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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这种东西真是麻烦啊……」
九月一日的早晨,没有被猫打扰而自己醒来的神田空太,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樱花庄101号室。这已经是第几次在这里迎接早晨了呢?空太搬到校园里问题人物的巢穴樱花庄,已经超过一年。身心都已经完全习惯在这个房间醒来,现在甚至还有仿佛身在老家一样的安心感。
但是,今早醒来时的状况有些不一样。困到眼睛连一半都张不开,只有脑袋异常地清醒,总觉得体内存在着微轻的紧张感。
「真的很麻烦……」
真要说的话,激烈痛楚或是被压迫般呼吸困难,这些都能够正面迎击,反而比较好处理。
「好。」
空太仿佛要转换心情般,边发出声音边起身,盘腿坐在床上。
觉得不舒服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空太还在意着昨天企划甄试的结果。
与樱花庄的大家一起放烟火,想要赶走所有的不愉快,但看来似乎不是一个晚上就能轻易忘掉。
自己想要靠成功的记忆覆盖失败的记忆。想着非得赶快继续进行的情绪莫可奈何地刺痛着身体。
明明很清楚焦急也没有用……
「这不太妙。今天开始就要上课了……话说回来,现在几点了?」
空太忍住呵欠,看了枕头边的时钟。
时钟的针指着四点半。
「根本还是半夜嘛。」
他揉了揉惺忪睡眼。虽然想睡个回笼觉,但这种心神不宁的感觉挥之不去,应该是无法轻易地逃到梦的世界去了。
「唉……」
空太叹了气又用力地吸了口气,结果发现房里的空气混着一种不常闻到的味道。虽然不是陌生的味道,但对空太而言并不是那么平常的东西。
「这个是……」
大概是颜料或涂料的独特味道。
为什么这种味道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呢?
空太感到不可思议地环视微暗的房内,侧面的墙壁散发出异样的存在感。到昨天为止一如往常的单调朴素壁纸,现在则是一整面都被画上了画。
最引人注意的中央部分,是一只以一双后脚站立着的猫型巨大机器人,而在它周围的则是无数看似敌人的猫型巨大怪兽。构图及用色梦幻可爱,却有种杀气腾腾的氛围,令人很感兴趣。这是秋季新节目的宣传广告牌吗?
「这是什么啊?」
可以的话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不过空太很清楚,在这个樱花庄里,住着能够像呼吸一样自然地做出这种程度恶作剧的外星人。如果要问梦与现实哪边的机率比较高,很遗憾地只能说是现实。
空太正想着要如何处理墙上的涂鸦时,为了捡来的七只猫而半开着的房门,突然由外侧以惊人的气势被打了开来。
「早安~~学弟~~」
今天也带着高昂的情绪来到房里的,正是以201号室为据点的外星人上井草美咲。她那丝毫感受不到罪恶感、像太阳般的笑容令人感到刺眼。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准备要去上学了,只见她穿着制眼,肩上背着书包。
一早起来就要面对美咲这号人物,实在是对身体不太好。
「我讨厌这种醒来的方式,所以请让我重来一遍。」
空太趴倒在床上,以枕头蒙住头。
「已经天亮了喔!学弟!要去学校了!」
「四点半还算是晚上!」
「超过三点就是早上了!」
美咲使劲地扯着枕头。
「三点根本还是昨天啦!」
「从今天开始就是第二学期了,为什么学弟这么没精神啊!为什么想跟枕头交往啊!把我的学弟还来~~!」
美咲说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主张并抢下枕头,空太的防御力也因此一口气往下掉。
「来吧,学弟,让我们更加亢奋吧!去学校咯!」
「学校都还没开始营业呢!」
空太边这么说着边起身,因为响应了美咲,使得他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
面对双手叉腰的美咲,就看到她背后一整面墙上的涂鸭。空太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等一下请仔细把这个清干净喔。」
「这可是『银河猫喵波隆』耶!」
「我连一咪咪都不想知道!」
「这是从我幼儿园大班开始就一直珍藏到现在的长篇动画角色,中间的是主角机器人『喵波隆』喔!是为了保护地球免于宇宙侵略者喵咕噜星人为害的决战兵器,原本是打倒二十年前最早来到地球的喵咕噜星人后,研究并培养其体细胞,后来时空扭曲而完成的地球科学与宇宙侵略者的融合机器人。顺带一提,全长是三百三十三公尺,跟东京铁塔一样喔!很好记吧!」
大概是为了比较尺寸,美咲还在喵波隆的旁边仔细地画上了东京铁塔。老实说,这根本就不重要……
「我今天原本预定要稍微严肃又慵懒地度过这一天的!全都被学姐搞砸了!请把我青春的忧郁还来!」
刚醒来时的倦怠感因为美咲的登场而被彻底粉碎,已经不知到哪去了。看来在樱花庄,就连沉浸在感伤里都不被允许。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关于喵波隆的开发背后,其实是挑战严苛的试炼,以及献上热情、生命与灵魂的男性们的热血连续剧!」
「是的,这我当然很清楚。我很清楚就凭我是绝对阻止不了美咲学姐的……」
美咲已经完全没在听空太说话了。
「喵波隆的开发完全就是一连串的试炼!开发中因为意外而失去伙伴,因为日程的耽误而被削减了经费,理论已经完成了却因为无法启动等失败不断,导致现场士气低落!终于,有几名开发者放弃完成工作,决定离开工厂。在这时候,现场监工『猫又』说话了:『你们几个离开这里之后,接下来要做什么工作?啊,无所谓。我并没有要挽留你们的意思。只是啊,既然要咬牙做些什么事,要不要跟我一起做能够名垂青史的工作?这样才对得起已经死了的那些家伙们啊……』猫又的一番话,再度唤回现场的活力!」
「果真像是男人之间的热血连续剧啊!根本就充满了昭和年代的味道!」
「如果要全部说明完毕,大概需要花五个小时左右喔~~怎么样?」
「虽然我稍微有点兴趣了,不过还是务必容我婉拒!」
「那么,就继续喵波隆的话题咯。银河猫喵波隆的概念,就是以冷硬派以及又冷又硬为卖点喔。」
「这个话题也不用继续!而且概念根本就莫名其妙!这是什么啊!现在的我到底是什么啊?我是被卷入什么状况里了啊……拜托,谁来告诉我!然后,救救我!」
这殷切的愿望没能传达给任何人。
「要成为喵波隆的驾驶,需要有特别的资格,只有跌入过人生最谷底的人才能搭乘。」
「这是什么设定啊!」
「为了让动力的消极反应达到临界点,就必须有很心酸的人生经验啊!所以,在第一话最开头,主角猫介十年的恋情修成正果,要与女主角猫子幸福地结婚。但是结婚当日,第二喵咕噜星人打破二十年来的沉默现身,再度侵略地球,太危险了!猫介的哥哥猫吉就在眼前被喵咕噜星人杀害,猫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燃起熊熊的复仇之心,为打倒喵咕噜星人而站出来!」
「那个~~顺便请问一下,这个话题大概会持续几个小时?」
「大概花个三天就能讲完了。」
美咲那似乎很开心的表情,现在看来令人害怕。
「请马上停止!不然我会明明四点半就起床,上学却还是迟到的!」
「可是!喵咕噜星人是拥有超越人类肉垫的存在,别说是人类用肉身抵挡了,就连坐上战斗机都没有胜算喔。」
「什么是超越人类的肉垫?人类本来就没有肉垫吧?」
「猫介想了又想,终于下定决心!这里可是第一话最精采的地方喔!猫介爱情长跑了十年,终于定到婚姻这个阶段时,没想到他竟然向猫子提出离婚!只为了体验人生的最谷底!『我绝对饶不了肉垫。抱歉。我不求你能了解。你就恨我吧。再会了。』他这么说完后,便从猫子的眼前消失了!之后,他伞也不撑,任凭雨水打在身上,并躲在巷子里啜泣!」
「猫介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起伏啊!哪里冷硬派以及又冷又硬了啊?还再会了咧,这种话连用古代语的人都不会这样讲!」
「然后,成为喵波隆驾驶员的猫介!」
「——就致力于与喵咕噜星人的战斗之中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好,结束!」
「学弟,真是太没劲了~~看我的情绪低落让你很开心吗!」
「完全看不出来有低落的样子啊?这些梗请去对仁学长说吧。请他帮忙写剧本,然后制作成动画不就好了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嗯?咦?」
这会儿美咲的情绪真的变得低落。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轻轻地在空太旁边坐下。
「……可是仁都不回来。」
看来是完全踩到地雷了。
「都在外面过夜……」
抱着膝盖的美咲缩成一团。
「啊、不,那是那个……对不起。」
「现在正与其他的女人在一起……」
美咲对心仪的青梅竹马三鹰仁,内心抱着从她暴风雨般的个性难以想象的纯真感情。
因为实在看不下去,空太的视线逃往墙上的画作。得赶快想其他的话题,再这样下去,美咲的情绪会越来越低迷。
「学姐,那个!那个是什么!」
他指着墙上的一点。左边画着一个驼背、嘴里吐着烟、体格大一号的壮硕喵咕噜星人。竖立的毛就像豪猪一样。
「喔~~真不愧是学弟!着眼点就是不一样!那是六人大干部的其中一名『猫背艾因』!」
结果,美咲一下子又活了过来。
「顺便一提,六人大干部的其他人分别是『猫眼兹拜』、『猫口铎莱』、『猫舌菲亚』、『猫饭芬夫』以及『女子格斗(注:Catfight)猫吉』。」
「里面有一个人的名字感觉没有一致性。那不是猫介去世的大哥名字吗?」
空太对特意记得名字的自己感到怨恨。不过如果美咲能因此恢复精神,这根本不算什么。
