自己已是逃亡之身。没法像以前那样堂堂地来往于大路。
「要去哪里。你老师住的地方?」
露比沃芙从背后问道。因为她贴着自己的后背,声音随着振动传达了过来。
「现在赶往托莱安。老师住在国境」
「还真远呐。在那之前居然都没法用剑……」
就算没看着正面也知道她的脸颊鼓了起来。就是那样不高兴的声音。而那声音突然消失了。
「……有点奇怪」
「欸?」
对于露比沃芙的低语,杰伊德反问了过去。
「马的脚步变得不灵活。呼吸也变乱了」
「不是累了吗?」
这么回答着,杰伊德也觉得有点奇怪。应该是让马棚的管理人的准备了骏马才对。从开始奔走到现在也没有经过很长的时间,而且是从树木之间穿梭,跑的也不快。虽然是两人搭乘,就算是普通的马也不应该呼吸急促到这个程度……
马匹的荒乱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森林里格外分明。步调渐渐变缓,最后停了下来。
「跳下去!」
露比沃芙叫了起来。于此同时从马上跳了下去。杰伊德也在瞬间跟在她的行动之后。
咚,和着一声沉重的声响,马倒了下去。腹部不停起伏,痉挛的嘴角不停涌出泡沫。眼睛也浑浊无力。
「到底是怎么了……」
为了让它轻松点,杰伊德卸下了马具。但是看上去毫无作用。已经陷入濒死之中。
「喷出了泡沫,是被下毒了。大概是迟效性、一激烈运动身体内的毒便会蔓延散开这样的药。真是残酷」
看着马的样子,露比沃芙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好像是哀怜瞳孔放大看向天际的马一般,轻轻地拂过眼睑让它闭上了双眼。
咬住嘴唇,杰伊德俯下身。到底是谁做出这样的事……
罗贝尔?不对。想要相信不是他做的。那么——是马棚的管理人?
没错,这样的话就能想通了。对马匹很熟悉,对马棚的管理人来说是理所当然的。管理人装作是自己的协力者,实际上是马林贝尔那边的人。
「喂,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听见露比沃芙的声音,杰伊德抬起头向那边望去。从编好后垂下的鬃毛所盖住的马脖那,看到了烙痕一般的印记。曾经见过的印记——奥蒂斯的缚印。
毫无疑问。给马下毒的是马林贝尔那边的人。奥蒂斯既然已经在马上施加了缚印,那么他也知道了今晚杰伊德和露比沃芙的出逃。
将杰伊德的计划泄露给奥蒂斯的是城里的人。因为并没有和女官们说到逃亡的事,那么不是罗贝尔的话就肯定是马棚的管理人。
「不妙。被对方知道了我们的方位。追兵很快就要来了」
「那么就跑吧。不留下足迹就好。踩在地面上露出的树根和石块上走过去。树枝也不要折断——这样尽力就行了」
将手扶在附近的树干上,露比沃芙确认着方位。白天太阳当头,苔藓比较少的方位是南方。
露比沃芙首先冲了出去,杰伊德也开始奔跑。蝴蝶在露比沃芙的身边飞舞。
露比沃芙脚程很快。并且她已经习惯了在森林中穿梭。杰伊德仅仅是跟上她的脚步已经尽力了,她也在稍稍拉开距离以后便放慢速度等待杰伊德。就这么循环着。
奔跑的途中,杰伊德有种自己口中有什么苦涩味道渐渐散开的感觉。
大致可以料想到马林贝尔的意图。只是给予杰伊德暂时的自由。将为公主房间安装铁格子这件事交给杰伊德也好,其他事情也好,都是为了让反抗因子升温。
……罗贝尔没事吧。
挥开杂念,现在要专心于奔走这一件事上。虽然右肩上仍残留着痛感,但也还是用毅力打消了对疼痛的注意。已经对这份疼痛有了觉悟。
不只有多少次,树枝划过脸颊的时候,走在前面的露比沃芙停下了脚步。好像一碰便会全身麻痹的程度,紧张感涨满全身。在警戒着什么吗,连问也不用问。
「讨厌的气味过来了」
「很近吗?」
气味,到底指的是什么虽然杰伊德现在还不明白,但是她好像有着动物一般的感觉。相当靠得住的能力。
听见杰伊德的话,露比沃芙露出了稍稍有点困扰的表情。
