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光垃圾堆里。
这里真的不太干净。
枯萎死去的花朵,
只是想和它有关联。
我轻轻用右手遮着眼睛光太耀眼了。
丑陋的我蜷伏于黑暗中安眠。
你像星星般发出虚幻的声音,总是在昨日的彼端。
我非常非常爱你。
希望你死后也能爱我。
为了生存爱上永恒爱上花。
活着却破坏了永恒。
鲜明地浮现又消失无踪。
丑陋的光照映在我身上。
请在绚烂时,杀死我--
依然美丽的你请下手。
你的双手洁白无瑕。
衬托出我那污秽不堪的鲜血。
尽管如此,我希望活着你希望安息。
那朵有名字的花,现在绽放了。
尽管如此,我希望活着。
尽管如此,我希望活着。
如此祈求着。
尽管如此,我还活着。
对吧?
这里是现实。
我们生活其中。
我们呼吸其中。
接受它,代表着生存。
这就是一切。
--我只是想死而已。
他迟早会被这个世界给闷死。
音乐、吟诵、旋律、复生。
人、血、死。
外面白雪纷飞。积雪皑皑。
高耸的大楼。吞噬一切黑暗。
凌晨两点。在一栋照明全阔的大楼内,那家伙隐身在黑暗中。
他哼着歌,走在黑暗里,就像准备晚餐时无意识地哼歌一样。
他的视线一看到猎物,就像野兽一样穷追不舍。而那个被他看中的猎物--一个男子,则声嘶力竭地大喊救命。
不过,没有人听到男子的求救声。事情全都照着“他的计划”进行。
他停止哼歌,然后,撂下一句话:
“--拜拜。”
鲜红的血色。
混乱、堕落的世界。
黑红色。
幻影、现实,悄然消失。
红黑色。
缝隙、觉醒、失落的世界。
一切都在日常中逐渐逝去。
这就是一切。
无论是谁都是如此。
那家伙口中哼着歌。
虽然歌曲不是很流行,但不知不觉地就让人喜欢上它,最近还无意识地哼出来,虽然那首曲子是英文诗,但他知道歌词的意义。不过,这一点对他来说,并不太重要。
中板节奏的通俗旋律,听起来很舒服。就只是这样而已。
那家伙还是个少年仔。
他实际的年龄大约十五岁。不过,本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小,大概是因为他看上去身形矮小又很细瘦的缘故吧?头发长长的,很乱,有一部分头发还染色,前面的浏海则完全盖住眼睛。牛仔裤配上有点脏的轻便运动鞋。全身挂满叮叮当当的银饰品,里面是一件时下的名牌丁恤,不过,套在外面那件蓝色夹克,把一切全破坏了。
因为,夹克的背后刺了一个变形的“死神”图案。
他并不特别在意自己的衣着品味如何。除了他本人唯一喜欢的那件品味粗俗的夹克之外,其余全是别人给的。所以,他会不太在意自己的打扮世不足为奇。
那家伙之所以会穿那件俗气的夹克,是因其中含有某种他本人自虐性的讽黥意味。
而且,那件夹克对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也很难说不合适。
那是一家新颖的咖啡店。那家伙的外表看起来还是个小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在那里如鱼得水,很开心,不过,没有人对他感兴趣。不,是故意装作没看到。
每个人平常对别人都是漠不关心,这里几乎所有的人也是如此,那家伙本身好像一开始就不存在似地。不过,他一开始就明白这件事,有时反而很享受这种气氛。
没有人能够看清一切事物。只是自以为能够看到一切,只是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切,实际上,眼睛所看到的东西只不过像指尖般的微末小事罢了。而且,对别人来说,也只是些无谓的事。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就很愉快,忍不住想偷笑,但也仅止于嘴角的放松而已。
感情这种东西,真的很多余。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咖啡杯。
看着冒着热气的咖啡欧蕾,咖啡的香气和牛奶的香味同时飘了过来。他不太能喝像咖啡这种苦涩的饮料,但如果是咖啡欧蕾,就没问题。这杯咖啡欧蕾是他特别爱喝的。
他啜了口咖啡,嘴里含着茶色的液体。
恰好的温度和甜味滚过舌头,流进喉咙里。
他还是抿嘴一笑。
……真是的,不是说过感情是多余的吗?
“--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头顶上响起一个声音。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像大学生的青年,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不过,那个不速之客并没有让他吓一跳。
“哪有。”
他滑稽地耸了耸肩。
“是吗?”
