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人问道:“这世上你最讨厌谁?”自己大概会这么回答——
是红月光。
当然他早就知道这小子从以前个性就很糟,是个很不好相处的问题人物,但他实在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夸张。
他心想不妨举个例子来让人了解这小子有多糟糕。
以下是一次手机对话。
‘是我。’
“啊,我啦。”
‘你这小角色还挺耐命的,竟然活下来了啊。’
“等等,我才要问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们。”
‘天才有天才的问题要处理……’
“你这章鱼给我闭嘴。”
‘你说谁是章鱼?’
“就是你。”
‘哼?你没别的事了?那我要挂……’
“怎么可能没别的事。”
‘不然是什么事?有话快说。’
“等等,学生会的同伴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你的反应只有这样?”
‘因为我已经收到情报,知道你们还活着。’
“啊,是这样啊?”
‘没错。’
“那你也知道我们在哪了?”
‘这我不知道。我收到的情报是从〈教会〉来的,说你们从意大利消失了。’
“这样啊?呃,发生了太多事,要说明也很麻烦,啊,遥她人……”
‘已经回来了。’
“这、这样啊……这样啊,太好了。”
‘那么,你没别的事了?’
“就跟你说怎么可能没有了。”
‘那就赶快说重点。’
“呃,就跟你说事情说明起来很麻烦,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我们人在九州。”
‘哦?’
“然后我们又没钱,买不起机票,你开一下〈路径〉来接我们……”
‘你们自己回来。’
“嗯,我现在待的市区叫做……等等,咦?你刚刚说什么?”
‘我叫你们自己回来。’
“啥啊啊啊啊?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们怎么可能有办法回去!我不是已经说过身上没钱了吗?好啦,不要故意找碴,〈路径〉赶快开一开……”
‘我不是章鱼,章鱼是你。’
“咦?我说啊,你该不会对我刚刚那句话生气……”
‘你说完了吗?那我要挂了。’
“等。”
‘喀咭。’
“喂~~~~~~~~~~~!我、我真的……”
‘您拨的号码现在无法接听……’
“非杀掉那小子不可啊啊啊啊啊啊!”
以上就是他跟这个烂人之间的对话,而且希梅亚还说:
“人家想就这样一直跟大兔一起旅行。”
在这个理由之下,她唯独不肯施展可以让他们直接回去的魔法,到头来当大兔回到宫阪市,已经是五天后的事了。
五天。
无故旷课五天。
大兔原本以为这样一来,会跟遥一样被当成失踪人口,但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却变成是他为了学生会的工作而被紧急派去意大利当交换学生。
所以就算回到家,妹妹也只对他说:“哥哥辛苦了,能去意大利真的好厉害。”还聊起子虚乌有的意大利面话题。即使到了学校……
即使到了学校——
“……”
大兔回到了已经许久没有回去的一年三班教室。
这天早上。
他走在熟悉的走廊上,一打开教室的门,就看到熟悉的同班同学一起望向他……
“……”
刚开始他还以为会被大家大骂。毕竟先前有同学说要是他再擅自去找遥就要扁他,但他还是自己擅自行动了。
而且一走就是五天,让他觉得这样实在很难不被么,但同学们一看到大兔就笑着说:
“意大利同学回来啦~~”
无论是爱打电玩的田中跟斋藤、坐在大兔隔壁的山下,还是有点不良的庭野,大家都笑着望向大兔。
不只是他们,就连遥也……
“……”
想到这里,大兔朝她看了一眼。她看起来十分正常,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看着大兔说:
“你应该没有忘了买伴手礼回来吧?”
看到遥笑着这么说,大兔当场不能动弹。
她一如往常露出非常温和的笑容,就跟以前一样。
接着大兔发现一件事。
他发现原来是月光消除了大家的记忆。
他心想这也无可奈何。这次的事件中,那些异世界的家伙实在牵扯太深。既然如此,最好的做法应该就是干脆把遥遭到绑票这整个事件相关的记忆全部消除。
这样一来,每个人的心里都不会留下伤痕。
遥的心里也不会留下伤痕。
“……”
这时脑中突然闪过那个叫做哈斯格的混血儿说过的话,几乎就要想起他说遥很担心自己之类的那些话。
但这一切都被抹去了。
她只是温和而爱怜地看着自己。
大兔笑说:
“我回来了。”
接着整间教室的同学都问道:
‘那伴手礼呢~~?”