「还有一点时间。但是,接近的速度快的异常。好像是人,又好像不是……总而言之,先藏起来吧。你用剑的技术怎么样?」
「训练时候的成绩是不差,但是几乎没什么实战经验」
「那就把佩剑给我吧。现在我等于就是空手。你还有魔法可以用对吧?」
杰伊德表示同意,取下了佩剑。接过剑的露比沃芙很快地别在身上,用如同猿猴一般轻巧的姿势登上了附近的树木。从树梢的间隙向下招手,杰伊德也在这棵比较稳固的树上隐藏了身形。粗大的树干在脚下吱吱作响。确认了立足点之后消去了光之蝶。周围恢复成一片黑暗。
「能顺利的话就好」
轻轻说了这句话以后,露比沃芙陷入了沉默。
追兵的气息已经到了连杰伊德都能清楚感觉到的近处。分开茂密的草丛,出现在已经慢慢习惯月光的杰伊德的视野内的的三人,穿着自己已经看惯了的绀青色制服。
屏住呼吸,静下心来尽全力消去自己的气息。身旁的露比沃芙也压低了呼吸。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反握住了已然出鞘的佩剑。如同正在狩猎中的野兽一般静寂无声。要是让她离开自己视线的话,好像会陷入她简直就要从这里消失一样的错觉。杰伊德不由得皱了皱眉。这竟然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
三个人影不停地向四周东张西望。看见他们的身姿,杰伊德心中感到一阵奇怪的不宁。
自己和露比沃芙直到中途还乘在马上。失去了马匹之后也还有露比沃芙的引导,连羊肠小道也流畅地穿过。但是对方一直都是徒步。并没有骑马的迹象。会这么早就被追上吗。
露比沃芙说过。『好像是人,又好像不是』。无意识地反复回味这句话。是人,又不是人的东西……
想到之后,杰伊德不由得震撼了。那不是伽丁安。
其中一个人影突然抬高了视线。距离近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那双眼睛马上就要发现这边了。
露比沃芙啧着舌跳了下去。反手握着那把佩剑。想要在对方出声呼喊同伴之前,切断他的喉咙封住他的行动。但是——
「不行!不要砍!」
杰伊德叫着,降下地面追在露比沃芙的身后。在穿着绀青色的人影的对面,她踩紧地面收住攻势。
人影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敌人慢慢地张开了嘴。
在举过头顶的佩剑切开敌人喉咙的前一瞬间,杰伊德抱住露比沃芙滚到了旁边茂密的草丛中。液体从敌人张开的大口中喷出,灼烧着刚才露比沃芙所站立的场所。
「是酸液!砍了他的话会有更大量的酸液飞散出来!快离开!」
杰伊德扔下这句话,冲了出去。露比沃芙没有回答。将身形隐藏在草丛中,消去了自己的气息。以此表示了理解。
他们是亚希德・多尔(Acid・Doll、酸液人偶)。是身体内侧注入了酸液的人形魔导兵器。因为是使用死去人类的肉体所制作,所以和实际存在的人很相似。但是,因为其制法违反了道德,所以是被禁止制造的兵器。
开发了其制法的是伽丁安时代的乌尔库。他醉心于研究这样的魔导兵器,注入了大量的心血。现在也主持着古拉迪斯王城内一年一度的魔导研究评议会。
这些人偶没有自我。只听从主人的命令,是可以完美操纵的人偶。在接近战中就算砍了他们,也会让对方身处大量酸液之中,而不能随便靠近。所以杰伊德阻止了露比沃芙。
自草丛中飞奔而出的杰伊德将视线投向人偶们。和部下们相似的面容。
在他们张开嘴放出酸液之前,杰伊德已经放出了魔导术。
「由杰伊德・柯尔克特所引导!疾风之枪随之呼出!」
螺旋状凝缩的风化为枪矢,刺入了站在前面的人偶的胸口将之贯穿。半途,人偶的身体爆炸开来,碎片四散。酸液飞落,周边响起了草木焦灼的声音。
剩下的两只人偶向杰伊德吐出酸液。侧跳躲过攻击的杰伊德继续后退拉开了距离。其中一只追了上来。
人偶的动作在人类之上。就是这样设计而成的。刚才拉开的距离马上被缩短,杰伊德被捕捉在人偶的射程之内。
