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有点不对劲。
从去年的这时候起就有了这样的感觉,不过望并没有出现什么令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变化。望依然抱着冷眼旁观世界吧,真看不惯你这样的信条,所以自己总是对他放心不下,有时也会邀他出去玩,不过
抱歉我还有事,下次吧。
这样说着就拒绝了自己的邀请。
不过从前他也会这样拒绝自己,但拒绝的方法基本是
我累了,下次吧。
又比如
我对那电影没兴趣。
又比如一
太远了不高兴去。
等等,冷淡而有气无力的拒绝。
但这次
他居然说,我还有事?
不参加社团活动也没进补习班的望,究竟又能有什么事呢?这件事难道比自己的邀请更加重要?
这时,沉睡在唯华心中迟钝的女性直觉忽然得出了结论。
难道有女朋友了?
虽说每个女孩喜欢的类型各有不同,但那个望居然能交到女朋友,难以置信。
唯华呆呆地这样思考着,忽然,她只觉得有一个可爱的天使对她说道。
啊,真好。因为唯华一直真心对望,所以望心里那块坚硬的部分融化了。这样一来,望一定能更幸福地享受这世上的一切。从心底祝福他吧!
原来如此。
有了女朋友的话,那个别扭的望或许能稍微变得可爱一点吧。这也算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应该真诚地祝福他。
但就在同时,一只恶魔扇着翅膀落到了唯华肩头,不耐烦地喃喃自语着。
还真是不爽透了。不如像孩子虐待小动物一般带着纯洁的好奇心,用笑容撕裂二人的关系吧。
唯华觉得这非常过瘾。
哦哦,好主意。
她并非拿他人的不幸当作乐趣,只是对望居然有事瞒着自己感到非常不满。最重要的是,明明有自己这样一个可爱的青梅竹马在身边,他却看也不看一眼就去找别的女孩当女朋友,这令唯华非常不甘心。这种家伙一定会遭天谴的。
两秒钟后,唯华将企图阻止自己的天使抛在脑后,接着跟踪放学回家的望,来到一幢和风建筑前。
随后唯华看到的,并不是什么甜蜜的约会。
望正在和一位看似有些怪异的老人对弈,他的脸上写满了认真。
唯华顿时浑身无力,也有了一丝安心感。自觉这次行动幼稚得可笑的唯华怒气冲冲地走到了正在廊下对弈的望身边,就他拒绝了自己的邀请一事提出了抗议。那时,虽然被这位突然出现的访客吓了一跳,但照三郎还是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这一幕。
在这场小小的闹剧中,唯华认识了照三郎。
虽然照三郎有点奇怪,但唯华还是很喜欢他。与照三郎有了交流的望让人感觉他不再是那个满身是刺的少年。所以,唯华对照三郎充满了感谢之情。
但是
唯华依然觉得心里有种莫名的不满,和自己刚认识照三郎时的心情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恶魔将答案告诉了一头雾水的唯华。
这就是小孩见自己的玩具被抢走的心情。不能独占望,真没劲。
啊啊,原来如此。
这种解释,或许说中了一部分。由于照三郎的出现,自己与望独处的时间大大缩短。那个能任由自己发脾气的对象不在身边,所以自己心里积攒了不少压力。
对啊对啊,都怪那个爷爷。
是这样啊,都怪照爷爷。
由于这种想法,唯华对照三郎的评价有了改变。
虽然喜欢,但讨厌。
唯华并没有完全仰慕照三郎,对此,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望似乎已经有所察觉,而照三郎凭他这一辈子的人生经验,看来也早就发现了。
朋友的,朋友。
但即使抱着这样的态度,唯华还是与照三郎日渐亲密起来。
只是。
望不知道,这种关系不知不觉产生了变化。
望不知道,在唯华与照三郎之间,存在着一个只有他们才知道的秘密。
另外,当然的。
望同样不知道那两人之间的,一次对决。
***
唯华将目光从似乎还没理清头绪的望身上避开,但死后文的信使文伽却依然注视着她。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唯华不禁有些害怕。
(这女孩虽然长得漂亮,但有点可怕~)
要是在平时,她不会对别人做出这种评价,但这次稍稍有些不同。虽然完全被死后文说中了,但那种独占情报的罪恶感还是让她有些心虚。
文伽忽地眯起眼睛,乘胜追击似地开了口。
他说这第二封死后文是解答篇,到底是怎么回事?能否请你为我解释清楚。
听了这话,唯华心里动摇了。毕竟她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让她作出说明,而且现在,她并不想让在场的某一个人明白事情真相。
唯华偷偷瞟了那人也就是望一眼。望似乎和文伽意见相同,正对唯华投以质问的目光。冷汗直冒的唯华立刻将目光移回文伽身上,不知所措地辩解道。
呃,我想说明但实在太长,而且如果从头开始说会很麻烦的~对了,这封死后文上应该还写着其他的心愿吧,我有些放心不下,能不能让我先看看这封信
不行,吗?
心虚地笑笑,但文伽似乎并不认同这种说法,她清冽的目光丝毫没有打算从唯华身上移开的迹象。
前有虎,后有狼。
就在唯华进退两难,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的时候。
文伽,听她解释的话很费时间,会影响我们之后的工作。之前的一来一去已经花了不少时间,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很紧的。
真山不经意间的援护下,令唯华一个劲地点头。
文伽看了看真山,淡淡地问道。
真山不是说,对里面的内容很在意吗?难道你不想知道了?
虽然确实很在意,但既然会影响工作安排那也就没办法了。不用担心我,去做下一份工作吧?
这不光是为了真山。想知道信上的内容也是为了确认寄信人的思念是否传达到了,难道这不重要吗?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跨越了这个障碍,文伽也一定无话可说。抱着这样的想法,唯华有些激动地回答道。
没问题!照爷爷所说的我都能理解,我也会完成这封信上所交代的事情!都交给我吧!!
你看,她也这么说了。我们就去做我们的工作吧。
这时,文伽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一种类似于急切的神情。她看着唯华,短短问了一句。
那么,能不能请你简要说明一下?
呃
难道,文伽才是最在意信上内容的人?
唯华边这样想边开始目不转睛地打量起文伽来。但只见文伽伸手拉下帽檐遮住眼睛,转过身去。随后
没什么,不要介意。
说完她便迈出脚步离开了。
(得、得救了)
目送文伽背影离开的唯华如释重负地摸了摸胸口。这时,一只手啪地落在了她的肩上。
唯华顿时浑身僵硬,她战战兢兢地转过身。背后站着的,是正对她投以质问目光的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句话忽然从唯华脑中冒了出来。
喂,唯华,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吧。
哈!?对、对啊。
我认为,想要维持这样的关系,必须保证两人之间没有秘密,有什么话都得向对方坦白。
大、大概吧。
望忽然凑了过来,紧紧地盯着唯华的双眸,意味深长地说道。
唯华,对于这次的这件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必须告诉我?
唯华犹豫着没有回答。
她从未感觉到被人凝视会如此让人害羞。她知道自己现在有些头脑发热。被望的手按住的肩膀上仿佛聚集了所有的神经,将他的触感敏锐地传达到大脑,甚至连他手指的细微颤动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唯华只觉得肩头越来越热,忽然又害怕被望察觉到自己的反应,于是她情不自禁的
咚!