大兔回答:
“其实我在那边弄丢了钱包。”
“什么~~~~~~?”
听大家这样大喊,大兔笑了笑。看样子大家真的什么都忘了,不过没关系,因为至少自己记住了这些同学人都非常好。
他笑着说对不起啦,接着遥也开心地笑了笑。至少表面上看不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也许她的心情其实十分复杂,只是表面上看不出来,但这世上又有哪个人不是这样?
每个人心中都藏着快乐或悲伤,但仍然想尽量欢笑度日。
所以大兔也笑着开玩笑说:
“那我再去一趟意大利买些伴手礼回来吧?”
这时导师狩野在他身后说:
“去意大利是没关系,不过期末考从今天开始,至少这几天你可不要跑掉。”
听到这几句话,大兔的反应是:
“……咦?期末考?”
他当场笑不出来。接着望向黑板,发现黑板角落的日期写着七月一日。
“怎么已经七月啦?”
“好,小子们,期末考从今天开始,大家要好好考啊~~”
“不不不,这我根本没听说……”
“铁,赶快进来。啊,考试前你要先回学生会室一趟吗?”
老师这么问了。他点点头说:
“啊~~呃,嗯,那我先过去一趟。”
说着转过身去,低声发着牢骚:
“而且要是不叫月光那小子帮我免除考试,肯定没有一科会及格……”
说着就要朝走廊走去,却发现走廊另一头有两名个子很高的男生开心地笑着走来。
其中一人有着不像日本人的金发与深蓝色眼睛,灿烂的笑容令人印象深刻。
另一人则显得个性刻薄,有着深蓝色头发与金色的眼睛,像精灵族一样眉目清秀。
大兔大喊:
“等等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在这里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他的话却被其他班级涌出的尖叫声打断:
“是二年级的哈斯格学长~~~~~~”
“三年级的哥哥也在耶。”
“听说他们两个都是俄罗斯人跟日本人的混血。”
“赛尔裘学长,看这边~~”
这些尖叫声简直就跟月光走过的时候一模一样,哈斯格听了后不悦地皱起眉头,赛尔裘则笑着回答:“哎呀呀,大家都好漂亮,不过各位一起在这里做什么呀?”
看到这里,大兔的反应是:
“……唉唉,算了。虽然我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不过还是算了,全都等见到月光再问他吧……”
说着就朝跟哈斯格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接着来到位于中央校舍五楼的学生会室,但月光不在里头。
希梅亚跟美雷也不在。
在场的反而是照理说应该待在大兔隔壁班的隔壁班上的碧水泉。她含着一支棒棒糖,看着大兔问道:
“哦~~从九州生还的同学,欢迎回来啊。”
自己从九州回来的情报应该只有月光知道,于是大兔问道:
“他们已经答应让你进学生会啦?”
她笑着回答:
“其~~实啊,是我在学生会室里乱翻东西,然后找到了通往〈军方〉的路,然后我就偷偷摸摸地查起〈军方〉的秘密,结果被黑守老师逮到。他说如果我那么想死,干脆进学生会来~~不过他说这里禁烟,所以我只好吃糖果代替了。”
她粗枝大叶地说出让人有听没有懂的话,还对大兔秀出嘴里的棒棒糖。
尽管光听这番话实在无法推知她到底做过什么样的冒险,但偷偷摸摸查探〈军方〉的秘密,听起来就跟前不久大兔在〈教会〉的所作所为一样危险。
大兔听了后看着泉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
泉笑着回答:
“只是个不良少女~~”
“你说的黑守老师是谁?”
“〈军方〉的人。”
“……我总觉得你好像对很多事情都已经比我还清楚了。”
“会吗?不过也不奇怪啦,毕竟我头脑真的有够好的。”
她说话的语气故意装得很白痴,说完还放声大笑。
这时大兔身后传来月光说话的声音:
“我可没答应让你入会。”
月光说完直接走进室内,瞪着泉说:
“我要消除你的记忆。”
但泉只耸耸肩说:
“会长别这么急嘛,我很有用的,你最好收留我。”
“我不需要平凡人。”
“你要是没剑,明明也是个平凡人。”
“我是天才。”
“是喔,那我们就拿今天开始的期末考来赌吧?我想我的脑筋应该比较好。”
“哼,愚不可及。”
“我虽然没认真考过,不过就连大学入学考的题目,也没有一题难得倒我喔?”
