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暑假的破灭 第四章 黑色兔子

夏天跟女生一起去海边——

怎么说呢?总觉得这样让人很有要变成大人的感觉。

什么冒险一夏啦,初体验是在高一暑假啦,这些句子在电视节目或时尚杂志特辑里常常看到。而且该怎么说?夏天的海边总是让人觉得有种很不一样的气息。

当然大兔小时候也曾经跟女生一起去海边,而且正是跟遥以及她的母亲一起到海边嬉戏。但那时他还很小,看遥穿小学的制式泳装根本没什么感觉,况且当时自己也还是小学生,心思全都放在踢海浪、堆沙堡,或是在海之家吃炒面或章鱼烧这些事情上。

记得上次去海边……

「……说来我上次去海边,已经是……」

大兔本想说他上次去海边,就是小六时跟遥一起去的,但话说到一半就住了口。

他望向身旁希梅亚的脸。她开心地笑了笑,歪着头闻道:

「嗯?」大兔也笑着说:

「没有,没事。」

「什么啦~~」

「没有,这个,怎么说?呃……」

他将目光从希梅亚脸上撇开,环顾现在所在的地方。

他现在在海边。

有着灼热的艳阳与白色的沙滩。

更有蔚蓝——但不至于漂亮到透明的海。

他们透过黑守提供的〈路径〉移动过来,所以刚开始还以为会被带到什么很离谱的异次元,再不然就是离日本很远的南方孤岛,但眼前的景象无疑是日本的海边。

远方可以看到一间海之家零散地竖着几面写着「氷」字的旗子,另外还可以看到写了炒面或章鱼烧等文字的旗子随风飘动。

看到海水不怎么透明,大兔这才终于觉得这里似乎没有很远。大概是一处离都市不远的海,但看样子又不是这样。

因为沙滩上冷冷清清的。

明明有海之家存在,这一带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当然这也许只是因为这一带都被〈军方〉包下来了。不管怎么说,从竖有写着「氷」字的旗子这点看来,至少这里应该是日本。而且海水的颜色还跟以前遥的母亲带他们去过的海非常像。

很像那个从宫阪镇坐电车要花一个小时左右,叫做见野山海岸的地方。

大兔看着这片海问道:

「……希梅亚有来过海边吗?」

她微笑着说:

「我还是第一次跟大兔一起来。」大兔看着她问道:

「嗯?你有跟其它人来过啊?」

结果希梅亚笑得更开心了。她那对眼角上扬、鬼灵精怪的双眼亮了起来说道:

「啊、啊,你吃醋啦?」

「咦?啊,没有,也不是吃醋。」

「咦咦~你就吃醋一下嘛。」

「嗯~~」

他露出有点困扰的表情,让希梅亚笑得十分开心。接着她看向海边,带着有些落寞的表情:

「不过你放心,我还是第一次跟心上人一起来海边呢。」

关于这样的表白,她总是说得那么干脆。

「喜欢」这个字眼总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脱口而出。

这使得大兔慌张地说:「这、这样啊?」

希梅亚点点头说:

「嗯。而且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来海边?」

「嗯。」

「你喜欢海边?」

她笑着摇摇头:

「我讨厌海。可是晚上的海可以反射月亮,弹开咒力……所以我需要躲过想抓我的人时,常常会躲到海边来。海边听得见的就只有海浪声,实在好寂寞好寂寞……」

「所以你讨厌海边?」

她又摇了摇头回答:

「没有。」

然后嘻嘻一笑:

「今天我跟大兔一起来了,所以喜欢上海边了。」

说着凑过来准备抱住大兔。她将白皙的手臂绕上大兔的身体紧紧拥住,大兔被她抱住的部位开始发热。

「……」

气温本来就很高了。

在烈日的曝晒下还被希梅亚抱住,整个人不禁有点……总觉得脑袋开始昏昏沉沉,而且心脏也跳得越来越快。

大兔开口说了:「希梅亚,我说啊……」

她抬起埋在他怀里的头笑着问道:

「什么事呀?」

「你不热吗?」

「我喜欢大兔的怀里越来越热。」

「啊,呃,是吗……你喜欢这样啊?」

「嗯!」

「所以,呃,该怎么说?继续这样下去好吗?」

这时背后传来说话的声音:

「想也知道不好,你们这些花痴小鬼。」

这个声音是来自那个目中无人的学生会长。接着他更飞来一脚,「咚」的一声踢在大兔的后脑勺上。

大兔皱起眉头,回头说了

「等一下,你也不必突然踢我后脑勺吧?踢死人怎么办?」

他看到的果然是一起钻过〈路径〉,来到这片沙滩的几名学生会成员——本来应该是这样,但现在却只看到月光一个人。

而月光以非常不高兴的表情看着他……

「……」

却什么都没说。

他随即将视线从大兔身上移开,然后望向海大吼:

「美雷!站住!你敢不换衣服就下水,小心我不让你吃点心!」

大兔听了,视线跟着月光移过去。

他看到美雷在月光大吼之下当场定格。

「……」

她的脚已经踩进海浪里,还泡到腰部的高度。无论皮鞋、袜子,还是裙子,全都弄湿了。

美雷低头看看自己的裙子,接着开始发抖,以快哭出来的表情回头大喊:

「人、人家要吃点心啦!」

说着就要往回跑,却在途中绊了一跤,瞬间消失在海水中。接着又一脸死命挣扎的表情从海浪中探出头来大喊:

「……我、我不会游……救……月光?」

水手服当然也泡得全湿,月光看到她这种模样,一脸受够了的表情说:

「……啊啊够了,你去死一死吧,死小鬼。」

不仅如此,连先前站在比美雷更靠近岸上的地方,脱掉鞋子跟袜子后跟海浪追逐嬉戏的泉也跑来搅局:

「哦哦,美雷,你这样好像很好玩!那我也要玩!」

说着就朝溺水的美雷做出跳水的动作。她这么一跳溅起了盛大的水花,美雷跟泉跟着发出「呀~」、「哇~」、「啊哈哈」的声音,听来玩得十分开心。

而在比她们更靠近岸上的地方,则可以看到赛尔裘一副立刻要跳进海里的模样,但哈斯格拉住他的上衣:

「不不不,老哥,我说真的,你又不是小孩了,拜托你成熟一点!」

赛尔裘听了微微一笑:

「哈斯格你真傻,来海边却不玩闹的人才幼稚吧?」

「呃,谁幼稚不重要。这里不是〈军方〉准备约训练场吗?太大意可是会被杀……」但他的话没能说完。

赛尔裘已经抱起弟弟,用后翻摔的方式将他抛出去。

「唔喔哇,不、不会吧?」

哈斯格这么大喊。

但他的身体就这么「啪」一声掉进海里,弄得全身湿淋淋的。

赛尔裘笑着说:

「哈斯格你也真是的,原来你那么想游泳啊?又不是小孩子了,好歹先脱个衣服……」

他才说到一半,哈斯格就放声大吼:

「你这个混帐老哥啊啊啊啊!」

说着从海里走了出来。赛尔裘笑着往滩头逃跑,但哈斯格随即追上,从背后来了一记飞踢。

赛尔裘闷哼一声,倒在海中。

「……」

月光默默看着这幅景象。

他以非常不高兴的表情,看着在海里开心嬉闹的其它学生会干部。大兔看月光脸上露出一种堪称全世界最不爽的表情,于是试探性地问他:

「咦?月光你该不会也很想在海里玩水?」

月光听了,以杀手般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

却什么也不说。

大兔于是笑着说:

「别这样嘛,你的心情我也不是不懂,毕竟状况还挺吃紧的,这里终归是〈军方〉的训练场。那我们是不是该讨论一下这里有没有训练设施之类的事情?」

「……」

「再不然就是陷阱了。搞不好这里到处被放了陷阱,要我们想办法突破……」

他话才说到一半,月光已经转过身去迈开脚步。

「竟然不理我。」

适时月光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他。接着他以一种仿佛放弃了一切,而且像是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似的表情,深深叹了一口气说:

「……铁。」

「啊?」

「我已经累了。所以由你去么那些笨蛋,把他们集合起来。我去那边的海之家问问这里到底是哪里。」

说着他便一个人走远。

大兔看着他的背影。

夏天的海边热得要死,月光却还是穿着一身整齐的直筒领制服。大兔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刚刚他忍下来了没有发火,对吧?」

希梅亚回答:

「我对月光没兴趣~~」

「这……希梅亚你当然没兴趣啦。呃,我总觉得自从黑守老师来了以后,那小子变得越来越成熟了。」

他喃喃说了这几句话,接着回头望向在海上玩得不亦乐乎的其它学生会干部,想象月光看着这幅景象时的感想,并且说道:

「不过一想到得去叫这些家伙集合,的确会让人连生气都懒啊。」

他还是朝海边走去。但希梅亚却拉住他说:

「啊!大兔,跟你说喔。」

「嗯?」

「难得来到海边,我们两个人划船出去……」

「不不不,这可不行,我们又不是来这里玩的。」

「人家才不管这么多。」

「你好歹也管一下。要是连我们都只顾自己玩,月光会哭的耶?」

「那有什么关系?」

「咦?呃~~的确,我也觉得月光最好被弄哭个一、两次……」

这句话也被希梅亚打断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而且啊,这个,我是想等到了大家都不在的地方……我就要换上泳装……」

大兔听了看了她一眼。

她满脸通红地说:

「大、大兔喜欢什么颜色的泳装?」

大兔听到这个问题,不禁将视线转向她胸口的水手服缎带,差点就要说出自己喜欢的颜色,好不容易才忍了下来:

「……啊啊~~呃,不对不对,我们不是在谈论这个吧?我们是来这里特训的,不是来看希梅亚的泳装……」

当他说到这里的瞬间,希梅亚露出受到打击的表情说:

「咦?啊,你不想看?」

「不不不不,不是这样。我当然想看,可是……」

她听了又一脸开心的表情:

「你想看?」

「咦?啊,好像也不能说是?呃,我说希梅亚啊……」

「嗯?」

「那个,我想好好训练。毕竟这阵子我老是打输,都没能好好保护希梅亚。」

希梅亚听完又想说些什么,但大兔不让她开口,抢先说道:

「啊,不过你要知道,我可不是为了希梅亚喔?我想变强是为了我自己,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你想想看,打输别人总是会觉得懊恼嘛。所以我想变强,可以三两下就解决跑来攻击希梅亚的人,然后要帅地说一句『小姐你没事吧?』我就是希望能朝这个目标好好努力。」

大兔尽可能以开玩笑的口气说完,但还是感到后侮,觉得这种说法有点讨人情的味道。

希梅亚微笑着说:

「大兔好善良耶。」

他耸耸肩膀,正想说也没那么善良时……

「我喜欢你。」

希悔亚又说了这句话。大兔朝她看了一眼,发现她正以满是爱怜的表情看着自己。

大兔因而感到有点伤脑筋。

她真的很喜欢大兔,认真到让一介平凡高中生根本无以回报,认真到甚至不惜折损自己的生命让他复活。

但她仍然流露出这样的表情,一次又一次地说喜欢大兔。

大兔怎么想都不觉得自己能够不辜负她的这份感情。

毕竟自己没本事又笨,只是个平凡的高中生,对女人心更是一点都不懂,甚至还被坐在隔壁的山下香训了一顿。可是无论他再怎么不懂女人心,也知道希梅亚现在是什么心情。

比如遥被绑走的时候,看到自己这么慌张,她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呢?又比如她说喜欢自己的时候,自己总是没能好好回答,她又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呢?

就算是没跟女生交往过的幼稚高中生,也该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就是因为自己老是摆出这种优柔寡断的态度,她才会露出这种不安的表情。

遥也一样。

她也一样……

「……」但想到这里,大兔突然全身虚脱,不想继续想下去。而且实际上这些事情都太高热量,会让他忍不住想跑去南方小岛放松一下。

「……等等,这里已经是海边了。」

他喃喃说出这句话,希梅亚仍然以爱怜的表情歪着头问道:

「嗯?」

大兔回答:

「没有,我只是想说这里真的是海边。」

「的确是海边。」

她点了点头。

接着就要伸手拥抱大兔,但随即又住了手。或许是因为刚刚大兔稍微推开希梅亚,使她的表情变得有点顾忌,只敢伸手碰他的手。大兔有点慌了手脚。比起被她强行抱住,现在这种牵着手的状况更让他紧张。不过要是连牵手也拒绝,大概又会被山下骂:「就是这样我才说铁同学你真的一点都不懂女人心耶~~」

所以大兔翻过手掌,碰了碰希梅亚纤细的手指,接着轻轻握住。

希梅亚又露出了开心的表情。

而他最喜欢看到希梅亚这种表情。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这种心情。

从以前开始大兔就很喜欢看她开心笑着的表情。

她平常总显得有些落寞、有些伤心,但跟自己在一起时就会露出高兴的表情。

而要保护自己最喜欢的这种笑容,有些事情就非做不可。

例如让自己变强。

让自己变强,不管遇上什么样的对手,都不会让对方捉走希梅亚。

而且还必须变聪明。

不能什么都依赖希梅亚或月光,至少必须学到够多知识能自行思考、行动。状况已经不容自己连学校考试都考不及格了。

最后还有一件事。

「……」

还有一件事必须赶快去做。

因为不能继续放着不管。

因为不能继续这样优柔寡断。

「……」

他心想,必须跟遥说清楚希梅亚的事。

而且这件事已经拖太久了。

只要看看先前希梅亚出现在遥面前时的态度,相信谁都看得出来。

而且还不只这样。回到学校之后,她再也没有出现在大兔班上,这点也是再明显不过。就算自己再怎么迟钝,总不会连这样的迹象都看不出来。

希梅亚又觉得不安了,但她说不出口。她不但敢大声说喜欢大兔,在众人面前抱住他也不当回事,但唯有在遥面前,态度就会变得很奇怪。

接着大兔想起希梅亚刚刚的表情。

当遥被绑走,大兔慌得方寸大乱的时候,她伤心地笑着说:「我帮你想办法救她。」大兔回想起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想起她鼓励满心都在为其它女生担心的自己时,脸上那种不安又伤心的表情。当救回遥以后,自己又跟遥处得很好,她明明看在眼里,却还是什么都不说。

