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响了。
铃声很吵。
「……」
月光被铃声吵醒后,发现自己睡在家里的沙发上。
听到手机的来电铃声,他微微睁开眼睛。
但睡意让他的脑子还不太清醒。
他顺势将目光转往从昨天深夜就开着的电视。电视上有个中年名嘴正一脸正经地讲述日本北侧的某个岛到底属于谁的问题。
这是早上七点左右的节目。
月光看了房里挂的时钟。
现在时刻是六点五十分。
他看着时钟,表情一歪咒骂着说:
「……根本就没睡嘛。」
手机仍然响个不停。
裤子口袋里同时发出来电铃声与振动声,他低头一看。
发现美雷就压在装着吵闹手机的口袋上睡得正香甜。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吵还能继续睡,但她就是一脸舒服的表情。
「……唔~~?嘿嘿☆我觉得月光,月光他啊……最适合开卡车了。」
「啥?你到底在扯什么鬼话?」
「……」
但是美雷没有回答。看样子她在作梦,看起来十分幸福。她傻呼呼地笑个不停,口水流到月光的裤子上。
「……」
着被她的口水弄湿的部分,再看看手机在旁边的口袋里响个不停,叹了口气说:
么我非得把手伸进你的口水地狱里不可?」
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样子。月光本想叫醒她,又嫌她醒了一定也很吵,想想还是算了。
他小心避免弄醒美雷,把手伸到口袋里。他小心翼翼,不想碰到美雷的口水,但还是不小心碰到了。
「啊啊,该死。」
他咒骂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来。
手机显示打来的人是泉。
「是我。」
他刚按钮接听,电话另一头就传来轻浮的女子说话声。
『我啦我啦。』
是学生会书记碧水泉说话的声音。
月光问她:
「大清早就打来,到底有什么事?」
『没有啊,只是想说今天大家要不要在学生会室集合。』
月光朝挂在房间墙上的月历看了一眼。
记得今天是九月一日。
暑假最后一天。
也就是不用上学的日子。
所以他说:
「现在放暑假吧?」
『所以我才问你要不要来学校啊。』
「放暑假为什么要去学校?」
『这可是高一暑假的最后一天耶?』
「所以呢?」
泉开心地说:
『哎呀~~我是想说身为健全的青少年,到了暑假最后一天,也该总结一下暑假里没能实现的罗曼史或是爱的大冒险,到头来今年还是没交到女朋友的人也需要互相安慰一下……』
听到这里,月光阖上了手机。
正要将手机扔到桌上,手机又响了。
「是我。」
『我啦我啦。』
「小心我挂你电话。」
『干嘛这样啦?别说这些了,你来学生会室一趟嘛,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有事想跟我说?什么事?在电话里讲就好了。」
泉显得有些难以启口,说话声调也变得有些腼腆难受。
『这,呃,用电话讲有点……』
月光眯起眼睛。
「这事不好开口?」
『……嗯。』
「那你一辈子都别说了。」
『咦~~』
「我要挂了。」
『不不不,等一下等一下,是我不应该胡闹,我要说正经事了,不要挂。』
「嗯?正经事?」
『对对对。』
「你有什么能让我觉得有意思的消息?」
泉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
『也没有啦,只是想难得的暑假都要结束了,想叫大家聚在一起放最后一次的烟火,从白天就开始放……』
「我没兴趣。」
到头来月光还是阖上了手机。
紧接着手机又响了,但月光没再接。他按下画有放置话筒符号的按钮保留通话,这样一来对方应该会听到语音讯息,请她继续等待或挂掉电话稍后再拨。
确定泉挂了电话之后,月光要将手机放到桌上……
但要放手机就得先撑起上身,而要撑起上身,就必须把腿上这个笨恶魔挪开。
月光低头看了美雷一眼。
她睡着时倒是眉目清秀,说得上可爱,只是……
「……这丫头一醒来可就吵死人了。」
月光慢慢移动身体避免吵醒她。
他慢慢将美雷的头部从腿上移开,然而……
「唔~~?」
美雷发出声音。
接着手用力抓紧月光的裤子。
「啊啊?」
月光看着她的手,皱起了眉头。他抓起她的手试着拉拉看。
但美雷抓着裤子不放。月光不想弄醒她,慢慢在手上加重力道拉扯.但她的手一动也不动。
美雷好歹是恶魔,比力气的话他终究不可能赢。
所以月光放弃将她的手从裤子上拉开。
他叹了口气,又朝电视看了一眼。
大概是因为过了七点,电视上已经换了另一个节目,但只是把主持人、名嘴与上电视的艺人换掉,内容仍然与先前一样,在讲半岛怎样怎样,谁跟谁在热恋之类的话题。
月光茫然看着电视喃喃说道:
「没办法,就再睡一下吧……」
说着闭上眼睛。
但他已经睡不着了。
都怪笨蛋打了笨电话来,而且还有另一个笨蛋抱着他的腿睡觉,害他再也睡不着了。
「……烦啊。」
他再次睁开眼睛。
今天又睡眠不足。
不过这不重要。
反正已经没有时间了。
二十天后,登培隆·克劳利就会回来。
二十八天后,世界就会崩溃。
为了想办法阻止这些情形,他必须迅速恢复〈军方〉的运作,并因应各种问题。