“……”
“当然学生会长大人要学魔法跟一堆东西,自然忙得很了。不过如果只比学校考试,我想赢的人应该是我~~”
“……”
所以老师问我可不可以来这个干部全都考不及格的学生会当小老师。”
听到她这么说,大兔有了反应:
“啊,我就是在烦恼这个问题,要是我现在去考,肯定会考不及格。”
泉听了后笑说:
“哦,马上就有一个人站到我这边来了。”
但月光只皱起眉头说:
“……我不答应……”
泉打断他:
“你不答应我也照进不误,所以你还是答应吧。我绝对很好用的耶?像处理文件我就超拿手的,劝你还是让我当书记吧。”
月光听了后露出非常不满的表情,但并没有强行赶走泉。
看来这学生会室的状况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很大的改变,现在掌握大权的是那个叫做黑守的老师。
这件事得问个清楚,但眼前最重要的问题还是……
“我说月光啊,我一直没念书,期末考有没有办法免除?”
他这么一问,学生会长狠狠瞪了他一眼说:
“要是你有好好念书,就不用叫这种裙子短得跟什么一样的低能进来了。”
“可是你这位学生会长考试却会考输我这个低能。”
“我绝对不会输。”
“那我们就来比,如果我赢了,你就要请我喝饮料。”
“也好,要是你输了,我不但要你退出学生会,还要你退学。”
“等等,哦哦~~有够不平等的条约。不过OK,那我们这就去教室,毕竟数学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会给你一点颜色瞧瞧。”
“嘿嘿嘿,啊啊我好怕喔~~”
两人就这么走出学生会室。
大兔目送他们的背影离开之余,嘴上不禁抱怨:
“你、你们有没有在听啊,我的期末考……”
这时他的身后传出女生开心嬉闹的声音。回过头去一看,美雷跟希梅亚正从走廊跑来。
希梅亚看到他后说了声:
“啊,大兔。”
接着美雷也说:
“哦~~不死之身小弟,好久不见了。不死之身小弟你也要来玩捉迷藏吗?”
大兔反问:
“你们不用期末考吗?”
美雷听了了歪歪头说:
“期末考是什么?”
希梅亚接着说:
“那是一种恶魔在吸食的迷幻药,美雷你不知道吗?”
“迷幻药?那是什么?好吃吗?”
希梅亚听了后温和地微笑着说:
“美雷一定从小就被家人保护得好好的对吧~~那种药不能吃,赶快忘记我刚刚说的话。”
“咦咦咦~~人家会好奇啦~~”
看到这两人聊的尽是一些跟人类社会无关的话题,大兔忍不住发牢骚:
“……只有我一个人为了期末考在烦恼喔?”
这时一阵钟声响彻全校,是告知第一堂课就要开始的钟声。
大兔听了一阵慌乱:
“哦,糟糕,既然没人帮我免除考试,不去考我就得留级啦。”
这三个星期别说根本没念书,甚至连课都没去上,让他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拿不到什么分数,不过……
“……至、至少也得写个名字上去啊。”
说着在走廊上飞奔。
他在途中追上月光跟泉问道:
“你、你们两个不快点过去吗?考试都开始了耶?”
两人回答:
“小角色考的题目,我五分钟就答得完了。”
“那我四分钟就够。”
“我三分钟!”
“我○.○一秒就够!”
“你?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杀掉你。”
“啊哈哈~~”
听到他们的谈话,大兔说了句:
“我才想杀掉你们两个!”