「这就是爆点!其实猫吉还活着而且背叛了他们!」
「咦?为什么?」
「其实猫吉一直单恋猫子!猫介向猫子提出离婚害她哭泣,猫吉的怒气就爆发了!」
人际关系没必要地复杂。猫介为了替猫吉报仇而决心一战,没想到这样的决定却促使猫吉成为敌人。而且,原因还是女人……感觉不该是一大清早就过来认真解释的故事。
「回到前面的故事,第三话就早早登场的大干部『猫背艾因』的战斗力十分惊人,人类有六成会灭亡喔!」
「那根本就完全没保护到人类嘛!」
「而且,猫介在坐上喵波隆之前就被瓦砾堆给压死了!」
「他不是主角吗!」
「地球的命运将会如何!」
「干脆直接灭亡算了。」
「但是,还是存在着希望的曙光。体验过人生最谷底的不只一个!在幸福的顶端被提出离婚的猫子,决定要成为喵波隆的驾驶了!」
「猫子根本就不只是在人生的最谷底吧……新婚没多久就被提出离婚,而前夫又死了,根本就是身心俱疲的状态,这样当驾驶没问题吗?应该正意志消沉吧?」
「学弟,女人是很坚强的!而且,猫子原本是航空自卫队的战斗机组员,身为驾驶的判断能力也很出众又超强!猫介根本完全比不上!」
「这样的话,一开始就让她坐上去不就好了!把猫介还来!」
「你真是不懂啊~~学弟。就是猫介的死才让猫子跌入修罗之道的深渊,并且使她变成燃烧着复仇心的女人。女人的怨恨是很可怕的喔!会死缠烂打喔!是不干不脆的喔!是很麻烦的喔!他们刚开始交往大概一年的时候,猫介劈腿了一个年轻的女孩,猫子可是去甩那女孩子耳光,而不是掌掴猫介的那种女生喔!」
「可怕!猫子真是太可怕了,这样的家伙当主角好吗?会有收视率吗?不会对小孩子的心理造成阴影吗?」
「猫子每回都是以恶鬼般的表情把喵咕噜星人撕碎后丢出去,周而复始,偶尔则是会使出眼镜蛇缠身固定(注:摔角招式之一)!」
「猫子真强啊~~真是厉害~~」
要配合美咲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再这样下去脑浆会溶掉。
「虽然很唐突!」
美咲将手指向空太。
「我有话要先跟学弟说好!」
「还真是有够唐突!」
指着空太的手指往旁边移动,停在时钟的方向。
「那个钟已经停了喔。」
「啊?」
空太听了再次确认了一下放在枕头边的钟。秒针真的一动也不动。
「哇!现在到底几点了?」
他慌张地抓了手机,注视着液晶画面。电子显示已经八点了。
已经是不赶快准备上学就惨了的时间。难怪觉得就算房间里没开灯也很亮。
「时钟的电池没电还挑得真是时候啊……」
「那你就错了,学弟!」
「什么错了?」
「时钟的电池是我帮你保管了!」
美咲高高地举起3号电池。
「请不要这么费工夫地恶作剧!」
空太这么叫着,抛下美咲冲出房间。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了。
从这里到学校的距离徒步大约是十分钟,平常是八点二十分走出宿舍。虽然现在开始赶快准备的话还是来得及,不过那是指只有空太一个人的情况。
空太有个非照顾不可的对象,那就是住在樱花庄202号室的椎名真白。叫醒她要花五分钟;整理好睡翘的头发要五分钟;让她换衣服要五分钟;莫名其妙的对话要花五分钟;让她吃早餐要花十五分钟;叫醒又睡着的她要花十分钟;再度进行无法理解的对话需要五分钟。包含其他不确定的因素,从现在开始准备绝对来不及。
空太想着避免迟到的方法,在走廊上奔跑,却被从后面跟上来的美咲轻松地追过。
「我出门咯~~!」
美咲精神饱满地冲出玄关。空太没有目送她离开,而是直接跑进厕所洗脸。没想到这时他的脚踩到了某种柔软的东西,因此吓了一跳,瞬间停止了动作。
他战战兢兢地确认厕所的地板,发现有东西掉在地上。那是女性睡衣的上衣及裤子。蕾丝短衬衣,跟衬衣成套的纯白内裤皱成一团,被随意地丢在地上。
空太并不是觉得害羞或慌张,他只是仰首长叹。
空太很清楚这些东西的主人是谁,因为睡衣跟内裤都是昨天他为真白准备的……有看过的印象是理所当然。
「脱成这样到处乱丢。」
又不能置之不理,于是空太捡起睡衣,收拾短衬衣。
「我是老妈子吗?」
最后,他伸手去捡皱成一团的内裤。
在这瞬间,因为意料之外的情况而让他的心跳加速。
拿在手上的布料,竟然有些热热的。
还残留着人的体温。
「等一下、这个?」
是刚脱下来没多久的新鲜内裤。
空太的手心开始莫名地冒出汗来。
「居然乱丢这种东西!」
不赶快处理掉内裤的话就不妙了。
「这种时候要是被谁看到了……」
人生就会彻底完结。
这时空太背后有个绝望的脚步声靠近。
「要是被看到了会怎么样?」
空太笔直地挺着背脊,只把头转过去。
站在厕所前的,是这个夏天搬到203室的同班同学青山七海,她已经穿好制服,做好要出门的准备。不愧是优等生,看来完全不需要担心迟到。
七海看着空太的手边。空太手上拿着整套的睡衣、衬衣以及皱成一团的内裤。
「我有话想先说在前头,你愿意听吗?」
「应该是『最后的遗言』吧?」
七海不知为何笑咪咪的,也许是心情很好吧?
「不、不是啦!是值班的工作!」
「客观看起来并不像是这样喔?」
七海的笑容令人害怕,眼睛并没在笑。
「不、不然的话,客观看起来像什么?」
「变态。」
七海毫不犹豫地回答。
「是从蛹变成蝴蝶?」
「是从人类变[x]渣。」
等待着空太的是轻蔑的眼神。
「真的不是那样!是椎名脱了以后就乱扔!」
「喔~~还把享受体温的事归咎到真白身上啊。」
空太慌张地把睡衣跟内衣裤丢进洗衣机里。
现在可不是听七海教训的时候了。空太想起自己得赶快准备去学校才行。
「话说回来,椎名呢?」
仿佛响应着空太的声音,浴室的门打开了。
「叫我吗?」
从浴室冒出来的热气流进厕所,让镜子起了雾。空太反射性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蒸气中站着全[x]的真白。纤细结实的好身材,以及雪般白皙的肌肤,照亮了空太的视野。
真白看着空太;空太也看着真白。彼此都眨了两次眼睛。
空太既没发出叫声,也不惊慌失措,只是不发一语地由外侧「啪」一声关上浴室的门。
「好。」
「刚刚那一段到底哪里『好』了!」
双手叉在腰上的七海往上瞪着空太。
「如果以为我每次都会因为令人心惊胆颤的意外而陷入恐慌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应该不是边流着鼻血时该讲的台词吧!」
「咦、不会吧?」
擦拭起雾的镜子,空太照了照自己的脸。没想到真的流鼻血了,他慌张地拿起卫生纸塞住鼻孔。
空太身后的浴室门被稍微打开了。透过镜子一看,真白仿佛由巢穴窥探着外面状况的小动物一般,从缝隙间露出了脸。
「空太是内衣贼?」
「才不是!」
「偷窥?」
「那只是单纯的意外!」
「你想看吗?」
「如果你要让我看的话!」
空太已经自暴自弃,干脆回答出真心话。
「不要一豁出去就开始承认!」
结果被七海骂了。真白则是一副陷入思考的表情。
「真白也不要认真思考了!」
「如果空太无论如何都想看的话……」
「好~~那么,我无论如何都想看!」
「不要得寸进尺!真白赶快换衣服!」
空太被七海掐住脖子带离开厕所。
「椎名,动作快一点喔!」
空太这么叮咛之后便关上门。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听七海说教了。但是,七海只是小小地叹了口气。看来她感到厌烦了;已经放弃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被破口大骂要来得好些。
「我要出门了。」
「算我拜托你,至少也骂我一下吧!」
「神田同学,你最好重新检视一下自己的发言。虽然大概已经太迟了。」
七海真的已经受不了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要你别放弃我。」
「反正也已经没时间了,所以就先算了。从今天起我还有委员会的朝会要参加呢。」
「嗯?委员会?」
「文化祭执行委员会。」
「哇~~你真是揽了个麻烦的东西啊。」
空太就读的水明艺术大学附属高校,简称水高的文化祭因为与大学共同举办,所以规模远不同于一般普通高中而非常有名。每年十一月三日的文化节开始,会持续举行一周,并且与红砖商店街合作,与其说是学校活动,热闹高潮的程度倒比较像是商店街的祭典,当然也是这个区域最盛大的活动。
因此,文化祭执行委员的工作涉及多方面,虽然是一份很值得做的工作,但任务的繁重也是众所皆知。
「青山你没问题吗?」
如果只有课业跟委员会的话还用不着担心,但是七海还要打工赚取生活费,而且为了实现梦想还在声优训练班上课,负担沉重,就身体而言应该是相当辛苦的。
因为七海有过硬撑而倒下的前科,所以空太有些担心。
「没问题的。」
「青山的没问题实在是不太能信任。」
「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无话可说……如果真的忙不过来,呃……我会拜托神田同学……」
气势低落的七海声音变得微弱,飘荡着不安的眼眸,仿佛在察言观色般往上看着空太。
「不行吗?」
「不、不会啦,当然可以。」
在这样的七海面前,空太总是会变得不太对劲。也许是因为她平时给人强烈沉稳可靠的印象,所以被她拜托更是令人加倍感到开心。
「你这么说的话,我真的会来拜托你喔?」
「喔,好啊。」
「你可不要忘了自己刚刚说的话。」
「我知道了,你赶快出门吧,别迟到了。」
「神田同学才是吧。学校见了。」
七海轻轻挥了挥手,踏着愉快的脚步出门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看到你们真让人一早就感到恶心啊。」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从管理人室走出来的,是在樱花庄里一起生活的美术老师千石千寻。顶着稍浓的妆,穿着带有年轻气息、设计华丽的套装,整个人精神抖擞。是因为今天是第二学期的第一天呢?还是因为晚上有联谊活动呢?不过,不管理由是什么,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对学生不应该说感到恶心这种话吧。」