所以他打算起床。
月光低头看了在他腿上睡得香甜的美雷,接着不再理会她,站了起来。
眼看美雷就要从月光的腿上滑下去……
「……」
然而她没有滑下去,手仍然抓着他的腿,小小的身体就这么被提了起来。而且她还没醒。
月光皱起眉头。
「喂,笨蛋恶魔,你给我适可而止。」
他抖了抖脚,但甩不掉她。于是他推了推她的身体,她却仍然抓着不放。
月光露出有点束手无策的表情,只好拖着美雷走到掉有一个坐垫的地方,然后捡起坐垫往美雷脸上推挤并下令:
「要抓就抓这坐垫。」
「唔~~?啊,好软~~」
美雷说着改而抱住坐垫,就这么继续睡觉。
月光的大腿总算得到解脱。
「受不了。」
这才从美雷身上离开。
这时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简讯。月光打开手机,原来是泉学不乖,还寄了简讯来。
简讯写着:
「真是的,月光你干嘛挂人家电话嘛~~?然后啊然后啊,刚刚我正经事讲到一半,其实我已经准备好烟火,我们整个学生会一起来制造暑假的最后一段回忆嘛。我们可以一起订披萨边吃边聊天,天黑就到运动场上放放烟火。我买了好多线香烟火,还可以决定放线香烟火时第一个烧光的人负责出披萨的钱。总之我在学校等你。好期待耶。
泉」
「……」
月光看了简讯却什么也没说。
只是再次看向月历。现在是九月一日。
世界崩溃是在九月二十九日。
也就表示泉说得没错,今天就是暑假的最后一天。一旦过了今天,这个世界就再也不会有暑假来临。
毕竟一切都会在九月结束,秋天与冬天都不会来临,自然也就不会有下一个暑假。
所以……
「……很遗憾,我没空放烟火了。」
他喃喃自语。
接着走向盥洗间洗脸、刷牙。回到自己的房间,脱掉昨天穿上后就一直没脱下来的制服,丢进准备送洗的衣篮,然后拿出一套新的制服换上。
之后回到客厅。美雷还是一样抱着坐垫在地板上睡,她的裙子都掀了起来,露出一点都不性感的内裤。
月光先是低头看了她一眼。
「……」
接着来到走廊上。
对事先准备的〈路径〉下令:
「开门。」
紧接着走廊中央的次元开出裂缝,这道裂缝通往学生会室。他钻过裂缝,走进学生会室。
学生会室里很暗,而且没有一个人在。
这也是理所当然。
因为现在是早晨。
而且还是暑假最后一天。
除非闲得发慌或莫名热爱上学,否则根本不会有人到这里来。
想到这里……
「……我应该算后者吧?」
他以自嘲的口吻这么说。
接着又下令:
「开门。」
这次学生会室的白色墙上开出了次元裂缝。
这个裂缝通往〈军方〉。
通往现在月光与黑守正拼命设法重建的〈军方〉。
地点在这间学校的地下。
他用〈路径〉连往那里,走了过去。
随即来到了〈军方〉。
附带一提,他现在称之为〈军方〉,但这个名称并不是用来指这个组织。
不,叫做〈军方〉的组织当然存在,而且这阵子月光每天都四处奔走,请以前支援〈军方〉的日本与世界各国金主再度投资,设法重建〈军方〉。
还将散布于全世界的〈军方〉相关人士叫回宫阪市,让他们进行组织重建的工作。
但眼前这片景象……
「……」
月光现在来到的房间所呈现出来的景象,并不是〈军方〉组织的模样。
这个地方有〈军方〉的根基。
他看着这个〈军方〉所在的房间。
房间本身并不大。
算来应该只有五坪左右,所以恐怕比和普通教室一样大的学生会室还要小。
〈军方〉就存在这个房间之中。
「……」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在房间内转了一圈。
黑色的墙壁。
黑色的天花板。
黑色的地板。
整个房间被黑色填满,里头却空无一物。
什么都看不见。
但据说只要懂得门路,就可以看见这个房间内的空间都被文字填满。
而且还是跟〈预言〉不同的文字。
这些文字写在跟〈预言〉不同的层级。
这就是〈军方〉的根基所在。
照黑守的说法,〈军方〉本来并不是组织的名称,而是诅咒的名称。
打造出这种诅咒的人正是黑守。
那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
黑守创造出了一种小小的诅咒术式,名称叫做〈军方〉。
而且听说这种术式还是解析〈预言〉之后,特地以相似的样式写出来的。
打造这种诅咒的理由,就在于改写〈预言〉。黑守为了将〈预言〉改写成他想要的内容,才打造出了这个诅咒。
这个诅咒有一种特殊的设计。只要企图对抗〈预言〉而加入这个诅咒的人越多,术式就会越趋复杂、越趋强化。
透过这样的方式……
黑守说他当初原以为透过这种诅咒,就能轻易改写〈预言〉。
他原以为只要〈军方〉的术式扩大到能够压过〈预言〉,要改写〈预言〉将是轻而易举。
然而……
「……」
这时月光走到房间正中央,将手指碰在地板上。
「〈军方〉,开始干涉〈预言〉。」
刹那间,整个房间的颜色都变了。
地板、墙壁与天花板的颜色,都开始怱红忽黑地闪烁……
但这种情形随即结束。
什么事都没发生就迅速结束。
月光看着这种情形,眯起了眼睛。
刚刚〈军方〉一度试图干涉〈预言〉。
发动术式企图改写〈预言〉。
但〈预言〉文风不动。
世界没有任何改变。
这样的状况——
「……」