像相扑选手那样张开双手,猛地将望推了出去。
脚下,是临海的堤坝。
望罕见地慌张起来,他夸张地挥舞起双手,最后好不容易在堤坝上站稳了脚跟。看着这样的望,唯华心想。
(呀,望慌慌张张的样子真可爱。)
但立刻。
(不对不对不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望就是望。)
她随即打消了这样的念头,最后。
不对劲。
她喃喃低语。
望冷笑着,压低声音问道。
哼,没把我推到海里,你就这么遗憾吗?
听了这话,唯华终于回过神来,她急忙否认道。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刚才会推你,也是因为,怎么说好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啊,也是,因为有人心里藏着会让她情不自禁想把人推开的秘密。不管是在车站,还是悬崖峭壁。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唯华深深低下头。望叹了口气,说道。
算了,我也没真的掉进海里。不过唯华,从刚才开始你就有点不对劲,没事吧?
没事。只是望太温柔了,这么温柔的望我也只在幼儿园见过。
为了掩饰害羞,唯华故意像平时一样开起了玩笑。她本以为望也会像往常一样报以反击,但愿望落空了。
望的反应出乎了唯华的预料。他有些不安地挑了挑眉,随后有些不好意思似地推了推眼镜,自言自语似地说道。
我们那么多年的交情,所以担心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其实我一直都很挂念你的。
唯华感觉心跳顿时加速。血液似乎开始在体内奔流,头脑一阵眩晕,根本不知该作何回答。
(糟了,连耳朵都要红了!)
唯华急忙低下头。或许因为并不习惯说这种不同寻常的表白的话,望也忽然别过脸去。
沉默。
但这沉默却并不令人感觉难堪,而是充满了一种令人舒心的寂静
唯华心跳咚咚地跳个不停,二人就这样,不知站了多久。她抬起头看着望,忽然开口说道。
不如边走边说吧?还有关于死后文,如果望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照爷爷在来这个城市之前都做了些什么。虽然这是我和照爷爷两人之间的秘密,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死后文上是这么说的。
望猛地将头扭向唯华,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唯华,你知道照三郎以前是干什么的?
唯华点点头,离开了堤坝。望急忙跟在她的身后,静静地倾听起她的诉说。
共有的秘密。
那最初的一天。
***
啊,忘拿东西了。
察觉的瞬间,唯华便决定要返回照三郎家拿东西。但如果真的折返回去,正和她一同走在回家路上的望一定会这样说。
又忘东西了?唯华还真是健忘。
她知道望一定会边叹气边责备自己。对此颇为不满的唯华决定,还是先回家然后一个人去照三郎家取东西,反正距离又不远。
当橙红色的天空渐渐染上浓重的青色时,唯华到达了照三郎家门口。从附近的民宅飘出阵阵饭菜香味,或许是在看电视播出的综艺节目,一波波愉快的笑声同时传人了耳中。眼前是一派安详而平凡的日常风景。
唯华是这样认为的。
但,有一点她始终觉得很在意。照三郎家后面,停着一辆漆黑的高档轿车。虽然唯华对车并不了解,但从车后部的标记看来,这应该是某种国外产的高档轿车。
对于这种乡间小路上会出现不相称的轿车,唯华疑惑不解。
(这车是谁的呢?既然是停在他家后面,应该是客人吧?)
唯华这样想着,没有去按门铃,而是从门外绕到了走廊方向。她经常和望一起来这里玩,所以与常来拜访照三郎的人也算认识。如果是熟人的话,那就进去打个招呼,她这样想着。
但是
走到能够看见走廊和里面的和式房间的位置时,唯华忽然停下了脚步。屋子里除了照三郎之外还有三个男人,但唯华却一个也不认识。不只是这样,那三个男人还给了她一种特别的印象,让人觉得他们很难接近。
唯华急忙贴着墙壁窥探起了情况。与照三郎面对面坐在桌子另一边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身穿西装的男性。他的坐姿十分端正,让人觉得他相当高贵且桀骜不驯。另有两名中年男子背对走廊坐在一边守着,看来他们并不是客人。他们都有一身强健的肌肉,正微微前屈着死死盯住了照三郎。
(他、他们是什么人!?找照爷爷有什么事!?)
面对这三个明显不是普通人的来客,唯华不禁有些恐慌。脑中浮现的,是以前父亲边喝啤酒边看的动作片中的某个场景。无情的黑社会为了强行收购一家老店冲入了店中,顽固的店主拒绝了他们的要求之后,黑社会便诉诸暴力,将店面砸了个稀烂。接着黑社会战员扔下几句台词后离开,于是店主只得在如同遭受了地震破坏后的店铺内独自哭泣。然后,那个店主会怎么样呢?
在唯华思考着这些的时候,只听见照三郎少有地叹了口气,开口道。
现在你来对我说这些我也很为难呐,你们应该也知道,我是在上一代的同意之下才金盆洗手的吧。
唯华猛地捂住了嘴,怕自己情不自禁喊出声来。
金盆洗手?
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知道照爷爷的过去。唯华终于明白,她现在已经在不经意中触及到了其中的皮毛。但是就现阶段而言,还没法看清全部。虽说现在自己摸到的有可能是金龙鱼粗壮的身体,但也有可能是龙的尾巴。
唯华想要跑到附近民居中呼救,但同时,纯粹的好奇心也就此涌上心头。虽然感觉到紧张。但她也明白照三郎现在并非身处险境之中,所以她选择留在原地继续探听。
身着西装的男子恳切地低下头,对照三郎的话表示肯定。
我当然知道。多亏您的才能,才于危难之中拯救了我们组织。正因为感谢您的功绩,我们才会尊重已经金盆洗手的您的意见,还给了您比退休金更有价值的东西。
呵,感觉你们好像有恩于我啊。反正那也是赃物吧。现在重要的只有一点,我的隐退是上一代所承认的,你们难道想要颠覆?
照三郎斩钉截铁地说道。
守在一边的二人立刻愤怒地想要站起身,却被西装男子挥手制止了。他苦笑似地勾了勾嘴角。
您这话还真刺耳。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需要您的力量。因为这次的胜负,会牵扯到很大的利益。
照三郎端起桌上的麦茶一口口喝干,像是在说服自己要冷静一般。随后,他平淡地回答道。
一个势力庞大的博弈组织应该不会缺少优秀的赌徒吧。如果现在还要我这样一个老朽出场,岂不是败坏组织的名声。
没有这回事。您的不败传说现在依然受人敬仰。如果能拥有这样的大人物,只能说明我们组织的实力,同时还能借此牵制其他组织。怎么样?您是否愿意答应下来?
照三郎凝视着空空如也的茶杯,陷入了沉默。西装男子也一言不发地等待着照三郎的答复。
在一边旁观的唯华有一种想立刻冲进厕所的冲动。应该是太过紧张导致的。明明喉咙干得冒烟,为什么还是想小便呢。
纠结于人体的神秘反应以及与此默默对抗的唯华,看见照三郎静静开了口。
我拒绝。
咚!一个巨大的声响。始终沉默不语在一边旁观的其中一名男子,单膝跪地用另一只脚重重地踏在地板上,对照三郎凶神恶煞般地喊道。
老头,我们不做声你就得意起来了!现在可是少当家亲自来找你!好好考虑以后再说话!!
这种魄力甚至让唯华顿时打消了去厕所的冲动。她的双腿开始打颤,甚至连站都站不住了。
这声怒吼气势惊人。唯华甚至觉得,就算不用去特意呼救,邻居或许也会担心地跑来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唯华想。
在这种情况下,最为难的不是照三郎吗?