那个青年说着,就和他坐在同一桌。
不一会儿,服务生走过来。那青年点好饮料,对着他说:
“艾利斯,今天你来得很早耶。”
“啰嗦。早来或晚来,随我高兴。”
他故意装作很奇怪的样子,身子向后仰,两手交叠于脑后。
“随便不好吧。”
这次从艾利斯的正后方响起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听起来很稚气、口齿不清却很可爱,但艾利斯并没有转头看是谁。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小女孩·感觉还在念小一、小二的样子·双手抱着绒毛熊,却显得非常沉稳、
“其实,龙太宠艾利斯了。”
少女说着,正要坐下来。那个青年--龙,体贴地轻轻抱她坐下。
艾利斯斜眼看了他们一眼,说:
“千妞,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当然·而且……我不是说过好几遍,不要那样叫我?艾利斯真是个猪头耶。”少女说这说那的,夸张地叹了口气。
“什么嘛。是千濑,不是千妞。”
“这么简单的问题还弄错。”
那个少女--千濑,轻易地就躲开艾利斯的反击。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
龙巧妙地插入艾利斯和千濑之间。因此,他们两人,特别是艾利斯只好沉下气来。
他们常常这个样子。如果不去管他们,最后其至会吵起来。而且,可悲的是,艾利斯从来没吵赢过千濑。
如果龙没有插手,艾利斯大概会输得很惨吧。
他们三个人看起来完全不相配,却微妙地保持着平衡的关系。
即使如此,他们三个人身为“工作”伙伴,彼此互相信赖、尊敬对方。并不是串通好或互相闹着玩。
适当地轻松一下相适度的紧张感,可以让“工作”进行得更顺利。
这并没有什么,只因他们身在日常之中。
每个人都是这样。无论怎么着急,日子还是-成不变。
谁都能理解。
向日常要求真实感,本身就已经不自然。日常已非日常,在感情麻痹的世界里。并没有真实感。因为,现实感早在很久以前就已丧失殆尽。
仿佛一开始,那种东西就不存在似地。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已丧失了。
他们三人离开咖啡店后,就到附近的一间家庭餐厅。
先在咖啡店会合,再一起到家庭餐厅去,是他们的习惯。
这并不是哪个人决定的。而是有一天,他们在咖啡店聆听千濑带来的“工作”报告后,正要离开时,艾利斯突然说:
“我饿了,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这种情形持续了好几次,习惯就成自然了。
艾利斯的提议,他们没有必要遵从,也不需要赞同。不过,龙以及一见面就和艾利斯抬杠的千濑都陪着他去。
由于“工作”的讨论事宜在咖啡店已讨论完毕,所以在家庭餐厅只是用膳。
他们一如往常坐在靠窗的位子,一如往常由艾利斯来点餐。他们在这里几乎都是千濑在讲话。内容大多是在谈才艺、有点艰涩的书籍等等。而且,龙会频频点头称是,露出温柔的笑容,仔细地聆听,而艾利斯则一个劲儿地猛吃有三、四人份的食物。
当千濑讲完一件事时,问:
“艾利斯,你那么会吃,为什么还是那么瘦小。这样,那些食物未免太可怜了。”
她总是爱说艾利斯的食欲和他的身材不成比例,不过,艾利斯回答:
“不用你说。”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少说一句。”
龙常常替他们打圆场、他们有些互动让人会心一笑,不认识的人看到他们,会以为他们是感情很好的兄妹吧。有点早熟的小妹、顽皮的次男以及守护弟妹的温柔长男。
下过,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并非那么简单。
他们是“工作”上的伙伴,就只是这样而己。
而且,由于那个“工作”的缘故,他们三个人连处在如此安详的时刻,也要绷紧神经不断地注意周遭的情况。
这也就是所谓的“职业病”的一种吧。对他们三个人来说,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是日常常见的一部分。
艾利斯轻松地吃完自己点的食物,伸手就要拿千濑的草莓芭菲(一种结合霜淇淋、水果和点心而成的甜点),立刻被打了-下。
“真是的……啊,喂,沾到脸了。”
千濑说着,拿了几张放在桌上的纸巾,帮艾利斯把沾在脸上的食物擦掉。
艾利斯就这样让她擦,乖乖地等千濑帮他把脸颊擦干净。
他们这样子,实在看不出谁年纪比较大,不过,艾利斯他们三人所属的组织并没有那种年资制度。
艾利斯瞥了窗外一眼。有几个看起来和自己一样是国高中生的少年,互相嬉闹着打他眼前经过,天色尚未很晚,街上到处都看得到学生。这个世界的国高中生,此时正如火如荼地考期中考。
艾利斯不是学生,也没有上过学。龙也是一样,千濑则是假装上小学,他们三个人已经念完大学程度的教育,除此之外,也学会特殊知识,这一切都是为了“工作”,为了能够适应、应付任何状况。
除此之外,一切都没变,和窗外那几个少年一样。
同样过着平常日子。
即使手脚被绑着,即使被看不见的丝线操弄着。
也只能在别人所给予的唯一的环境中生存。
大部分的场合,给予者是父母而被给予者是小孩。只能生活在某人所制造的环境、世界里,就是日常。
谁都一样。
例如,现在在玻璃窗对面走着的那些少年。其中一个人生长在富裕的家庭,生活中没有任何挫折、劳苦,而另一个少年,即使生长在贫穷的家庭,生活里有许许多多的挫折,对那个少年来说,那就是他的日常生活,一成不变的平常日子,-点儿也不特别。
这对艾利斯来说,也是一样。
可是,为什么一片玻璃之隔的对面,看起来那么遥远呢?