一直到前不久,她还会明白地说出不喜欢大兔跟其它女生要好。自从救回遥以后,她就什么都不说,只在大兔面前笑着说喜欢他。

他心想这样实在很糟。接着又想起了山下香说过的话:

「如果铁同学你喜欢的是沙系同学,这些事情你就一件都别做。看到喜欢的人对自己好,难免会产生期待,可是如果最后被抛弃,那真的是有够伤人的。」

她都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了,自己却还是一直拖着没去做该做的事,所以他觉得真是受够了这样的自己。

山下说得没错。这种事情不必精通恋爱,也不用看少女漫画,连小孩子都懂。

希悔亚说喜欢自己。

而遥也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为了自己不惜赌上性命,而且听说她也喜欢自己。

虽说这两个女生都这么喜欢自己,但事情绝对不会演变成一般主打男性市场的漫画里那种大享齐人之福的情形。

因为人是有感情的,遭人背叛就会受到伤害。

因为人在感情方面不顺利,就会受到伤害。

所以他必须趁这种伤害还不算太深的时候,明确地决定自己的态度。

如果什么决定都不做,只是一拖再拖,等到周遭情况产生变化时,就什么也不会改变了。

所以……

「……」

大兔望向希梅亚。

接着她又一脸爱怜地看着大兔,彷佛细心呵护着他似的,用双手握住他的手。

大兔对她说:

「我说啊……」

希梅亚仍不改脸上的微笑问道?「嗯~~?」

大兔脑子里开始浮现出许多非说不可的话,而他尽量试着从中挑出比较明确的话。只是就算想选,感情却不是这么容易控制……

「啊~~啊~~这个,呃,我想希梅亚也许没有很在意这种事啦,不过……」

结果说话的语气变得有点没出息,有点吞吞吐吐,但他遗是努力说下去。

「不过我还是想先跟你说清楚。」

「什么事?」

「就是啊……」

「嗯。」

「就是遥的事。」

这句藉一说出口的瞬间,希悔亚的表情就变了。她又变得不安,变得想哭。她放陶大兔的手,接着彷佛想当场跑走似的正要退开一步,但看来还是忍了下来,点点头说:

「……嗯、嗯。」

而看到她这种怕得有点夸张的模样,大兔心想自己真是个大笨蛋。他早就该明白地说出自己的心意,却又拖到现在,才害得她这么不安,害得被称为〈上古魔法师〉、让全世界的组织都忌惮不已的魔女这么受伤。

大兔说道:

「……呃,啊~~该从哪里说起才好。嗯,我跟遥从小就认识。」

这时她突然笑了,突然「啊哈哈」笑了几声,又退开一步说:

「啊,还是等一下,这件事就别说了,我想我不用听。我的意思是说,我会等你……你也知道,等人我最拿手了。所以,你知道吧?不用说也没关系。」

她的嘴明明在笑,却流露出随时都可能哭出来的眼神。

大兔赶忙说道:

「不不不,你不要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句话我非得先说清楚不可……」

「我不想听。」

希梅亚像个孩子似的只想当场跑开,而大兔拦不住她。

所以他朝着她的背影大喊:

「我、我……我喜欢的是希梅亚!」

紧接着希梅亚的背影颤抖了一下,并且停下脚步。

大兔朝着她的背影说:

「……当然我跟遥从小就认识,像兄妹一样一起长大,所以我们很要好,而且她对我也很重要,就像我的家人。可是,这是两码子事……我喜欢的是希梅亚。所以等我们这次强化集训结束,我也会跟遥说清楚。不然我们干脆三个人一起出去玩?好不好?当然就算这样会让我跟遥处不好,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所以,所以你不用这么不安。等等,这句话我以前也说过,却又害你感到这么不安,实在很对不起。」

「……」

希梅亚只是颤抖着双盾,没有回头。

大兔心想这下可搞砸了。

虽然好不容易挤出勇气表白,但看来遣词用字似乎有点问题。

「啊啊够了,我真是没用。这么重要的表白,我就不能说得帅气一点吗?而且我大概还满脸通红,头昏脑胀耶。」

说着搔了搔头,小声叹了口气。接着他将视线从希梅亚身上移开,转向其它在海上玩水的学生会干部:

「……呃~~这样红着脸被你看到实在有够不好意思的,我先去集合其它人了。」

说着迈出脚步。

他朝着一边尖叫一边泼着水的泉与美雷,以及兄弟之间越吵越认真的哈斯格与赛尔裘走去,大喊着:

「喂!你们几个,再继续玩下去,小心月光会哭啊?」

可惜没有人听他说话。

大兔皱起眉头,准备用更大的音量再喊一次。

「……」

但身后的希梅亚却发出一声类似尖叫的声音:「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兔听了赶忙想回头:

「唔喔、唔喔?怎么了?」

然而天不从人愿。

因为希梅亚从身后直冲而来,整个人扑过来抱住他。

「什么?等、会、会倒……」

大兔终究还是倒了下去。

而且还栽进海里。两人「哗啦」一声倒进海里,弄得制服湿答答,身体一口气变重了。大兔想赶快起身,但希梅亚紧紧拥住他,让他站不起来。

「……」

大兔只是拾起头来。

要是不抬头就无法呼吸,所以他靠手臂撑起上半身,抬起头来。

希梅亚紧紧靠在他怀里。

大兔看着她的脸。

看着她那无论何时都十分漂亮的脸。

然后问了泪流满面的她:

「……你在哭吗?」

她笑着回答:

「我在笑。」

接着从大兔怀里抬起头来说:

「我最喜欢大兔了。」

这让大兔慌了手脚,好一会儿不知所措,最后决定先把手放在她头上,摸摸她那浸了海水以役反而比平常更闪亮的粉红色头发。

接着泉从旁说道:

「哇~~这是怎样这是怎样?竟然在海里拥抱,你们以为自己是海外名流啊?」

大兔则朝全身湿淋淋的她说:

「啊~~呃,月光刚刚生气了你知道吗?」

「对你们两个像美国人一样,在大庭广众下打情骂俏的人生气?」

「不不不,是对我们所有人。」

说着他站了起来。

接着美雷从泉身后的海面探出头来,还举起手上的昆布大喊:

「你们看你们看,我找到绿绿的东蚊此!」

泉回答她:

「好棒,是昆布耶。美雷是乖小孩,记得要丢掉喔?」

「我要拿去送给月光!」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泉的表情突然鬼灵精怪地亮了起来:

「听来挺不错的!」

「不错不错!」

两人说着相视大笑。

哈斯格则已经全身无力,赛尔裘拖着他的衣领朝众人走来:

「好了,该玩的也差不多都玩过了,我们先上岸吧。」

大兔望向口吐白沫、漂在海上的哈斯格说:

「啊啊,原来你们两个之中比较强的是哥哥啊?」

赛尔裘笑着说:

「其实是啥斯格不会游泳,所以离岸上远一点就口吐白沫了。」

「等等,这样不太好吧?他该不会死掉……」

「我才没死!」

这时啥斯格抬起头来,接着瞪了赛尔裘一眼:

「你、你这家伙,等会儿我一定要痛扁你一顿。」

「咦咦!我明明只是在游泳而已。」

哈斯格不理会他的说法,站起来说:

「啊啊,该死,喝了一肚子水,而且全身都湿了。喂铁,这附近有没有淋浴间?」

「等等,你为什么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我们前不久还是敌……」

这时赛尔裘也来帮腔:

「说的也是,的确想冲个澡耶,还要换衣服。铁同学,这附近有没有地方呵以冲澡更衣?」

「就跟你说……」

这时连泉也来插一脚:

「我肚子也饿了耶?」

「谁理你啊?」

而他这句吐槽也被美雷打断:

「昆布!有昆布耶!要吃吗?」

「谁要吃什么鬼昆……」

大兔说到这里先停了下来,看着眼神发亮举起昆布的美雷说:

「呃,昆布的确是很好吃啦……」

说着叹了一口气:

「……我总觉得月光要我集合这几个家伙。根本是把超级麻烦的差事硬塞给我……」

他看了看这几名学生会干部说:

「算了,我想不管是淋浴间还是吃的,去海之家找找应该会有了吧?有没有衣服可以换我就不知道了。」

他指向盖在远方沙滩上的几间建筑物。

「而且月光也说他先过去等我们了。」

听到大兔这么说,美雷继续高举着昆布大喊:「我去找月光!」接着就往前跑去。

大兔也点点头:

「那我们先上岸吧。」

说着慢慢走上岸,抬头看看天空。

太阳的角度还很高。

时间应该才刚过中午不久吧?

今天是期末考刚结束的日子,所以日期是七月六日。

大部分的海水浴场都是在七月初开放,所以这种冷清的情形……

「实在不太正常啊。」

他这么自言自语。看来这一带果然被〈军方〉包了下来,所以跟一般社会隔离?但大兔心想就算再怎么隔离,这种冷清的情形还是不对劲,目光望向写着「氷」字的旗子飘扬的海之家。

既然有海之家,就表示这里有经营海之家的人。既然海之家经营得下去,照理说应该就是有客人会来这里。

「……搞不好连海之家也是〈军方〉经营的。」

他试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接着往前走去。浸湿的脚在沙滩上踩出脚印,希梅亚见状说道:

「大兔的脚印好大喔~~?」

还用自己小小的脚踩在大兔的脚印上。

大兔微微一笑,接着再次仰望天空,心想虽然说是强化集训,但日子过得可真随兴。

记得黑守说过这样的话:

「就你们几个去到看得见海又好玩的地方,然后回到这间学校——这就是这次的课程。」

既然黑守这么说过,也就表示他们只要想办法从这里回到学校就行。只是他也不知道这样修行可圾学到什么。

「……大概是回去的路上会被怪物攻击?」

他这么喃喃自语。

「不然根本就没怎么修行嘛。」

说着他再次回头望向海边,发现这里就跟以前他和遥一起去过的宫阪町近郊见野山海岸十分相似。当然不管是哪里的海边,景色都大同小异,所以也许是他搞错了,但如果这里真的是见野山海岸,坐电车只要一个小时就能到。也就是说只要他们想回去,三两下就回得去了。而且即使不是见野山海岸,既然旗子上写着「氷」,就表示这里应该是日本,那么要回去应该不是难事。

那么这到底……

「……有什么样的修行啦?」

看来他这句自言自语被希梅亚听到了。她看着大兔说:

「比如看我穿泳装的修行?」

大兔笑了出来。

一旁的赛尔裘也跑来说:

「还有看我穿泳裤……」

哈斯格与大兔异口同声地大吼:

「去死啦!」

赛尔裘傻笑了几声,接着对弟弟说:

「没想到跟人类在一起还挺开心的耶。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像这样不去烦恼任何事,笑得像个傻瓜似的……」

「老哥你明明成天都在傻笑!」

「咦?是这样吗?啊哈哈。」

大兔不理会他们兄弟拌嘴,继续往前走,走向那栋仍然显得十分正常的普通海之家。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到底有什么样的考验在等着他们,但眼前还是先……

「我还挺想吃刨冰的。」

希梅亚抬头看着他问道:

「什么是刨冰?」

「希梅亚没听过刨冰吗?」

「嗯。」

「那我们一起吃吧,很好吃的。」

「嗯!」

希梅亚用力点点头。

接着他们就在这种有点欠缺紧张感的情况下走向海之家。

走过沙滩,就可以看到这栋海之家盖在不算太高的防波堤上。

这是一栋挺干净的两层楼木遥建筑,一楼是卖炒面跟刨冰等各种餐点的店,院子里放着供客人使用的桌椅,还插着几根由红色、橘色与蓝色搭配而成,颜色鲜艳得令人感到刺眼的大阳伞。

月光看着这些阳伞……

「……」

接着窥探对面的店。店里放着做刨冰用的机器与糖浆,几面用来炒面的铁板排得整整齐齐,看上去就像是随时准备营业,但店里却感觉不到人的气息。是刚好人都出去了,还是〈军方〉为了拿这块地进行实验而驱离了这里的居民?