黑守说无论他怎么强化〈军方〉,却始终连碰都碰不到〈预言〉,这样的状况持续了足足两百年之久。
但黑守不死心。
他执着于设法改变〈预言〉,始终不死心。
有一天,黑守找到了一块蕴含强大力量的土地。
他找到了一个力场,能将诅咒的力量增强到几千倍、几万倍。
那就是现在盖了宫阪高中的这块土地。
他发现这里有一处与其他地方完全不同的〈圣地〉,拥有十分特殊的构造。只要利用这处〈圣地〉的力量,就能将诅咒的力量扩大到足以与〈预言〉匹敌。
所以黑守在这里打造出〈军方〉的大本营,还在上面盖了学校以掩人耳目。
接着就在这里继续研究诅咒。
之后他开始迅速地得到成果。
〈军方〉开始干涉〈预言〉。
最先改变的,就是世界毁灭的时期。
当初写定的时期是距今二十八天后。
今年的九月二十九日,世界就会开始崩溃。
但他在这里打造出〈军方〉,并不断扩大〈军方〉的规模,慢慢能够在虚空中写进让世界毁灭时期延后的〈预言〉。
他说当初只能延后几秒。
但随着诅咒的研究不断有新的进展,加入〈军方〉的人不断增加,诅咒渐趋复杂……
先是几分钟。
几小时。
几个月。
一年。延后的时间不断拉长,最后黑守成功将期限延后了六年。
尽管花了整整三百年,黑守终于成功延后了世界消失的危机。
不,说来尽管因应〈预言〉的手法不同,但无论是〈教会〉还是登培隆·克劳利,甚至连
〈天魔〉与〈月亮外侧的神〉这些拥有非人力量的存在,也都在设法干涉〈预言〉。
但只有〈军方〉得到成果。
只有黑守曾经成功干涉〈预言〉。
但这些也都……
「……化为乌有了。」
月光说着看看四周。
他看看〈军方〉现在的情形,喃喃说出这句话。
黑守说这个房间的大小会随〈军方〉的规模而改变。
他说房间会反映出参加〈军方〉的人数与决心的量,让大小有所改变。
他说直到铁发狂而毁了〈军方〉之前,这个房间一度扩大到三千公顷。
三千公顷的面积……用最平凡的说法,就相当于六百个东京巨蛋。
想来当时那么巨大的空间里一定都写满了〈军方〉的诅咒文字。
「……」
而现在却只剩五坪大。
而且黑守花了三百年的时间,拼命争取到的六年期限,也在剧本分歧之下,轻易地回到原先写好的二十八天后。
「……」
直到最近,他们才知道连这些过程也早已写在〈预言〉之中。
黑守过去的所有行动……
黑守误以为自己成功将世界消失的危机延后六年而欣喜,随后发现这只是误会而绝望得没有力气行动。连这些事情也早就被写在〈预言〉之中。
看来这些内容是写在军方尚未接触到的5斯克杜尔〈预言〉之中,但上面的确早已写下这些过程。
「……所以你就照〈预言〉所写,绝望得没有力气行动?」
月光说着回过头去,黑守就站在他身后。
但黑守是站在学生会室。
他没走进这个〈军方〉根基所在的房间。
黑守从次元裂缝的另一头看着月光说:
「……毕竟就凭这么点〈军方〉,根本拿〈预言〉没辄啊。」
「所以呢?」
「……我花了整整三百年。为了想办法对付〈预言〉,我花了整整三百年。到头来我还是只能把期限延后六年,最后却发现连这些都早已写在〈预言〉之中……」
月光没让他说完便说:
「那又怎么样?」
黑守注视着月光回答:
「我输了。」
月光笑了:
「哼,除了我以外的人本来就会输。」
「……」
「那么,到头来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改写〈预言〉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拯救世界……」
「少胡说了,你不是这种人。」
「……」
「当然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人类。不过你这个人就算看到世界毁灭,应该也不在乎吧?」
「……」
「那你为什么创办〈军方〉?你到底想改变什么?」
黑守听了后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接着以疲惫已极的声调说:
「……到头来我什么都改变不了,所以这件事也不用多说了吧?」
「愚蠢。需要什么消息该由我……」
「我的个人资料里没有你用得着的资讯。」
「用不用得着要由我来……」
这时黑守打断他:
「我只是个魔法师,是无数企图改变〈预言〉的魔法师当中的一个。可是这种事情真的一点也不重要。我输了,所以我到此为止,可是你应该不一样吧?你应该还没死心吧?那你应该没空在这边浪费时间。如果你面临现在这样的状况还不死心,应该根本没空听我废话,毕竟已经没有时间了。到了九月底,一切都会消失,所以如果你真的不打算死心,应该有其他事情可以做。」
月光听了瞪向黑守。
瞪着说如果他不死心就应该去做别的事情的黑守。
如果他不死心……
如果面临这样的状况还不死心……
黑守强调了好几次。
但月光心里原本就不存在「死心」这个字眼。
或者应该说这本来就是他唯一的长处。
尽管父母遭到日向杀害,还见识到日向压倒性的实力,他仍然不死心。
尽管被迫体认到自己原来只是个无能的平凡小孩,他仍然不死心。
明明处于早就应该可以死心的状况,明明无数次想放弃,但到头来他还是不死心,一直活到今天。
那他又怎么可能事到如今才死心?