如果那几个黑道中人和照三郎没有任何关系那就简单了,只要向警察报案,让他们不再接近照三郎就行了。但事实上,虽然并不完全了解,但照三郎似乎和那些人有所牵连。照三郎从不提及自己的过去,或许就是因为不想让人知道他与黑道之间的关系吧。这些事如此隐秘,隐秘到不能让与他亲近的人知道,那么一旦暴露的话,照三部又会怎么样呢?
唯华这样思考着,脑中不觉又浮现出以前看到的动作片里,那个店主的身影。
想起来了。
由于无可奈何,那个店主身心俱疲,扔下店铺离开了那个城市。电影里曾经称霸那一带但一度败落的黑道组织燃起义愤,毁了那个新兴的组织,最后将店主接回了那个城市,一切都圆满落幕。但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出现这么好的事的。唯华能够真实地想象出照三郎抛弃这个城市独自离开的身影。
(怎、怎么办!该做些什么!?)
虽然狼狈,但唯华依旧急切地思考着该怎么办才好。这时,恶魔又出现了。恶魔拍着翅膀落在了唯华肩头,对她耳语道。
喂喂,有什么可苦恼的,你一个小孩子又能把黑道怎么样?还是等人来帮忙吧,你在一边担惊受怕就够了。
(但、但是,照爷爷应该不希望这时候有人去找他。)
哈!这有什么关系,你管得着么。那个老头对你来说只是朋友的朋友而已啊,什么都不做就没有危险,说不定还能借这个机会把他赶出这里.这样你和望单独相处的时间就会增加,不是一石二鸟的好机会吗。
听了这话,唯华恍然大悟。
啊啊,对啊。
确实没错。
照三郎对于唯华而言,只是朋友的朋友丽已。
很简单。
很单纯。
朋友的朋友离开这座城市的话身为唯华朋友的望一定会感到寂寞。而现在的问题只是,对此唯华能否做到坐视不理。
很好。唯华鼓起勇气挺直了腰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恶魔啪的弹走。随后她装作刚来到这里的样子,向廊下走了过去。
照爷爷,你在吗?我刚才有东西忘在这里了啊?有客人吗?晚上好。
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中学生,那三个男人有些愣了。
唯华只是自顾自地从廊下走到屋内,向照三郎问道。
照爷爷,桌子旁边是不是有一份打印出来的作业纸?刚才我在那里做作业来着,忘了带回去。
看来照三郎和那三个男人一样吃了一惊,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
作业纸是吧,在衣橱上
嗯?啊,真的。照爷爷,你数学好不好?我有些题目不会做。不是说好了下星期和我还有望三个人一起去神社的庙会吗?到时候我请你吃棉花糖,所以不要告诉望,教教我吧。
啊啊,教你是没问题
真的?不愧是照爷爷,是个万事通!那我就等客人们和你商量完事情吧。啊,照爷爷你的茶喝完了,要不要再来点麦茶?
唯华鼓足勇气装出元气十足的声音并露出了满脸笑容。只要她这样表现,那么哪怕不用有人来帮忙,这里应该也不会发生暴力事件了吧。总之,只要不打破这里的平静生活,不发生牵涉到近邻的杀戮就可以了。
关键就看自己的表现。
好了,究竟能不能化解危机呢
就在她小心翼翼思索的当口,刚才怒吼的男人压低了声音,恐吓似地说道。
喂,作业的话去找你爸妈教你。我们在说要紧事,麻烦你离开。
啊,请不用介意我。对了,叔叔,你是不是也要再来一杯麦茶?
唯华一边努力让声音不发抖,一边对男人笑道。但男人依旧沉着脸,还用一种寒气刺骨的目光睥睨着唯华。
男人言简意赅地说道。
真没教养,连大人说话都不听。
唯华语塞的同时,也明白了自己的思考太过单纯。她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犀利的目光。她和他们生存的世界相差太大了。
两腿仿佛随时都会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知道自己只是在拼命地强颜欢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唯华甚至不敢眨眼睛。
算了吧。
说话的是之前被称作少当家的西装男子。被制止的男人虽然显得很意外,但他立刻闭上了嘴。
少当家根本对唯华视若无睹,继续对照三郎说道。
教小孩子做作业,以棉花糖当报酬,还去庙会凑热闹。另外,现在的兴趣居然是老年人喜欢的围棋。
少当家边说边瞥了一眼房间的某个角落,那里放置着一张漂亮的棋盘。棋盘上浑然一体的排列着唯华根本无法理解其规则的黑子与白子。这是白天望与照三郎的对局,因为今天没有分出胜负,所以二人约好了明天继续比试。
少当家深深叹了口气,有些悲哀地凝视着照三郎,静静说道。
或许该说,您是年事已高,越来越与世无争了。
随后,他猛地站起身,对另外两个男人简短地说了一句回去了。
但、但是,少当家
算了。我需要的是身为赌徒的安井照三郎,而不是一个糟老头。
一声令下,男人们便不再多嘴,遵从少当家的指示离开了屋子。
最后留在房间内的少当家第一次正视了唯华。他微微勾起唇角,仿佛看透了一切似地称赞道。
居然敢在这种场合下挺身而出,胆子真不小。你是怎么招安这个可爱的小姑娘的,安叔叔?
或许二人曾经的关系非常亲密,被称作安叔叔的照三郎严肃的表情终于柔和下来,恢复了平时的随意。
说什么招安,真难听。我和唯华可是结下了闪光友情的。对吧,唯华?
照三郎边说边亲热地抱了抱她的肩膀。虽然这可以被称作性骚扰,但唯华此刻根本没有责备他的力气,现在她已经处于有些自暴自弃的状态了。
忘年交,是吗?
啊啊,没错。这是曾经那个满脑子都是钱和赌博的我绝对无法得到的闪光之物其中之个。
原来如此。您是说,您已经不想再回到那个赌博的世界里了吧。我有点羡慕。我站在这个立场上,连朋友都很难交到。
少当家有些落寞地喃喃自语,于是照三郎用极其柔和的语气说道。
如果少爷愿意,随时都可以到这里来玩。当然,是以朋友的身份,没有那两个人和工作。
听了这话,少当家微微一笑。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请不要这样叫我。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虽然他的告别方式非常干脆利落,但唯华明白,他不会再来这里了。想到这儿,唯华不禁觉得有些寂寥。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唯华和照三郎两个人。这时,唯华才意识到照三郎的手依然环在自己的肩上,她用力挠了一下他的手。
照三郎灵活地松开手跳了起来,随后不停地吹着被挠的地方。
干什么啊,真冷漠。
接着,他不满地撅起了嘴。
唯华对照三郎投去一个白眼,将当下最需要解决的问题说出了口。
借用一下厕所。
唯华说完便转过身,快步向厕所走去。
想问他的问题太多。
整个脑子里充满了问号。
但现在,厕所才是当务之急。
能够容得下所有东西的厕所。
唯华冲进厕所锁上门,为了掩盖声音,她按下了冲水按钮。快速解决了问题的唯华刚伸手提着裤子,就听见厕所门被敲响了。
为了掩饰狼狈,唯华大声喊道。
喂,照爷爷,你知道我在里面吧!性骚扰也得适可而止啊!