「还是,这一带的人全都被杀了?」

他小声地说出这句话,接着环顾四周。沙滩上选是只能看到几名蠢部下,此外看不到半个人影。防波堤对面有街道,但街道上完全没车,更远一点的地方有座小山,上头长着茂密的森林,却连虫鸣与鸟叫声都听不见。

唯一听得见的就是来来去去的海浪声。

「……」

月光再度凝视着海。

「……这里果然不是正常的次元?」

他这么喃喃自语,接着往前踏上一步,往海之家靠近,发现并排着阳伞的海之家庭院里有无数的虫子尸体。蜘蛛、蜈蚣,以及从没见过的昆虫翻着肚子死去,铺满了整个院子。月光眯起眼睛喃喃说道:「……是炼蛊毒?」

蛊毒就是让昆虫、蛇或青蛙等生物互斗,拿存活到最后的一只来使役,藉此诅咒对手。这是日本自古流传下来的咒术。

但现在没有术者会用这种咒术,或许应该说没有人会笨到使用这种咒术才对。

原因很简单,因为蛊毒这种咒术的机制是在很久以前设计出来的,结构并不完善,诅咒百分之百会回到自己身上。

首先动用这种诅咒的地方会被玷污,接着术者也会被这种瘴气感染而死。而且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蛊毒这种咒术的威力实在太强,连家人与朋友都会接二连三死亡。

而这么危险的咒术当然会被禁用,后来再也没有人使用。而且不必特地找风险这么高的咒术,这世上多的是威力同样十分强大的诅咒。

举例来说,以不完全的蛊毒概念为基础,修改成比较好用的咒术之中,就有犬神、四瓶井、猫鬼等多种着名的咒术,有需要的话用这些咒术就好,特地去用老旧而且风险极高,效果又不稳定的咒术,实在没有任何意义。

要说有什么理由会让人使用这样的咒术……

「……不是想自杀,就是根本疯了。」

这也让他看出了这块地会这么平静的理由。

这里是个下过蛊毒的地方。

大地受到玷污,生物就此消失。

不分鸟、虫还是人,全都受到诅咒玷污而死去。

活下来的多半只有……

「……只有在竞争中活下来的最后一种虫。」

想到这里,他就听到有东西喀哒作响地从海之家二楼下来。月光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露出笑容说:

「唔,越来越有训练场的样子了。」

说着拔出腰间的剑。那是一把刀身漆黑,不会反射四周光线的剑。

这把剑叫做凶剑,能够克制所有的魔性。

他握着这把剑摆好架式说:

「……刚开始我还以为是被带到一个只看得到那些笨蛋胡闹的笨蛋岛呢。」

巨大的怪物从海之家里跳了出来。他有着蜈蚣的身体,却有蜘蛛的脚,脸的部位则是放蛊的人——也就是蛊主的脸。从长相看来是个四十好几的男子,一脸难受的表情流着口水。

但他当然不是人类。蛊毒会剥下放蛊者的皮,套在自己身上,企图装成人类的模样,但或许是因为诅咒的术式不够完整,他只披上了人类的皮,就以为自己成了人类。月光注视着这披着人类脸皮的丑陋怪物,笑着露出略显高兴的表情:

「……多亏有你在,我才总算确定这不是儿戏。我要向你道谢,然后你可以死了。」

说着他踏上一步,脚上传来踩到虫子尸体的感觉。接着将凶剑往前刺出,剑尖刺进正要扑向月光的蛊毒头部:

「……凶剑,让他见识见识真正的诅咒。」

他喃喃说出这句话,凶剑应声发出光芒,而且还是漆黑的黑暗光芒,这股黑暗随即转移到蛊毒身上。怪物想发出惨叫,却连叫声也遭到凶剑诅咒。

蛊毒蓄积在体内的诅咒被创吸走,身体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消失。

不只是蛊毒,就连铺满整个院子的虫子尸体,也都被这把剑吸走。

月光见状露出笑容,朝着剑说道:

「……嗯?你这么中意蛊毒的诅咒啊?」

剑当然没有回答。

他微微耸肩,接着放松备战姿势,环顾四周。

蛊毒的诅咒明明已经消失……

「……」

周遭的声音却没有恢复。

不但听不见鸟叫与虫鸣,写着「氷」的旗子明明飘动着,却连风声都没听见。

唯一听得见的就是海浪声。

月光喃喃说道:

「是铺了什么特殊的结界吗?」

或者这里果然是异次元。

这时他想起了黑守说的话:

「就你们几个去到看得见海又好玩的地方,然后回到这间学校——这就是这次的课程。」

也就是说……

「……要我从这个怪地方找出回到学校的方法,是吧?」

说着他收剑入鞘,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试图用手机的GPS功能找出自己所在的地点,但手机只显示出收不到讯息的符号。

「……唔。」

月光点点头沉吟一声,再次环顾四周。

海、沙滩、街道、密林,以及海之家。

他边走边想该从哪里查起才恰当,接着再次回头望向背后。

看来其它几个笨蛋也开始朝这海之家走来。

「……也好,那就先从这间海之家查起吧。」

他看到那个笨丫头拚命跑上防波堤,还举起手上不知打哪来的昆布开心地大喊:

「月光~~~~~~!我采到不得了的东西啦啊啊啊!」

但他完全不予理会,举步走开。

月光走进海之家,按下电灯开关,灯光应声亮起,看来还有供电。接着打开厨房里的冰箱,发现里头准备了各种饮料与食品,显然足以供应他们在这里生活。

「……这里头的东西是〈军方〉准备的?如果是这样,那意思就是要我们以这间海之家当基地,想办法离开这里?」

他拿起了一瓶玻璃瓶装可乐。由于没有开瓶器,所以他干脆拿瓶子往冰箱一砸,砸断瓶口之后直接将嘴凑上去喝。碳酸饮料流过喉咙,让他觉得似乎清凉了些。

他舒了口气,将瓶子往地上一扔。瓶子砸碎时发出了颇大的声响。这也表示并非所有声响都被消除了。

「……也是啦,刚刚也都可以说话。」

但他们到底是根据什么基准来选择要消除什么声音?这里到底施加了什么样的结界?他继续往前进。一楼另外还有浴室、厕所与起居室,但这些地方都没什么奇特之处。

因此他准备走上二楼。伸手按了按楼梯旁的电灯开关,但这里的灯不亮。

「……」

月光抬头看看楼梯上方。

二楼很暗。既然灯没亮,光线自然不足。但现在还是白天,就算关上防风窗板,真的会暗成这个地步吗?

月光从制服内侧口袋,拿出可以配戴在一只眼睛上的夜视镜戴上,仍然什么都看不见。这种夜视镜是特别订做的,照理说只要有极微弱的光线就能加以增幅,让配戴者看到眼前的景物。

「……不是完全没有光线,就是光线都被吸收掉了?」

这次他拿出小手电筒,朝二楼照过去,但这道光仍然没有照出任何景物,简直就像有东西吸收着,让光线凭空消失。也就是说……

「……是后者啊。」

他卸下了夜视镜,也收起手电筒,然后拔出腰间的剑。

看样子二楼是没有光的地方,藉此训练他们不靠视觉,而是凭藉其它感觉行进的能力。

「然后里面塞满了像刚刚那种蛊毒的怪物?真是这样的话……」

他心想这个训练场还挺严格的。记得黑守曾经说过这里是〈军方〉所开发的强化课程当中最艰难的一种。

既然如此……

「楼上应该有敌人啊。」

他绷紧全身,踩着楼梯往上爬了一阶,立刻听到「咻」的一声,楼梯墙上开了个洞,射出一把小刀。

「……呜。」

他想也不想,错开上半身闪躲。小刀在他脖子表面划破一层皮,插在对面墙壁上。

「……」

他看着这实在太廉价、太老套的陷阱,冷笑了一声。

按着再次回过头去,但美雷还没进入这栋建筑物。美雷用跑的都还没赶到,也就表示其它慢吞吞的人多半还要花点时间才会来到这里。

本来应付这个楼梯最正确的方法,就是叫那个杀也杀不死的迟顿男先走,等破了所有陷阱之后再前进,只是……

「……可别小看我了。」

他又踏上了一阶。

接着一道白光从深邃的黑暗中射来,但月光将剑一挥,喊了声:

「凶剑破邪。」

他不知道自己破了什么样的诅咒,总之他做出了应对。之后每踏上一阶,都有陷阱发动,而月光就以凶剑劈开所有陷阱前进。

他就这么爬上二楼。

这时周围忽然变亮。但其实也没有太亮,只是点亮了一颗发出橘色光芒的灯泡。

但这样的光线已经足以照亮黑暗。多亏这盏灯,月光已经看出了二楼是什么样的地方。

沿着楼梯爬上来,是通往一条狭窄的走廊。这条走廊笔直延伸三十公尺左右,远方有着横开式的纸门。

月光看着走廊远方。

看着三十公尺远的前方。

这栋不怎么大的建筑物里根本不应该存在三十公尺以上的走廊,而月光就看着这条长得异样的走廊喃喃说道:

「……花招一样接一样,还真有闲工夫。」

说着慢慢往前进。本以为三十公尺很长,但走不到十步就来到了走廊盾端的纸门前,看得出这整个二楼都施加了会让人感觉失调的魔法。

也不知道是因此才觉得走廊长达三十公尺以上,还是时间的感觉被扰乱。

不管是哪一种……

「……总之我中了这种魔法啊。」

他的表情有点不高兴。如果有对以封•解咒师为业的混血兄弟在,想必三两下就能解开这种魔法,但看到这种必须善用其它学生会成员能力才能解开的陷阱安排,他只撂下一句话:

「看了就火大。」

接着他仍然不等同伴抵达,就先伸手去拉纸门,结果发现里头是一间和室,是铺了十张榻榻米的正方形房间。而这个房间里又有纸门,而且还不只一扇。左边墙上有两扇、右边墙上也是雨扇,正面则有三扇,合计七扇纸门相互独立,而房间正中央还放着七个盒子。

是用上了红漆的桧木编成的藤盒。

盒子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红月光用」。

其它盒子上也分别写上了「铁大兔用」、「沙系希梅亚用」、「安藤美雷用」等其它学生会成员的名字。月光低头看着这些盒子,接着踩进房间一步。这时他仍然不忘提防陷阱,但看样子什么都没发生。月光一路走到盒子旁边喃喃说道:

「……意思是要我打开这盒子?」当然没人回答,但他并不在意,伸手打开写着自己名字的盒子。打开盒子之后,发现里头只放着一封信。盒子本身还挺大的,里头放的东西却实在太少。于是他将手伸向放在一旁写着安藤美雷用的盒子,想打开盖子看看。

但他打不开。手上加了几分力道,盖子却文风不动。

「……是为了设下不让其它人打开的结界,盒子才会这么大?」

说着他再次将手伸进写着自己名字的盒子,碰了碰内侧桧木的部分仔细端详,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月光没看过的文字。月光看不出这些文字到底是什么样的术式。赛托希梅亚也许看得懂这些文字,而封•解咒师的双人组即使看不懂,大概也能强行破解这种结界,但月光的专长并不在此,所以无能为力。

但他知道这些结界的目的所在,那就是要让每个人都只打得开写着自己名字的盒子。

月光又朝自己的盒子看了一眼,接着拿起放在盒子里的信打开来看。

上面是这样写的。

——致红月光学生会长——

这套强化课程之中准备了多种训练与修练,能够强制提升参加学生会不满一年的各位学生之能力值,达到第一学期结束时应有的水准。

只有在我们判断整个学生会的水准达到一定数值以上时,各位才能离开这个封印区。也就是说,不只要提升个人水准,整个学生会通力合作时所能发挥的实力总值,才是脱离这里的关键。

因此请红月光学生会长在提升个人能力之余,亦须善尽会长职责,领导整个学生会完成本强化课程。我对你非常期待。

那么以下就是修练方法。

红月光学生会长请打开写着数字一的纸门进入。

那里是用以训练会长并判定修练值的地方。

一旦判定已达到〈军方〉设定的能力水准,纸门就会无法开启。

这时请等侯其它成员的能力达到一定水准。

而当所有人的能力都达到一定水准,就会进行最终考验,以评估整个学生会同心协力所能发挥的总能力,只要通过这个考验,通往外侧的门就会开启。

——欲成功通过本强化课程,请注意以下事项——

本强化课程设定在最高难度,稍有疏忽就可能送命,因此刚开始请不要单独行动。

判定各成员能力的修练场,都可以带同伴一起进入。刚开始请不要勉强,藉助同伴的力量来加强实力,慢慢朝足以独自通过修练场考验的水准迈进。

一旦死掉就没戏唱了。哪怕会多花时间,也千万不要勉强。学生会长尤须注意,请适切指挥其它学生会成员,避免发生有人死亡之情形。

只要有一人死去,都将使得整个学生会的能力大幅低落,反而导致通过考验的日子更加遥远。尽可能不出人命,就是尽快通过这套强化课程的重点所在。

最后祝各位好运。

「……」

这封信——其实应该说是指令书——写着这样的内容。

而看完信的瞬间,信里的文字立刻消失,成了再寻常不过的白纸。月光丢掉纸张,接着拾起头来,发现正面的纸门正中央,已经浮现出一个先前没有出现的「一」字样。

他看着上头的字:

「……所以这就是我的修练场?」

他喃喃说着,想起了先前指令书上所写的文章。

——本强化课程设定在最高难度,稍有疏忽就可能送命。

——刚开始请不要勉强,带同伴进入修练场,在同伴的帮助下慢慢加强实力。

月光想起文章的内容,笑着说:

「……要我靠同伴帮忙?哼,把我当什么人了。」

他走向写着「一」的纸门。拉开纸门一看,里头一样是和室,接着他朝里头踏进一步。

踏进房间的瞬间,背后的纸门自行啪的一声关上。

接着景色开始扭曲,和室随即消失。不知不觉间,他所在的地方已经换成了一个有着阴森光芒照亮的昏暗洞窟。

看到这样的情形,月光注视洞窟深处。看样子这个洞窟相当深,平缓的坡道往极深的黑暗延伸过去。

「唔,往这个洞窟里面行进,就是给我的强化课程?」

他这么喃喃自语,但还是没有人回答。

相对的却有一阵嗡嗡声从洞窟深处传来。

他的右手轻轻放土腰闻的剑柄。

「第一个考验来了?」

他摆出架式,往前再踏上一步。

结果声音也跟着接近。嗡嗡作响的振动声不断接近,最后声音的来源从洞窟里头现身。

是一只蝙蝠。洞窟里有蝙蝠,这样的组合倒也不算奇特,但这蝙蝠的大小就有点异常了。

因为它非常小。

体型只跟蜜蜂差不多。

照理说如果只有这点大,应该要飞到离自己很近的时候才会发现,但这小小的蝙蝠全身笼罩着一层蓝色的火焰,让月光可以看见牠的身影。这只罩着火焰的蠕蝠以相当快的速度接近。

月光见状持剑摆好架式,将注意力集中在火焰上。

目标又小又快,想来要用剑砍中应该还挺费力的,但他却露出笑容:

「……还吓人说是最高难度,我看也不怎么样嘛。」

说着放低姿势,力道灌注在剑尖,以便用比蝙蝠更快的速度刺出。

但途中却有了变化……

「……嗯?」

他发出这么一声,眯起眼睛,调整瞳孔对准焦距,想看清楚更里面的情形。一看之下,发现在这只飞来的蝙蝠身后,有着无数蝙蝠笼罩着融入四周黑暗的黑色火焰,无声无息地一起飞来。

这时最前面的蝙蝠说话了。

笼罩着显眼蓝色火焰的蝙蝠说话了。

而且还是以人类女子的声音说话:

『考验1即将开始。请击退大群以咒术对声音与身影伪装过的魔仆,这种考验将持续到学徒能够独力歼灭所有魔仆为止。另外笼罩蓝色火焰的蝙蝠负责喊出考验开始的号令,请勿加以杀害。那么——』

蝙蝠说到这里,多达数千数万只蜜蜂大小的蝙蝠已经飞到月光眼前,准备笔直朝他逼近……

『考验开始!』

笼罩蓝色火焰的蝙蝠喊出这么一声,就从最前面离开。接着在它身后等待的黑色蝙蝠朝月光一拥而上。

月光赶忙拔剑大喊:

「……凶剑,破了这些恶魔!」

剑劈开了蝙蝠群,十几只蠕蝠就此消失无踪。但杀死数万只蠕蝠当中的十几只,终究只是杯水车薪。

「该死!」

他咒骂一声,收割入鞘,转身准备离开,但他已经慢了,蝙蝠扑在他背上,张嘴咬了下去。

牙齿咬破制服,咬进肉里的瞬间,背上传来一阵几乎令他当场瘫软的剧痛。然而一旦倒地就没希望了,大概瞬间就会被吃得连骨髓都不剩。因此他强忍痛楚,手插进口袋之中,从里头拿出一张符咒。

阎王符咒。

一百八十年前左右,日本的乡野间曾经流行过一种拜鬼部族所用的经典,月光就朝身后掷出了这张抄有部分经文的符咒。

接着符咒炸开,往四周撒出红色火焰状的诅咒。

数百只蝙蝠被卷进诅咒当中而消失。

但这种攻击仍是杯水车薪。

数万只蝙蝠被阎王符咒吓得瞬间退缩,但当诅咒火焰消失时,蝙蝠又再度朝月光扑去……

「……啊啊,该死!」

这时他的手已经碰到洞窟入口的纸门并拉开纸门,整个人跌跌撞撞地从洞窟跳进和室。

接着蝙蝠也试图飞进和室。

一旦被它们闯进就完了。他已经没有任何手段可以应付这几万只的蝙蝠。他的王牌凶剑也不是打造来应付大量敌人的武器。

也就是说,他会死在这里……

「……」

但这时纸门又「啪」的一声响猛力关上。

眼前只剩写着「一」字样的纸门,剩下的部分又恢复成光线昏暗,只摆着七个盒子的和室。

他注视着这个景象,皱起眉头。

接着想起指令书上写的文章。

——最高难度。

——刚开始最好别一个人进去。

看样产上面写的的确没错。刚刚只要出个小差错,他现在已经没命了,能够活着回到这里完全是运气好。

即便如此……

「……把我给看扁了。」

他还是忿忿地撂下这句话,因为刚刚还只是第一项考验。就算说是最高难度,也绝不表示他可以从一开始就那样挫败。

至少……

「……」

至少可以确定这个考验是〈军方〉那些家伙准备的。想来那个姓黑守的管理官应该能够轻易地独力突破。

但现在的月光却想不到任何方法可以独力突破这个考验。

这让他皱起眉头:

「……所以我是被那个杂碎老师给耍着玩了。」

他愤恨地这么说。

但为此发怒也无济于事,要是就这么卡在这一关,他们甚至会离不开这个封印之地。

这时月光再度环顾他所在的和室。

里头还是摆着七个盒子,有着七扇纸门。想来里头各自放着给其它学生会成员的指令书,每扇门后也各是他们的修练场。

若说凭他们现在的实力,这些修练场都是些只要稍有疏忽就会送命的地方,那月光就得好好管理他们,避免他们在前进过程中丧命。

月光必须好好指挥他们,使众人相互协助以避免有人送命,慢慢加强众人的实力。

不让同伴送命。

不让同伴……

「……去他的同伴,该死。」

他咒骂了一声。

知道一切都照〈军方〉、照黑守的意思进行,让他皱起眉头。

整个课程就是设计成月光必须好好指导整个学生会,否则就无法离开这个封印之地。

而自己无力得只能照别人设下的规则走,更让他……

「……」

但他什么都没说,站起来查看自己被蝙蝠咬破皮的背部。一看之下发现自己的运气似乎真的很好,伤口并不算太深,但若是受了重伤,除非有铁那种再生能力,否则就得花时间养伤。一旦发生这种情形,离开这个地方的日子就会拖得更久。也就是说,他必须好好管理其它学生会成员,不让他们受伤或丧命,步步为营地培养他们的实力。

又或者是……

「……看来得问清楚赛托希梅亚有没有魔法可以治伤啊。」

说着他回过头去。

这时远方传来说话的声音。

「奇怪了,月光?月光你在哪里?」

听到美雷说话的声音,他回答:

「我在二楼。」

「二楼~~?昆布……」

「放下你的昆布!」

「咦咦咦咦咦咦?」

美雷一边叫喊,一边顺着楼梯跑上来,踩得脚步声啪哒作响。接着她说:

「哦哦~~走廊也太长啦啊啊啊……」

这句话说到一半,一只手拿着昆布的美雷现了身。她以有几分惊讶的表情四处张望:

「奇怪,我只走了几步,走廊就突然……」

「少罗唆。」

「可是走廊……」

「废话少说,赶快过来。」

「咦?干嘛干嘛?」

美雷蹦蹦跳眺地跑向月光,接着又换上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似的表情:

「啊!月光你看这个!是昆布……」月光挥手打掉她得意洋洋举起的昆布。

美雷一脸震惊的表情大喊:

「我、我的昆布!」

接着就要弯下腰去捡,但月光抓住美雷的马尾,顺势用力一拉。美雷问道:

「咦、咦?为什么要拉人家的头发?」

月光并没有回答她,就这么再次打开写着「一」的纸门。

「到这个房间来。」

「这、这个房间?等等,这个,要在这、这个房间做什……」

「少罗唆,乖乖闭嘴,不要抗拒。」

说着他强行将美雷拉到隔壁房间,再用力扯着马尾一甩,将她拉到自己身前。美雷以有些惊讶的表情抬头看着月光问道:

「这边,月光,你要做什……」

月光打断了她的话,将嘴唇凑向她的脸。

美雷瞪大了眼睛说:

「这、这这这这这这,等,不、不可以啦……其它人也那个……就快要过来这、这……」

这时月光的嘴唇碰到了她的脸。她用力闭起眼睛,默默承受。

这一瞬间,她受到封印的力量获得解放,绑起马尾的发圈断裂弹开,头发呈闪电状在空中飞舞,眼睛发出金色的光芒,全身开始笼罩在雷电当中。

「……呃,月光,你要做什么?」

月光指着洞窟深处回答:

「你看那边。」

芙雷听了转过身去,开口问道:

「咦?」

这时那只笼罩着蓝色火焰的蝙蝠,已经发出嗡嗡声从洞窟深处飞来,它的身后还有着刚才想要杀死月光的数万只蝙蝠。

美雷问道:

「那是什么?」

「是敌人,除掉它们。」

「……敌人?也就是说,月光拉我来这里,是要我解决它们?」

「没错。」

「这样啊~~」

她点点头,接着又说了一次:

「……这样啊~~」

接着莫名地露出觉得有点没趣的表情,鼓起了脸颊。

月光瞪着她问道:

「你这是什么反应?」

美雷仍然将脸颊鼓得跟河豚一样,抬头看着他说:

「没有啦。」

「是吗?那就赶快排除敌人,我在这里看着。」

「为什么要我一个人做!」

「怎么啦?你这个小角色办不到是吗?那我帮你……」

「用不着!我一个人就行!」

说着她踏上一步,高举双手,手与手之间开始聚集雷电。

接着笼罩在蓝色火焰之中的蝙蟵就与先前一样开口:

『考验1即将开始——』

月光说道:

「不要杀那只蓝色的蠕蝠。」

「咦?为什么?」

「不为什么。」

「是朋友?」

「……嗯?啊啊~~没错,是朋友,所以不要杀它。」

「知道了!」

「剩下的全部杀光。」

「知道了!」美雷很干脆地答应,加大了雷电。

月光退开一步看着她手上的雷电。

要有多大规模的破坏力才能歼灭敌人?对方受到攻击时会做出什么样的行动?而它们有没有弱点?有的话又是什么?月光想看清楚这些问题的答案,于是退开一步,等着看美雷如何歼灭大群蝙蝠。

美雷大喝一声,发出雷电。她向前方抛出几乎淹没整个洞窟的大团雷电,朝着身上有黑色火焰的蝙蝠砸去。大群蝙蝠被这些闪电烧焦,立刻消失无踪。

但蝙蝠前仆后继地不断袭来。每有一批蝙蝠扑过来,美雷就在手上众集雷电,接二连三朝它们掷出。

想来已经有数万只,甚至数十万只像蜂蜜一样细小的蝙蝠被她的雷电烧焦而消失。

但蝙蝠仍然不断扑过来,令人怀疑牠们的数量无穷无尽。

这时美雷大喊:

「……月、月光。」

但月光没有回答。

「……我、我说啊,不管我怎么打,都打不完……呀!」

她话说到一半就发出尖叫声。

几只蝙蝠钻过她掷出的大团雷电,试图咬向她。

美雷用拳头打掉其中一只,闪电状的头发刺穿另一只。但有一只眼看就要咬上她的脖子……

「……」

但月光拔剑劈开了这一只。蝙蝠在被劈开的瞬间消失无踪。凶剑明明没有发动,蝙蝠的身影已经消失。

月光仔细看着这样的情形。

这时美雷在一旁说:

「我、我说月光……」

「你继续杀蝙蝠,别让它们靠近这里。」

「可、可是,它们越逼越紧……」

「废话少说,给我拚命就对了。这应该难不倒你,不是吗?」

他这么一说,美雷突然露出开心的表情看着他说:

「那、那当然!妈妈说美雷最厉害……」

「废话少说,动手就对了。」

「好~~!」

说着她又开始以雷电杀敌。

月光仔细观看蝙蝠被雷电烧焦的模样。但蝙蝠在被烧焦的瞬间就开始接二连呈地消失。

月光看着这样的景象,接着抬头看看飞在被美雷用雷电烧焦的大群黑色蝙蝠上空观看全局的蓝色火焰蝙蝠。只有这只蝙蝠发出嗡嗡声,低头看着他们两人,彷佛在监视他们。

月光看着这只蝠蝠,喃喃说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说着伸手到怀里,再次拿出阎王符咒,将符咒折小之后掷出。符咒轻飘飘地飞出月光的手,接着开始烧得火红,一路发出鲜血似的火红诅咒,在笼罩着蓝色火焰的蝙蝠身上打个正着,爆裂开来。

蝙蝠死了。

但它的尸体没有消失。

反倒是扑向月光与美雷的黑色火焰蝙蝠一起消失了。

「奇怪?蝙蝠消失了。」

美雷惊讶地说出这句话,接着抬头看着月光说:

「怎么办到的?」

月光回答

「笨蛋不会懂。」

「人家才不是笨蛋啦啊啊啊啊……」

1

「嘿?」

「好了,我们要闯下一关了,别拖拖拉拉的。」

「下一关?什么下一关……」

月光不理美雷,径自往前走去。

结果应该已经死去的蓝色火焰蝙蝠开口了:

『答对了。黑色蝙蝠是这只蓝色蝙蝠制造出来的幻影。考验—是要学徒记取教训,不要相信「不准杀死蓝色蝙蝠」这种别人说出来的话……』

但月光没让它说完,一脚踩在蓝色蝙蝠上说:

「你这畜生给我闭嘴,不用你告诉我,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任何人。」

这一脚踩下,蝙蝠化为一张符咒。看来应该是式神,这个洞窟八成就是由这些以高度咒术制作出来的式神管理。

月光低头看着符咒,接着望向洞窟前方,发现洞窟深处又传来有物体接近的声音。

是一阵嗡嗡声。

与先前同样的蝙蝠飞行声。

飞来的又是那种笼罩着蓝色火焰的蝙蝠。它开口说道:

『考验1……』

但月光立刻朝它掷出阎王待咒。蝙蝠也不闪避,就这么死去,接着它身后的黑色蝙蝠也全部消失。

『已确定学徒独力通过考验,请继续前进以接受考验2。』

听到这样几句话,月光往前走去。

美雷从身后问道:

「月光,这是在干嘛?」

「是一个笨蛋设计的洞窟探险游戏。」

「探险?哇,听起来好像很好玩……」

「少罗唆,乖乖跟来。」

「好~~月光月光,那么那么~~探险队的队长是谁?」

「是我。」

「我呢?」

「是我养来当宠物的狗。」

「咦咦咦咦咦咦咦~~」

两人就这样一边拌嘴,一边朝昏暗的洞窟内走去。

再次从沙滩走上堤防时——

哈斯格•恩特略抬头看着天空。

接着对走在身旁的哥哥赛尔裘说:

「我说老哥啊。」

「嗯?」

「你不觉得天空的颜色怪怪的吗?」

赛尔裘听了也跟着仰望天空,接着说:

「啊,真的,天空也挺怪的。画是画得很像啦……」

「是用画的对吧?」

「会是幻术吗?」

「大概都是吧。他们巧妙地组合这两者,伪装成天空。」

赛尔裘听了后点点头微微一笑,接着转头看着哈斯格说:

「像海里也全都是些假货啊。刚刚我就是为了在检查的时候不引起〈军方〉的注意,才会装作跟你打打闹闹地跑到海里。」

哈斯格也笑着说:

「刚开始看到老哥跳进海里,我真的以为你脑子出问题了呢。」

「啊哈哈,那知道我真正的目的,有没有对哥哥另眼相看啊?」

「你少油嘴滑舌了。」

哈斯格耸耸肩膀,接着又说:

「有什么好另眼相看的,我对老哥再清楚不过了。」

「是吗?」

「是啊,你以为我们在一起几年啦?」

赛尔裘听了后,将手放到自己脚踝的高度说:

「说得也是,记得从哈斯格还这~~么小的时候……」

「我又不是刚出生的小猫。」

「啊哈哈。」

「受不了,别鬼扯了,这个地方实在得……」

由于哈斯格在堤防上停下脚步,走在前面的铁与〈上古魔法师〉这时回过头来问道:

「咦?你们两个不去海之家吗?」

赛尔裘笑嘻嘻地说:

「没有,是哈斯格说想上大号……」

「你在鬼扯什么!」

哈斯格这么大吼。

但铁听了后却说:

「我想厕所也是到了海之家就会有啦。」

赛尔裘则说:

「可是啥斯格说在大家面前他会不好意思上,所以要到海里……」

「谁会这样上啊啊啊啊啊!」

他再次放声大吼,这次则轮到赛托希梅亚打断他。她以一对火红的眼睛看着哈斯格他们刚刚仰望的天空问道:

「……你们在看结界?」

赛尔裘点点头回答:

「啊啊,你发现啦?」

魔女听了后轻笑着说:

「也不想想我是谁。」

「是个正妹。」

「哼,混血儿也敢跟我……」

但赛尔裘打断她的话:

「是个跟大兔很登对的正妹。」

他刚补述完这句话,她脸上那种看不起人的严肃表情立刻有了改变,突然开心地红着脸,期身旁的铁看了一眼,啊哈哈笑了几声。接着她用力抓住铁的手臂对赛尔裘说:

「……你、你这个人,好像还挺明理的嘛。如果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

赛尔裘听了后点点头说:

「我会请你帮忙,不过现在还不用。等我们把这个地方查得清楚点,也许会需要藉助你的力量,这也是为了让大兔平安离开这里。」

赛托希梅亚点点头说:

「也对。那么,这里就……」

「就交给我们处理,请你先到会长那里去。这里看来有点问题,所以请你先跟会长……」

这时站在赛托希梅亚身边那个叫做泉的人类女子说:

「连红也危险了?」

她这么一问,哈斯格就说:

「最危险的其实是你这个普通人啦。」

泉听了「啊哈哈」笑了几声:

「果然是这样?」

她露出极为开心的表情,开心得令人怀疑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哈斯格小声地对赛尔裘说:

「……总觉得我完全搞不懂人类。」

哥哥听了则说:

「这样不是很可爱吗?」

「我一点都不这么觉得。」

「因为哈斯格还小嘛。」

「我们明明只差了两岁。」

「这两岁的差别可大了……啊,大家已经要过去海之家了。」

赛尔裘突然改变了话题。

哈斯格听了后朝铁他们看去,发现他们三人已经背对自己,再次朝海之家走去。他目送他们离开后,再次看着哥哥说:

「老哥觉得这里是什么样的地方?」

对于这个问题,赛尔裘回答:

「应该不是正常的世界吧,应该是〈军方〉打造出来的模型世界。」

「然后用结界围住?」

「对。」

「不知道凭我们解不解得开?」

哈斯格这么一说,赛尔裘就耸耸肩说:

「也不想想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可是着名的封•解咒师耶?」

看到他说这话的表情全无自信,哈斯格笑了笑说:

「的确会想这么说啦,不过〈军方〉的实力实在非同小可啊。」

「老实说我实在很怕〈军方〉——不,应该说是很怕人类啊。」

说着赛尔裘迈出脚步。他不是走向海之家,而是走下堤防,准备往更外围走去。下了堤防后是一小片草地,更前面则有大马路。马路对面是一处森林生长得十分茂密的丘陵状地形。

赛尔裘试图走向丘陵,却在大马路前几公尺的地方停下脚步说道:

「……看吧。」

接着握紧拳头往前一伸,碰到一堵隐形的墙,敲出「叩」的一声轻响。

他回头说道:

「好了,一下子就找到结界的外围了~~」

哈斯格也下了堤防,摸摸这透明的墙壁。他伸手敲了几下说道:

「啊,真的。」

赛尔裘问了:

「凭哈斯格的能力,破坏得了这种结界吗?」

「谁知道。找是觉得既然结界外围做得这么不遮掩,也就表示结界一定相当强。」

「可是……」

哈斯格点点头:

「没错,我的能力终究是什么都破坏得了的。」

真不知道这种力量是怎么运作的。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拥有这种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强大力量。他是精灵族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种族之间生下的混血儿,拥有能够破坏一切的力量。

他只要轻轻一碰就能破坏一切,如果没有哥哥定期帮他封住这种力量,连自己都会破坏掉。

他将这种力量汇集在手上。

接着他的手周围开始产生次元变红、扭曲的现象。

而他将这种扭曲现象放上眼前的透明结界墙说道:

「……毁坏。」

刹那间就在结界上开出一个洞。

他的手臂伸进结界上开出的洞。

但结界后面还有结界,哈斯格于是说道:

「……啊,是双层结构。」

赛尔裘听了点点头说:

「也是啦,这还挺常见的。」

「是啊。」

「第二层也……?」

「没问题。」

说着他改变了发出力量的势头,以更强劲的气势集中自己的力量。这一来他的额头开始应声冒出一支黑色的角。使用的力量越强,这支角就会长得越长,以便作为力量的增幅塔。哈斯格正想说他要开始了,先前打破的结界却突然开始重生。

哈斯格见状说了声:

「糟糕。」

但为时已晚。结界修复的速度极快,眼看就要切断他伸进结界之中的手臂。

这时身旁传来说话的声音:

「封印。」

赛尔裘发出这么一声,双手碰向结界洞的边缘,接着赛尔裘手上的黑色扭曲现象转移到结界上的洞,让洞口停止重生。原来这个洞已经被他封印在这样的状态下。

赛尔裘看清楚这点后说:

「哈斯格,动作要快,结界的力量比我想象中要强……」

「我知道,等我一下。」

说着哈斯格手上灌注更多力道,操作破坏之力往前蓄势,朝着洞口后头的结界喊了声:

「毁坏!」

接着发出破坏之力。

结果第二层结界也轻易地开出一个洞,而且不止如此,连第二层结界后的结界、更后方的结界,一层又一层地贯穿过去,打破二十道左右的结界,后头却还有结界。还没突破所有结界,哈斯格的破坏力已经失效,他皱起眉头?

「不行,赛尔裘,这是千层派结构……」

但他说到这裎却住了口。

因为从第二十道结界后方,有些白色的人形影子正朝他逼近。

不仅如此,第十九道结界后方、第十八道结界后方,也都各有蓝、绿、红等各种颜色的奇妙人形影子出现。

哈斯格大喊:

「喂老哥,有东西来了!」

赛尔裘听了后从洞口望去?

「那是什么?」

「我哪知道!」

「我想也是。那就先……」

「封住这些家伙再说!」

说着赛尔裘手上发出黑色的扭曲现象,碰到了跑在最前面的土色人影左手。紧接着人影的左手静止不动,却发出令人作呕的「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叫声,以右手抓住左手,用力扯下。扯下手臂之后,土色的液体从伤口迸出,迅速形成了新的手臂,接着再次朝他们跑来。

赛尔裘说道:

「啊,我的力量不管用。」

哈斯格也喊了声:

「毁坏!」

接着发出力量。这道破坏之力被土色的人影轻易躲过,打在身后黄色影子的头部。黄色的影子同样发出「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叫声,脖子迸出黄色液体,再次形成头部。

「这,状况好像不太妙?」

哈斯格这么一说,赛尔裘就点点头:

「很不妙。」

「等等,要先停止突破结界吗?」

「就这么办。哈斯格,你抽手,我要解开封印。」

「知道了。」

哈斯格点点头,从洞里抽出手臂。这时人形的影子怪物已经来到身前不远处。

土色的怪物伸手来抓赛尔裘的手臂。

哈斯格大喊一声破坏,伸手朝怪物的这只手一拨,手臂立刻被扯断,接着迅速重生,但这时赛尔裘的手臂也已经从洞里抽出。

接着赛尔裘大喊:

「解除封印!」

阻止结界上洞口重生的封印就此消失,洞口开始急速修复,转眼之间就变得越来越小。这些怪物并不理会这样的情形,黄色、红色、土色、白色的手臂朝洞口伸来,想进入内部的空间,但这时洞口终于关上。

啪嗤一声响,这些手臂应声截断,掉在草地上。接着手臂在彷佛被阳光融解似的融入地面,消失无踪。

哈斯格他们看着这样的情形,接着面面相觎:

「……总算逃过一……」

但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眼前透明的墙上传出砰的一声巨响,彷佛有人在槌打这面墙壁。

接着大马路与丘陵的景色都朝他们所站的地方歪曲。

每当砰砰声响起,景色就朝着他们的方向产生歪曲,眼看结界就要朝他们所在的地方被打出

一个洞,最后……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墙壁的另一头传来闷声哀号。

「……」

接着突然恢复平静。

只听得见来来去去的海浪声。

连风声、虫鸣声、鸟叫声都听不见。

哈斯格切身感受着这个空间里的一切都受到〈军方〉管理的事实,看了老哥一眼说:

「……照这样子看来,凭我们应该没办法解咒吧?」

赛尔裘也点点头赞同:

「这个地方比〈教会〉还可怕啊……」

「要乖乖去海之家吗?」

「就这么办,而且我也想冲个澡。」

「你衣服都干了啦。」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赛尔裘说完转过身去,再度开始往堤防上走。他摸了摸自己身上到刚刚还湿漉漉的衣服,将已经开始变干的衣服甩得啪啪作响,然后说了:

「搞不好连那些海水,还有我们以为弄湿的威觉,都是幻术造成的。」

哈斯格觉得实在是受够了,看着哥哥问道:

「如果真是这样,这魔法的规模就太惊人了。所有人都看着一样的幻觉?」

「对。」

「这些全都是幻觉?」

「对。」

「我们却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被施了魔法?」

「对。」

「如果真是这样……」

「嗯。」

「……这下可真的不是人类的对手了啊。」

两人谈论着朝海之家走去。

耳中还是只听得见海浪声。

空中的太阳角度很高。从来到这里以来,太阳的位置丝毫没有动过。

哈斯格放眼眺望这疯狂的景色……

「……」

接着小声叹了口气。

早从来到这里的瞬间,她就已经知道这里有问题。

耳中只听得见海浪声。

天空的颜色不对劲。

有海之家存在,也就表示这里应该是一处会有客人上门的沙滩,但除了他们几个以外,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光是这些迹象,就已经让她看出这里不是正常的地方。

跟一贯的日常不一样,是个异常的地方。

跟往常无聊的学校不一样,是个奇妙的地方。

所以她……

「海之家里面竟然也没有人!」

碧水泉开心得不得了,大声嬉闹:

「也就是说,这片沙滩是我们专属的!」

听到她这么说,只顾着跟希梅亚打情骂俏的大兔开口了:

「你这是在走什么路线啊?」

「你说呢?」

「我哪知道?」

「咦咦~~你不知道喔~~?不过也不能怪你,毕竟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嘛~~」

说着她笑了几声,开始在海之家里翻找。发现浴室,找到冰箱,看到里头装满了食物,猜到接下来有好一阵子,他们都要待在这里集训。

看来一楼没什么其它的东西,于是她打算去冲个澡,但最后还是作罢。

这里可是〈军方〉的训练场。而且照黑守老师的说法,只要待在这里,就连她这样一个平凡人,或许也能学会使用一两种魔法。

这听来非常诱人,让她十分心动,但诱人的事情永远有风险。照黑守老师的说法,有个前提条件就是她要能活下来。

也就是说这里充满了丧命的可能性。

而且这里是用来锻链〈上古魔法师〉、不死之身、混血的封•解咒师、雷电恶魔,以及自以为天才而目中无人的学生会长这些并非常人的人,平凡的自己难保不会像那款主角超容易死的老游戏「Spelunker」一样,随便跳一下都可能无掉。

所以就连这间海之家,在确定月光与美雷进去过之前,她也绝对不会单独进入。因为这里头搞不好会有什么考验或陷阱,让自己三两下就死于非命。

外头的海水也是一样。

如果不是先确定美雷跳进去,她也绝对不会跳进去。这种异常所在的海中,难保不会有一两条,甚至几百条鲨鱼,所以她绝对不会跑到比美雷更远处。

这里的浴室也是一样。从现场情形看得出月光已经打开过冰箱,确定〈军方〉打算让他们在这间海之家里待上一阵子,所以她才敢打开冰箱。然而想来月光应该还没看过浴室,毕竟他是男生,一定根本没有想过浴室对女生来说有多重要。

因此也有可能在她扭开水龙头的瞬间,就喷出毒素或其它致命的物质而导致死亡。

「……算了,晚点再来冲澡吧。」

她这么喃喃自语,接着四处张望,确定月光与美雷不在之后才说:

「接下来应该要去二楼探险了啊。」

说着来到楼梯前,发现楼梯上面很暗,而且墙上还插着小刀跟钉子。这显然是陷阱发动之后

留下的痕迹。

「唔唔,看来会长他们也在楼上了。」

她试着大喊:

「月光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但这也许只是因为那个目中无人的会长患了个性超差病而装作没听到,因此她又大喊:

「美雷~~」

但还是没有人回答。她皱起了眉头:

「怪了,该不会死了吧?」

说着她试着踩上楼梯一步。心想搞不好陷阱会发动,搞不好自己会死,带着有点兴奋的心情踩上一步,然而……

「……」

什么事都没发生。地微微一笑,说了声「安全上垒」。刚刚紧张了一下不禁有点想抽烟,但学生会禁烟,所以她想从口袋里拿出糖果,随即发现糖果已经被海水弄湿。但她也不在意,拿出糖果丢进嘴里,笑着说:

「啊哈,多了点盐味。」

她爬上楼梯,接着发现眼前一亮,一条在这小小的海之家里不可能会有的极长走廊一路延伸过去。她说:

「哦~~好像越来越猛了啊。这就是所谓次元扭曲的现象吗?就是因为这样,红他们才会听不见我喊话的声音?」

说着她往前进,才走了几步就发现彷佛做了空间跳跃,来到最里头的纸门前面。

她微徽一惊说:

「天才小泉,目前还毫发无伤~~」

接着拉开纸门。

纸门后头有个奇妙的空间。是一间墙上有七扇纸门的和室,正中央有七个盒子,其中一个已经打开。

她看着这样的景象,发现盒子上各自放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各人的名字,泉的名字也包括在内。看样子已经打开的是写着月光名字的盒子,她看了点点头,接着走进和室之中。

同时正面的纸门忽然问猛力打开,全身伤痕累累的月光彷佛被人追杀似的,跌跌撞撞地跑进室内。

「哇哇啊哇哇哇啊哇~~」

美雷嚷嚷着一边跳进室内。

接着纸门后头看似有些黑色的东西追了过来,但纸门自行「啪」一声关上,再也看不见那些黑色的东西。

泉看着这样的情形……

看着月光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也看着美雷一脸悠哉的表情说:「刚刚那个好可怕耶!我看刚刚那种考验8的怪物,还是没办法只靠我们两个搞定吧~~?」

「……你们该不会正在修行?」

月光看着她说:

「嗯?啊啊,不良少女来了啊?那其它人也都来了吗?」

「嗯。希梅亚跟大兔都在下面,赛尔裘跟哈斯格说要去查探海之家以外的情形。」

听她这么说,月光以疲惫的表情点点头:

「唔。这几个笨蛋终于稍微有心想做事……」

但她没有听月光说话,迳自走向写着自己名字的盒子,接着问道:

「这盒子里该不会有写下在这里训练的方法?」

她边问边伸手去开盒子,其实她不需要月光回答,毕竟〈军方〉让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加强学生会的实力,而不是为了杀死他们。这也就表示应该找得到指示或说明,这点她早有料到。

而这个盒子应该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所以她装出毫不犹豫要打开盒子的模样,但一瞬间停下手,观察月光的反应。如果他有想阻止的意思,就表示最好不要贸然打开。

毕竟月光意外地重情义,又爱多管闲事,如呆这里有陷阱,而且是那种一打开就会让泉说再见的陷阱,泉觉得他应该会阻止,只是……

「……」

只是他丝毫无动于衷,那就表示可以打开。所以她利落地打开盒子,发现里头放着泳装跟一封信。

「哦~~小泉得到泳装了~~!」

说着拿起泳装,举起来端详。

结果美雷有了反应,

「那我的呢?我的呢?」

她这么问了,泉于是指着写有美雷名字的盒子说,

「应该也有准备美雷的吧?」

美雷听了立刻跑过去打开盒子,从里头拿出一件可爱的黄色泳装。

「有啦啊啊啊啊啊。」

她的表情都亮了起来。

月光说道:

「你们少废话,赶快看指令书。」

泉听了再次朝盒子内一看,并且问了:

「这就是指令书?」

月光点点头:

「我想大概是用只有当事人看得见的墨水写的,毕竟盒子也是当事人才打得开。所以你赶快看一看,说出里面的内容。」

他这么说了,于是泉得意地笑着说:

「咦~~这样是侵犯隐私……」

「给我说。」

「好啦~~」

说着她笑了笑,接着从盒子里拿出信,打开来一看。

发现上头写着这样的内容。

——致碧水泉——

本强化课程的详细内容不会写在这里。

一切事项都已经在学生会长的指令书中说明完毕,请找会长为各位说明。若会长不肯仔细说明,就请努力用你的口才激发会长的协调性。

——碧水泉专用项目——

碧水泉请进入写着数字七的纸门。

到考验4都不会致命,可以独力挑战。接下来的部分则请遵照会长的指示。

祝好运。

「……」

泉看完这些文字的同时,月光问道:

「上面写了什么?」

泉耸耸肩说:

「写了都已经对会长说明完毕,所以要我问会长。」

「你骗……」

「我没骗你。上面还写我的任务就是激发会长的协调性,让他肯对我们讲解~~不过红又不是傻子,不用我这么做,你也一定肯仔细说明,对吧?」

「……」

「就算红再怎么爱作怪,终究还是讨厌没效率的事情对吧?红明明肯仔细说明,〈军方〉那些人也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对吧?」

她笑嘻嘻地说到这里,月光瞪着她说:

「你这家伙真的很讨人厌。」

「啊哈,也还好吧?」

「算了,我会说给你们听,毕竟让你们死掉我也伤脑筋。等其它人到齐我再一次说完。」

泉听了点点头。

接着月光望向同样打开指令书的美雷问道:

「你的上面写着什么?」

美雷回答:

「呃,好像是写,加油……啊、啊,字不见了啦!」

「……」

「这到底是怎样?现在到底是……」

「罗唆,你闲着没事就去穿泳装吧。」

月光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美雷看了看黄色泳装,并将泳装按在自己胸口,满脸通红地说:

「月、月光好色!」

月光听了后又露出一脸厌烦的表情,泉则笑了笑。

接着背后的纸门被拉了开来,大兔、希梅亚与恩特略兄弟一起进来。

大兔说:

「走廊有够短!」

美烂船连点头?

「就是啊!超厉害的耶!」

他们聊着这些话题时,一旁的希梅亚环顾这间和室说道:

「……不管是走廊还是这里,全都是幻术?」

啥斯格看着希梅亚说:

「只是我倒不觉得被人施了幻术啊。」

「那个叫做黑守的人类最得意的就是幻术了。之前跟他打的时候,他就用了很多次幻术……」

这次轮到月光问了:

「不过凭你赛托希梅亚的本事,应该看得穿他的幻术吧?如果被人施了幻术……」

她点点头:

「我大概会发现。」

「那么,情形是怎样?」

她又摇了摇头:

「这大概不是幻术。」

「是现实?」

「嗯。应该是用结界上锁的隔离世界吧。」

赛尔裘听了点点头:

「外头施了连我们也破不了的多层构造结界,而且还有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怪物戒护。」

在一旁听着的大兔则问了:

「戒、戒什么来着,我说啊,如果你们可以说得更简单一点……」

他刚说到这里,月光与希梅亚就同时开口:

「笨蛋给我闭嘴。」

「我最喜欢大兔了!」

眼前先不管这两人无关紧要的发言。

哈斯格与赛尔裘也走进房间,低头看着盒子说:

「所以,看情形是要我们打开这盒子?」

「不会又有陷阱吧?」

月光摇摇头说:

「里面装着指令书。每个人看完以后,我们就先交换彼此的情报吧。该死的是这里似乎特意设计成逼我们非得合作不可的关卡。」

他忿忿地这么说了。哈斯格与赛尔裘则笑着说: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是专门用来教育某个无法跟别人合作的幼稚鬼,好让他成熟一点?」

「等等,哈斯格,你说话这么直会刺伤会长……」

「少废话,赶快打开!」

月光这么大吼。

兄弟俩听完笑了笑,打开盒子,从径头拿出指令书。

希梅亚也说了:

「大兔,我们也把盒子打开。」

「啊啊,嗯,也对。」

于是两人也打开盒子,从里头拿出指令书来看。

每个人看完指令书后抬起头来。月光问道:

「上面有提到这强化课程的详细内容吗?」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月光气得骂了声「该死」,接着说:

「那就由我来说明。之后我会问你们每人的指令书上写了什么内容,然后拟定计画,用最有效率的方法离开这里。大家听到了吗?」

说着不等众人回答便站了起来,准备开始说明。

泉朝泳装看了一眼。她看着这件很普通、款式老旧到令人怀疑挑选者品味的粉红色泳装。

「……」

心想能来到这里真是太棒了。

心想没有变成只有夏天、海边、恋爱、烟火那种平凡又无聊的暑假,真是太好了。

毕竟过那种平凡的日子有什么用?

人类的一生这么短,要是没有每天竭尽全力去冒险,那还有什么意思?

她班上的学生都非常认真,明明才一年级,却开口闭口都是大学或模拟考成绩之类的话题。

当然她并不觉得这是白费功夫,也觉得为了未来而努力很了不起,相信他们的努力迟早会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但看到他们这样,泉就是觉得有点落寞。

为了未来而努力,这点没有问题。

可是为此而牺牲现在,这样真的好吗?

不好好享受当下,这样可以说是人生吗?

至少她并不这么认为。她希望将来回顾这一辈子只有一次的高中一年级暑假时,敢说自己在那年夏天做了其它人都没做的事。

她希望能有一个不输给任何人、没有任何人体验过的夏天。她就是希望能够度过这样的学校生活。

毕竟人类的一生真的很短。

自己的一生更是短暂……

「……」

医师说她活不到十八岁,这种宣告简直令她想大骂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

然后母亲哭了,父亲哭了,两个弟弟哭了。每个人开口闭口就说她好可怜。即使她笑着说没这回事,她过得很快乐,但每个人还是一直说她好可怜。

「……」

所以她才觉得这下非得好好努力不可。

她觉得得要好好度过每一天,将来医师宣告的十八岁这个期限来临时,才能心满意足地说「啊啊,我的人生好棒」或是「啊啊,过得好开心」。

不然自己的人生就会变得很可怜。

不然自己的人生就会变得像大家说的那样可怜。

所以她才进了这个学生会。

「……」

接着她将目光从这件简直象征着平凡的粉红色老气泳装,移到那个彻头彻尾是个傻子的狂妄学生会长身上,呵呵笑了几声。

然后她在心中感谢天神,感谢祂让平凡的自己能够跻身于这些人之中。

当然她并不是放弃了自己的人生,只追求当下的刺激。她之所以会进学生会,也多少是因为觉得搞不好这里可以治好让医师放弃的先天性脑置傣。

如果能用魔法之类的玩意三两下就治好,那不是很厉害吗?

「……」

想到这里……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而她的微笑里往往会不由自主地混进恐惧或悲伤,但这样又会让父亲、母亲、弟弟,让大家的笑容蒙上阴影,于是她赶忙啊哈哈笑出几控来掩饰,笑出声音来让人家觉得自己过得很开心。

结果月光说明到一半,就朝她瞪了一眼:

「有什么好笑?」

泉听了又差点笑出来。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些随时有可能丧命的人,但他们都拚命挣扎着要活下去,所以就算说出自己活不到十八岁,大概也会被他们呛那又怎么样。这让她不由得开心起来,差点忍不住露出笑容,接着赶忙挥着手说:

「没有没有,只是没想到会长阁下竟然讲解得这么仔细,让我觉得有点好笑……」

「小心我杀掉你。」

这句话又让她差点笑出来。他说要杀掉自己。就算放着不管,泉也没剩多少日子可活,但月光却因为看不顺眼就说要杀掉自己,这让她真的感到非常开心。

「好好好,对不起嘛~~继续继续。」

月光听了后继续说明这套强化课程。她一边听着,一边望向那扇写着「七」的纸门。

看来那里就是自己的训练场。她心想只要在那里好好努力,搞不好能学会一些粗浅的魔法。

学会魔法。

搞不好能够学会足以让家人、自己由衷大笑的魔法。这个想法让她觉得自己很傻……

「……」

让她又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月光针对本次强化课程所讲解的详细内容,重点就是这么回事。

——跟同伴互相帮助,尽量不要丧命,让大家一起加强实力。

这样的内容真的很像是社团会办的集训,让大兔想起了国中时代跟空手道社那些人一起去深山训练的情形。

当时天气非常热,又是呼吸过度,又是呕吐、肌肉痉挛昏倒,真的出了很多状况,不过回想起来就觉得当时过得很开心。

而这次则是高难度的集训,要在这个稍有大意就会死的集训场地拚命训练。

因此则开始要先跟同伴互相支持来挑战课题,训练出足以生存下去的实力,等到能力足以突破难关之后再开始独自挑战——要是不这样按部就班,独自去挑战真的会立刻送命。这些纸门的后头准备的课题就是这么严格,因此……

「从小角色先举手。首先我们就支援最没能力的人,接着再强化各自的实力。」

月光这么说了。

想来应该是在场所有人中实力最弱,只是个寻常人的泉就举手说道:

「……我想最弱的应该是我,不过一开始先不用支援我。照指令书上写的,我暂时遇不到会出人命的课题。所以在遇到有危险的考验之前,我先一个人闯闯看。」

她说到这里,立刻就要走向位于房间左端的纸门。

月光听了点点头:

「原来如此。看样子〈军方〉多少有在动脑,让我们不必配合小角色的成长。」

他改朝大兔看了一眼,正要说话,哈斯格却擅自走向位于左侧的纸门,将手放在纸门上说:

「老哥,我们一起过去吧。」

赛尔裘听了点点头就要跟去,但月光制止他们说:

「不要擅自行动。」

哈斯格听了后望向月光说:

「你这是在命令我?」

「没错。你这个笨蛋刚刚都没在听吗?我说过这里需要我们互相帮助。」

但哈斯格听了后却举起那张文字已经消失而成了白纸的指令书说:

「可是我的指令书上写着里面的课题只要我们兄弟合力,就有办法解决耶?」

接着赛尔裘也说:

「我的也是这么写的。」

月光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小声地自言自语:

「……黑守那个混帐……给我玩这种花样……」

哈斯格问道:

「啊?你说什么?」

月光听了后瞪着啥斯格说?