所以月光笑了。
他看着黑守笑了。
他看着彻底死心的黑守说:
「你白痴啊?死心?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黑守听了后露出难过的微笑说道:
「……那我就追随你。」
他说完这句话,转过身去,不见踪影。
月光看着他离开,接着再次将视线转回〈军方〉——整个被涂成黑色的狭小房间。
「……就凭这么点大,干涉不了〈预言〉。」
他思索着到底要把〈军方〉的规模扩张到多大,才有办法干涉〈预言〉。
照黑守的说法,只要将〈军方〉扩大到三千公顷,就能让世界崩溃的期限延后六年。
「……但那也终究只有六年,而且还未必真的可以延后。」
毕竟连〈军方〉垮台、黑守绝望的情形,也都早已写在〈预言〉之中。
那么就连延后了六年这件事本身,也可能不是〈军方〉的功劳,而是早已决定的事项。
「算了,不管怎么说……」
现在要将〈军方〉重建到三千公顷,终究是办不到的。
而且扩大规模这件事本身……
创造出这种叫做〈军方〉的诅咒来试图干涉〈预言〉的想法本身……
「……是黑守已经做过而且失败的工作。」
月光这么喃喃自语。
接着他转过身去,钻过次元裂缝回到学生会室。
黑守已经不在学生会室了。尽管不明白他平常到底都在哪里做些什么事,但想来应该正尽力重建〈军方〉组织。
因为只要人变多,〈军方〉的力量就会变强。
用以对抗〈预言〉的〈军方〉就会变强。
但只凭这种方法,想必无法阻止世界崩溃。
所以他接连对〈圣地〉下令:
「关门。开门。」
通往〈军方〉的〈路径〉应声关上,接着开出一道新的缝隙。
缝隙另一头传来电视节目的声音。
他将〈路径〉连到了才刚离开的自己家客厅。
月光钻过〈路径〉,回到自己家。
电视正在播放新闻,还在讲哪个岛的领土问题应该以十年为单位来因应之类的内容。
月光听了后心想——
再这样下去,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十年的时间了,不禁露出自嘲的浅笑。
「……」
接着再度开始思索。
思索今后该怎么办。
思索如何才能改写〈预言〉。
不,不只是〈预言〉。他还必须思考如何因应会在二十天后回来的登培隆·克劳利。
现在登培隆·克劳利以为世界还有六年时间,所以二十天后,他们应该会全力展开攻击。明明已经没空打这种没有意义的战争,他们却误以为还有时间,才会在这种紧迫至极的状况下,悠哉地搞这种愚蠢的争执。
而且即便月光说出世界其实只剩二十八天的情形试图交涉,也得浪费一段时间让对方相信。
再加上登培隆·克劳利这个组织比〈军方〉更无力。
连〈军方〉都不是〈预言〉的对手,跟这种比〈军方〉更无力、更低阶的组织联手,又有什么用?
当然凭现在的状况,实在无法跟登培隆·克劳利为敌,然而……
「……跟小角色联手又能做什么?根本是自杀行为。」
他这么喃喃自语。
而〈教会〉也是一样。
〈教会〉也跟〈军方〉一样,完全对抗不了〈预言〉——
那他该怎么办?
「我……」
月光细细思量。
「我该怎么办才好……?」
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突然听到有人跟他说话:
「怎么啦怎么啦?什么东西怎么办?你在想早餐要吃什么吗?」
月光回过头去,发现美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从厨房走出来。
她右手拿着香蕉,左手同样拿着香蕉,丝毫不遮掩自己的蠢样.