要是平时,照三郎现在应该用呵呵呵的笑声作为回答。但照三郎却没有这样做,他很真诚地回答。
看来唯华帮了我大忙。真开心,谢谢你。
唯华顿时没了气势,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于是她隔着门板,无可奈何之下直接迫近了核心问题。
照爷爷,刚才那些是什么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还担心他会不会坦白地回答自己,而照三郎却用平缓的语气,淡淡地开始了说明。
我想唯华应该也有所察觉了,刚才的那几个家伙是某个暴力集团的少当家和成员。我曾经是那个暴力集团中赌博组织的赌徒。
赌徒是什么意思?究竟是做什么的?
见唯华的语气中充满了疑惑,照三郎在门的另一边点了点头,反问唯华道。
唯华觉得,在暴力集团成员之间发生纠葛的时候,他们是怎么解决问题的?
脑中再次浮现出了那个电影中的场面。
唯华不假思索地回答。
向对方开枪,最后把对方的头目打死,不对吗?
唯华回答得很是认真,但片刻后,却从门那边传来了照三郎忍俊不禁的笑声。
唯华的脸唰地红了,她有些愤怒地吼道。
笑、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照三郎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不是,他边笑边有些抱歉地说道。
不是,抱歉,对不起。不过确实,根据事情的大小,或许也会出现唯华所说的情况。但如果一出现问题就像唯华说的那样互相开枪的话,黑社会也没法做大了。一个帮派的成员间出现利益矛盾时,除了开枪其实还有别的解决方法其中,就有用麻将决一高下这种手段。而那时,代表帮派一方出战的
就是照爷爷以前所当的,赌徒吗?
唯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后,照三郎只是简短地回答了一句说得对。
照三郎居然有这样的过去,真令人难以置信。但想到刚才那些人,唯华却又觉得这不是一件小事。
唯华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这时,照三郎有些苦恼似地开了口。
唯华,虽然你没有帮我的义务,但是,刚才的那些话,你能不能替我对这里的人保密?我并不是怕自己的名声如何。赌博的输赢简单明了,所以因为我而吃亏的大有人在。人的嘴都不牢靠,万一我在这里的事情被别人知道,招来我的仇家,我只怕他们会加害这里的人们。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想避免这一点。
照三郎的语气和平时不同,显得非常严肃。唯华甚至有些呆了,等回过神来她已经作出了这样的回答。
嗯,明白了,今天的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
照三郎安心地叹了口气,感激地回答谢谢。
这时,从玄关方向传来了一个声音,应该是住在附近的大婶吧。看来是因为刚才的声音太大,她有些担心。
照三郎的气息从门口消失了,应该是去和大婶交谈了。唯华吐了口气,小声独白道。
我好像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她似乎听到了一阵啪嗒啪嗒拍打翅膀的声音。唯华抬眼一看,只见恶魔正带着一脸坏笑浮在空中。
恶魔愉快地开了口。
干得不错嘛!知道了别人的秘密,就等于抓住了别人的弱点!这下你就能随便使唤那个老头了!!
嘿嘿嘿嘿,恶魔夸张地嗤笑起来。唯华注视着那个恶魔,最后一言不发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它的身体。
凝视着被自己紧紧抓住的恶魔,唯华静静地宣布。
我才不会对照爷爷做这么卑鄙的事情。
或许是预料到了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灾难,恶魔拼死高喊。
什么!?那个老头不过只是你朋友的朋友啊!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只是利用一个陌生人而已啊!
唯华丝毫没有理会这种扭曲的诱惑,她将恶魔扔进马桶里,一言不发地按下了冲水键。恶魔一边惊呼哎~呀~一边消失在了下水道中。
唯华哼了一声,但立刻,她忽然发起抖来。
(不行了,到极限了!)
唯华脱下裤子坐在了坐便器上,这时终于如释重负的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唯华在厕所中无所事事,任由思绪奔驰,忽然,脑海中浮现出了之前恶魔说的话。
(朋友的朋友,吗?)
确实,她与照三郎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关系,不多也不少,她这样认为。
但是。
今天,在他陷入险境时自己伸出了援手,与他共有了秘密,对于他的过去虽然感到意外,却理所当然地认为今后还会和他保持着原先的关系忽然,她想到。
朋友的,朋友。
那也就是说
(对我而言,也是朋友。)
迟钝但最终还是察觉到了这一点的唯华,有些无奈地苦笑了起来。
***
照三郎居然有那样的过去,我根本不知道呢,吓我一跳。
与自己并肩而行的望用手指抵着下颚小声嘟囔道。与他相反,唯华因为吐出了积蓄已久的秘密,感觉相当释然。
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的唯华走在了望的前头。这时,望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不经意间开口问道。
对了,唯华在一边偷听的时候,是不是听到什么赃物之类的话?
嗯?啊啊,是啊,没错。
那么说不定,那封死后文不光是为了试探我,上面还写了关于赃物的处理方法?什么因为不喜欢亲戚所以不想给他们,这些都是骗人的,应该是他虽然想要处理掉,但不想连累亲戚和邻居。关于这个,死后文上有没有写?
关于死后文上所写的试探望的部分,唯华明白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与在唯华心中所构筑的照三郎的形象一样,望心里也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照三郎,只能将两者进行比对,从而得出一个推测的结论。
但是,关于赃物处理的那部分文字,却能够作出肯定。唯华笑着回过头,用双手圈出一个大大的圆。
答对了。那颗钻石,毫无疑问就是赃物。如果是在黑市贩卖倒也算了,如果通过正规渠道拍卖一定会引起骚动,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出手才好。照爷爷之所以会将它交给你,是因为他相信你不会出于私欲占有它,而会妥善处理掉。第二封死后文上就是这样写的。
望一时显得有些害羞,但他立刻又板起脸干咳了几声,随后这样说道。
原来如此,目标是一石二鸟。感觉被他耍得团团转,有些不爽。
听了这话,唯华勾起唇角,微笑着告知望。
还不只是这样哦。
嗯?什么叫还不只是这样?
见望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唯华得意地哼了起来。因为两者无论在学习上还是其他方面,唯华总是站在被教导的位置,所以能拥有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事实,她感觉尤其舒心。
在望送上了带有挑衅意味的目光后,唯华扭回头,接着。
啊,到了到了。
她的语气显得很明快。
到了到绿野公园干什么?对了,你说照三郎在死后文上又有委托,两者之间难道有什么关系?
尚且不明就里的望有些忿忿然,但唯华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向公园内迈出了脚步,目标是公园一角所设的长椅。
走了一会儿,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那里正坐着一位老妇。提起这位老妇,公园的常客无人不知。数年前她的丈夫去世,现在正住在儿子媳妇家里,但她和媳妇的关系似乎并不太好,所以她每天都会像避难似地来到这个公园,日复一日地坐在长椅上消磨时光。
但是,这样枯燥的日子也终于迎来了变化的时刻。照三郎生前曾在不经意间与老妇搭话,然后渐渐的,她变得开朗多了,和公园的常客们也日渐熟悉起来,有时甚至还一起打门球。
但是
在得知照三郎死讯之后,老妇再次回到了那种孤身一人的闭塞状态。她变得比以前更加阴郁,拒绝了整个世界,仿佛打算就这样孤身一人悄然离开人世似的。
关于这件事,望似乎也有所耳闻,他有些难受起皱起了眉头,小声问唯华。
唯华,你找那人有事吗?
唯华点了点头露出微笑,语气温和地回答。
嗯,对,现在去实现照爷爷最后的愿望吧。
望还不明白照三郎究竟有些什么愿望,只见唯华走到了老妇身边。随后,她打起精神,询问这位从死后文上第一次知晓了姓名的老妇道。
您好,梅泽女士,我有些话想对您说,能占用点时间吗?