“……可是呢……最近,‘工作’的间隔会不会太短了?”
艾利斯吃饱喝足,一脸满足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说。
“平常你在这里不会谈‘工作’的事。你怎么了?”
龙偏着头问。
“只是有这种感觉。”
“是吗,我也觉得最近好像有点忙。没想到连你也会觉得累。你每次不是都做得很快乐的样子吗?真搞不懂你。”
千濑停手吃芭菲,把汤匙放在一边。
“哪有快乐,那只是‘工作’。”
“那么,你是不得已才做的啰?”
“那也不是……哼,谁知道。只是,这样连续地‘工作’,不会觉得我们会过劳而死吗?对不对?”
艾利斯戏谑地问龙。
“是吧。”
龙依旧笑嘻嘻,坦率地点点头。
艾利斯不禁和千濑四目相视。
龙不常开玩笑。所以,不晓得他是开玩笑或认真的。
对此,千濑也耸了耸肩。
其实,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会这样。
每个人都一样,无法摆脱日常。
尽管如此,自己却无法普通地--死去。
生活和死亡的场所以及生活和死亡的权利,一切都不在自己身上。
自己只是一个人偶。
一个绑着丝线、受人操纵的人偶。
那条看不见的丝线,切也切不断。
所以,没有感情比较好。
那样,活着才轻松。
日常生活才方便。
为什么我有感情呢?
如果我生为另一个人,会认真一点吗?
不,肯定没什么不一样。
所以,我才认为它很多余。
有谁可以--
了结我的生命呢?
那家伙,人称“死神”。
杀人是他的“工作”。
杀手也有杀手的日常生活。
这是每个人都有的普遍性。
当某个地方的某个国中生正熬夜念书,准备明天的考试时,与此同时的瞬间,那家伙--又杀人了。
月光被大雪后的厚厚云层遮蔽着。
那些家伙--三个人影,趁着没有月光,开始出击。
这次的“工作”对他们三个人来说,轻而易举。
因为,这次的目标绝对想不到自己即将成为待宰的羔羊。
认为自己可能遇害,或许很不可思议,不过,在那些家伙的“工作”中,有很多人都警觉到自己有生命之虞。
目标正一个人悠哉地走着暗路。
那个目标--是制药公司研究室的所属人员,如果他这次的研究成功问世,有人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这种情形还为数不少。
其中,有人会以自己的利益为优先考量,不顾他人的死活。这种家伙就会找上门来,给他们“工作”。
这次的目标男子,是个拥有卓越的技术、创意和品味等多才多艺的人。这个世界当然不会把他的才能全部认为是“好”的。反而有很多人觉得他讨厌、碍眼。不过。其中已无善恶等观念的存在。
他们单单只是从经济上、个人的立场来考量,认为对方会危及自己的利益。
所以,这项“工作”便应运而生,必须有这票人称“死神”的家伙的存在。
于是,那个男子--便成为死神的目标。
那些家伙开始行动。
男子大概很满意这次实验的结果,踩着有些微醉、蹒跚的步伐,从灯火通明的街道转入通往自宅捷径的小路。仅凭熟悉的感觉进入难走、视野不佳的小巷。
不过。
咚。
男子撞到了某个东西。
因此,脚步踉跄地向后退了一、两步。
没多久,他发现自己撞到的、是个人。
“什么嘛,你这个……咦?”