疼痛在右肩走过,感觉到全身流下冷汗的瞬间,从旁边的草丛飞出的白色的什么东西打在人偶的头上。人偶被撞飞,白色的什么东西马上回到了草丛中。
「不砍的话就行了吧!」
说话的是露比沃芙。手中拿着白色的带状物。是撕开床单连接而成的带子。其一段包着石头还是什么,那个好像很重的结吸引了杰伊德的视线。
将身子半隐在草丛中,露比沃芙来回挥舞着那个钝器。被那个打中的话,应该会受到相当大的冲击。
用视线致谢以后,杰伊德向着倒下的人偶放出螺旋的风之枪。酸液散落。
最后的一直也迫近了杰伊德。绕到身后的露比沃芙用简易钝器打在他的背上。向前倒下的人偶在杰伊德前双膝跪地,但是这次的冲击较轻所以马上又站了起来。向四周看了看,把目标从杰伊德改为了露比沃芙。虽然露比沃芙已经早早地在草丛中隐藏了身形,但是人偶还是做好了朝她跳去的姿势。
「由杰伊德・柯尔克特所引导!息吹之楔随之呼出!」
杰伊德把手放在附近的树干上,念出咒文,然后离开原地。随着破土的声音,刚才他所站的地方伸出几条木根。将人偶从背后刺穿。人偶不停颤动,被酸液桌啥的树根上冒出烟雾,不多久便腐朽折断了。
「这些家伙到底是这么回事……」
呼出一口气,自草丛中露出脸的露比沃芙问道。扔掉包在布里的石块,重新把袋子卷在腰上。
「亚希德・多尔。似人非人的魔导兵器」
听见杰伊德的回答,露比沃芙用感觉到很奇怪的目光看向被烧灼过后的痕迹。
「这些家伙想用酸把我融掉……奥蒂斯那些家伙虽然称呼人家为殿下,其实是想杀了我?」
「就这么被杀了的话说不定还好点」
杰伊德轻轻嘀咕着,向前迈出脚步。右肩越来越疼痛,就算是一刻也想早点到达老师那里。一边走着,一边再次唤出月光蝶。
迟了半步的露比沃芙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扬了扬柳眉。蝴蝶的淡淡的光辉下,红玉的眼瞳像火焰一般摇晃。
「死了比较好?什么意思」
不容自己保持缄默的语调。不过杰伊德本来就有没有隐瞒的意思。如果露比沃芙是个普通的少女的话,需要慎重选择不会伤害她的话语来应对,但是这个盗贼娘有着钢铁一般坚强的精神。那锐利的眼神便是证据。
「那群人想要的不是公主也不是未来的女王。而是能用使用的信仰所指的对象」
「是指这把剑么。这到底是什么。的确只有我才能拿得动,也十分锋利。但是也仅此而已」
「知不知道洛瓦斯?」
杰伊德唐突的问题,让露比沃芙皱了皱眉。然后摇了摇头。
「洛瓦斯是创造神。创造了这个世界,爱着这个世界。但是那股力量太过强大,会毁灭之毁灭。所以洛瓦斯将四肢变为四件神具,分别赠与四个孩子,命令他们守护这个世界」
「神话吗。和这把剑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说,这就是其中的一件神具?」
实在是太可疑了。但是杰伊德就这么盯着自己,默默点了点头。
「右腕是<引导之剑>。左腕是<荣光之宝冠>。右脚是<守护之盾>。左脚是<审判之天秤>。这四件神器各自托付给了名为古拉迪斯、科罗纳德、萨尔瓦罗斯、托莱安的四个孩子」
「这些名字是……」
「没错。国家的名字。传说洛瓦斯的孩子们就是这四国初代的国王。因此这四国都被称为神国」
露比沃芙深深叹了一口气。皱着眉,一边迈开步子一边抓了抓头。
「也就是说,那啥。我是神的子孙?」
「正是如此」
听见肯定的回答,露比沃芙再次叹了一口气。有点焦急地嘀咕着什么。
「不好笑的笑话还是算了吧」
「因为是传承下来的文献所记载的所以也没办法。而且你还持有着<引导之剑>。虽然刚才你说那只是把很锋利的剑,不过你知道那把剑连岩石也能切开么?」
听见这句话的露比沃芙不由得哑口无言。转身看向她的脸,红玉一般的眼瞳瞪得更大了。
「看那个表情好像是不知道的样子呐」
「哪会有把剑往岩石上磕的傻瓜」
「说的也是」
杰伊德微微笑了出来。