「神田,如果你第一天上课就迟到,我会让你的心灵受到无法抹灭的创伤的,你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
「该怎么说呢?老师实在是太厉害了。就某种意义上来说,让我感到很尊敬。」
「你的生活态度不佳,我的评价可是会跟着往下掉的。这你明白吧?」
虽然她是这样的人,在学校中却被认为是可靠的老师。这世间真是错得离谱。
「把真白跟赤坂也带来学校。」
「干嘛顺势又给我加上难题啊!椎名就算了,赤坂是不可能的!」
住在空太隔壁102号室的赤坂龙之介,具有极度茧居族的体质,已经五个月以上没到学校去了。甚至连在樱花庄里也见不到他的人影,有时会陷入赤坂龙之介这号人物其实根本不存在的错觉。
「你真是冷淡啊。应该要好好珍惜朋友。」
「老师才应该要好好珍惜学生!」
「才不要~~又没有任何好处。」
千寻说了这些实在骇人听闻的话之后,就迅速地出门去学校了。
被留下来的空太,对着在走廊底端的102号室房门叫唤着:
「喂~~赤坂~~今天开始就是第二学期咯~~」
想当然,并没有任何回应。
空太心想至少用简讯告知他一下,于是回房里拿了手机。
——今天开始就是第二学期咯。
结果,对方以异常的速度回复过来.这恐怕是自动邮件回信程序的AI女仆吧。
——现在龙之介大人正在专心地检验收音机体操第二当中,大猩猩般的动作究竟有什么样的意义。因此,虽然是空太大人特意的来信,但我无法转达给龙之介大人。特此致歉,盼能获得您的理解。想替他盖章的女仆敬上
就如同空太所预料的,回信的并不是龙之介。龙之介到底想做什么?不,这个应该是那个吧。应该是女仆的玩笑话吧。大概是这样。就当作是这样吧。
空太立刻放弃龙之介,转而回到厕所前。他这次则是出声叫唤真白。因为已经过了有点久的时间,她应该已经换好衣服了。
「椎名?衣服穿好了吗?」
「空太。」
「还没的话就动作快一点。会迟到的。」
「把要换上的衣服拿过来。」
「现在才说这个吗!这几分钟你都在做什么!」
「光溜溜地站着。」
正想往二楼走去的空太听到背后传来这样的话,差点没跌倒。
他从真白房间的地板上捡起制服上衣、皮带、裙子及袜子,还有粉红色的内衣裤,为了慎重起见还拿了条浴巾,走回厕所。
接着从门缝递给真白。
「制服?」
不知为何,真白用疑问句回应。
「我姑且还是说明一下,今天开始是第二学期了喔。」
「……第二学期?」
总觉得她好像是在说一个陌生的词汇。
「你知道第二学期吗?」
「至少名字有听过。」
「喔。」
「我没吃过。」
「如果真的吃了就会搞坏肚子啦!」
「这样吗?」
「够了,赶快穿制服!要是迟到了,心灵就会被迫受到无法抹灭的创伤啊!」
空太这么说着催促真白,然后回到自己房里换好衣服,拿起书包再走到二楼。接着在之前暑假期间休息了一阵子的真白书包里装了东西,又立刻跑到一楼。
为什么会一早就像接受惩罚游戏般来回奔波呢?刚起床的时候,明明还那么有气无力……现在完全变回平常的状态了。
空太回到一楼时,换上制服的真白走出厕所。只是她的头发还湿漉漉的,袜子也只穿了一边,制服上衣的下摆有一半邋遢地露在外面。
「啊~~真是的~~你衣服也穿好一点!」
「是空太说要动作快的。」
「给我完全弄好再出来!」
他拿出浴巾擦拭真白的头发,因为没有时间了,所以放弃吹风机。接着拿起放在厕所篮子里的袜子,蹲在真白面前要让她穿上。
「来吧,把脚抬起来。」
真白抬起已经穿了袜子的右脚。
「你在耍我吗!」
「我没有。」
「不然你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请谁来给我个头痛特效药!」
这次真白抬起了左脚。空太在白皙纤细、滑嫩富光泽的脚上套上袜子。上衣则让真白自己整理好之后,准备完毕……才刚这么想,他突然在放着袜子的篮子里,发现一件被遗忘的东西。
粉红色的内裤。
「喂……」
真白正想先走出厕所。
「空太,会迟到喔。」
「在那之前,先穿上内裤!」
「迟到也没关系吗?」
「那种事根本就无所谓!」
不愿回想的往事,在空太的脑海中苏醒过来。
那应该是四月时发生的事。当时曾经发生过真白忘了穿内裤就去上学的大事件。那天空太满脑子只想着内裤,凄惨得很,所以绝不想再碰到那样的事了。
他把内裤递给真白。
「明明是空太说要快一点的。」
「那也不能把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省略掉!」
真白对于空太令人感激的指正毫无感谢之意,心不甘情不愿地向前微微弯腰,就在空太的眼前把双脚穿过内裤。
对于这自然的动作,空太忘了把目光别开。
真白一边拉起内裤,一边挺起上身,然后以微翘臀部的姿势把手伸进裙子的两侧,把粉红色的布料往上拉到重要部位。接着她的手就在裙子里这个对空太而言是未知的空间蠕动了起来,之后便一副弄好了的样子,调整裙摆并将双手抽出来。
「你、你、你!你!你!」
「模仿海狗真是不像(注:日文中「你」的第一音节音似海狗的叫声)。」
「我才没在模仿!你等我出去以后再穿!害我吓一大跳,真是的!」
「空太突然变得很奇怪。」
「要是看到很多东西怎么办!」
真白看了一下裙摆。
「你看到了吗?」
「虽然没看到,但是你也该多少小心一点!」
先不说看到或没看到,光是把手伸进裙子里东摸西摸的画面本身,就足以引发想象力,实在是不妙。
「你也该有些自觉吧?」
今天起是第二学期,马上就要开始学校生活了,这样根本就不知道真白会做出什么好事。
「没问题的。」
「完全无法信任。」
「空太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不要一开始就要靠我!真希望你多少怀疑我一下!」
不理会拼了命的空太,真白大概是对于对话腻了吧?只见她把头转到旁边去。
「空太。」
「干嘛啦!」
「快迟到了。」
「被你这样说,还真是令人火大!」
空太想起已经没时间了,于是牵着真白的手往玄关奔跑出去。
现在已经超过八点三十分。
全力冲刺的话说不定还来得及,不过真白脚程之慢,空太已经在暑假时见识过了。而且还不只是慢,要是空太不拖着她,她根本连跑都不跑。如果牵着手相亲相爱地一起上学,一定会在校园里传开。
「这样的话,就只能使出绝招了。」
空太将视线朝向放在玄关旁的脚踏车。那好像是几年前的毕业生不要了就丢在那里的东西,就像画里妈妈骑的脚踏车,老旧且生锈得厉害。不过,在这种时候只要能动就好了。
他把两人的书包放进篮子里,跨上坐垫。
「椎名,后面,快点快点!」
真白一声不响地侧坐上去。
「抓紧点,可别掉下去了。」
真白双手环抱住空太。从空太的腰部到背上,覆盖上了体温。真白明明长得很纤细,但身体却很柔软。可能也跟刚洗完澡有关,她的身体温暖且传来舒服的香味。
「不要黏得那么紧!会害我手晃动发生意外的!」
「空太老是说些任性的话。」
「真想找个可以信赖的机关来审判哪一方说的话比较正确啊!」
为了不要意识到背后的触感,空太在踩踏板的脚上使劲地施力。
开始前进的脚踏车,下了樱花庄前的缓坡后逐渐加速。
风吹过微微出汗的肌肤,令人感觉舒服。虽然湿度还很高,但九月初的空气已经带有秋天的气息,苍白的天空也遍布让人感受到接下来凉爽季节的薄云,连绵至远方。
这让空太莫名理解暑假已经结束。同时对长假的依恋不舍,也与天空的云一样渐渐消失。
比起去年刚放完暑假时感到倦怠、觉得麻烦或者想要时光机等,心境上完全不同。是挑战企划甄试让自己有所改变吗?还是与真白的相遇让自己改变了?实在搞不懂。虽然不懂,但是现在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正渴望着前进。
心里无可救药地刺痛、焦急,想要向前奔跑。
所以,第二学期已经开始的这个事实,让空太觉得很舒服。踩着脚踏车的实感,也不可思议地带来了充实的感觉。
早晨感受到像在漩涡之中的焦躁,在这一瞬间也成了空太的原动力。
「那个,椎名。」
「空太马上就不守信用了。」
空太曾经答应过她两人独处的时候要叫她真白。
「那个,真白。」
空太还是有些紧张。
「什么事?」
「连载要好好加油喔。」
「嗯。」
空太觉得真白环抱自己的手多用了点力。不,也许只是错觉吧。
「空太也是。」
「嗯?」
「我会为你加油的。」
对于真白出乎意料的发言,空太什么也没办法回答。
身体中心温暖了起来,即使想要忍耐,脸部表情还是不禁窃喜。之前从来不知道,原来被人鼓励支持着是这么令人开心的事。
他踩着踏板的脚卯足全力。这次清楚地感觉到,真白为了不被甩落,把身子靠得更近了。
自己总是因为真白而动心。一开始,是对她虚无飘渺的印象感到心动;很快地,又对她生活破绽百出的程度感到愕然;当意识到的时候,则是因为她专心努力的样子而感到焦急,不知不觉间,自己也开始想要做些什么事了。
对真白不经意的动作或行为感到小鹿乱撞,已经是家常便饭。不久之前,他还因此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会觉得这样的时光是快乐的。
首先得把程序学好,当然也要继续进行企划的立案,下次想试做个能玩的东西。并不是因为盘算着有利于提报之类的,只是纯粹想要做些什么的想法,已经在空太心中萌芽。
经过儿童公园的时候,真白把头靠在空太背上。空太因为不祥的预感而回过头去,果然跟料想的一样,真白闭着双眼,每次规律地呼吸时,肩膀就会微微地上下起伏。
「不准睡!」
「我没在睡。」
「那就好,真的不能睡喔?」
两侧的景色流泄而过。
「你跟七海在聊些什么?」
真白仍旧闭着眼睛问道。
「你们在浴室的前面好像在讲什么。」
「嗯?喔,那个啊……文化祭啦、执行委员啦,这一类的话题。」
「只有这样?」
「是啊,怎么了吗?」
「那就好。」
「不,我可一点都不好。」
「因为空太跟七海感情很好。」
「我觉得并没有特别好啊。」
「不用辩解了。」
「我没有在辩解!那么,换我问你,为什么你突然要早上洗澡?」
这是真白自从四月来到樱花庄以来,第一次在早上洗澡。
「因为头发沾上了颜料的味道。」
「你还真是喜欢一大早就画画啊。」
「我以前就想尝试壁画了。」
咦?刚刚真白说了什么?