男子才刚开口,膝盖立即应声骨折,跪在地上。他的视线瞬间一片模糊,然后,身体毫无防范地往前仆倒。
这时,有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来。
像处理废物地一把揪住他的头发,硬将他拉起来。
男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无力地吐着舌头。
脖子像被扭弯似地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硬转了一圈。
一瞬间,便断了气。
“好,完成了……”
那只手叽哩咕噜地,不,那家队咕哝着。
“还没完,要立刻清理现场。”
一个口齿不清、稚气的声音,在黑暗中对他说。
一个穿着高雅的粉红色洋装的小女孩出现,少女双手紧抱着绒毛熊走过来,说道:
“不过,艾利斯,你真的只有‘工作’才这么迅速俐落耶。”
“什么‘只有’。那样不就说我其他事都不行吗?”他说。
“哎呀?不是这样吗?”
少女装傻地侧着头说。
“好了好了,你们俩个。”
这次出现的,是一个戴眼镜的青年。
“龙,快点收拾善后,早点回家吧。我已经困了。”
少女一只手捂着嘴巴,忍着打呵久。
“真是的,这次你又没做什么。真不愧是小公主……”
他对少女嘀咕了几句。
“艾利斯,我听到了喔。”少女抬头瞪了他一眼。接着,高傲地说:“如果我真想那样做,我瞬间就可以让你和这个世界说拜拜。”
“噢。那也没关系。”
那家伙回答的语气很不正经,让她又想念他几句。
“好了,大家开始收拾善后,不快点做的话,不晓得要弄到什么时候。”那青年插入他们两人的交谈。“那么,开始吧。”他说着,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地上的尸体。
--尸体立即产生变化。
表面立刻开始干燥,眼看逐渐渐木乃伊化。
没多久,那具尸体即化为灰烬,为了湮灭证据,那青年将一切事物化为尘埃。
他们三人组成一个小组,执行“工作”。实行杀人任务的,主要由那家伙和少女担任,而那个青年多半是处理善后的工作。
那青年收拾善后不到几十秒的期间,那家伙一如往常无所事事地呆呆眺望着空气。
对于尸体化为灰烬的样子,毫无感觉。
这种事他们已司空见惯,根本不足为奇,只是平常的一个场面。
他们“工作”的完成与否,均是以数字来判断。因此,为了提高工作效率,每日的努力是不可欠缺的。
少女所学习的技艺,也是其中的努力之一。她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少女。
龙平常装作是个大学生,而艾利斯则佯装成常在这一带游手好闲的混混。
那只是为了让工作更方便的乔装而已。
正式上场,分数不佳的话,就毫无意义。他们的目标是,百分之一百达到或接近满分。
不久,处理完毕。
风一吹,就会灰飞烟灭吧。
花费的时间既短,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顺利完成任务。
没有失误,确认无误的后续工作也毫不马虎。
一切进行得很圆满。
这样一定可以获得高分。
他们有时直接下手杀人,有时让他杀看起来像意外事故,有时则杀人于无形。
不过,这一切都是杀人,获得好分数。
又杀了人,又获得好分数。
这样就好。
唯有这个才是一切。
不过,那家伙的想法简单地就被推翻了。
那个人称“死神”的少年,碰到了真正的“死神”。
真的遇上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黑暗动了起来。
在龙处埋的那具尸体的骨灰随风飘逝的方向,他看到了。
那团黑影呈现出人的形状,一袭黑色的大披风遮住了全身。颈子围了条红色围巾,脚下有一只灰猫乖乖地坐着。
那道黑影有双红色的眼眸,笑嘻嘻地看着艾利斯。
--不妙,被看到了!
艾利斯正要向那个黑影扑过去。
瞬间掌握状况,立即做出判断,也是身为杀手的能力之一,不过,很奇怪的是,龙和千濑都没有发现。感觉很怪。
对方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人类的样子,而是化身为人形的黑暗。
这个家伙是何方神圣?
接着,黑影像是观察到艾利斯的头脑似地,说:
“噢……你看得到我吗……”
黑影喃喃地说着,然后清楚地对艾利斯说:
“死神有那么稀奇吗?你自己不也是个杀手。唉--在某种意义上,我可要感谢你们。因为,你们让我的工作增多了。”
对方嘲弄地笑了笑。
艾利斯直觉地知道黑影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称号和自己的一样。不,那黑影才是真正的--死神。
那个死神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高高地举着手上那把巨大的镰刀。那把刀看起来用了很多次的样子,上面满是打斗所留下来的痕迹和刮痕。
然后,死神挥舞着那把镰刀。
一个闪光,轻轻掠过艾利斯的脸旁。
艾利斯不由得转过头去。结果,看到自己背后的空间被划开,有什么微弱的光被吸进去。
一个非常虚幻的光。
它是那个被艾利斯杀死的男子的“魂魄”。
死神的声音就在旁边,在耳朵的深处响起:
“其实,我想从头到尾一个人全邰包办,当然也包括你。唉,我不会杀你,你活着才能娱乐我呢。”
“----?”