见一个陌生女孩和自己说话,梅泽留像是有些吃惊,诧异的神色中更多的是不安,她皱起眉头看着唯华。
为了让她放松,唯华甜甜地笑了起来,接着说道。
其实,我是照爷爷这么说您可能不明白,呃,是安井照三郎最后寄出的信的领受人。而那封信中,写了一些关于梅泽女士的事情。因此,我才来找您的。
在说出照三郎名字的瞬间,留灰暗的眼神微微闪了闪光。虽说并非对这个话题没兴趣,但看来关于照三郎的回忆还是给她带来了不小的痛苦。留的内心似乎在不停纠葛,她压低了声音回答。
照的信里,写到了我?
嗯,是的。
究竟,上面写了些什么呢?
留有些小心翼翼地这样问道。唯华顿了顿,露出充满了祝福的笑容,愉快地说道。
向梅泽女士,爱的告白!
留语塞,并瞪大了眼睛。在一边旁观的望也一脸吃惊地张大了嘴。
看着二人的神色,唯华在心中窃喜,接着,她明快地解释起来。
其实呢,照爷爷最喜欢梅泽女士的笑容了。虽然他也想对您表白,但没想到照爷爷还是个特别害羞的人,所以一直藏在心中。于是他将这事写在了信里,让我们代替他向您告白
这时,望难得一副大惊失色的神情,插话了进来。
等、等等唯华!这是真的!?第二封死后文上这样写了!?
嗯,是这样的,照爷爷也有很可爱的地方吧,一边对年轻女孩性骚扰,一边在独自烦恼如果对梅泽女士求婚的话对方会不会答应自己。
求婚!?都那把年纪了还求婚!?
什么叫那把年纪了,真没礼貌,这不是很棒吗!难道你不觉得,正因为是照爷爷,所以这非常像他的作风?
虽然这话也没错,不过望顿时语塞,不知该怎样回答才是。
就在唯华夸耀胜利的时候,留却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她垂下双眼,小声嗫嚅起来。
请不要拿我这种上了岁数的人开玩笑。我根本无法相信照居然会有这种想法。
听了这话,唯华一下子变得气鼓鼓的。
我没有开玩笑,照爷爷真的很思念梅泽女士。正因为他知道梅泽女士在自己家里过得并不舒心,所以才想把您接到他家里一起住,他认为,这样的话您一定就不会继续苦闷下去了。
唯华努力地解释着,留却只是垂着双眼一言不发。看着这一幕,唯华便有些泄气地说道明白了,随后,毅然决然地开了口。
我让您看证据。
唯华将手搁在制服上,忽然扭过头注视着望,双颊有些绯红。
望先转过去。
啊?为什么?
别问了,快点!
见她语气强硬,望虽然一脸疑惑却还是犹豫地转过了身。在确认没有人注视这里之后,唯华掀起束在裙腰里的制服衬衫,将藏在腹部位置的某样东西取了出来。
唯华整理好制服,随后。
好了,转过来吧。
她对望说道。
望转过身,注意到唯华手中的东西一个用于食品冷藏的塑胶袋,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是什么?这东西怎么了?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唯华嘿嘿笑了起来,开口回答道。
其实呢,第一封信里交给我一个绝密指令,因为那个指令,所以我从照爷爷家把这东西带了出来。
从照三郎家?等等,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你是什么时候
说到这儿,望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经意问想到了答案。他恍然大悟似地瞪圆了眼睛。
唯华竖起食指,示意回答正确。
对了,这东西就藏在厕所的水箱里。
从厕所的密室将它取出,本来是一项很轻松的工作。但由于望的暴走导致理奈心情很不好,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被从照三郎家赶出来。无可奈何之下,在望采取得到闪光之物的行动之前,唯华就已经按照机密指令行动了。
在确认塑料袋中的东西之后,唯华从心底吃了一惊,同时也有了一种极度的幸福感。她沉浸在这种幸福的余韵中,但一想到屋子里望一个人依然在为得到闪光之物而奋斗,她便急忙将袋子塞进了衣服里,打算回去替他望个风什么的。
但。
这时唯华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因为她没有将塑料袋外的水滴擦干净,所以制服的腹部位置全都湿透了。这里的水渍相当容易引人注意,万一被看出里面其实藏了东西,袋子很可能会被理奈夺走。唯华有些沮丧,但还是用手臂挡着腹部回到了屋内。
眼前,是望陷入危机的场面。
这时,唯华忽然灵机一动,她明白只要救了望自己也就得救了。于是唯华仿佛得到了上天的启示一般立刻采取了行动。
她故意将茶倒翻在身上,把衣服的大部分浇了个透,这样的话腹部的水渍也就能轻松掩盖过去了。
因为唯华创造了这个值得骄傲的转机,二人才能全身而退,而从照三郎家里得到的东西,现在就在手中。
听完了唯华的讲述,望无奈地吐了口气,接着他推了推眼镜问道。
然后呢?这个袋子里究竟是什么?
唯华神秘地笑了笑,打开了塑料袋的封口。
照爷爷好像喜欢把不想给人看到的东西藏在各种地方,虽然那颗钻石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对于这种习惯他或许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吧。我刚才也说过,照爷爷其实非常可爱呢~
唯华边说便从袋子里掏出一张纸,将它递到留的面前,平静地说道。
这就是照爷爷真心喜欢梅泽女士的证据。
唯华手中的纸是婚姻登记书,那上面,留有照三郎那独特却又认真写下的勉强能看懂的文字,那是二人的姓名。只要留盖上章,随时都能去登记。
留瞠目结舌地注视着登记书,随后又抬起头看了看唯华。
唯华微笑着继续说道。
照爷爷似乎已经察觉到他时日不多了,所以在寄给我的信中还留下了一些关于梅泽女士今后的嘱咐。其中也提到了自己是真心的,所以将这份婚姻登记书藏在了某个地方。他在信上说,如果自己的离开会令梅泽女士有些难过的话,就把这份婚姻登记书给她看。
如果把死后文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出来的话,对方一定会认为自己是在胡说吧。所以唯华加上了一点谎言。
托付在死后文中的思念。
她要将照三郎对梅泽留的思念传达给她。
我倾心于留,最喜欢你少女般的笑容,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继续像以前那样低着头坐在长椅上,希望你每天都能微笑。我会守护留,看着你开心地度过每一天。
留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忽然紧紧咬住了嘴唇。她轻轻伸出手,接过了唯华递来的登记书,将它抱在怀中,随后。
照。
她呢喃着,眼中终于落下了大颗大颗的泪珠。
注视着这一幕的唯华忽然转过身,对望简短地说道走吧。
啊?但是
望似乎还在担心泪流满面的留,脸上显得有些犹豫。但唯华只是回过头,静静地对他说道。
一定没事的,先让她哭吧。
见唯华迈开了步子,望犹豫再三,还是跟在了她的身后。
走出公园,两人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望呻吟般开口道。
照三郎居然会求婚,我现在都不敢相信。
你会吃惊也是正常的,不过,上了年纪还能谈一场令人心跳不已的恋爱,你不觉得这很浪漫吗?
浪漫
望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唯华见状,深深叹了口气,随后她停下脚步向后转向望,伸出手指着他说道。
我说,望也太冷漠了吧。我也没指望你变得有多浪漫,但你就不能对恋爱产生一点点兴趣吗?