壁画。她确实是这么说的。
「等一下!」
因为红灯亮了,空太紧急剎车。真白则基于惯性法则,整个体重压了上来。
「鼻子被压烂了。」
「那种事一点都不重要!壁画是指我房间那个吗?」
「是啊。」
「原来你也是共犯!」
「因为空太也没说什么。」
「睡着了当然不会说话吧!」
「一般都会醒来。」
「你没有资格说一般这种字眼!」
如果是平常一定会醒来。不过,昨晚刚经历了企划甄试这个生平第一次的体验,似乎是累积了远比自觉到的还要多的疲累。如果准备期间也包含在内,空太几乎一整个礼拜都持续在紧绷的状态,那条紧绷的线一旦断了,会睡死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猫背艾因画得很好。」
「那个豪猪是你干的好事啊?」
「他很强。」
「请问他是怎么个强法啊?」
空太已经觉得怎样都无所谓了。
「会发射东西。」
「从哪里?发射什么?」
「精神创伤。」
「真想看看他是怎么发射出来的!」
「他是来打倒喵波隆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起劲?你是美咲学姐世界的粉丝吗?」
「我喜欢美咲。有趣又可爱。」
「我也觉得她不是坏人。只不过,非常会给人找麻烦而已!」
就这样,空太边跟真白进行莫名其妙的对话,边等待着绿灯亮起。一位骑着脚踏车、年约三十岁的男警察过来停在旁边。
由于眼神对上了,双方便轻轻点头致意。
「啊,您好。」
「你好,早安。」
对方爽朗地回打招呼。在这个城镇,与邻居的往来也是很重要的。
绿灯还没亮。
警察发现坐在后面的真白,正要开口说话时,空太抢先一步向他攀谈。
「都已经九月了,却还这么热呢。」
「嗯?啊,是啊。」
绿灯终于亮了。
「那么,我们要去学校,先走了。」
空太规矩地点头致意后,一脸装作不知情地踩起踏板。
「好的,请小心喔……啊、站住!还是给我等一下!两人共乘太危险了!」
「可恶,没办法瞒混过关吗!」
收起笑容的警察,站着踩踏板追了上来。
「请放过我们吧!」
「法律在任何人面前都必须是平等的。」
「我觉得现在这个状况不适合说这么夸张的话!」
空太觉得多说无益,双脚使尽全力加速。
「站住,不准逃跑!少年!」
「如果我迟到了你要负责吗!」
「那不是警察的工作。」
「那么很遗憾,我们是无法相互体谅的!」
空太继续加速。
「空太。」
即使在这种状况下,真白的声音仍然一如往常地平淡。
「我现在正在忙!」
「是很紧急的事。」
「长话短说!」
「有个奇怪的人追上来了。」
「我早就知道了啦!」
「要报警吗?」
「那就是警察!」
警察对逃跑的空太紧追不放。
「站住!停下来!那个一早就跟女朋友卿卿我我地一起上学的少年赶快停下来!」
「她不是女朋友!」
「不然是什么!」
「空太是饲主。」
真白多嘴这么说了。
「你也该把那个认知给我改过来了!」
「那是什么让人羡慕的关系啊!是在讽刺高中时期念男校、度过了人生灰色时期的我吗!饶不了你!绝对不会让你逃走的,少年!」
警察发出了莫名其妙的呐喊。
「这是哪门子的燃烧斗志啊!请不要夹带私人恩怨!」
「别以为逃得了!别看我这样,我学生时代可是以野外活动社的幽灵社员出了名的俊材,每天忙碌于联谊的男人!」
「不管哪一段都不属于强敌的经历嘛!」
反观空太中学时曾经踢足球锻炼身体,虽然载着真白多少有些妨碍,但自觉不会输。或者应该说,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绝对不能被抓到。
警察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给我站住!就算你逃走,我也已经知道你们是樱花庄的学生了!别以为逃得了!」
「什么!樱花庄也被警察贴标签了吗!我们又不是犯人!」
「已经是预备军了!」
「请不要说得那么果断!」
謷察的叫声逐渐远去。
「等、等一下!等等……拜托你……」
追兵的速度确实变慢。空太分析这正是决胜负的关键点,绞尽最后的力气再加速。大腿的肌肉开始发出哀号,[x]酸堆积,脚逐渐快动不了了。即使如此,空太仍然不在意地踩着踏板。
「我……已经不生气了……快停……下来……」
最后只传来这样窝囊的话,空太完全甩开了警察。
终于抵达学校的空太,无视于同学们针刺般的视线,骑进了停车场。与空太同样第一天就差点迟到的学生太多了。
看样子,与真白共乘脚踏车上学的事,大概今天就会传遍全校,传闻一定会遭到渲染,并且被大量捏造出自己完全没印象的夏季酸甜回忆吧。
不过,今天没闲工夫在意这个了。
因为跟警察打成平手,已经完全耗尽能量,空太像瘫倒般从脚踏车上下来,坐在水泥阶梯上。伸直的脚感觉快爆炸了,没办法马上站起来。
他重复着激烈的呼吸,将氧气送进体内。
「你……先去……教室吧……」
「嗯。」
真白虽然给了肯定的答复,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没事的……」
「嗯。」
真白还是站着一动也不动。
「你在等我吗?」
真白缓缓地摇头。
「室内鞋柜在哪边?」
「说得也是……你就是这样的家伙。等一下,再一下下我就能复活了……」
调整紊乱的呼吸,空太终于站起身来。
正要与真白一起走向校舍方向时,一部圆润平滑的轻型汽车在铁栅栏外侧停了下来。副驾驶座上下来一名熟悉的人物——住在樱花庄103号室的三年级生三鹰仁。
仁挥手目送车子,直到看不见为止。接着轻松地越过铁栅栏,进入学校。
仁抬起头,注意到三公尺远处的空太与真白,边忍着呵欠边走过来。
「两位是卿卿我我地骑脚踏车通学吗?真是叫人羡慕啊。」
「还被警察追,根本就是心惊胆跳呢。」
走到眼前的仁左脸上,有像是被抓过的伤。
「那是怎么回事?」
「嗯?喔……被纪子发狠弄的。」
仁用自己的手指,做出在脸上抓过的样子。看到这个动作,空太忍不住皱了眉头;真白则是感到很稀奇似地直盯着仁的伤。
「人类是做了什么事才会有这样的遭遇?」
「真希望说梦话时叫错名字可以被判无效啊。」
仁说着走向校舍。空太则带着真白追了上去。
「不痛吗?」
「痛到不行。」
但是,仁却笑了。
「纪子不肯告诉我是叫了谁的名字,在车上也是不开囗跟我说话。我想大概是麻美啦、加奈啦、芽衣子啦、铃音啦,或者是留美的其中一个吧……不过我完全不记得呢~~然后,就是睡得正舒服的时候突然来了这一记。」
「我想应该是美咲学姐的名字吧。」
「……」
仁瞬间语塞,但立刻又以开玩笑的语调一边说着一边耸耸肩。
「哎啊,空太也越来越难对付啦。」
「在伤痕消失之前都没办法在外面过夜了吧。」
要是被纪子以外的情人问到原因,应该没办法回答。
「我正在专心地摸索任谁都不会质疑的完美理由,你有没有好点子?」
「请你就老老实实地在樱花庄过夜吧。」
「算了,那倒也好。」
本以为会被随便敷衍过去,没想到仁的回答倒是很干脆。
「反正马上就会没办法在外头过夜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啊……美咲那家伙还没说吗?」
一牵扯上美咲,就更让人不能大意了。
「等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阴谋吗?」
「什么事也没有。」
「什么事都会有吧!请告诉我!」
两人说着说着,已经来到了鞋柜。宣布第二学期开始的铃声响起,周围的学生们杀气腾腾地冲进教室。仁也说了声「动作快一点」之后,就自己先走了。
只有真白还是以一如往常的速度换上室内鞋。
「你动作也稍微快一点!我要先走了喔?」
要是迟到的话,千寻就会让自己心灵受到无法抹灭的创伤。况且,普通科教室是在右边,美术科教室在左边,无论如何都得在这里跟真白分开。
「空太。」
真白抓住正要跑向教室的空太袖口。
「教室在哪边?」
「啊?」
这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教室在哪边?」
真白以跟刚才一样的语调重复着。
「到底要怎样歌颂夏天才能忘掉教室在哪啊!」
对于空太的呐喊,真白微微歪着头。
「这该不会要从校园介绍从头开始吧……」
「嗯。」
「还嗯咧!」
就这样,伴随着空太深深的叹息,第二学期开始了。
2
暑假过后,睽违四十天的教室里,充满了长假后特有静不下来的吵杂骚动。
同学们竞相聊着夏天的回忆。虽然几乎所有的学生都会抱怨第二学期到来,但口中都夹杂着兴高采烈的情绪,看来并没有任何一个学生真的讨厌学校。「真是麻烦」或者「感觉倦怠」,已经成了再见面时打招呼的话语。
就像这样切换着现实的情绪。升上高二,对于暑假的应对方法也已经上手了。
不知是因为思春期,还是季节的缘故,传到空太耳中的话题有一半以上都是男女关系。
像是回家乡参加同学会,与之前就喜欢的女孩子再见面;成功交换了电子邮件信箱;回家路上开心地踢了电线杆然后骨折;结果昨天传的简讯没有得到回复,骨折真是亏大了;还有谁又说了些好话,所以刚刚对方回复了之类的话题,吵吵闹闹的兴奋不已。
其他还有像是某班的谁跟谁好像开始交往了,这个夏天好像进阶到大人的阶段之类的谣言也是满天飞。关于这一类的传言,樱花庄最容易成为第一箭靶。
「喂,你知道吗?青山同学为了追求神田,好像自己跳进了樱花庄的样子耶?」
其实根本就没有追求空太。
「不对不对,我听可靠的消息指出,是神田说『跟我来吧』,然后就硬逼青山搬进去。」
任意搬动行李的是美咲。到底哪一段是可靠的消息来源了?