死神已经消失无踪了。
“你怎么了?艾利斯?”
定眼一瞧,千濑正以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
龙也是一样。
他们不晓得艾利斯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看不见吗?
刚刚--?
真的有死神。
他们看不见吗?
只有我看得到。
那个家伙--死神最后还笑了笑。
说要利用我。
为什么?
为什么不杀我?
因为,别人说什么我就照做--像个人偶吗?
所以,他才不杀我?
即使我如此地渴望。
希望有人能了结我。
杀了我吧。
请你杀了我吧。
杀人,夺人性命。
夺人性命,活着。
那是艾利斯、龙和千濑之辈的写照。
因此,他们被称为“死神”。
尽管如此,他希望被人杀死,盼望自己杀人,也能被人杀死。
其实他连许愿的权利也没有,他很清楚自己深陷于无法自由行动的日常中而不可自拔。
所以,他才如此奢望着。
谁--可以杀了我?
他在常去的咖啡店,啜饮着咖啡欧蕾。
然后,在老地方,家庭餐厅点了三、四人份的食物,甚至要去抢别人点的餐点。这时,他被一个小女孩斥喝。他很不服气,两人即将吵起来,一位好脾气的青年适时地插手打圆场。
艾利斯和龙、千濑在一起。
窗外很祥和,连纷飞的雪花看起来都很安祥。
一如往常的风景,一成不变的平常日子。
蓦然觉醒,发现自己在那里。
蓦然觉醒,发现自己杀了人。
自己只是一个徒具人形的玩偶。只是一个受人摆布的人偶。
有什么不好呢?我到底做了什么坏事?
所以,我才活着。
即使自己只是个人偶?
艾利斯、龙和千濑都不知道自己生于何处。
一开始他就拥有奇妙的能力,一开始那就是专门为了杀人而生的能力。
别人出生后,多少会有点改变吗?
在这个能够满足一切的世界,还要追求什么?
有人要求杀人,我就照办。
即使如此,我到底在追求什么呢?
从一开始,自己未来的道路都已决定好了。命中注定被关在这个懦怯、狭小的世界,待在这个靠收集碎片所构成的世界。
无庸置疑,自己只是个人偶。
既不会消失也不会繁荣,只能自我满足地终其一生吧。
无所求亦无所愿。
能够满足一切的世界。
那么,你还想再伸手要求什么?
那里什么都没有,无所失亦无所得,什么都没有。
每天不断地重覆着。
明天是今天的重覆。
今天则是昨天的重覆。
我又杀了人。
那么,自己什么时候才死得了呢?
超越明天的日子,有可能来临吗?
“--喂,艾利斯,你又吃得满嘴都是食物。”
一个口齿不清、稚气的声音鸡婆地说。
千濑的小手拿着纸巾帮艾利斯擦去脸颊上的食物残渣。
“真是的……艾利斯像个小孩子一样。真是伤脑筋。”
千濑照顾着艾利斯,说话的口吻好像自己的年纪比较大一样,虽然她本人片刻不离手地抱着绒毛熊。
不过,那只绒毛熊也是千濑“工作”的道具。
所以,不能丢下它。
即使她看起来很年幼,她和艾利斯、龙一样,是个优秀的“杀手”。
“好孩子、好孩子。”
艾利斯也不好好地道谢,反而无意义地胡乱摸着千濑的头。
千濑柔软、漂亮的长发柔顺地滑过他的指尖。
“艾利斯,你够了没?”
千濑伸手想打掉艾利斯的手,但被艾利斯巧妙地避开。他还一直在摸。
“艾利斯!”