月光看着这名香蕉少女问道:
「你醒啦?」
美雷点头回答:
「嗯!月光早安。」
「嗯。」
「月光月光,那个,肚子好饿了,早餐的时间到了。」
美雷说话的声音充满活力,怎么听都不像是处在世界再过二十八天就要毁灭的状况,让月光露出苦笑。
「你两只手上的香蕉是怎么回事?」
「咦?这个?就香蕉啊。」
「早餐吃香蕉不就够了?」
「咦~~香蕉是点心啦。」
「那就不要一大早就吃点心。」
「呃,呃,对了,月光。」
「嗯?」
「你要吃香蕉吗?」
说着递出左手上的香蕉。月光低头看了看香蕉,想起自己今天什么都还没吃。
「……嗯。」
然后接过香蕉。
当他开始剥香蕉皮,美雷也开心地剥好自己要吃的香蕉,咬了一口。
「好好吃!」
「是啊。」
两人并肩吃着香蕉。
月光心想,如果连他们并肩吃着香蕉的景象,都早已写在〈预言〉之中,那么写〈预言〉的家伙……
「……还真够白痴。」
美雷抬起头来问道:
「你说谁白痴?」
「说你。」
「我才不白痴啦啊啊啊啊啊。」
「少废话了,吃你的香蕉。」
「人家已经吃完……」
这时月光把自己吃到一半的香蕉塞进美雷嘴里。
「香蕉好好吃喔~」
静下来,于是月光继续思考。
接着安静下来,于是月光继续思考。
具的连这样的景象,以及现在他脑中的思考,都早已写在〈预言〉之中,但他没放在心上。
毕竟他这个人就是不死心。
他就是不死心。
所以他心不在焉地看着一直没关的电视,整理脑中的思绪。
每思考一秒,世界剩下的时间就少了一秒,但他不在乎,喃喃说道:
「……即使重建〈军方〉,也阻止不了〈预言〉,这点黑守已经证明过了。」
电视上的讨论越来越激烈,当过政治家的艺人在喊着哪里花整整十年也无法交涉。
月光听了点点头说:
「没错,我等不了十年。」
在一旁吃完香蕉的美雷问:
「你在跟谁说话?跟电视吗?」
月光没理她,继续思考。
「好。」
或许是因为吃了香蕉让血糖上升,脑子里的思绪突然变得井井有条。于是月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简讯画面,选择新增简讯,并输入黑守的号码。
标题:
是我。
内文:
今后重建〈军方〉的工作都交给你来做,你要在二十天后登培隆·克劳利打过来之前,筹备好足以对抗的战力,做不到的话你就是废物。如果你不但输给〈预言〉,还输给登培隆·克劳利,就表示你从一开始就是个一事无成的小角色。
〈军方〉交给你,我要专心应付〈预言〉。
可是〈军方〉是我的。重建好就把实权交出来。
打完这封简讯,月光按下传送钮。
接着又新增一封简讯,从通讯录里叫出群组名单。
这样就可以将这封简讯寄给「学生会的一帮笨蛋」群组下的所有人,包括铁、赛托希梅亚、碧水泉、哈斯格·恩特略、赛尔裘·恩特略与安藤美雷。
至于这封简讯,月光则是这么写的——
标题:
是我:
内文:
明天,第二学期开学典礼结束后,立刻到学生会室来。我有些事情想先跟你们讲清楚——
但写到这里,他又删掉这些文字。
他看着手机萤幕,思索了一会儿。
「……」
接着重打文章。
重打的文章是这样的——
内文:
明天,第二学期开学典礼结束后,立刻到学生会室来。我有事要你们帮忙,所以不要迟到。
他只写了这些,又按下传送钮。
过了一会儿,收到几封回信,但月光却关上手机不看。
反正一定是那帮笨蛋问东问西,再不然就是泉又在问烟火要怎么办之类的问题。
而这些他打算明天一次说清楚。
只剩下二十八天……不对,等到明天跟他们说的时候,就只剩下二十七天了。他打算明天告诉这些人「你们的人生只剩这么点日子了」。
而且要避免这种情形将会非常困难。
但他还是打算对抗这种情形。这些他都打算告诉他们。
当然这件事就连黑守与〈军方〉都终究没能办到。
他怎么想都不觉得把这件事告诉那帮笨蛋能够改变什么,然而……
「……」
他这个人始终不死心。
所以他打算告诉所有人,跟他们一起抵抗〈预言〉。
而且只要是他办得到的事,他都想去做。
为了将〈预言〉一军,所有能做的事情他都打算去做。
所以他开口了:
「……喂美雷,要走了。」
美雷正在厨房找东西吃,听了后抬起头来问道:
「咦?早餐呢?」
「哼,奴隶有香蕉当早餐就该偷笑了。」
听他这么说,美雷瞪大了眼睛大喊:
「我才不是奴隶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不是奴隶?」
「才不是!」
「那你是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美雷露出一脸像是强调不明白他在问什么的表情,接着思索了一会儿后,似乎整理出了答案,突然露出有点得意的表情。接着她挺起小小的胸膛,得意洋洋地说:
「妈妈说我是魔界知名的大恶魔,雷的后代……」
然而月光打断美雷:
「好,我就相信你的话,我们现在就去魔界。」
「咦?去魔界?」
「对。根据铁发狂时从〈军方〉那边打听到的消息,魔界里住着很多力量大幅超出埃德尔卡的神种。那我们就应该先到那里去,问问他们对〈预言〉有什么看法。」