「而且啊~~听说两个人住同一间房间喔~~啊~~七海真是大胆啊~~!」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那样?
「这个是极机密的情报喔,听说她肚子里好像已经有小孩了。」
被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根本就不是什么极机密……况且,根本就不可能有小孩。
「怎、怎么可能会有啊!」
首先受不了的七海发出了咆哮。
「哎啊啊~~不过,你倒是不否认行为本身咯~~」
同学也不是省油的灯。
「才、才没有!房间也是分开的!不要做没礼貌的想象!你们在想什么啊,真是的!」
虽然本人想要严正地澄清,不过满脸通红一点魄力也没有。
「神田同学也不要默不吭声,好好说明一下!」
「哇啊~~真是莫名飞来横祸……」
像这样你来我往,只会让同学更高兴而已。
之后,七海应付着一直以来很要好的……高个子短发的垒球社社员本庄弥生,以及小个子鲍伯头的高崎茧这两人的各种质问攻击。她们两人大概是从刚才七海害羞的态度判断,认为这是可以触碰的话题吧。
除了七海以外,还有其他樱花庄的谣言,像是半夜潜入学校游泳池裸泳啦、想利用烟火把学校给炸了之类,许多被加油添醋的传闻。
因此,不论是对空太或对七海而言,都是无法松懈的一天。
「就这样,我的第一天非常凄惨。」
七海在饭厅里吃晚餐时,把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对樱花庄的成员们利落地说明。
「今后请遵守规定,注意过着符合高中生清爽端正的生活吧。有异议吗?」
夕阳西下,时间是晚上七点。
餐桌旁共坐着六个人。顺时针依序是千寻、美咲、仁、空太、真白以及七海。餐桌上摆着盐烤秋刀鱼、炖煮茄子、冷茶碗蒸、白饭以及味噌汤。这些全都是仁一个人做的。
「你们有在听吗?」
七海发出低沉威吓的声音。
「是是。」
仁随便地回答着。
「『是』只要说一次就好!」
「是~~」
这次是美咲。
「『是』不要拉长音!」
空太看着七海,边觉得她真是拼命,边将盐烤秋刀鱼送进嘴里。
旁边的真白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正致力于在茶碗蒸中挖出银杏。她将被挖出来的银杏放在调羹上,像是要空太吃下去一样移到他眼前。
空太觉得要念她也麻烦,所以就默默地吃掉,银杏特有的味道在口中散开。真白也没特别在意,就用同一个调羹依然故我地吃着茶碗蒸。
「椎名,青山的话要听喔。」
「为什么?」
「青山不是说要过着清爽端正的生活吗?也包含你在内喔。」
「神田同学也是。」
一时大意的空太,被七海杀个措手不及。
「咦!为什么?」
真是太意外了。
「空太也要回答。」
真白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七海则似乎越来越不高兴了。反正固执也没用,虽然不甘愿,空太还是回答了。
「喔。」
「『是』就说『是』!」
千寻津津有味地喝着罐装啤酒,嘴边浮现笑容,看着像这样孤军奋斗的七海。不管怎么想,现在七海所做的事应该都是千寻的工作,好歹监督樱花庄里的问题人物,并且使他们改过向善,都是千寻被赋予的职务。
「有青山在真是帮了我大忙。」
对于千寻的真心话,七海深深地叹了口气。
「和平或者温柔之类的东西,是不是掉到哪里去了……」
七海喃喃地自言自语。
「如果我捡到了,会跟青山你联络的。」
「谢谢……我会不期待地等着的。」
看来搬到樱花庄来的第一个上课日,七海的内心就已经留下了深刻的创伤。这么说来,去年的空太也一样。第一学期快结束的时候被流放到樱花庄来,过了暑假到学校去时,总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样……原来真的有所谓「看不见的墙」这种东西。
「总是会有好事发生的。」
「真是这样就好了。」
七海以期待着什么的眼神看着空太,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的空太,总之先递出了煮茄子。
「……你要吃这个吗?」
「……」
无言的七海伸出筷子,夹走了一块茄子,看似不满地咀嚼着。看来应该是弄错了选项,茶碗蒸会比较好吗?
趁着空太不注意的时候,美咲抢走了剩下的一块。
「啊~~学姐,你在干什么!」
美咲吃得一副很美味的样子。
「只给小七海实在太奸诈了~~人可是生而平等的!」
「真要说的话,也请把我算进平等的同伙里面!而且,外星人不可能讲平等的!」
「我相信学弟的爱是无偿的!」
「仅限于今天,我不想当好人了。」
「不过就一两块配菜而已,你真是吵死人了。」
「老师才不会了解我的心情!」
「神田,如果没有配菜,吃米不就好了。」
「不要以玛丽安东尼皇后的口气说话(注:法国最后-位皇后。传言她曾说过「(人民)如果没有面包,吃蛋糕不就好了。」惟并没有任何历史证据证明她说过这样的话)!」
照她所说,空太打算以白饭填饱肚子,便拿着碗站起身来。几乎在同一时间,通知有访客的门铃响了。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正好站起来的空太身上。
「好啦、好啦,我去就是了嘛。」
就算想反抗也没有胜算,空太便老实地去应门了。
他随便踩着拖鞋,打开了玄关的门。
一打开门,视野突然一片光亮,他因此感到刺眼而眯起了眼睛。
眼前站了一位少女,在月光下金色的长发闪闪发亮;大大的眼睛,是会让人联想到盛夏海洋的湛蓝;柔软的脸颊向上扬起,温柔地微笑着。
「晚安,很抱歉这么突然造访。」
光是与她对话、四目相交,空太就满脸通红,心跳加速。
她那合身的衬衫胸前丰满,腰身又紧紧地收了起来。下半身是格子花纹的百褶裙,看起来像是哪里的制服,给人文雅清纯的印象。
「那个~~」
她的年纪应该稍长。如果以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个超级美少女。而且不管怎么看,都绝对不会是极东岛国出身的人。
面对出乎意料的访客,空太的思考完全停摆。
「该不会是被我的美貌给迷住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缓和空太的紧张,女孩恶作剧般地笑了。
她说着标准的日语。
「IcannotspeakEnglish!!」
不过,空太反射性如此说完,接着忍不住把门关上。
「呼~~真是危险,真是危险。」
他擦拭着根本没流汗的额头。
但是,门立刻又从外面被打开。
微微往上看着空太的金发美少女,脸上依然带着微笑。
「我对于日语还颇有自信的……应该能通吧?」
「很抱歉。我对英语会话很没自信,所以动摇了一下。」
「真是有趣的人啊。」
美少女手遮着嘴高雅地微笑着。不管是说话或动作,都非常有礼貌。
「你的赞美是我的荣幸。」
「其实我并没有在赞美你。」
「其实我知道你是在耍我。」
「……」
「……」
莫名的沉默降临在两人之间。
「先不说这些,可以帮我叫真白吗?」
「那个,请问你是哪位?」
虽然她看起来不像坏人,不过还是有确认的必要。
「真是不好意思。我叫丽塔·爱因兹渥司。」
这个名字,以前似乎有听过。
「是椎名的前室友?」
「是的,就是那个丽塔。」
她的笑容像花一般绽开。
爱因兹渥司跟真白的绘画老师同姓。是偶然吗?