这句话,我想我应该能原封不动地奉还给还没有男朋友的唯华吧。
居然被他在这里反击了,唯华顿时语塞。望见她有些狼狈,不禁抬起头故意对她投以轻蔑的目光。唯华不禁双颊绯红,愤然反驳道。
干、干什么啊?喜欢的人,我其实
有吗?
望立刻探出身子问道,唯华再次沉默。
喜欢的人。
说出这话时脑中浮现的人物,现在就算撕开唯华的嘴她也说不出来。
不、不用管我!现在谈论的是望!望有没有喜欢的人!?
不,没有。
那就好。
好什么?
见望问得一本正经,唯华甚至哀号了起来。
我、我只是在自言自语!望太神经质了!!
啊?是我不对?
望有些意外似地皱起了眉。唯华明白,再这样说下去根本没完没了,于是她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试图说服自己。
冷静点,唯华。
别慌,唯华。
深呼吸调整了心情之后,唯华注视着望,开口道。
大喊大叫得口都渴了,望,一起去站前的咖啡屋喝点果汁什么的吧。那里的蛋糕可是很好吃的。
不用,我不渴也不饿。
别这么不识趣,现在就去举行庆功宴吧。
庆功宴?
与一脸诧异的望相反,唯华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对,庆功宴。你想,死后文上写的愿望,也就是处理钻石,还有代替照爷爷去告白,都完成了不是吗?这样一来我们就已经完全传达了死后文中托付的思念了。虽然不太顺利,但还是成功了。
听了唯华的话,望思索了片刻,最后用力点点头。
既然事情都解决了,那么就去吧。
唯华立刻笑逐颜开,她愉快地说道。
那就定下来了。那家店的氛围其实很不错呢~
唯华一边与望聊天一边向前走着,不知不觉身后忽然长出了恶魔的尾巴。她在心中吐了吐舌头,暗自呢喃道。
(虽然还有很多话没告诉他。)
***
咖啡香味和古典音乐随着温度适宜的空调风缓缓渗透在店内。小摆设和木纹鲜明的餐桌在黄褐色的灯光照耀下显得相当沉静。与夏天的焦躁完全不同的平静,蔓延在站前的咖啡屋中。
坐在窗边的唯华打开菜单边指边说。
这里的蛋糕真的很好吃,望不要光点饮料,也点份蛋糕吧。我推荐这个蒙布朗。啊啊,这里的提拉米苏也不是很甜,味道不错哦。还有这个起司蛋糕,口感非常好,有种幸福的感觉。
见唯华解说得如此热心,望不禁觉得有些无奈。
你知道的还真多。常来这家店吗?
嗯?没有啊,今天是第二次,不过以前一直在想,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再来一次。
见唯华头也不抬地回答,望有些不解地问道。
既然是第二次,那为什么会对这里的蛋糕知道得这么清楚?
呃?啊,这个嘛。
唯华笑着企图蒙混过关,同时。
比起这个,还是快点选吧。
她这样说着将菜单递给了望。望为难地皱起眉,但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菜单上。
唯华当然了解这家店的蛋糕了。要说为什么,因为这里曾经给她留下过非常深刻的印象。
唯华这样称呼那天的事情。
点心之家。
好了,唯华,不用客气尽情吃吧。
照三郎摊开双手,眼前的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蛋糕。之前绕在鼻尖久久不肯散去的咖啡香味,现在也被蛋糕的甜香完全掩盖住了。
今天一早,照三郎突然打来了电话。问他有什么事,他说要就之前唯华帮他从黑道面前解围一事表示感谢。唯华回答,那也没什么,不用道谢,但未曾想照三郎在原则方面却是个固执得惊人的人物。他半是恳求说不道谢的话自己心里过意不去,于是唯华便提出让他请客吃蛋糕的要求,接着二人便约在了唯华一直很想来的这家站前的咖啡店。
坐在店内的唯华盯着菜单研究了好半天。菜单上的蛋糕都配有图片,每一种看起来都相当美味,所以她一时没能作出判断。见唯华犹豫不决,照三郎便叫来了店员,一把夺过唯华手中的菜单,指着被打开的那页说道。
这里的每种都来一份。
一辈子真想说一次这种台词。
于是,唯华的面前便摆满了各种蛋糕。见此情景,唯华自言自语似地嘟哝道。
真的全都上了。
那是当然啦,我们都点了啊。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啦。那个,照爷爷,因为太没有真实感所以错过了阻止你的最好时机不过,这些,我真的能全都吃掉吗?
照三郎闻言认真地点了点头,平静地回答。
没必要勉强自己全塞下去,可以每个尝一口,挑自己喜欢的吃就行了。
所谓狮子大开口原来就是这个意思啊,唯华有些愣住了。
哇,虽然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照爷爷是个怪人,但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照爷爷,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没面包那就吃蛋糕啊。
这时照三郎忽然严肃地反驳起来。
说什么呢,常识我还是有的,平时我才不会这么点单。但是,今天是为了酬谢唯华才来这里的吧,因为想让唯华开心,所以不知不觉就兴奋起来了。
酬谢
唯华将目光落在面前的蛋糕上。蛋糕们都在对她说着不用在意,快吃吧快吃吧。这绝不是唯华一厢情愿的错觉,分明是蛋糕们在引诱她。耳边是蛋糕们甜甜的声音,脑海中浮现的,是童话《汉泽尔和格蕾蒂尔》中出现的糖果屋。
汉泽尔和格蕾蒂尔是对诚实而聪明的兄妹,但唯华却觉得他们实际做出的事却非常糟糕。
出现在兄妹面前的,虽说是用糖果做的,但也是个漂亮的宅子。如果缺了一部分的话会给住在里面的人带来麻烦,但这对兄妹却完全不在意,敞开肚皮吃了个痛快。明知建在森林深处的房子肯定很可疑,但兄妹俩却不管不顾,一个劲地吃着。
从这个童话中能得出一个教训。
在甜食面前,良知都去吃屎吧。
自己肯定吃不下,所以太可惜了。这种正常思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赤脚逃离了唯华身边,她举起了叉子。
那么,那我就开始享用照爷爷的谢礼,了。
说完,她便将叉子伸向了离自己最近的提拉米苏。将切成了小块的提拉米苏一下塞进嘴里,唯华顿时感觉到嘴里满是仿佛要被融化的甘甜。
唯华自觉表情越来越舒缓,接着将蛋糕上的草莓一口塞进了嘴里。草莓的酸甜和鲜奶的柔软口感,立刻给了她一种仿佛电击般的幸福感。
唯华笑着将蛋糕一块块送进口中,照三郎看她吃得起劲,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啊,唯华好像吃得很开心嘛。
那是当然,我见了甜食可是不要命的。能吃到这么美味的蛋糕,我甚至会觉得,哇,活着真幸福。
听了这话,照三郎笑得更大声了,他边拍膝盖边说。
原来如此,唯华的闪光之物是蛋糕啊!那可简单了!!
嗯?你说什么?