月光说到这里,美雷歪着头问:
「审肿?玉盐?」
月光没理她,继续说:
「少废话,要走了。记得上次接到铁在的地方,就在你以前住的地方附近,不是吗?」
美雷似乎想起当时的事,连连点头大喊:
「你肯带我去?」
「对。」
「你肯去见我妈妈?」
「对,只要你妈妈真的是魔界里有实力的人物……」
美雷张开双手回答:
「我跟你说,妈妈她啊,超~~厉害的!」
月光看着美雷的表情点了点头:
「唔,也罢,我不会抱什么期望。好了,该走了。」
他转过身去,捡起立在沙发椅旁的凶剑。
接着再次回到学生会室。
美雷见状慌了手脚。
「咦、咦?现在就要去?已经要出发了?」
「去拿鞋子。你敢只穿袜子踩进这里,小心我宰了你。」
但就在这句话说完的同时,美雷已经穿着袜子走进学生会室了。她赶紧说:
「呃、呃,我去拿鞋子!」
说着回到家里。一阵大步跑过走廊的脚步声过后,她跑了回来说:
「穿好了~~!」
美雷穿的是一双最近才买的鞋子,上面画有动画人物面〇超人的图案,她非常中意。
「这鞋子好帅。是月光买给我的,月光你对我好好。」
美雷自顾自的开心,月光不理她便说道:
「关门。」
通往家里的次元裂缝应声关上。
接着他又下令:
「开门。」
〈路径〉应声开启。
这条〈路径〉通往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另一个次元。
常人别说到不了这个地方,甚至连座标都不知道。
这个座标位于整个魔界之中最深邃的地方。
但位于这间学生会室的〈圣地〉,却轻而易举地将次元裂缝接往这个地方。
「走了。」
月光穿过〈路径〉。
背后传来答话声:
「嗯!」
确定美雷也钻过来后,他对〈路径〉下令:
「关门。」
接着面向前方。
将目光投向这个未知的世界。
他看到一片在人类世界中看不到的景象。
一望无际的荒凉大地。
黑而浊的云层填满了整片天空。
云层中看得见雷光乱窜,而且看来这个世界里唯一的光源就是雷光。
这是个由雷电主宰一切的地方。
美雷举起双手大喊:
「喔喔~~我回来了!妈妈,我回来啦!你在吗?」
接着立刻有人回答。
目答的声音来自身后。
就在月光身后……
「我恭候多时了。」
这个声音是这么说的。
月光对这个声音很熟悉。
那是不带感情的冰冷嗓音。
是个与自己非常相似的男子嗓音。
这个声音说了:
「说是恭候多时,其实这件事早就写在9斯克杜尔的〈预言〉里,所以如果哥哥已经能够读到这个阶层,一定不会惊……」
但这句话只说到这里。
弟弟说话的声音……
日向说话的声音停住了。
因为月光拔出了腰间的剑,顺势转身喊出:
「凶剑,夺走敌人的性命!」
接着就要用剑砍向日向。
月光转过身去一看,果然看到一名长相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男子。这名男子脸上不带感情,露出看不起人的浅笑,轻轻说了声:
「艾薇。」
月光脚下的土壤突然隆起,跳出一名美丽的女子。
她有着雪白的头发。
雪白的肌肤。
雪白的眼睛。
黑色的衣服。
这名女子用嘴咬住月光砍向日向的凶剑,挡下了这一剑。
但月光并不在意。
即使凶剑被挡住,他也不在意。
只是以含着憎恨的眼神瞪视站在这名女子身后的男子。
他瞪着弟弟,低声叫了一声:
「……日向。」
弟弟笑着开口。
他仍然带着瞧不起人似的笑容,却又带着点开心,带着点怜惜,再度说了一次:
「我恭候多时了,哥哥。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
◆
◆
◆
拉回上一个地点。
这里是遥家的庭院。
大兔在这里喊了声:
「预备备!」
他准备再次阅读〈预言〉。
阅读不应该去碰的〈预言〉。
他试图观看不应该知道的真相。
他将力量聚集在眼睛。
将黑兔的力量聚集在左眼。
接着他开始看得见一切。
看得见填满整个空间的文字。
简直看得见每一个人的人生。
看得见铺天盖地,仿佛管理整个世界资讯的〈预言〉。
一看到这些文字的瞬间,资讯立刻灌入脑中。多得足以融解大脑、毁坏身体的大量资讯灌进体内。
刚开始看到的又是自己的身影——自己小时候的身影。
这也难怪。
毕竟他以前总是在这个庭院里跟遥一起玩,所以一开始都会先看到自己跟遥在这个院子玩的光景。
大兔丢开这些资讯。
「不是这个。给我别的资讯。」
他丢开灌进脑中的光景。
紧接着又看到不同的景象。
看见无数与遥共同的回忆。
但这些都是自己的记忆,都跟自己有关。
看样子要在跟自己有关的地点,察看另一个邻近地点的预言,就得用上更多力量。
只是试图接触……
只是试图接触与遥的过去或记忆相关的部分,他的大脑瞬间差点融解……
「呜啊!」
他暂缓接触〈预言〉。
整个人蹲到地上,确定大脑复活之后又重新站起。
接着再次观看〈预言〉。
他丢开自己的资讯,想再度察看遥的……
「嘎啊!」
但还是行不通。
他死了。当场倒地。伤势立刻修复,让他活了过来。
他站起身。
「……该死。」
再度察看〈预言〉。
拼命察看〈预言〉。
死了。
复活。