正犹豫要不要问的时候,真白走到玄关来了。
「空太,怎么了?」
真白一看到丽塔,睁大了眼睛。
「丽塔。」
「真白!」
被呼唤名字的瞬间,平常几乎看不出情绪的真白,表情明显变开朗了。
真白光着脚跑向丽塔,并扑到她怀里。两人的手环住彼此的背,仿佛在感受彼此的存在般紧紧拥住对方。
真白把脸埋在丽塔肩上,非常安心似地闭上眼睛。就像是不接近任何人的野猫,只会向自己的亲兄弟姐妹撒娇一样——空太这么觉得。
「你看起来过得很好,这比什么都重要。」
丽塔身体往后与真白分开。
「嗯,丽塔也是。」
美咲、仁以及七海,也都因为好奇而从饭厅跑出来。
「哇~~好像洋娃娃。」
美咲首先说出对丽塔的感想。
「真是美人。她是谁啊?」
仁紧接着这么说道。
七海则是不发一语,看看丽塔,再看看空太,接着将目光移向真白。
过了一会,连千寻也一手拿着啤酒罐来到玄关。
「我说是谁啊?神田……哎啊,这不是丽塔吗?」
「好久不见了。千寻姐看来也很有精神的样子。」
大概是认识的人吧?空太以视线向千寻提出疑问。不过千寻并没有回答,只说了啤酒没了,便又窝回饭厅去了。
不过既然千寻是真白的表姐,应该也见过丽塔吧?空太擅自做了这样的解释。
「可是,丽塔,怎么了吗?」
对于真白的疑问,丽塔的眼中充满力量。空太并不了解这是什么意思,却因为丽塔所发出些微的紧张感而全身紧绷。
有种不好的预感。一般如果远从英国来访,应该会事先联络。丽塔是为了什么而来?真白似乎连丽塔要来的事都不知道;千寻也是。
「灰姑娘的魔法有效时间已经到了。」
真白一副搞不懂的样子歪着头。
「换比较日式的说法,就是我从月亮来迎接竹取公主了。」
这些话足够空太想象出一个答案了。总觉得已经知道丽塔的目的,于是下意识地绷紧身体。背后感觉得到仁与七海的情绪骚动。
还没理解的只有真白。
「你在说什么?」
丽塔叹了口气,以下定决心的眼神看着真白。
「现在请马上跟我一起回英国吧。」
「现在马上?」
发出惊呼的是空太。七海也喃喃地问「为什么」。
丽塔瞥了空太一眼,又对不发一语的真白继续说下去:
「因为杂志上刊载出你的作品,所以为了成为漫画家而来日本的事,已经被你的父母亲知道了。」
这次空太则是完全说不出话来。虽然并不是没有料想到,但是当成为事实被摆在眼前时,总觉得全身被看不见的压力所压迫,仿佛听得见刺耳的吱嘎声。
「真白果然是遭父母反对吗?」
七海以复杂的表情向空太耳语问道。空太好不容易才能点头回应。
「我不回去。」
「我也猜到真白会这么说。」
「……」
「但是,请再重新考虑。请思考一下你的指尖蕴含了多大的可能性。即使是跨越百年、两百年……数百年的时空而名留人类历史的名画,说不定真白都画得出来喔?因为你的指尖所创造出来的世界,正是这么特别且具有价值。」
名垂青史的名画。说得太夸张了。虽然空太想这么说,但从口中发出的,却只是任谁都无法辨识的呻吟而已。
现场不是能够以笑来带过的气氛,因为丽塔毫不犹豫地将历史这样沉重的字眼说出口了。
而真白也不否认这一点,一脸理所当然地听着。
面无表情地盯着丽塔的真白,感觉好遥远。在场的每个人可能都这么觉得,所以没有任何人开口插话。
真白不发一语,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只是从头到尾都没将目光从丽塔身上移开;而这点丽塔也一样。
「请回想一下。请想起那些看到真白展示在美术馆里的画,受到极深感动而落泪的人们。他们正等待着真白回来,他们正期盼着真白下次的作品。请响应他们的心情。」
「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这不是什么那种话,这是非常重要的事。」
「丽塔是支持我成为漫画家的。」
真白说着将视线从丽塔身上移开,看来很不安似的……
「那是……」
丽塔也低下头,像是要掩饰什么般眼神动摇。
「那是真白误会了。我从来就没有支持过。」
「丽塔……」
「我没办法再继续看着真白把时间跟才能浪费在漫画这种东西上面了。拜托你,请跟我一起回英国吧。」
丽塔恳求般抓住真白的手。
「我不回去。」
真白静静地拨开丽塔的手。
「真白的双亲马上就会来到日本。那样的话,他们就会无视真白的意愿,完成离开日本学校的手续,然后进行英国学校复学的准备,并且把你强制带回英国喔?所以在那之前,请你再重新考虑。请以自己的意愿做决定,跟我一起回英国。」
「丽塔自己回去吧。」
「在真白答应要回去之前,我不会回去!」
「回去。」
本以为真白在忍耐着,没想到她却伸出双手,想把丽塔推出玄关。身体被推着的丽塔-脸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对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而言,真白的行为都是出乎意料。
即使应该不是太大的力气,不过丽塔虽没一屁股跌在地上,却仍然失去平衡被推出玄关外。
「真白!」
无视丽塔悲痛的叫唤,真白砰一声关上门,然后上锁。她自始至终都低着头。
「请等一下!请听我说!真白……」
丽塔两次、三次地敲着门,只是徒然发出喀哒喀达的声音。
真白不发一语地走上二楼。
「喂,椎名!」
虽然空太追到楼梯中间,但真白没能听到他的声音。二楼传来用力关上门的声音。
「这该怎么办?」
「有什么关系?不用理会丽塔那个女孩子。」
「青山真是冷淡啊。」
「神田同学是站在那个女孩那边啊。」
「这并不是敌方或我方的问题。」
空太走下楼梯,回到玄关前面,感觉丽塔的气息远去。
「因为我很清楚,被亲近的人否定自己目标的心情。」
边这么说着边垂下视线的七海,很快又抬起头,逞强地微笑着。七海以声优为志向的事,遭到父亲的反对。虽然她平常从没露出在意的样子,但并不是毫无感觉。
真白应该也是这样吧。从至今的真白看来,实在难以想象,因为不论被谁反对,或者被怎么看待,她似乎都不在意,以自己的规则完成自己决定的事。所以一直以为真白不会动摇,不会犹豫……因为不论被谁说了什么,不论被谁怎么看待,真白从来不会迷失自己的目标。
说不定那只是因为没有人能进入她的心里而已。
但是能够对真白产生影响的人,其实是存在的。只不过那是那名叫丽塔‧爱因兹渥司的少女,而不是空太……
「我去看看真白的状况。」
七海爬上楼梯。空太正想追上去时,被仁抓住了肩膀。
「如果你有所犹豫就别去。」
「……」
空太语塞。
「如果是以这种不够彻底的心情去叫她的话,她会以为空太你也反对她画漫画喔。这对真白来说,不是现在最应该避免的事吗?」
空太踏出去的脚动不了,正是承认仁所说的话最好的证据。所以他最后决定这个情况还是交给七海吧。
「表情太阴沉了喔,学弟!小真白不是说了她不回去吗?」
即使美咲这么说了,空太的心情还是一样灰暗。
他确实因为听了丽塔的话而感到恐惧,而现在还无法应付这样的心情。因为虽然听说过真白是天才,但自己从没以作品会名垂青史这样的次元来看过她。
经过漫长的岁月,空太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即使又经过了数百年,真白自己的作品还能被人欣赏,并且带给他们感动与共鸣,那会是怎样的一件事?完全无法想象、无法言语,连感觉也跟不上。虽然完全搞不懂,但总觉得这比任何事都要厉害,因此才感到犹豫。
「你可不要又想些有的没的,把事情越弄越复杂喔?虽然我不是青山同学,不过也想问空太是站在哪一边的?」
「我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喔。」
美咲朝天花板高举拳头。
「我并没有……」
「那个女孩,是要来夺走公主的邪恶魔女。没错吧?」
想都不用想就已经有结论了。没错,结论已经出来了。
但是,即使知道这点,却也太迟了。空太内心开始烦恼了起来,真白真的不用回到艺术的世界去吗……
3
大概是因为一肚子烦恼的事,空太完全没了食欲。他不再添饭,收拾碗盘后就迅速窝回房间去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始研读程序,一边查阅函数,一边做新的练习题。不断重复编写原始码后执行,出现错误就重新检视,但是结果却连一题也没解开。
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中途开始便只是写原始码,明明知道会失败还是执行而已。
看了时钟,已经接近十二点。
再不赶快睡觉,明天会受不了。
睡前他准备到饭厅去喝水。当他走出房间时,自然而然地走到玄关前停下脚步。
结果,丽塔还是没有回来。她有住的地方吗?她吃饭了吗?她有带钱吗?在不熟悉的异国不会被卷入纠纷吧?虽然日语说得很溜,但毕竟跟在英国时情况不同。再说……拥有那样引人注意的外貌,说不定还会被男人搭讪。
一旦开始这么相心,消极的思考就停不下来。
「啊~~可恶!」
空太踩着拖鞋,冲出玄关。谁叫自己开始感到担心了——他这么告诉自己。但是,其实自己很明白并不是这么回事。会去寻找丽塔,只是因为有无论如何都想问她的事。
空太完全不知道丽塔会去什么地方。总之,先到车站去看看吧。
才这么想着走出门口,空太就感觉到旁边有人的气息。背靠在石墙上蹲坐着的正是丽塔。
虽然被冲出来的空太吓了一跳,但她还是以湿润的眼眸向上看着空太。
「太慢了……真的是太慢了……彻底迟到了。我被蚊子咬了……」
她一边在白皙的脚上抓痒,一边以闹别扭的眼神往上望。