他在千濑真的生气之前赶紧收手。
千濑的脸像个红苹果似地气鼓鼓地。她整理一下被弄乱的头发,从肩包中拿出一把梳子,仔细地梳理起来。
“艾利斯,你真像个小孩子。”
她似乎还没消气的样子。
不像平常一派淑女模样,一直发着牢骚。
撅着嘴,叼着橘子汁的吸管。
艾利斯看到她这样子,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发。
怜爱地、徐徐地抚摸着。
“刚刚的事就算了,下次可不饶你。”
虽然她的口气依旧尖锐,但表情已逐渐软化下来,没在生气了。
龙神情温和地看着他们两人一来一往的样子。
不过,他的眼睛一次也没笑过。
那很稀松平常,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觉得一成不变。
无论怎么祈求,日子依旧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过--
看似平常却很不平常。
不平常的事却显得很平常。
没有永远不变的东西。
所有的一切从-开始都是疯狂的。
熟悉的日常又横陈眼前。
他一如往常在咖啡店啜饮着咖啡欧蕾,等待千濑和龙的到来。他们两人来了之后,又一如往常一同去家庭餐厅用餐。
然后,艾利斯还是像以前一样,把自己点的三、四人份的食物一下子吃个精光,还不满足地伸手想拿千濑的甜点吃,结果讨了一顿骂。
千濑的一句“猪头”成为他们吵嘴的导火线,两人开始吵起来,而龙在艾利斯招架不住之前,适时地帮他一把。
什么都没有变,就像把风景写实地描绘到笔记本上一样简单的、廉价的铅笔画。
日常,就像若无其事的一瞬间。
只是所有事物中极其微小的一部分。
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东西。
其实,他也发现那种东西从一开始就消失了。
尽管如此,那天,千濑讲了很多对艾利斯来说都是无所谓的才艺练习等话题,最后还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千濑?”
艾利斯心想怎么可能?用力捏了捏千濑的脸蛋,但手中只有柔软的感触,她并没有像平常一样连珠炮地骂个不停,毫无反应。
艾利斯吓了一跳:一脸惊讶地转头看了龙一眼。
结果,龙那双细长的眼睛眯得更细了,耸了耸肩,说:
“最近我们接二连三地工作。而且,千濑也有‘普通’的时候。”
千濑和艾利斯、龙不一样,她平常是与自己同龄左右的普通小学生呼吸相同的空气,过着同样的生活。那是她的一种伪装,扮演一个普通的小学生。
因此,她那小小的身躯在不知不觉之中累积了不少疲劳。
她现在睡得很熟。
他们三个人是杀手,只是假装自己是普通人。无时无刻不在保持着警戒,注意着周遭的情况。
可是,千濑现在却睡着了。
靠着坐在她旁边的艾利斯的肩膀上。
看起来好像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
就像一个普通的小女孩手里都会抱着绒毛熊一样。
千濑非常安心地靠在艾利斯身上、
“…………”艾利斯不发一语,悄悄地极其温柔地抚摸着千濑的头发,用手指梳着她的头发时,看到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
那是个银色饰品。由四个“心”型所构成的四片叶幸运草的样子。
“那么,给你好了。”艾利斯说着就把它送给了她。不过,那时她却说:
“艾利斯身上的东西,我才不要。”
可是,千濑一直把它戴在身上。
这个事实简直令艾利斯难以置信。不过,他也无从得知,千濑戴着那个饰品就会觉得安心。
她睡得很香甜。
他有点想不通。
就像他大口喝着咖啡欧蕾的时候,不禁微微一笑。
他觉得自己变得有点女性化。
所以,他才说感情这种东西是多余的。
尽管如此,为什么自己想笑呢?
真是讽刺。杀手竟然会对杀手感到安心。
指尖感到的温暖--居然令人觉得开心。
不过,千濑一醒过来,肯定会挨她骂。
说自己“没礼貌”什么的。
饱和状态的世界,没有一丝丝多余的空间。
一点微末小事,就能将它毁灭殆尽。
自己以为什么都懂,竟然连那个道理都不明白。
我又杀了人。
和平常一样。
日覆一日,就在这样的某一天。
千濑--死了。
那天,天空很晴朗,夜晚星月争辉。
这次的目标很难接近,他是一个平常上厕所小解也带着保镖、警戒心很强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肩负起此次任务的人,自然就落在他们三人之中的千濑身上。小女孩的话,对方比较没有戒心。
千濑有个小小的能力。不用动手就可以让小东西自由地移动,但也因她的能力太小,所以能够移动的物品极为有限。不过,即使能力薄弱,只要善加利用,令血液静不动的程度,也足以置对方于死地。