「古代的王们使用<引导之剑>切开群山,挖掘金脉。虽然现在金矿已经被采掘殆尽就是了」
「我知道。雷塔纳也是座废矿。——回到最初的问题,你说死了还比较好是什么意思」
因为被笑所以生气了吗,露比沃芙声音里不高兴的成分更浓了。是在因为不知道剑的能力而闹别扭也说不定。
「<引导之剑>只有在继承了古拉迪斯血脉之人,或者代理人在剑的主人身边时才能为之所用。反过来说,剑的所有者便有着成为王的资格。人民对于持有着神具的王寄予着绝对的信赖。马林贝尔想要利用他们的信仰心来通知这个国家」
「马林贝尔……啊啊,乌尔库」
「奥蒂斯也是。奥蒂斯・马林贝尔。乌尔库和奥蒂斯是父子」
露比沃芙又惊讶地陷入了沉默,扬起了眉头。
「而且那些贵族们也是。群聚在马林贝尔洒下的饵食周围,被饲养的那群人被称呼为马林贝尔派。榨取人民的血汗和税款中饱私囊,甚至觉得这还不够而考虑着入侵托莱安。他们虽然好像一开始也想饲养你,不过看到你的性格觉得不太可能吧。用酸液毁去你的容貌,让你再也不出现在众人面前——就算不这么做,砍断你的手足舌头之类的,无论多少方法都能想得出来也说不定」
「你说的还真是狠毒。但是,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虽然这么说,露比沃芙的语调还是很平静。果然这名少女的精神就如同钢铁一般。
「那些家伙想要的是能够使用<引导之剑>的信仰对象,这我说过了吧?他们打算将十五年前还是婴儿的你养育[x],反复洗脑。让你生下孩子」
「孩子」
包含着相当厌恶的声音。一边走着一边吧嗒吧嗒踏着地面。
「唔啊啊,真恶心。才不要和那种家伙,起鸡皮疙瘩了」
「我的预想猜中的可能性很高。要让很难看管的猛兽安静下来的话让它动弹不得就行了。夺去手足切断舌头,让其无法说话,连自杀也做不到。只让你留下产子的能力。将生下来的王子或者公主按自己的想法养育,操纵民心,让国民为无谋的侵略他国的行为而奔走卖命。就是这样」
「的确,就这么死了也是为了这个世界和人民们好。但是我可没有死的念头。完全不想死」
真坚强。杰伊德率直地这么认为。
不想死,这种感情并不是懦弱。同伴们被杀,自己被捉,就算看见地狱也并不胆怯,那份坚强。当然也并不是没有理解状况。是个头脑清晰的少女。看了刚才的战斗便能明白。
「嘛,我只要把马林贝尔派狠狠击溃出口气而已。——在那之前,可以问你一件事么?」
露比沃芙停下脚步这么问道。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人感觉有点紧张。
「又有追兵赶来了?」
「不是,既没气息也没有气味。再继续走一段时间应该没问题。和这个没关系,我说你的肩膀怎么了?」
杰伊德不由得吸了一口气。不想把疼痛的表情显露出来。
「别藏着了,我明白的。走路的姿势还有战斗的方法,绝对有地方很奇怪」
何等敏锐的眼力,杰伊德叹了口气。
「……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很快就治好了」
「你在那里忍耐反而会成造成麻烦的。看着就感觉不舒服。让我看看呐」
一边说着,露比沃芙把手伸向杰伊德的领边。好像是用强的也要脱下来。
「放开!——我自己脱!」
因为就算挥开手,她好像也没有放弃的样子只好妥协了。脱掉上衣露出上半身。森林的空气比料想中的更让身体冷了下来。
取下了卷在肩部的绷带,露比沃芙皱了皱眉。然后紧紧盯住杰伊德。
「这火伤是怎么回事?已经水肿了。用烧红的铁块按上去了么?从角度来看好像是自己弄的来着……你有这种兴趣?」
「别说傻话。我的肩上也和那匹马一样,施加了监视动向的缚印。是作为伽丁安的入队条件刻上去的。想要将之消除的话,就只有剥下皮肤或者将其烧毁」
「魔导治疗呢?」
「那么做的话缚印也会再生。自然治愈的话,伤痕会破坏掉缚印的形状,效力也不会恢复」