唯华嘴里塞得满满的但依旧含糊不清地问道。只见照三郎竖起食指,俨然一副教师的口吻。
那是比活着更重要的东西。找到越多的闪光之物,人生才会越来越有价值。我是这么认为的。
照三郎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说实在的,唯华的注意力现在有一大半都放在了蛋糕上。所以她一边含糊地嗯了一声,一边将叉子伸向了蒙布朗。
照三郎竖起的手指像是蔫了一样倒下来。他脸上写满失望,不满地撅起嘴。
我刚想公布人生哲学呢,哼,你想就这样错过吗?虽然喜欢蛋糕是不错,但我觉得,唯华也应该去寻找闪光之物才是。
虽然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倾听他的发言,但也不能充耳不闻。于是唯华便催促他继续说下去似地开口。
那么,闪光之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她这样问道。
这下,唯华的提问仿佛正中照三郎下怀,他勾起唇角笑道。
这个嘛,唯华很年轻。一场精彩的恋爱应该足以被称为闪光之物了吧。
正喝着橙汁的唯华不禁狠狠地呛了一口。她一边咳嗽一边愤恨地盯着照三郎,有些意外地说道。
等等,照爷爷,不要突然说这种怪话好不好。我连男朋友都没有,怎么谈恋爱啊。
照三郎的话,现在肯定会用男朋友的话去找不就行了这种极为理所当然的理由来进行反驳,唯华早就做好了准备。但照三郎此刻却出人意料地抱起了胳膊,开始低声念叨起来。
确实,现在没有男朋友根本没法谈恋爱啊。而且就算要找的话,现在的年轻人大多都很软弱,不值得去喜欢。
此时深深叹息的照三郎与他平时的随意轻佻完全不同。能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真是稀罕,似乎他正陷入了某种恋爱的困境中。
(难道说,他对现在进行时的恋爱抱有困扰。)
不,怎么可能。
唯华正这样想着,却见照三郎凝视着自己,用认真的,教导般的语气对她说道。
唯华,作为朋友,我给你一个建议选择恋人的时候,千万不能被外表所蒙蔽哦。特别是和唯华同龄却已经成了金钱奴隶的家伙,他们是不会向我这样活得那么幸运的。选择的时侯,还是得选那种能为了自己的信念舍弃全部财产的人当恋人。
听了照三-郎的建议,唯华不禁撅起了嘴,不满地回答。
说起来简单,但我身边根本没有这种人。虽然我现在还不是很想谈恋爱,但如果抱着标准选择恋人的话,那么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合适的人呢。
哦?你是说我的条件太苛刻了?能满足条件的年轻人,我心里倒是有一个人选。
咦,你说的是谁?是我认识的人吗?
一边将叉子叉进起司蛋糕中,唯华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照三郎.忽然笑了笑,吐出了那人的名字。
望。
叉子仿佛并不仅仅满足于切开蛋糕,而是想切开底下的盘子般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唯华顿时愣了,但立刻她努力装出一脸平静,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再次将叉子叉进了起司蛋糕中。
我刚才说了,能不能不要说怪话啊?那个望才没那么伟大呢,而且,他总是会说什么有总比没有好,这种话,这难道不是为钱财扭曲信念吗?而且他有时候冷漠到让人火大。
哦,是这样吗?确实,望是个很现实的人,但我认为他内心的热情程度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唯华摆了摆手,清楚明了的对照三郎的话做出了否定。但照三郎印似乎不能认同,他用手抵着下巴像是在思考什么。最后,他突然开口道。
那么,不如和我赌一场?
哈?
唯华注视着照三郎,他似乎对自己的主意相当自豪,只见他愉快地继续说道。
我是说,我们来赌一赌望究竟是不是我所说的那种人。如果望在信念和金钱面前选择了金钱,那么就是唯华赢,到那时候,我还会像现在这样请你吃东西,蛋糕或其他什么你想吃的都可以。不过,如果望就是我所说的那种人的话,这场比赛就算我赢。到那时候
照三郎顿了顿,恶作剧似地笑了起来,说道。
那时候,唯华,你就认真考虑一下要不要选望当恋人。
唯华吃惊地瞪大了双眼。由于太过诧异,话都堵在了喉咙口,但如果什么都不说或许又会显得很怪异。于是勉强开口的唯华发现,自己的声音奇怪到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说、说什么呢!?用赌局来决定恋爱不是很奇怪吗!?最重要的应该是彼此的感情才对总、总之很奇怪!
至少我认为,你们都不讨厌对方。
什么!?
居然莫名其妙说出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真可恶。
没有理会正在激烈纠葛中的唯华,照三郎叹息道。
不过,我觉得,就是因为你们都认为彼此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所以才没有察觉到各自的真心。这让旁人看得牙根痒痒。
我、我说照爷爷,你能不能不要自顾自地妄想了?我可要打你了啊?
你看你看,要善待老人嘛。而且,难道这真的都是我一个人的妄想吗?你看看你的蛋糕,难道不是在心虚?
经他这样一提醒,唯华将目光移到了手边的蛋糕上。不知不觉间蛋糕已经被叉子捣得稀烂。起司蛋糕早已没了它原先的形状,变得和肉馅似的。
现在正流行这种吃法。
唯华苦着脸辩解道,接着将原起司蛋糕用叉子掬起,送进了口中。
嗯。
就算人类以全身包裹银色紧身衣为时尚,这种吃法应该也不会流行吧。
唯华嘴里嚼着这堆不明滋味的物体,脑中思考着有什么方法能把照三郎的提案像这块蛋糕一样捣烂。没想到,居然被她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反击手段。唯华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这样发问。
要赌当然也可以,但怎么判断输赢?该怎么分辨望究竟是不是照爷爷所说的那种人呢?
照三郎恍然大悟,抱起胳膊自言自语起来。
我倒还没想过这点。为了使这场赌局成立,就必须让望置身于某种可能选择抛弃某种高价物品的境地。这确实很困难。
这样一来,比赛也就等于取消了。唯华恢复了原先的从容,但照三郎却似乎还没有放弃。
这个先放一边,那么这场赌局成立了?
他这样问唯华。
无法分出胜负的赌局,和买不到的中奖彩票一样。既中不了奖,也不用付出代价。
嗯,成立。
唯华随口答道。照三郎用手撑着脸颊,忽然嘴边露出了一抹微笑,随后,他平静地附带了一句。
唯华,我先说好,凡是我参加过的赌局,从来没有输过。
不过,关于这场赌局的约定,直到望对她就闪光之物进行说明之后,她才想起来的。
但是,唯华回想起来,随后终于发现了。
第一封死后文上所写的请求,已经决定了那个比赛的实施方法。
寄给唯华的第二封死后文,证明了她的这种想法是正确的。但是,自己又不能对望提及比赛的事。毕竟自己与照三郎有约定,而且望似乎也不想再追问下去了,那么就先把这些事放在一边吧。
点的起司蛋糕终于送上来了,唯华小声欢呼起来。这次她没有把它捣烂,而是切下了一大块送到嘴里。蔓延在口中的浓厚起司香味令唯华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望,你真的不点蛋糕吗?我说过好多遍了,这里的蛋糕真的超级好吃啊。难得的庆功宴,就用蛋糕来庆祝吧。
但是坐在对面的望却只是边喝冰红茶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唯华。唯华有些不解,但还是露出了笑容。
嗯?怎么了?你好像有话想说嘛。
望放下杯子,有些意外地说道。
啊,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那当然,这么多年的交情了。
望心里想什么,我大概都能猜出来。
唯华刚想这样接下去,却不知为何感到不好意思起来。如果是平时一定能把这句话说出口,而现在讲话又咽下去的理由,或许是因为脑子里都是和照三郎的约定吧。毕竟,输了赌局的自己不再是望的好友。
(成为恋人)
光是这样想唯华都能感觉到体温骤然升高,她急忙拿起冰橙汁喝了几口。
不对,也不能突然叫他成为自己的恋人,那绝对不可能。所谓不可能不是不可能成为恋人,而是不能做好心理准备。不对,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是一切都能OK的,但或者也未必。
脑子里一团糨糊,唯华只觉得脑子快要短路了。这时,望却单刀直入地提出了问题。
唯华,死后文上的内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行动和思考都在瞬间冻结了。望看着愣在当场的唯华,继续说道。
我们是这么多年的朋友,都已经彼此了解了,所以我能明白。唯华,差不多该把真相告诉我了吧。
就算望想知道,但那些内容却不是能轻松说出口的。唯华浑身僵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望或许是认为她并不打算告诉自己真相,他静静地取下眼镜开始用手帕擦拭起来。这是望真的生气时的习惯。
啪嗒啪嗒,头顶上传来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有了这只恶魔在就放心多了。唯华抬起头,却见曾被自己击落的天使正微笑着浮在空中。
天使用稚嫩的声音说道。
虽然惹他生气了,但脱下眼镜的望还真是哇~哇~
笨蛋,你说什么呢!?别胡说!