「说什么迟到……我跟你有约吗?」
「美丽的女性有难时,男孩子就该挺身出来帮忙。」
这样的发言听来出奇地完全不觉得在挖苦人,大概是因为事实确实如此吧。
空太一边道着歉,一边向丽塔伸出双手。他抓住丽塔伸出来的手,把她拉了起来。
「那么,丽塔小姐,你今天住宿的地方是?」
「没有。」
「晚饭呢?」
「还没吃。」
仿佛要证明这点,丽塔的肚子发出了可爱的惨叫声。
「刚才的是那个……肚子饿了所发出的讯号。」
她感到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
「在日本也是这样,所以你不用说明了。」
「如果你把你的名字告诉我,我会很高兴的。」
「我叫神田空太。」
「你几岁?」
「十六岁。跟椎名同年级。」
「那我们同年咯。看你长得这么可爱,我还以为年纪比我小。」
「其实是丽塔小姐比较成熟,所以我还以为你年纪比较大。」
外国人的年龄实在不容易由外表判断出来。
「叫我丽塔就好了,空太。」
意思是指自己也会直呼空太的名字吧。
「还有就是请不要用敬语。」
看来她自己倒是没有不用敬语的打算。
丽塔自然地微笑了。空太觉得她真是个很适合笑容的人。
「总、总之先里面请吧。」
空太催促着丽塔进入屋里。
空太带丽塔进到樱花庄后,先让她在饭厅吃了一顿迟来的晚餐。她一句话也没说就全部吃光了,不知道是肚子真的很饿,还是仁的料理做得太美味了?不过大概两者都是吧。而且她还添了三碗白饭,究竟丽塔的身体里哪来这样的食欲,实在是个谜。
吃完饭后先让她去洗澡,趁这空档,空太为了准备丽塔的床而到处奔走。本来应该是让她住真白的房间就好了,不过发生了那样的事,恐怕会让彼此感觉尴尬而觉得不舒服吧。
七海似乎已经睡了,没有响应。
探了探久违的美咲房间,里头堆满了机材与原画用纸的小山,完全没有能让人横躺的空间。正下方的空太房间被压垮也只是迟早的事。
「要让小丽塔过夜的话当然是Welcome!」
即使如此,美咲还是这么说着,接着就在原画用纸上做出床铺,因此被空太郑重地拒绝了。要是被丽塔认为日本是个奇怪的国家就惨了。况且就日本人来看,美咲也是外星级的规模而且是个怪人。
托付最后的希望,空太来到千寻所在的管理人室。
「捡回宠物的人要自己负起照顾的责任。我可不是你妈妈。」
「说的也是~~」
空太就像这样被拒绝了。
只剩下外宿帝王仁的房间,以及打不开房门的龙之介的房间。但是这两个一开始就被排除在外,理由不用说也很明白。
空太回到自己的房间,首先换掉床单,把散落在地的杂志堆好,整理出最基本的美观。
洗完澡的丽塔走了进来。
不知为什么,她只围着浴巾,一身危险的打扮,染上粉红色的肩膀非常性感。
「为什么没穿衣服!」
「因为我没有换穿的衣服,可以把空太的衣服借给我吗?」
「啊?为什么会没有?」
「因为我没带来。」
「为什么!」
「因为原本预定马上就要回去了,而且我想如果是两三天的话,跟真白借就好了。」
这么说来,好像没看到她带了像行李的东西。
「几乎是空手来到日本吗?你胆子真是太大了!」
丽塔抱住自己的身体转过头去。
「请不要一直看,我会不好意思的。」
「抱、抱歉!」
空太慌张地将视线移开,伸手拿了挂在窗帘钢轨上的洗涤衣物。虽然犹豫着不知道擅自借人好不好,不过借出男性衣物也怪怪的,于是空太就把真白的睡衣及内裤递给丽塔。
「这是空太的吗?」
「是的话我就是变态了。那是椎名的。」
空太走到外面去让她换衣服。
「这么说的话……空太是真白的男朋友吗?」
丽塔隔着门问道。
「不是啦。」
「这么说的话……是单恋着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女孩子,按捺不住爆发出来的欲望,终于青春大爆走咯?」
「既然你以前是她的室友,就应该知道她没有生活能力吧。」
「原来如此,空太是日本『负责照顾真白』的人啊。」
「咦!那种文化在英国也有吗?」
「因为这样,没有人想跟真白住同间寝室。还有,你可以进来了喔?」
空太进入房间后,换好衣服的丽塔坐在床边。明明是已经看惯的睡衣,丽塔穿起来有些紧,看起来像是完全不同的衣服。扣子好像也没办法完全扣起来,最上面两颗扣子敞开,可以看见美妙的事业线。虽然比起只有一条浴巾要好多了,但是她穿睡衣的样子也具有超群的破坏力。
「这里是空太的房间吗?」
「是、是啊。因为没有其他空房间,所以就这里将就着点吧。」
「我是第一次进男孩子的房间,所以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我可是紧张了起来!」
丽塔兴致盎然地环视室内。她一定在想着「猫咪还真多。」「墙上有奇怪的画。」或是「这个人没问题吧?」这一类的事。
尤其是观察墙上绘画的眼神十分锐利。
「这大概有一半是真白画的吧?」
「这种事你一看就知道啊?」
「因为真白从六岁开始就一起在我爷爷的画室里。」
看来爱因兹渥司的姓氏果然不是偶然而已。
「丽塔也是会画画的人吧?」
原本只是打算随声附和,丽塔却明显地把脸别开。
「现在已经不再画了……我已经放弃了绘画……」
一瞬间,空太仿佛看见她背上满是伤痕。为了拭去这层不安,空太问道:
「为什么?」
结果丽塔以像在跳舞般的脚步转过来。
「女孩子总是有秘密的,所以不告诉你。」
她将食指抵在嘴唇上,浮现出像是快满溢出来的笑容。
打破沙锅问到底也很失礼,所以空太决定今天就先睡吧。到了明天,说不定会有可以问的机会。
「你可以睡这张床,床单我已经换过了。」
现在七只猫都聚集在这里,一副要巩固地盘似地赖着不走。看来它们没有要把地方让出来的意思,只好请丽塔忍耐了。
「那么,我去饭厅睡了。」
空太正要走出去时,丽塔从背后叫住他。
「把房间主人空太赶出去,自己一个人使用床铺,这种事我办不到。会被以为英国人不知礼数的。」
「我的思考并没有到那样的国家规模,放心吧。」
「反正,就请空太也在这里睡。」
「那个……我身为雄性的机能都还很正常……这样好吗?」
「空太是大野狼吗?」
丽塔以毫无紧张感的表情问道。
「应该说可以的话倒是想当当看……」
人要怎么样才能变得像仁那样呢?要怎么做才能跨越那条线?空太到现在还无法想象。
「我无所谓的,所以请一起睡吧。」
「咦!一起?」
「当然是指在同一个房间里的意思……空太希望跟我有更深一层的关系吗?」
「不、不,没有的事!」
看着脸红的空太,丽塔觉得很有趣地笑了。看来空太是被调侃了。
「请以理性来抑制欲望。你可不能突然就变成大野狼喔?」
「总觉得这样像被处极刑似的,我还是去饭厅睡好了。」
那样做绝对对彼此都好。
「如果空太要去饭厅睡,那我也要一起去。」
相对于外表的柔弱,她的内心似乎很顽固。这个部分倒是跟真白很像。
空太知道没办法说服她,只好妥协。
他把坐垫当枕头,躺在地上睡了起来,以行动代替自己的回答。
「我睡地上,空太睡床上……」
「现在还要起来太麻烦了。」
丽塔低声呻吟,并且往下望着。空太看到丰满的双峰另一边,是丽塔有些困惑的眼神。这幅景象已经超越眼福,而是毒害眼睛了。
空太翻身侧卧,背对着丽塔。
「空太是好人,而且好像是个有些害羞的人。」
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空太已经不再响应她。
他拉了长长垂下的电灯开关绳关灯。
丽塔似乎还在说些什么,但空太不予理会。
闭上眼睛过了一会,一只猫经过。就这毛的感觉,应该是花猫木灵吧。
「哇、讨厌……请不要这样……好痒……」
看来是丽塔也遭受到猫的攻击。
虽然试着睡觉却睡不着,意识还清醒着。大概是因为旁边有女孩子在,所以觉得紧张吧。
虽然这点也有关系,但空太很清楚不只是这样而已。
丽塔的那番话刺痛着空太的胸口。
——名垂青史的名画。
丽塔说真白可能连那样的东西都画得出来。
在黑暗中,空太仰卧看着天花板。眼睛已经适应黑暗,听得见丽塔的呼吸声。她大概还醒着吧。
「你不是有话想问我吗?」
丽塔主动开口问了。
「所以才来找我的吧?」
看来她已经完全看穿空太的心情了。
「椎名真的那么厉害吗?」
「……」
「因为我不太懂艺术。」
「……」
「咦?睡着了吗!也太快了吧?」
「请你稍微想一下。」
「想什么?」
「我被问及有关真白实力时的心情。」
丽塔像是铃声般清亮的声音,节奏与声调明明跟刚才没两样,但空太的肌肤却感受到房内的空气紧绷了起来。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空太瞬间顿悟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而且,也觉得说不定这样已经伤害到丽塔了。毫无自觉地……知道的只有这些。
「对不起。」
「不知道原因就道歉可是违反规则喔?」
「这我也道歉。」
丽塔轻轻地笑了。
「就只有今天特别原谅你。」
「……谢谢。」
「还有,就只有今天特别告诉你。」
「不用了,我不会再问了。」
「不……我现在觉得空太应该要知道比较好。」
那是什么意思呢?虽然很在意,但空太没有插嘴。
「真白是压倒性的。」
「那是指……」
还没有实感的空太不经意地反问,接着立刻就为自己的迟钝感到后悔。
「几乎到令人希望她消失的地步……」
即使在这时候,丽塔的口气还是没变。这反而让空太的心萎缩了起来,将他推入看不见出口的迷宫,因为空太完全不知道丽塔是想着什么才将这样的话说出口的……