「……我的课题需要用到你们的能力,所以你们要听我的命令。」

结果啥斯格突然露出高兴的笑容:

「是喔~~也就是说你需要我们帮忙了?」

「……」

「就是说你求我们帮忙了?」

「……」

月光当然不回答,只是忿忿地瞪着哈斯格。

但这时赛尔裘带着同样开心的微笑说:

「好厂好了,哈斯格,看来他那样已经算是在拜托我们,我们就帮帮他吧。」

哈斯格听了也点点头说:

「说得也是,毕竟要是只剩会长一个人太弱,我们也离不开这里~~真是的,但愿他可以赶快练强一点啊。」

月光听了后全身发抖。谁都看得出他是气得发抖,只听到他说:

「……会帮忙,就好。」

这一瞬间,还没走过纸门的泉就说:

「哦~~红好成熟喔~~」

「你这个小角色少废话,赶快过去!」

「好好好,对不起嘛~~真是的,会长自己太弱就迁怒别人……」

这句话说到这里,月光已经朝剑柄伸出手,泉立刻陪笑两声,打开纸门说:

「那我先过去了!」

说着走到纸门的另一头。纸门啪的一声关上,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月光一脸气愤的表情收超剑,转过身来,朝大兔与希梅亚看了一眼,接着说:

「你们也一起来。看样子黑守在我这边准备的课题,全都得用其它学生会干部的能力才能克服,到时候一定也得用到你们的能力。」

赛尔裘听了就说:

「毕竟会长看起来没什么协调性,所以训练内容才会优先锻炼这一点……」

「你再不闭嘴,小心我杀掉你。」

月光说着瞪了赛尔裘一眼。赛尔裘耸耸肩膀:

「……这时候闭嘴的我真是个好哥哥。」

哈斯格也傻笑着说:

「不愧是老哥。」

他们不断对月光冷嘲热讽。

但月光已经不再有所反应,只以冰冷的眼神瞪着恩特略兄弟说:

「够了,我要说下去了。」

哈斯格与赛尔裘点点头说:

「啊,我还是先跟你说一声,是指令书上要求,我们才会这样对你冷嘲热讽,所以你可别太生气啊,上面写要我们挑衅你,对你进行情绪教育……」

「够了,闭嘴。」

「好。」

哈斯格说着笑了笑,双手一摊。

这样一来跟恩特略兄弟已经谈完,月光再次转过头来问道:

「赛托希梅亚的指令书上写了什么?」

希梅亚回答:

「写要我帮你。」

「其它部分呢?」

「我没义务告诉你。」

月光听了眯起眼睛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毕竟我早料到〈军方〉对〈上古魔法师〉应该会有别的指令。那你不跟我来啰?」

月光这一问,希梅亚却摇摇头:

「不对,上面写要我帮你,所以我会帮。」

「是吗?」

「对。」

「那就乖乖来帮我。」

最后月光望向大兔,以平常那种把对方当小角色看扁的眼神看着大兔说:

「你反正都是赛托希梅亚的跟屈虫,应该会跟这个魔女来吧?」

月光说完就移开目光,准备打开位于和室正面的纸门。

但大兔却回答:

「呃~~不了,我不去。」

月光听了回过头来,希梅亚也回头看着他,两人正想发问,大兔却抢先说:

「上面写我成绩不好,要参加特别辅导。」

接着亮出手上已经变成白纸的指令书。

月光很干脆地点点头说:

「看样子他们果然帮小角色挑了小角色水准的训练啊。」

大兔也点点头回答:

「也许吧。」

「那你就一个人去吧。」

「我会的。」

「好了,我们也走了。」

说着月光拉开纸门,立刻走了进去。美雷、哈斯格也从后跟去,最后赛尔裘停在纸门前,看着赛托希梅亚问道:

「你呢?」

希悔亚听了没有看着赛尔裘,而是以担心的表情看着大兔。大兔说道:

「别担心,我一个人应付得了。」

希梅亚很干脆地点点头:

「嗯。」

大兔有些惊讶地问她:

「咦?没想到你会答应得这么干脆耶。」

她亮出手上的指令书说:

「因为我的指令书上写〈军方〉会小心照顾大兔。」

「啊,原来上面有这么写啊?」

「嗯。他们会好好教育大兔,所以要我也尽量合作。」

她嘴上这么说,表情却仍然有些不安,伸手轻轻摸着他胸口说:

「……其实……其实我对大兔……」

她说到这里又住了口。她的手一路从大兔的胸口往上摸到脖子、脸颊,然后说了声:

「你要小心。」

她轻轻摸着大兔的脸颊。大兔点头答应地。

「大兔,我真的很喜欢你。」

「……啊啊~~呃~~这个……」

大兔有些慌张,接着看到赛尔裘也没拉上纸门,就在那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俩,不禁觉得有点尴尬,但还是说了句:

「……我也是。」

希梅亚听了就开心地笑了。她再度将脸颊埋进大兔怀里,然后对赛尔裘说:

「那我们走吧。」

赛尔裘以绅士般的动作退在一旁。

希悔亚再次转过头来对大兔说:

「那我先走罗。」

说完就朝纸门的另一头走去。

赛尔裘也对他说:

「大兔你也要小心,我们彼此加油吧。」

大兔点了点头:

「你们也一样。希梅亚就拜托你们了。」

「好的。」

「还有那个自我中心的笨蛋也是。」

「好好好,大兔真的很善良耶。」

赛尔裘说着微微一笑,接着往纸门另一头走去,纸门「啪」的一声关上。

这一来,和室里的人已经走光。

大兔确定没有旁人在之后,回想刚刚看过的指令书上所写的文字。

他的指令书上写着这样一段话。

——致铁大兔——

我们为〈上古魔法师〉的牺者铁大兔,准备了跟其它学生会干部不一样的特别补习课程。

你必须单独进入写着数字四的纸门,请不要听会长指示。

千万不要带其它干部前去。

这个训练场是本次最为艰难的地方,不是只有一条命的正常人可以克服的。而且一旦进入之后,在结束所有课题之前都无法离开。

因此在此重复一次,千万不要带其它干部前去。

指令书上将训练内容写碍非常艰难。

大兔喃喃自语:

「……总觉得有点怕耶。」

然后又笑着发起牢骚:

「而且我在学生会里明明算是比较弱的,为什么挑最难的给我?」

他轻轻槌了槌自己的胸部说:

「因为我是不死之身?」

说来他的确是不死之身,而且只要死了一次再复活,所有疲劳与伤势都会消失,所以能够不眠不休地永续进行训练,这是其它干部做不到的训练方式,这点他也不是不懂。

「……搞不好真的会被这样猛操?那还真是让人不敢领教啊……不过事到如今才怕也不是办法,反正非做不可。」

说着他决定先做做伸展操,舒展一下手脚让肌肉放松。

「好了,那就上吧。」

说着往前走去。面向写着数字「四」的纸门拉了开来。

门后又是一间和室。

他朝这间和室前进。

刹那间眼前的景色有了变化。不,不只是景色,连他所站之处的形状都跟着改变。原以为是榻榻米的地方变成黑色陶瓷般的材质,原本平面的落脚处也成了碗底般平缓的曲面。

而这陶器的底部外围呈圆形隆起,形成了墙壁。

看来他被放到了一个巨大黑壶的底部。

大兔四处张望。

发现不知不觉间纸门已经不见,自己站在一个像是壶里正中央的地方。他喃喃说道:

「……纸门都不见了,这下应该回不去了吧。那接下来会怎样?」

这时有个声音回答他:

「我现在就说明给你听。」

而且他对这个声音并不陌生。

「黑守老师?」

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头望去,看到站在那儿的人果然是黑守。

他戴着帽子与圆框眼镜,穿着条纹衬衫,打着红色领带,戴着白色手套。

黑守微笑着说

「我等你很久了。」

听他这么说,大兔看着他问道:

「看这样子我真的得补习?而且是老师亲自锻炼我?」

但他摇摇头说:

「训练会另外进行,只是我想在训练开始之前先跟你讲几句话。」

「讲几句话?」

「对。」

「是什么话?」

黑守微微一笑,突然问道:

「你喜欢赛托希梅亚同学吗?」

被他这么一问,大兔不由得有点跟不上状况:

「咦?」

黑守又问了一次:

「这问题应该没什么好惊讶的吧?算了,我就再问一次,你喜欢赛托希梅亚同学吗?」

被郑重其事地这么问,大兔注视着他说:

「……为!什么要问这种事情啊?难道你想说站在教师的立场,不准学生之间有不单纯的异性交往?」

黑守听了「啊哈哈」笑了几声:

「我才没这么不通人情呢。」

「那么,为什么……」

黑守打断了他的话:

「我说铁同学啊,我可不是特地来跟你闲聊的。严格说来这个问题不是我,而是〈军方〉要对身为〈上古魔法师〉牺者的铁大兔问的。所以如果你不介意,愿意马上回答我的问题,我会很高兴的,否则我就得用刑求的方式来问了。」

说着黑守从西装袖子里拿出一把小刀。前不久大兔在教室里对上黑守的时候,就完全应付不了他的小刀,想来现在应该还是应付不了。

大兔耸耸肩说:

「……我知道我打不赢老师。」

「那你肯回答问题罗?」

「只要我答得出来。可是……」

这时黑守笑着说,

「你尽管放心,我不会问对希梅亚同学不利的问题。而且你也不知道她的秘密吧?」

他都这么说了,大兔也荚着说:

「也是啦。」

「那你应该什么问题都答得出来罗?」

「这是〈军方〉要问的问题,万一牵扯到我的隐私,我有权利拒绝吗……?」

「没有。」

「那就开始问吧。」

大兔这么一说,黑守就微微一笑。

接着重新开始发问:

「你喜欢赛托希梅亚同学吗?」

「……呃,嗯。」

「嗯是什么意思?」

「咦!要我说出来喔?」

「……」

「嗯,啊~~对,我喜欢她。」

「真的吗?」

「啥?还问我真的假的?不是,你这么问,我也只能回答是真的……」

但黑守却打断他说:

「这应该不太正常吧?你跟她只是九年前在公园里见过几次面,而且当时的你年纪还很小。一般人会这么容易喜欢上一个只在那么小的时候见过几次面的少女,甚至愿意舍命保护她吗?」

「不,可是这……」

但黑守又打断他,迳行说下去:

「如果你说不惜舍命保护时雨遥同学,那倒还可以理解。毕竟你们认识这么久了,而且还像兄妹一样,像一家人一样一起长大。如果你说不惜舍命救她,这我可以理解。事实上她也试图保护你,不惜赌上性命试图从赛托希梅亚手中保护你。然而赛托希梅亚跟你之间就不是这样了,你们一起度过的时间几乎是零,那你为什么会不惜舍命保护她?你为什么会不惜背叛一直待在你身边的时雨遥,也要保护赛托希梅亚?〈军方〉想问清楚这一点。你刚刚不是跟赛托希梅亚表白过,说你喜欢她吗?可是这句话真的发自你的真心吗?」

黑守一口气问出这一大串问题。

而违番话让大兔听得脑子一团乱。自己真的喜欢希梅亚吗?真的喜欢希梅亚到了不惜背叛遥的地步吗?这个残酷的问题深深刺进他心中。

当然他心中对于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所以他才会对希梅亚表白。就是因为由衷想保护她,才会对她表白。

所以他瞪着黑守说:

「……我不知道老师想说什么,不过我就是喜欢希梅亚。」

黑守听了又问:

「真的吗?」

大兔用力点了点头回答:

「是真的。而且我才不会为了开玩笑……不会只为了开玩笑而跑去跟遥说我喜欢希梅亚。」

黑守微微一笑:

「是吗?那你对希梅亚同学是真心的了?」

「对。」

「那就进入下一个问题吧。」

「还有喔?」

「快了,就快问完了。」

「那就快点问吧,」

黑守听了点点头:

「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说赛托希梅亚在不久的将来将会毁灭世界,你会怎么做?」

黑守问的这个问题又让大兔发出状况外的声音:

「啥?」

他以像是受够了的声调反问:

「毁灭世界?太夸张了吧。」

「一点也不夸张吧?她不是平凡的女孩子,而是个企图动用极其可怕的〈幸福〉魔法的魔女,是个全世界组织都忌惮不已的〈上古魔法师〉。而大家会这么忌惮她,自然是有理由的。」

「可是……」

「不过你不用太烦恼,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不,可是……」

但黑守又打断他:

「在不久的将来,她将会毁灭世界。你在一年三班的朋友、你的妹妹、母亲、父亲,还有时雨遥同学,他们都会在哭喊中死亡。杀死他们的是赛托希梅亚。她会笑着杀死这些你重视的人,然后对你说,大兔,这样一来我们两个就可以独处了……她八成会这么说,而你觉得这样好吗?你真的觉得既然喜欢了她,就不惜舍弃你重视的一切吗?请你告诉我,是不是即使世界因为她而毁灭,你也能够继续爱她?」