在和谁说话呢?今天的唯华怎么比平时还怪异。
什么叫比平时还!?
唯华啪的扭过头凝视着望。望诧异地皱起眉,与唯华对视。
(我、我可不是故意的啊。我记得以前远远地见过望生气的样子,只是从来没有正面看到过而已。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哇~一下,这限本,根本,根本)
根
咔当,唯华猛地站起身,垂下头低声呢喃。
我去一下厕所。
这么多年的朋友毕竟不是白当的。在这种情况下,在唯华不愿对死后文内容作出说明而选择逃避的情况下,望却并没有手下留情,而是带着明确的疑惑发问。
怎么了?有什么可紧张的?
怎么总问一些让人无法回答的问题,唯华不禁气急败坏。
我、我没紧张啊,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又不是只在紧张的时候才去厕所的!上厕所是生理现象!明白吗!?
或许自己过于冲动的反应削弱了望的气势。望重新戴上眼镜,像是要平复她的情绪一般挥起了双手。
等、等等,冷静点唯华,我明白。是我不好,请你心满意足地去上厕所吧。不过,我有个建议。
什么啊!?
一个女孩在公共场合大声连呼厕所厕所的,是不是有些不雅?
听了这话,唯华才突然清醒过来。她急忙环顾店内四周,这下不只是店员,连客人都投来了目光。
啊
瞬间,唯华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厕所在这里哦~
耳边是天使悠哉游哉的声音。
唯华飞速地逃向了厕所。
***
哎~呀~
将废话连篇的天使冲进了厕所之后,唯华走出隔间开始呼吸。从她口中流露出的,是沉重的叹息。
哈,都怪照爷爷的死后文,真是丢脸死了,根本不好意思回到座位上去
就在这时,原本除唯华以外空无一人的厕所里忽然响起了一个清澈的嗓音。
关于那封死后文的内容,现在能不能对我说明一下?
唯华反射似地回过头,只见背后站着的是文伽。当然,她的手中还握有那根被称作真山的手杖。
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唯华呆呆地念叨起来。文伽平静地回答。
一次次打扰真是不好意思。不过,真山说无论如何都想知道那封死后文上的内容。我们时间不多,能不能请你简短说明一下?
啊?我、我不记得说过这话啊喂,为什么把我靠近便器?你的意思是让我闭嘴吗?
听了眼前的对话,唯华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将手伸进口袋,取出死后文。她自己也知道没法完整说明,所以她用了最能表达照三郎意图的一句话作为了概括。
那场赌局我一定会赢。怎么样?有没有找到闪光之物呢?
耳边仿佛响起了照三郎愉快的笑声。虽然依旧爽朗到让人有些牙痒,但同时也非常温暖。
文伽和自己预料的一样,有些莫名地皱起了眉头。但她的搭档真山却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地开口道。
唯华小姐,那上面写的闪光之物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呢?
啊
这提问太过出人意料,唯华顿时语塞。思绪浮想联翩,脑中出现的,居然是还等在座位上的望
唯华只觉得血气上涌,她当场垂下了头。但最后,她还是叹了口气,有些害羞地回答。
谁知道呢,我还不太清楚,想从现在开始慢慢确认。
唯华从未想过,这个世界居然会出现名为死后文的奇迹。但要不是因为这个奇迹,自己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心情了吧,望将永远是自己的青梅竹马,一旦那个分别的时刻降临,自己说不定会抱有强烈的失落感。
(这就是懊悔吧,照爷爷。)
照三郎说,人应该找到属于自己的闪光之物,但自己当时却对这些话并没有在意。以后还有时间的话,说不定能和他好好探讨一下这个问题。但这样的时刻永远不会来临了,二人的赌局,也应该是以平局告终。
不过。
身为赌徒的照三郎却似乎并不允许出现平局。在最后的对弈中,他传达了自己的思念。出于对年轻人的关爱,他给了唯华发现闪光之物的机会。
虽然你有点多管闲事。
但非常地,感谢你。
所以,唯华想。
自己应该开始认真寻找闪光之物了。不是像以前那样漫不经心地度过每一天,而是寻找真正重要的东西。
唯华暗自下定了决心,这时真山说道。
应该只是在半路上吧,但唯华的话一定没问题的,你一定能找到闪光之物。
啊哈,我真高兴,谢谢你。
或许是对自己被排斥在对话之外感到不满,文伽用平静的语气插进了二人的交谈中。
好像你们已经能沟通了,不过,能不能对我作出解释呢?
这时,啪嗒啪嗒拍打翅膀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稍稍瞥一眼,那是眼冒金星、全身湿透的天使,以及一脸疲惫的恶魔。恶魔和天使同时落在了唯华肩头上,深深叹了口气之后开始了独自。
真倒霉。不找个人发泄一下我心里不舒服。
发泄。
这词真不错。
自己做出了在公众场合大呼厕所这种丢人的事,心头的不痛快必须找人发泄一下。唯华这样想着,转身看向了文伽,随后恶作剧似地笑了笑,说道。
啊?想知道死后文内容的话,我已经和真山沟通完了,现在应该没问题了吧。
文伽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顿时语塞,最后,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的性格还真不错。
唯华爽朗地笑了起来。
一定很像照爷爷吧。我们是好朋友哦!
说完,她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唯华走到门口,忽然转过身来看了看文伽和真山,随后端正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帮忙传递照爷爷的死后文。望的性格就是这样,我想他肯定没向你们道谢吧。所以,我替望一起说了。真的,非常感谢。
最后还是没问出死后文的内容。明明应该满心遗憾的文伽,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她拉下帽檐深深遮住眼睛,随后。
不用道谢,这是我们的工作。
她很酷地回答。
唯华再次鞠躬,当她抬起头时,眼前已经不见了文伽和真山的身影。看来,她们又踏上传递奇迹的旅程了吧。
心中顿时掠过一丝寂寥,但唯华立刻点了点头,自己对自己说道。
我得努力了。
先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上去。望毫无疑问会再次提及死后文的事,那时,自己就先装作烦恼的样子,然后向他提出条件。
那么,如果望愿意带我去什么地方玩的话,或许我会告诉你哦~
眼冒金星的天使虽然依旧晕头转向,但还是挤出了一句话。
太、太棒了~和望约会啊,我想看电影
和望约会。
光是听到这几个字,唯华就觉得面颊通红。虽然害羞得想要逃跑,但一直逃避也不是个办法。
寻找闪光之物。
已经在心里这样决定了。
唯华给自己鼓完劲,用力推开了门。随后,向着望所等待的座位,踏出了勇气十足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