听到杰伊德的回答,露比沃芙呆住了一般,叹了口气。在已经发红溃烂肿起的伤口中,的确能看见什么印记。歪曲的形状已经崩毁。
「这么放着的话会化脓腐烂的……真是拿你没办法」
低语着的露比沃芙翻了个身。察觉到她是要从自己身边走开,杰伊德慌忙抓住了她的手臂。
「不会逃的。我去采点草药。你就在这里等吧」
「不是以为你要逃跑。只是你走到看不见的地方,我会觉得不安。如果伽丁安的追兵出现了,你一个人能赢吗?」
露比沃芙好像稍稍有点吃惊。眨了眨眼,然后笑了。
「你在为我担心?还真是多谢。但是,担心那种还说不定的事,不去管眼前的伤员可不是我的风格」
好像是说教一般的口气。的确露比沃芙有着超越超人的直感,但也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女。想着可能发生的事情,杰伊德还是没有放开手。
露比沃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像很困扰地搔了搔头,慢慢地把<引导之剑>从革制的剑带中取了出来。不明白那个行动的意味的杰伊德皱了皱眉,露比沃芙微微一笑。然后把<引导之剑>扔向他。
杰伊德马上放开了露比沃芙的手向后跳去。<引导之剑>
直直地插在地面上。
「交给你保管咯」
完全没有抗议的闲暇,露比沃芙已经扔下这句话走远了。虽然想要追上去,可是才一眨眼,她的身姿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光之蝶在杰伊德身边飞舞。露比沃芙走进了完全的黑暗中。
杰伊德深深叹了一口气,在原地坐下。他的脚程没法追上认真起来的露比沃芙。虽然知道只有她才能拿得起来,也不能就这么把<引导之剑>放在这里。
本应该由自己来救公主才对,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反而被她救了。之前的战斗也是这样。没有露比沃芙的援护的话自己应该已经被酸液淋到了吧。
从裤子的口袋中取出了一个垂饰。上面是刻着金色浮雕的小盒子,镶嵌着一颗表明了『杰伊德』身份的翡翠。里面装着杰伊德三岁时候的肖像画。杰伊德总是双手捧着这枚项链坠子祈祷。
父亲没有坟墓。罪人埋葬在国内的某处,连墓碑也不允许设立。所以杰伊德连为在父亲的墓上献花这件事也做不到。
遗体被收容、检查之际,罗贝尔曾来见杰伊德。他把这枚项链坠子交给了失去母亲,将要被亲戚所收养的杰伊德。
「这是令尊的遗物。除了这个以外什么也没能带出来,十分抱歉」
在十五年前,罗贝尔这么说着,然后低下了头。就算是当时仍然年幼的杰伊德,也从心底感受到了他的温柔。
仅仅握住垂饰,祈祷他平安无事。
这个垂饰对杰伊德来说也是一个劝诫。一定要为雪除父亲的遗憾。公主肯定还活着,等到她归来的时候,一定要从马林贝尔的魔手中保护好她。对着自己这么发誓。
风吹过。将头发绑成一束的细绳慢慢滑落草地。将垂饰放回口袋捡起细绳,正在整理头发的时候露比沃芙回来了。手中握着几片细长的厚树叶。
她轻轻抬了抬手算是打招呼,将卷在腰上的带子取了下来。然后又解开一个扣子,将一端分离开来。在原地坐下拔出佩剑,将树叶的表皮削落。露比沃芙将里面现出的半透明叶肉递给杰伊德。
「吃吧」
说着,也将一片叶子送入自己口中。好像是想证明叶子没有毒。接过以后到了谢,杰伊德把叶子含在嘴中。微微的苦涩中也包含着淡淡的甘甜。
两人平分了叶肉,露比沃芙用取下来的布包住了削落的表皮,平放在石板上,开始用圆形的石块敲打。白色的布立即染上了绿色。
「稍微有点痛。咬紧牙齿」
露比沃芙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佩剑。要把受到火伤的皮肤和水肿切除。明白到这一点,杰伊德点了点头。
随着刀光一闪,疼痛在肩膀游走。虽然皱了皱眉,却没有发出呻吟。