千濑可以藉着绒毛熊发挥自己的力量。那个绒毛玩具本身并不稀奇,只是只普通的绒毛熊。
不过,不知何故,千濑只有手中抱着那只绒毛熊才能施展出力量。这似乎表示她的力量和精神均很微弱的样子。
她的力量即使隔了几十公尺远,也能发挥作用,那种力量可以杀人于无形。
不过,对年幼的千濑来说,使用这个力量,会给她的身体和精神带来许多负担。所以,她无法常常施展,也不能施展过久。
任务不容失败,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尽管如此,千濑都能完美地完成“工作”。
“那么,就按照计划,我和艾利斯会在附近支援你。万一有什么事,我们也能立即赶到。”他们在咖啡店商量时,龙这么说。
“不会有‘万一’啦。我一个人绰绰有余,一下子就解决了。”千濑说。
“你还真有把握啊~”艾利斯嘲弄地、有些起劲地说。
不过,那个“万一”却发生了。
计划一开始,艾利斯就待在他们商量好的地点,他估计自己和千濑、目标之间的距离,采取可以立即跳出来的形势。
艾利斯的力量和千濑的恰好相反。
千濑可以隔着很远的距离施展力量,艾利斯则必须碰触到对方的身体才能使出来。不过,他的力量很强大,千濑很难望其项背。他可以瞬间让对方毙命。
另一方面,千濑杀人的方法主要是让对方体内的血液静止不动。但要达到这个效果需要一点时间。而在这段时间内,如果对方离她太远,跑到她能力所不及的范围,就会功亏一篑。
嗯,万无一失--
他们每次都能获得“高分”。
艾利斯一如往常几乎无意识地默默地哼着歌。那是他以前偶尔在收音从中听到的歌曲。他也只听了-遍,就把歌词和旋律都记了下来,这也是当杀手的极小部分能力。
可是,不知何故,他越哼越快,心情好像很急躁、焦虑的样子。
……不会吧……自己为何会心神不宁……
艾利斯以前从来没有依自己的直觉和感觉行事,全是善用所学。
“感觉会让自己发疯。”
他这样告诉自己。所以,他不相信心神不宁等等的感觉。虽然不信,焦躁的感觉却不停地刺激着他的大脑。
一股类似激烈的冲动的莫名感觉涌上艾利斯的心头。
然后--
砰,砰砰砰,呼砰砰砰砰。
夜空连续响起好几个清脆声。几乎与此同时,艾利斯飞奔了出去。
那的确是枪声。艾利斯当然受过枪支的训练,从分解到组装,难不倒他,一听到声音,就知道那是什么。
“可恶!”艾利斯咂了个嘴,往发出枪响的地方急奔过去。
结果,他看到了一个景象,总是爱穿粉红色系洋装的千濑,全身血淋淋地倒卧地上。
无数个男人包围着她。每个人手上都配带枪支,全身武装。
守株待兔的人数与装备。
这样的……计划,不可能有这么多的人……
重要的目标,也不见人影。
难道是……计划败露吗?
可是,怎么会?
艾利斯当下立即掌握情况,采取下一个行动。他在对方鸣怆之前,迅速离开那个地方。他以非比寻常的脚力瞬间跑到千濑身边,抱起她逃离那里。
他的背后响起枪声,有好几发子弹擦过他的身体、即使途中伤口冒出鲜血,他还是拚命地快跑。
艾利斯冷静地判断自己这点伤口应该逃得掉,不过,在躲避追杀的这段时间,在他臂膀里的千濑,正逐渐失温。
千濑小小的身躯布满了弹痕。还有微弱的气息。令人很不可思议。
尽管如此,艾利斯也不得不逃。
他-定要活下去。
艾利斯他们所属的组织,有一个他们基层人员无从得悉的庞大靠山。无论它是正义或邪恶的一方,都跟艾利斯他们无关。不过,即使他们死了,也不可以留下和组织有关的证据,以免情报外泄。
连自己的尸体都不准保留下来,他们有生以来就接受这种教育,认为那就是一切。既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脱离那里的方法。
自己只是个人偶,只能受人摆布、想死也不许死,这就是艾利斯的苦恼。
而他之所以活着,是因为他还有身为杀手的平常日子,以及千濑和龙的存在。
因为,有面对他们两人,他才笑得出来。
只要有他们两人,他甚至觉得不能得救也不要紧。
反正也没有人救得了他,就这样一直下去也不错,但是--
“千妞!”
艾利斯跑到“万一”发生什么事时,和龙约好会合的场所。
那是间废弃的旧仓库,艾利斯把追他的那些家伙全甩掉了。
“喂,千妞!”
艾利斯又叫了一次,千濑薄薄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我……不是……叫你……不要……那样……叫我……吗……”
“千濑!”
艾利斯握住千濑的小手。她的手被鲜血染红,越来越冰冷。
那不是因为寒冬的缘故。
连她那总是飘着香味的柔顺发丝也因沾满了鲜血而变得黯淡无光。
“……艾利斯……你……吵死……了……我……不要、紧……”
“那还用说!”