接着往前飞奔。
为了期末考而往前飞奔。
一直到前不久……
一直到前不久,还因为遥被人绑走,让他的日子每天都过得杀气腾腾,当时作梦也没想到像这样为了平凡的事情而烦恼的日子会再度来临,但现在平凡的生活却这么干脆地回来了。
这让他有点想笑。明明面临留级的危机,却让他差点笑出来。
他心里这么想着。
也许一样的事情还会再发生。
也许同样的事情还会再次发生。
他心想,自己一定要在这之前变强。必须再多努力一点,必须变得更聪明、更强悍,下次大喊想得到一切时,才不会显得那么没出息。
接着又自言自语地说:
“……学校的课业也要稍微顾一下啊。”
学校里鸦雀无声。
唯一听得见的就是学生们用铅笔写字的声音。
回到教室一看,考试已经开始了。
遥连连打手势要他快点,大兔挥挥手回应,回到自己座位上,接着考试就开始了。考卷上的题目他当然没有一题会写,于是决定先写上名字,接着抬起头来一看。
他环顾整间教室,目光望向遥。
她也正看着大兔。
照理说现在应该要专心考试才对,但她却看着他。
接着以小得几乎只有大兔听得见的声音说:
“……大兔大兔。”
“嗯?”
“我爱你。我不会把大兔交给那个魔女。”
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大兔听了瞪大眼睛问道:
“等等……你的记忆……”
但话还没说完,导师狩野就说:
“喂,不要讲话,不然我当你们作弊。”
所以大兔只好闭嘴。
而遥却笑得十分开心。她以那种一贯的和平又温和的表情笑了笑,接着再次用铅笔在考卷上作答。
大兔看着她,心想这下问题可越来越难搞了。
问题果然完全没有解决。为什么她会知道希梅亚的身分,又要从谁的手下保护大兔,这些问题完全没有得到解决。
即便如此……
“……”
大兔心想即便如此,眼前还是别去计较了。
想必以后还会发生很多不得了的事。不但会有恶魔出现,还有〈天魔〉、怪物,最后还得解决男女之间的纠葛,高一就经历这些未免太早熟了点,不过……
“……”
既然所有人都平安回到了这间学校,也就别去计较了。
他心里这么想着。由于他根本不会写考卷上的题目,于是抬起头来望向窗外。
窗外一片晴朗。
妹戳的天空。
教室。
课桌椅。
黑板。
即使看起来平凡得令人感觉慵懒,毕竟高中生活只有三年,所以……
“……”
大兔心想既然如此,自己就要更加珍惜这和平而平凡的时间。
◆
◆
◆
同一个地点。
差不多的时间。
这里是宫阪高中的学生会室。
黑守就在这间一个人都不剩的房间里讲着手机。
打电话来的是〈教会〉的长老之一。这名长老说了:
‘这跟我们的约定不一样。我们明明付了钱给〈军方〉,可是赛托希梅亚却跑了。’
“说得也是。可是我们没有出手帮她。”
‘开什么玩笑,那魔女现在明明就在你们那边。’
“是她自己回来的。”
‘那就请你们交出来。跟我们〈教会〉订了契约却不遵守会有什么后果,你们应该……’
“我们清楚得很,后果就是什么事都没有。”
‘你还小子……’
“我说长老啊,我才想问你知不知道现在这通电话是打到哪里的呢。你可是打给〈军方〉啊,打给从以前就跟〈教会〉非常不和的〈军方〉。我们不遵守约定,所以你就生气了?啊哈哈,那你就赶快派兵来攻打啊。要是没胆量派兵,就乖乖忍气吞声吧。我们可不是在扮家家酒,是你自己太笨,不应该付钱给我们。”
‘……我绝对不会忘记这侮辱。’
“我从一开始就没忘记。我们跟你们交情很差,只是这样而已。如果没别的事,我要挂电话……啊,已经挂啦?”
说完黑守阖上手机。
他微微一笑,环顾着这间跟以前一模一样的房间说道:
“我回来了,〈圣地〉。你有这么好的新主人,这么有趣的一群新学生会成员陪伴,过得还挺开心的嘛。虽然跟月光同学订了契约的你……大概看不到已经成年的我……”
说着他走上几步,怜惜地摸了摸墙壁说:
“不过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安排。我要消除绝望,然后完成由我起头的〈幸福〉魔法。毕竟需要的工具也几乎都已经凑齐了。”
说完他微微一笑。
那就是月亮、魔女跟乌鸦。
之后只要叫出黑兔就行,但这多半还得花上一些时间。
不过不用急。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所以他轻轻摸着墙壁,微笑着说:
“就快了,再过一阵子……只要再一阵子就好,你就先跟别的学生会长再玩一下吧。”
黑守他……
〈军方〉(菲利叶·克洛斯)这么轻声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