水从伤口溢出。将其擦干净,露比沃芙把包着树叶表皮的布按到杰伊德的伤口上。绿色的液体滴了出来,在皮肤上散开。暂时就用细细的床单带子代替绷带卷在肩膀上。虽然十分迅速简洁,实际上是很好的处理方法。
「这样的话应该就不会恶化了。不过,还是不要勉强比较好。开始生效的时候会有点发热」
将剩下的布再次卷回腰上,<引导之剑>也放回背后,露比沃芙竖起一边膝盖坐了下来。的确如她所说,伴随着淡淡的疼痛,整个右臂都在发热。现在就先稍稍休息一会吧。
「手法很熟练的样子啊」
「没这点基本技能的话可没法住在森林里。同伴们受伤的时候,就由身边最近的人来帮忙。这是铁则了」
将视线移到远处,这么回答着的露比沃芙的声音有点低沉。虽然一瞬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马上就明白了。她想了了自己的同伴们。
「你的同伴们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没法阻止」
「就算道歉,死去的人们也不会复活了」
不禁觉得被她狠狠骂了还比较好。露比沃芙的声音就是这么虚弱。正因为了解失去家人的痛苦,杰伊德更加胸口发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只有沉默静静地流逝。风吹动树梢,响起了枝叶摩擦的声音。虽然长长的前发挡住了视线,也没有将其拨开。
露比沃芙忽然开了口。
「……摩尔达他,最讨厌的就是杀人。很奇怪吧,明明是个盗贼。即便如此,还是会有必须杀人的时候。不然的话可能自己就会被杀。所以,我也有杀人的经验。不知多少次了。但是在那种时候,摩尔达绝对不会露出好脸色。皱着眉头说『我讨厌那种事』。但是,我肯定会笑着说,『不管怎么样,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杰伊德只能沉默地听着。因为明白,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成为露比沃芙的安慰。
「头脑不好,捡回来奇怪的东西还得意洋洋,又笨拙,是个喝醉酒以后又蹦又跳最后扭伤脚的傻瓜,但我还是很喜欢摩尔达」
露比沃芙微微笑了出来。『喜欢』这种感情,满溢在她的胸中。
「长老也是,牙齿几乎都掉光了,是个不认真听人说话的话无论说多少遍也听不清楚的老爷爷。长老酿造的蜂蜜酒虽然我也很喜欢,但是总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小孩子。那时也给我倒了一杯,到最后没能喝到——以后再也喝不到了」
看着淡淡回忆着过去的她的身姿,杰伊德的胸口好像被绞住一般的疼痛。救出了公主?尽是些漂亮话。为了替父亲雪恨,而要利用这名少女。应该恨的是自己,涌起了这种想法,痛苦地无以复加。
「还有迪古。在同伴们中,他是最疼爱我的。我直到十二岁的时候还坐肩车。明明说了这样很不好意思」
漏出了小小的笑声。那副样子看起来更为悲哀。
「我喜欢大家。衣服破了有人会为你缝补,想要听故事的时候有人会为你读书……剑也好弓也好,大家会用自己得意的武艺相互切磋学习。真的很快乐。和狼群们的关系也很好」
已经无法回溯的日子。全部被伽丁安夺走了。
「从女官那里听说了。你的父亲救了我呢。感谢他让我和同伴们相遇。但是,如果我没有成为盗贼的话,大家也不会死了。是该感谢还是该憎恨呢……现在就算说什么也没用了」
「抱歉……」
辛苦地绞出这么一句话。无法直视露比沃芙的脸。她用一成不变的平静语调说道。
「你在向谁道歉?向我?向我的同伴们?代替你的父亲?——不对。你只是为了从罪过的意识中逃离才会说出谢罪的话」
没有回话。被这么想也是无可奈何。虽然实际上就是如此也说不定,现在的杰伊德无法表明自己的想法。
露比沃芙突然笑了出来。