「不,你突然问这种假设的问题,我也……」

「这不是假设,很快就会变成现实。预言就有这么提到……不,算了,就别提预言了。毕竟这只是预言的第一阶段,世界还会变得远比这更糟糕……不过要阻止这第一阶段的实现,就必须杀了她。要是不杀了她,发疯的魔女就会动用〈幸福〉,毁掉你所重视的一切。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认为即使这样也无所谓。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因为喜欢赛托希梅亚,就觉得即使双亲、妹妹、时雨遥以及其它所有人都死得一干二净,你也不会在意。」

黑守这么问了。

大兔听了就要回答。他想回答「这种还没发生的事情,而且内容还这么离谱,我根本不可能回答得出来。」

但这时自己的嘴却开始说出跟内心想法不一样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嘴硬是开始说出违背心意的话。

大兔说:

「……我当然会选希梅亚。遥根本就不重要,家人更是死了也无所谓。我喜欢赛托希梅亚,所以世界这种东西变成怎样我根本……」

但他的话只说到这里。

黑守掷出小刀,插在大兔的咽喉,让他说不出话来。鲜血从脖子喷出,但随即又靠着希梅亚给他的力量而止住。大兔从脖子上拔出小刀,伤口立刻痊愈,让他可以再次发出声音。

这时黑守说:

「你刚刚说的话违背了你自己的心意,对吧?你现在恢复神智了吗?」

被他这么一问,大兔露出略显惊讶的表情看着眼前的教师:

「刚刚那到底是……」

黑守回答:

「八成是洗脑魔法。你彼人洗脑,让你一瞬间就会喜欢上赛托希悔亚,喜欢上那个疯狂魔女。你被洗脑成哪怕会失去双亲、失去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失去世界,仍然死心塌地爱她。」

黑守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大兔听了后只说得出:

「可是,希梅亚没有……」

「不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真的打从心底爱你爱得疯了。她因为忍受了太漫长的孤独而发疯,忘了本来的目的,爱上了你,爱上了人类。所以对你洗脑的人应该是她的主人,是她已经忘记的真正主人。就是这个人在利用你,企图抢回她。」

黑守先自行说了一大串大兔根本听不懂的话,接着立刻转过身去就要离开。

大兔说道:

「等、等一下,你到底在说什么……」

黑守回过头来说道:

「你都被洗脑了,跟你说了也没用,首先我要解开你的洗脑,然后把诅咒植入你体内,让你再也不会受到敌人洗脑。不过由于敌人很强大,我们得植入完全相反的力量……这样的过程相当难熬,但愿你可以在过程中存活下来。」

说着就要离开。

「就叫你等一下了。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说的敌人……还有希梅亚的主人,到底是……」

但这句话没有传到他耳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黑守的身影三两下就消失无踪,接着另一个声音从天上传来-—

不,是从这壶中空间的天花板上传来:

『那么我们开始进行提升〈月亮外侧的种〉抗性的〈天魔〉改造体移植手术。这种将改造体植入人体的手术,过去从未获得成功,所有受术者都因排斥反应造成的休克,精神崩溃、肉体溶解等各种因素而死亡。然而本次的受术者拥有不死的能力,每十五分钟可以承受六次死亡。换句话说,我们必须一步一步慢慢移植,以免一瞬间让他死亡超过六次。研究组跟医疗组请监控他的身体状况,并随时维持A级待命态势……』

「喂喂,开什么玩笑!这听来根本就不是什么修行嘛!实验?改造,你们在说什么鬼话!」

大兔这么大吼,但他的声音没传到任何地方。就算想跑,这里也已经没有来时的纸门可走。

但面对这样的情形,大兔只说:

「……我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

说着握紧右拳,接着将希梅亚送他的白色貂魔火焰汇集在拳头上,就要朝着围在四周的陶瓷状墙壁打出去,

「……」

忽然间墙上发出一道红光,从大兔身前掠过。光芒切断大兔的手臂,使得手臂飞上天去。

「唔啊!」

大兔呻吟一声,用左手抓住飞上空中的手臂,然后接回自己的手上。手臂立刻接了起来,但貂魔之火已经消失,得重新汇集力量才打得出去。

这时那个声音又说:

『那么实验芷式开始。本次实验以蛊毒法进行,请放出用黑兔诅咒破坏过的〈天魔〉。黑兔应该会与〈月亮外侧的神〉在受术者体内种下的因子相互排斥,开始产生反应。』

接着大兔身前的空间突然开始扭曲变形,掉出一个形状不稳定的黑色物体。

大兔立刻退后:

「这什么玩意……」

他嘴上问归问,心里却隐隐约约察觉到了那是什么东西。既然先前都听到了〈军方〉广播中所说的话,即使不清楚细节,仍然猜得出这是什么东西。

是〈军方〉以一种叫做黑兔诅咒的方式,将〈天魔〉破坏之后改造出来的玩意。而他们正准备将这玩意植入大兔体内。

理由是为了破坏大兔体内的某种东西,为了破坏某种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就在他体内对他洗脑的东西。

但大兔当然不可能乖乖接受,他说:

「……等一下好不好?你们刚刚都特地找我问了一堆问题,应该就表示你们也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被洗脑了吧?那何必搞这种听起来就很危险的实验……」

但他这番话也立刻被打断,因为眼前的黑色物体突然发出一阵类似巨大昆虫呜叫的怪声。喀叽喀叽,喀叽喀叽喀叽。

而大兔对这种声音并不陌生。以前在学校企图杀死希梅亚的〈天魔〉就发出过这种声音。

也就是说,这团黑色的物体真的是〈天魔〉。

而这一大团黑色〈天魔〉发出了奇妙的声音:

「嗤~~~~~~~~~」

接着黑色物体正中央张开血盆大口,里头长出牙齿,眼看就要咬上大兔。

「喔哇!」

大兔惊呼一声往后退,接着握紧拳头,想汇集貂魔之光发射出去,却有一条粉红色的蛇抢先从他嘴里跳了出去。他想大喊这什么玩意,但由于蛇是从嘴巴跳出,让他喊不出声音。

这条蛇咬上黑色物体,接着〈天魔〉大声喊叫,发出哀号。

这时又有说话声落下。这次是个阴沉的男子嗓音:

『〈月亮外侧的神〉的因子出来了,放进足够的天魔来吃掉那玩意。』

接着传来一个反对的女子声音:

『可是这样会导致受术者的意识——』

『就算崩溃了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放进别的心来骗赛托希梅亚就好。反正那个魔女也发疯了,就算这小子的心被掉了包,她也不会发现。可是现在万一输给〈月亮外侧之神〉的因子,事情可就糟了。增加〈天魔〉的量。』

『我反对……』

『有替代方案就说,没有就闭嘴……』

『……』

『增加!』

接着大兔周围的空间又开始扭曲,从扭曲的景象中掉出好几个黑色物体。每个物体都张开大嘴,露出利牙,朝大兔直扑过去。

一个物体咬断他想挥开这些物体而挥动的手臂,从空隙钻进他体内。

一个物体咬上他为了跳开而蓄力的大腿,从空隙钻进他体内。

其它物体也接二连三钻进大兔体内,接着在他体内发出声音。

物体发出声音。

脑海中回荡着一种类似昆虫磨牙的怪声。喀叽喀叽,喀叽喀叽喀叽。接着咸觉得出连脑子都开始有东西慢慢入侵,戚觉得出有东西仿佛想要吃掉他的脑子。

这让大兔想说开什么玩笑,但这句话却没说出口。不是因为嘴被蛇塞住,而是这句话本身浮现不出来。脑子被某种事物占领,让他无法正常思考。接着他开始慢慢看不见东西、慢慢听不见声音、慢慢闻不到气味。一切知觉都越来越麻痹。

但他还留有唯一的知觉。

那就是痛觉。

全身都在痛。

一阵仿佛被撕咬似的痛楚,不断变得越来越剧烈。

「……」

大兔大声喊叫。

喊得喉咙几乎都要裂开。

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叫出来。他听不见声音,看不见东西,所以连现在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但他仍然继续喊叫,一喊再喊。

大喊「不行了,我不行了,这种痛我受不了。」

会死。

会发疯。

这样下去,这样下去我会崩……

但这时意识已经消失。

他死了。

但他的性命随即重生。

状况明明没有改变……

全身痛得几乎令人发狂的状况明明没有改变,他却活了过来……

「……」

他在心中大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大喊「救命、救命啊。」但不管他怎么喊,一切都没有因此结束。

疼痛与绝望支配了他的一切。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几个小时。

大兔仍然呼喊着。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三天。

到了第三天,他已经不再呼喊。

他对一切都已经心灰意冷,但痛楚仍然没有消失。

过了一个星期。

一切知觉都已经麻痹,不再觉得疼痛,但他知道自己体内已经发生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意识还是一样不清晰。

他死了好几次、几十次、几千次,让他光想就觉得头昏眼花,而每次死去之后,意识都会恢复一瞬间。

但随即又会变得浑浊。

什么都感觉不到。

什么都感觉不到。

什么都——

接着过了二十天。

看得到远方出现了一名男子。

这个人说:

「真亏你忍了下来,老实说我没想到你真的可以活下来。没想到铁同学是个这么挺得住的男子汉啊。」

这人说得十分开心,但大兔听不清楚他说什么。

明明看得到这人的身影近在眼前,听来却觉得好远好远。

远在自己的意识之外。

这名戴着帽子与圆框眼镜的男子,在大兔那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的意识之外说道:

「这样往后有好一阵子,你都能够抗拒〈月亮外侧之种〉的命令,也就可以努力去避免预言成真了。」

但他还是听不懂这些话的意思。他的意识无法接收这些资讯。

这时有另一个声音从笼罩在黑暗中的意识内传来:

『你听到他刚刚那句话了吗?人类说要避免预言成真?真会睁眼说瞎话~~只有这么小的脑子,哪有可能读得懂预言。我的好搭档,你说是不是啊?』

这个声音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大鬼将意识转往这个声音,结果看到一只兔子站在黑暗中。

是一只黑色的兔子。

而且还是一只有着人形,跟人类小孩差不多大的兔子。这只兔子兴高采烈,一对深红色的眼睛转过来看着大兔。

『嗨,人类,过得怎么样啊?』

听到兔子这么问,大兔回答:

『很糟糕啊。』

『我想也是,毕竟你已经不是人类了啊。』

『是这样吗?』

『是啊。所以你应该感觉到了吧?你应该感觉得到这种在空气中流动的预言之声,感觉得到会终结一切的预言之声。』

『预言之声?这……』

『你听不见?』

『嗯。』

『那就表示你不想听。这应该是你的优点,是人类的优点,同时也是跟你同化的我所具有的优点。不想听的东西就听不见,大声嚷着我不想听,就什么都听不见。既然你不想听,我们就换个话题吧,毕竟预言对我们来说不重要,更重要的是接下来要怎么做。』

『怎么做?』

『对。愚蠢的人类碰了绝对不能碰的东西,创造出了我们的力量。他们拿〈天魔〉来胡搞,甚至破坏〈月亮外侧之神〉,把这些东西浙哩哗啦,一股脑儿混在一起,然后用蛊毒的方法移植到人类身上。真亏他们做得出这种不畏神明的事情。搞到最后,你猜他们弄出了什么?』

『他们弄出了什么?』

『弄出了怪物。他们弄出了他们应付不来的怪物,就跟预言所说的一样……』

说着兔子小孩就尖声大笑。

『说要避免预言成真,结果却弄出了最可怕的东西!啊哈哈,好了,该怎么办呢?要全部打烂吗?你爱怎么做都行。怪物是你,尽管闹个痛快吧……』

大兔听了歪歪头说:

『怪物是我?』

兔子点点头,接着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对,就是你~~你连理智都不剩了,不是吗?只怪人类太笨,才会连你的理智都毁掉~~所以你就顺便把一切都毁掉吧~~』

说着兔子开心地拥抱大兔,接着一只黑色的兔子就渗进他的意识之中。

紧接着意识突然变得清晰。

刚刚意识都还有些浑浊,让他搞不清楚状况,现在却完全恢复清醒,于是他睁开眼睛一看。

眼前站着一名男子。是黑守。他是新来的英文老师,实际身分是〈军方〉派来的管理官。

他有点担心地看着大兔问道:

「等等,铁同学,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还好吗?」

大兔抬起头来。

看了黑守的脸一眼。

接着环顾四周。

看样子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失去意识,迟迟想不起这里到底是哪里。这里是个像是陶瓷壶底似的昏暗所在。

大兔朝四周看了看,接着再次望向眼前的黑守。

黑守问道:

「铁同学?」

大兔回答:

「这里好挤啊。」

「咦?」

「你很碍事,去死。」

「等……」

但黑守的话只说到这里。大兔朝右手灌注力道,右手随即染成黑色。手臂一挥之下,黑守的上半身当场不留痕迹地消失。

但这种事根本不重要,他在意的是这里太挤。这里到底是哪里?为什么这么挤?挤成这样根本就没办法使力啊。

所以他大大地张开嘴,接着发出嘶吼:

「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阵震动在眼前的空间中震开一个洞。他不知道这个洞通往哪里,另一头也许有龙在,也许有神在,但这些都不重要,反正只要全部杀光就好了。

所以他以双手拉开空间扭曲的景象说:

「好了,出去吧,大家再见啦。」

这时传来别的说话声,例如:

「发生什么事了!」

或是

「怎么会这样!」

或是

「别让他跑了。」

又或是

「赶快打抑制剂。」

那些人类大呼小叫的,但他越来越听不懂这些话的意思。

越来越听不懂人话的意思。

因为他不必懂。

因为他不必懂这些,于是从意识中消除了这种声音的波长。接着他笑了,笑得十分大声,像疯了一般。

他大笑着拉开次元裂缝……

接着……

「……」

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口另一头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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