死了。
复活。他不断反覆这样的过程。一旦达到可以死的次数上限,就休息到离第一次死亡十五分钟为止,等不死的能力恢复再继续。
全为了看遥的〈预言〉。
为了看到她到底被牵连进什么事情之中。
但他花了一小时左右,却得不到半点成果。
他看得到自己的记忆、过去跟未来。然而要看其他人——尤其是试图接触遥的过去时,一瞬间就会超过大兔的脑容量。
「呜!」
他闷哼一声。
接着第二十七次死亡降临在他身上。
大脑再度毁坏,整个人倒在地上。
他根本接近不了想要的资讯所在的地方,接近不了〈预言〉中他想看的部分所在的地方。
「……该死。」
他咒骂了一声。接着等待自己大脑所受的损伤恢复,等待入侵体内的〈预言〉毒素消散。
接着伤势开始痊愈。
伤势正在痊愈。
大脑的伤势慢慢痊愈。
就在痊愈过程中……
「……」
他感觉到发生了奇异的现象。
在大脑第二十七次遭到破坏而慢慢修复的过程中,他突然感觉到大脑中有个部分以和平常不一样的方式慢慢修复。
当然他对大脑结构并不清楚,所以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他感觉得出自己的大脑已经以跟平常不一样的方式接了起来。
「等等,喂喂,这应该不太妙吧……」
但这句话也只说到这里。
因为他的大脑擅自开始播放记忆。大兔明明没有动任何念头,却开始播放记忆。
不,连大脑的损伤都尚未修复完毕,大脑就擅自播放记忆。
「……」
大兔看着这段记忆。
他整个人还倒在遥家院子里,看着这段记忆。
结果大脑试图播放的是一段非常久远的记忆。
是一段真的非常非常久远的记忆。
这段记忆中,大兔见到了遥。
但不是在国小六年级。
遥不是在他国小六年级时搬来的。
而是更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
看样子自己脑子里有这段记忆。
不知道为什么,他拼了命想在〈预言〉中找出的部分,就存在于自己脑中。
所以大脑才会擅自开始播放记忆。
他拼命想着遥而反覆死了又复活的过程中,大脑回应了他的意思,开始播放这段记忆。
而且还是一段过去一直被隐藏的记忆,一段仿佛被关在牢笼中的记忆。
受到封印的记忆。
这段记忆复苏了。
地点在公园。
就在那个公园。
这段记忆是在大兔遭到霸凌,旷课不去上学而跑去公园时发生的。
但记忆的内容并不是在这座公园里留下的。
而是在前往公园的途中。
这段记忆是在前往公园的人行道上留下的。
而大兔对这段记忆有印象。他输给黑兔的力量而失去理智时,曾看过这段记忆。
记得他在前往这个公园的途中,被一名奇怪的男子施了洗脑的魔法,喜欢上了希梅亚。
而这段记忆遭到封印,让他一直想不起来。
直到记忆上施加的封印解开之前,都想不起来。
但现在大兔可以清清楚楚地想起。
可以清楚地想起这名男子的模样。
他有一头在阳光照耀下发出七彩光芒的粉红色头发,一对散发理性光芒的深红色眼睛。一身白衣像西装又像长袍,大兔从来没看过这样的服装。
就是这个人对大兔洗脑。
让他喜欢希梅亚。
让他喜欢因孤独寂寞而哭泣的希梅亚。
大兔想起了这个时候的记忆。
男子说了:
「就选你吧,因为你看起来很善良。」
大兔抬头看着他问道:
「叔叔是谁?」
「我就是我。」
「?」
「这不重要,倒是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拜托我?」
「对。」
「什么事?」
「前面那个公园里,有个女生在哭。」
「有女生在哭?」
「对,她是我的分身。」
「?」
「她一直太孤独,孤独得都快疯了。」
「她没有朋友吗?」
「这么说也没错。」
「跟我一样。」
「哈哈,那你们是一国的。」
「我会跟她做朋友。」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我就给你力量吧。」
「力量?」
「对,一种让你可以看见她的力量,还有喜欢她所需要的力量。」
「什么意思?」
「人类不必知道这些。好了,去吧,之后你可以尽管走在为你准备好的道路上。」
「叔叔说的话好难懂,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不必知道,因为你会忘记你见过我。好了,去开始你的故事吧。」
于是男子给了大兔力量。
这种力量能让他找到那个寂寞得钻牛角尖,甚至想从这世上消失的女生。
这种力量能让他只喜欢这个女生。
这段记忆应该就在这里结束。
大兔与希梅亚之间,应该没有别的秘密了。
然而……
连这段记忆都是假的。
有人在他的记忆里设下了机关。
让他想起这段假的记忆。
而现在大兔已经能够毁掉这个机关。不,或许是在一次又一次毁坏大脑的过程中,让这种机关产生破损的情形。
总之他毁了这个机关。
他解开了铐在记忆上的枷锁。
于是真正的记忆出现了。
过去一直被掩盖的真正记忆出现了。
一段他不知道的真相……
一段他不知道的真相苏醒过来。
「……」
大脑又开始播放记忆。
播放一段与先前同样的记忆。