「嘛,别这么烦恼了。我原谅你。虽然不知道同伴们是怎么想的就是了……你好像也有着相当程度的觉悟和缘由不是么。再说,我一个人的话也没法做什么——你想为自己的父亲雪恨吧?不对吗?」
杰伊德惊讶地一怔,然后点了点头。谎言和沉默无法对她通用。有这种感觉。
「没错。要代替因为大逆不道这虚构的罪名受到贬谪的父亲,将古拉迪斯从马林贝尔的支配下解放出来。为此,希望你能好好作为一个公主。人民待望着持有神具的王。希望你能成为民心的支柱」
「那么,就彼此彼此了。你利用我,我也会利用你达成自己的目的。有取有得,好好相处吧」
现在,杰伊德终于能直视露比沃芙的脸了。她正在微笑。那是虽然平稳,却又包含了强烈意志的笑容。
「这种程度就好好背负着吧。我也背负着没有守护住同伴的罪这么活下去。两个人分担的话,你不觉得会稍微轻松点么?」
真的很坚强。想着,杰伊德不由得露出了苦笑。而且,『两个人』。不知为什么反复回味着这个词,胸中觉得有点难为情。
风声呜呜。在这篇声音中感到了什么吗,露比沃芙跳了起来。因为这行动太过突然,杰伊德感觉身体的中芯好像冻住了一般。
「追兵吗!?」
「不是,听见了……库娜和佛斯特,他们还活着!正在找我!」
如同在黑暗中看见一线光明,喜悦满溢的笑脸。但是杰伊德却不明白她的话的意味。皱了皱眉头。
「是狼。我的家人。安全逃脱了,太好了……」
读取了杰伊德的表情吗,露比沃芙解释道。
狼。说起来,想起来那时有两匹左右逃走了。说是逃走,应该是露比沃芙要他们逃走的感觉。
「但是,这里和雷塔纳的方向相反。是怎么知道你的所在之处的?」
雷塔纳是位于古拉迪斯北方的森林。因为正赶向托莱安的国境,杰伊德和露比沃芙现在位于中心的城下都市更南方的森林中。
「不清楚。但是,我凭感觉也能知道同伴的大概位置。算是常有的事了。和归主本能有点像来着,就是那个吧」
杰伊德也听说过,搬到远处的饲主,被走散的狗找到的传闻。这与其相似吧。
果然她根本的部分还是野兽,正当杰伊德这么想的时候,露比沃芙突然吼叫起来。不,说长声嚎叫比较恰当也说不定。
吃惊地睁大了双眼。虽然想让她停下,但是不会有人会认为这是人的声音吧。明白这是同伴间在打招呼,杰伊德默默地等待着。
露比沃芙集中注意力倾听。对杰伊德来说只不过是微弱风声的低音从远方若隐若现地传来,露比沃芙回应那股声音,再次吼叫起来。就这样好几次地持续下去。
「将我们正在赶往托莱安国境这件事传达给了他们。明天好像就能汇合了」
「用野兽的话交谈吗?」
「我可是白狼薇安卡的女儿。不懂亲兄弟的话才比较奇怪吧」
露比沃芙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着。的确,自己也见过她统率着群狼的姿态,杰伊德点了点头。
应答结束之后,露比沃芙带着笑容坐了下去。因为和同伴们能够汇合所以感到安心吧。放松下来的杰伊德也能明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还是第一次从心底希望这名少女能够笑出来。觉得那肯定是能够引导所有的人民,让他们幸福的笑容。
「先睡一会吧。我来望风」
「这可不行。我还没派上什么用场,所以能不能先让我做点事呢」
带着稍稍开玩笑的语气这么说道,露比沃芙也笑出了声。然后点了点头。
「知道了。那就交给你咯。稍微睡一会就起来」
枕在木根上,露比沃芙横过身子躺着。是因为信赖自己,还是因为自己是个不值得警戒的男人呢。
要是前者的话还好,让人觉得还能和她沟通。她是野兽。如果杰伊德发出什么奇怪的气息,肯定会马上跳起身毫无犹豫地就咬过来吧。
正因为相信自己狼的感觉,她才能这么安然地入眠。
结果,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信任的杰伊德总觉得有点烦闷。也因此完全没有困意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