空太甚至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开玩笑,或者是该屏住呼吸才好,所以只能闭嘴。
「空太也请小心。」
「小心什么?」
「待在真白身边会垮掉的。就像我一样……」
「……这样啊。」
光是这样含糊地回答,空太已经是竭尽所能了。
总觉得丽塔的心底有一片昏暗。在她内心深处延绵不绝、郁郁苍苍的森林,是别人无法随意踏入的地方,一旦迷路误闯,不知下场会如何。丽塔的话中,就带有让人如此感觉的魄力。
「不过,请放心吧。因为我一定会把真白带回去的……一定……」
之后,空太与丽塔都没再说话,只是在不成眠的夜里试着入睡。
隔天早上,空太感觉到压在身上的重量而醒来。本以为是猫,结果却不是这样。
从床上掉下来的丽塔扑在空太身上。
她那肉感的存在感,具有能与美咲匹敌的战斗力,要让空太混乱已是绰绰有余。老实说这种充实感,真白根本无从比较。
「丽塔,快起来!我的野性已经快从笼子里冲出来了!」
「嗯~~什么事啊……真是吵死人了。」
她完全睡昏头了。
大概是误把空太当成附有闹钟功能、会说话的抱枕还是什么的,她一副想把电源关掉似地敲着空太的头,眼睛完全没有张开。
空太努力地想从被丽塔压住的状态中脱身。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神田同学?已经超过八点了喔,你还好吧?你醒了吗?」
是七海的声音。
「没、没事啦!我已经醒了!」
「真是的~~我都说吵死人了吧。」
丽塔突然抬起脸来,依然是半梦半醒地与房门对话。
「不、不,你现在是想做什么?」
「神田同学才是!为什么会有女孩子的声音啊!」
房门被七海打开了。
七海的身后站着已经穿好制服的真白。大概是七海把她叫醒,然后让她换上的吧。
映入两人视野的,是正在纠缠格斗中的空太与丽塔。
「早安。」
空太投以爽朗的招呼,但七海却以全身都会为之冻结的冰冷视线响应。
「姑且不论你让她过夜,这件事情也就算了。但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晚上,你们感情就变得这么好了啊?」
「不,不是那样的!真要审判的话,就要怪丽塔的睡相太差了!」
虽然知道这样很没礼貌,但空太还是推开丽塔的脸,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
「喔~~感情已经好到可以直呼名字了啊?」
空太心想糟了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空太是站在丽塔那边的吗?」
真白直视空太。
总觉得她这样的一句话刺痛了自己的胸口。
「没错。」
空太正想说「不是这样的」,却被抱住自己手臂的丽塔抢先一步。
他的左手因为两座巨峰而呈现幸福的三明治状态。
「咿!」
空太发出变调的声音。
「什么!」
「哼。」
七海与真白明显地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
「因为他昨晚对我很温柔。」
「不要说会惹人误会的话!」
「神田同学为什么每次都这样!」
七海紧握的拳头颤抖着。
「我只是每次都会遭遇到不幸的意外而已!」
「明明就很开心的样子……」
真白看了看丽塔的胸部、臀部以及大腿一带,并且噘着嘴。
「丽塔,放开空太。」
「为什么?」
「放开就是了。」
丽塔的身子靠得更近了。
「如果真白答应要跟我回英国,那我就可以放开喔?」
真白听了再度将视线移到空太身上。
「空太是敌人。」
「都说不是那样了!」
「我们可是共度一晚的关系了,那样说太过分了。」
「你在说什么!」
「空太也觉得真白活跃于艺术圈会比较好吧?」
「不,那个……」
空太以余光确认,总觉得真白露出些许落寞的表情。不过,她只是双眸微微动摇了一下而已,说不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这时,丽塔继续落井下石。
「事实上你确实在犹豫吧?」
「我说,那个是……」
因为被点明内心的本意,空太忍不住噤口。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住在空太的房间,直到真白回英国为止。」
「咦?不用跟我商量吗!」
空太原本只打算让她住一个晚上而已。
「我知道了。那就算了。」
真白这么说完,逃也似地离开房门前。
「啊,等一下,真白!」
七海追了上去。
这时反倒是美咲与仁露出脸来。
「恭喜你,学弟!已经加入成人的行列了呢!祝福你咯!」
「我今天终于可以洗刷击坠王之名了。以后就交给你啦,空太。」
两人说完想说的话,就立刻出门上学去了。
接着连千寻都走了过来。
「神田,我从以前就这么觉得了,你真的是有点烦人。」
「老师,那跟现在这个状况没有关系吧!」
当然,千寻没有继续争论下去,也是很快地往玄关走去。
就算空太想追上去,却因为被丽塔紧紧地搂住手臂而动不了。
这时真白回来了,胸前还抱着枕头。
她大剌剌地走进空太房间,把带来的枕头摆在床上。
「你在干什么?」
「从今天起要homestay。」
「你选的地方也太近了吧!而且你明明不用枕头的!」
空太将枕头推了回去。
「你都让丽塔过夜了。」
「状况完全不一样吧?」
「我不介意喔。可以像以前一样在睡前聊天,我可是非常乐意。」
「我都说了这是我的房间!请还给我决定权!」
之后七海也走了进来。她的背后藏着什么东西,不,并没有被挡住,那是她爱用的抱枕虎次郎。
「那么,我也……」
「拜托至少青山要维持是正常人!真的算我求你了!」
「当、当然是开玩笑的。只是开玩笑喔。是开玩笑的喔。想也知道是开玩笑的。」
「不用连讲四遍!」
「反、反正,关于要不要让丽塔小姐在樱花庄过夜,要在樱花庄会议上讨论!」
「空太会赞成吧?」
丽塔把身子靠了过来。
「空太是笨蛋。」
真白挥着枕头,扔向空太。空太觉得危险,所以瞬间护住丽塔,但这就不行了。
才正觉得真白仿佛忍耐着什么般握着拳头,接着她便抓起七海的手,一语不发地准备离开房间。
「啊,等一下,不要拉啦!」
七海的声音很快地远去。
空太对着已离开的暴风雨叹气;紧搂着空太手臂的丽塔看来也松了口气。
一大早这状况是怎么回事……
「那个,丽塔小姐,你也差不多该放开我了吧?」
「这其中也包含了我对你的诸多感谢与歉意,就让我用身体来偿还吧。」
「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我对自己的身材非常有自信,所以就请以一色色兑换一万日币好了。」
「请不要定出好像真实存在的奇怪通用货币!汇率也太真实了!话说回来,你不用再硬撑了!你的脚都在发抖了,一定很勉强自己吧?」
空太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实在没办法长时间忍受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酷刑,理性都快跑到远方去旅行了。
「被发现了吗?虽然很常受到追求,不过我从来没有真的试过,所以很不习惯跟男孩子贴得很近。」
丽塔如此解释着,终于放开空太的手。
头好痛。不是物理性的,是精神面……不,总觉得物理性也开始痛了起来。
「唉~~」
空太无力地垂着头。
这时,正面感觉到有人的气息。
「一大早就吵吵闹闹的,这里是正值繁殖期的动物园吗?」
门口有人的脚。
那是已经见惯的制服长裤,这么说来是男孩子。仁早就出门了,而且刚刚尖细的声音很明显不是仁的。
那是已经睽违几个月的声音。
空太战战兢兢地扬起视线。纤瘦的脚、纤细的身体、白皙的肌肤,以及年幼的长相。站在眼前的,是位头发长及背部、外貌中性的少年。
「你、你、你!你!你!」
「你是说螯虾(注:日文中「螯虾」跟「你」的头两个音节相同)吗?」
「才不是!因、因为你……这是立体影像吗?」
「可以的话希望它早点实际运用。」
「生化义体?」
「要是有那个东西,女仆完成就指日可待了。」
「那么,你是真的赤坂?」
空太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春假之前,已经睽违了五个月。即使如此,龙之介的态度就跟每天见面的熟人没两样。
「神田动作也快一点。要迟到了喔。」
说完立刻往走廊另一头消失了踪影,看来是打算去学校的样子。
「我可是费了好大工夫想把你拖出来,不要这么干脆就自己跑出来了!」
龙之介的登场总结了所有莫名其妙的事。对此,空太一肚子无法理解的情绪,打从内心深处呐喊了出来。
九月二日
这一天,樱花庄成员利用学校的午休时间,超紧急地召开了会议。争议纠纷无法在午休时间内解决,会议硬是持续到第五堂课。会议纪录如下。
——四人赞成,三人反对。因此决定暂时让丽塔·爱因兹渥司住在樱花庄里。各位,我们好好相处吧。书记·神田空太
——空太是笨蛋。空太是笨蛋。空太是笨蛋。空太是笨蛋。空太是笨蛋。空太是笨蛋。空太是笨蛋。空太是笨蛋。空太是笨蛋。空太是笨蛋。空太是笨蛋。空太是笨蛋。空太是笨蛋。空太是笨蛋。空太是笨蛋。空太是笨蛋。空太是笨蛋。追加·椎名真白
——神田同学是大色狼!追加·青山七海
——原来空太大人喜欢比较大的啊?真令人瞧不起。追加·女仆
——各位,我们大家好好相处吧。应该说给我好好相处!书记·神田空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