通往公园的人行道上。
看得见自己为了逃避霸凌而走向公园的身影。
看得见自己那随时都会哭出来似的身影。
就在这年幼的大兔眼前……
「……」
遥出现了。
她的年纪跟大兔一样只有五岁左右。
但他知道这个小女生就是遥。
因为大兔在遥小时候就认识她了。他在遥的家里看过她小时候的照片,不知看过多少次了。
所以他立刻看出这个小女生就是遥。
年幼的遥说话了。
她对一脸泫然欲泣的大兔说:
「就选你吧,因为你看起来很善良。」
大兔听了,不是对着遥,而是抬头望向空无一物的空中问:
「叔叔是谁?」
仿佛有人让大兔看到幻觉,只见他抬头看着远比遥的脸更高的位置这么说。
遥露出微笑。
露出妖艳的微笑。
露出与希梅亚一模一样的美丽微笑。
她确定大兔看不见自己之后回答:
「我就是我。」
接着她以看起来更加开心的表情说下去。
说出与先前同样的谈话。
说出与先前同样的话语。
遥说出与先前那名男子一样的话。
——这不重要,倒是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前面那个公园里,有个女生在哭。
——她是我的分身。
遥这么说了。
——她是我的分身。
遥这么说了。
她这么形容希梅亚。
「……」
遥说希梅亚是她的分身。
而她拜托大兔解救她的分身。
大兔不明白遥为什么挑上自己。
不明白为什么挑上自己去解救希梅亚。
但遥挑上了大兔,拜托他解救希梅亚,也解救她自己。
之后她一直在监视。
在他家隔壁……
在他家隔壁的房子里……
为了让一切顺利进行,她一直笑嘻嘻地监视……
「……呜、啊。」
她紧紧跟着大兔,始终监视着。
大兔想起这些……
「……」
他发出哀号。
但他喊不出声音。
因为太恐惧……
因为太绝望,让他喊不出声音。
他觉得仿佛整个人生都遭人摆布……
所有自己以为是真相的事物,现在看起来都像假的。
「我……」
他开口了。
「……我到底……是什么?」
抬起头来。
看看遥的家。
看看熟悉的院子。
看看还听得见蝉鸣声的夏日晴空。
但这些地方全都写满了〈预言〉。
无论是现在大兔发出哀号……
希梅亚哭着坐在秋千上……
还是遥企图操纵自己——企图操纵我,这些事情全都早已写在〈预言〉之中。
既然如此……
既然自己所相信的事物全都是假的,那……
「……那我还能怎么办?」
看着早已注定的世界。
看着早已注定的未来。
看着这让他无能为力,二十八天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消失的疯狂所在……
「……」
大兔就要感到心灰意冷。
就要丧失重新站起来的力气。
但就在这时……
「……」
他注意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铃声与振动的声响,将他拉回现实。
他抬起头来,把手伸到口袋里拿出手机。结果是一封简讯。大兔打开收信匣。
看到发信人的栏位上写着碧水泉三个字。
简讯的内容可说平凡到了极点。
上头写着今天是暑假最后一天,要召集学生会成员一起放烟火,所以请所有学生会成员到学校集合。
看着这封简讯……
看着这封平凡无奇的简讯,看着这封与那种世界怎样怎样,谁又骗了谁之类的问题完全无缘的简讯……
「我……」
大兔开口了。
他站了起来,用力握住手机,看着泉送来的这封简讯。
看着这封说要召集学生会成员一起办烟火大会的简讯。
他仔细看着这封简讯说道:
「……我在搞什么?我干嘛想一个人扛起来?我……我明明就有一群好伙伴。我都还没跟任何人商量过,有什么好死心的……」
说着他抬起头来。
轻轻呼气、吸气。心情还是没有平复。身体轻而易举就复原了,心情却丝毫没有平复。
「……」
但他不管这么多,用力在胸口捶了一下。
仿佛想填平心中开出的大洞,只见他非常用力地捶了一下。
「……我去找月光那个混蛋商量。」
他的声音在颤抖。
「只要有他在……不对,是只要跟大家同心协力……这种……这种无聊的〈预言〉,我们一定可以……」
他面向天空。
看到天空还是一样晴朗,大片云朵层层交叠。
仿佛〈预言〉从未存在过一样。
天空是那么蔚蓝而美丽,几乎让人觉得〈预言〉里写的一切都是假的。
但〈预言〉应该是确实存在着。
眼中所见的一切事物,理应都写满了这疯狂的〈预言〉。
大兔看着这幅景象,想说些什么。
「……」
想说些话来表明自己的决心。
但他没开口。
因为他又收到了简讯。
手机又收到了简讯。
这封简讯上是这么写的——
标题:
大兔~~
内文:
你起床了吗?还是现在放暑假,所以你还在睡?啊哈哈,跟你说喔,我啊,就要到家罗?等回到家,我可以去大兔家吗?我还带了伴手礼回来。怎么说,暑假我们都没能一起过,所以今天我想跟大兔一起过……我就快回去了,晚点我会过去你那边!赶快醒一醒喔!
遥寄来这么一封简讯。
接着背后传来声音。
开门的声音。
「……」
大兔听到这个声音,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