“……对啊……我、总算……脱身了……”
“什么--?”
“……因为我……总算……可以死……了……”
“千濑,你别开玩笑了。都这种时候了,你别说笑。”
艾利斯拚命地在她的耳边呼唤着。可是,她的眼睛完全失去了光彩。
“……啊……可是,死……真的……有点……恐、怖…………”
总是很强悍的千濑,临终时气若游丝地吐出泄气的话。
“千濑!千濑!千濑?”
无论他怎么呼喊,她都毫无反应。
艾利斯此时比任何时候更痛恨自己有感情。在杀人不眨眼、同伴死亡的此刻,悲伤支配了他整个身体。
自己可以毫不在乎地杀人。
可是,一个人的死亡竟是令人如此哀伤。
令人泪流不止。
沿着脸颊流下的泪珠瞬即被冷空气夺走温度,让人知道自己有多丑陋。
即使如此,自己也必须活下去。
即使如此,自己还是希望能活着。
自己明明很想死,但死亡竟是如此地恐怖。
艾利斯一直抱着小小的尸体呆立着,周遭一片冷寂。
他的双眼如同怀里抱着的少女身上的血色一样,哭得红肿,望着虚无的空间。
“--你干嘛哭?”有一个声音问。
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从黑暗中出现。
“龙……千濑……千濑,她……”
艾利斯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依赖地望了龙一眼。
“她死了啊。唉,事情本来就会这样……”
“龙?你说什么,她死了!千濑真的死了!”
“--所以呢?”
艾利斯哑口无言。
龙的表情和平常一样地温和,声音里毫无一丝丝的感情。
“这样不是很好吗?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就跟我想的一样。”
“…………?”
艾利斯不敢相信。龙居然接二连三地说出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向目标泄露我们这次‘工作’计划的人--就是我。”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咦?你不知道吗?”
“谁知道!”
“嗯。因为,我想逃出去。逃离这个环境、这个世界、这一切、艾利斯,你也是这这么想的吧?”
“那……可是,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不,你错了。你看,你抱在怀中的那个东西,不是得救了吗?”
“千濑才不想死!”
“咦?那可奇怪了,你跟我还有千濑不应该都是一样的吗?我们都是‘杀手’。不是吗?那么,我们的心情应该是相同的。我只是帮她实现愿望而已。”
“……什么!”
“喂,艾利斯--你也去死吧!”
龙瞬间使出他的绝活,
伸手就要去碰触艾利斯的身体。
“龙----!”
感情让他的身体有了反应。
艾利斯不只迅速避开龙的来势,左手还按住他的手。
然后,用力运劲。
龙的身体整个爆开,碎成一片片。
尽管如此,他的眼眶又湿了。
因为,龙在微笑。
好像他很希望被自己杀死似地。
什么嘛。
我是--杀手啊。
杀人有什么不好?
既然如此,你把我杀掉不就好了吗?
请你杀了我吧。
什么嘛……只有我一个人。
只有我一个人苟延残喘……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利斯发了疯似地一直大喊大叫。
一直叫着,
一直叫着,
一直叫着,
一直叫着,
当他声嘶力竭再也喊不出来时,前方突然出现一个闪闪发光的少女。
--铃。
艾利斯紧抱着千濑的尸体瘫坐着,视线游移不定。
有一个少女徐徐地走近他。少女身旁有一只黑猫亦步亦趋地跟着。那只黑猫的金色大眼睛,像是高挂在夜空中的明月一样。
那位少女长得很像艾利斯之前所遇到的那个“死神”。不过,她们的打扮完全成反比。
眼前的这位少女的头发、肌肤相衣裳都是纯白色,唯一有色彩的部分,是她脚下那双极为显眼的红鞋。不禁令人联想到她是个忘记把羽翼带出来的天使。不过白衣少女的手中握了一把大镰刀,和先前的黑色死神的极为相似。
她与那个黑色死神给人的感觉一样。
这家伙--也是死神吗?
如果是的话,我想问她一件事。
“……喂……我死得了吗?”
“死不了。”白衣少女坦率而真诚地看着艾利斯说。
“为什么我非得活着……”
白衣少女走到艾利斯的跟前,停下脚步望着他。
黑猫也跟着停止不动。
挂在黑猫颈子上的那个与它的小小身体不成比例的巨大铃铛,也随之发出“铃”的一声。
白衣少女说:“因为是你的缘故。”
一个沉稳又稚气的、不可思议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在他的脑海中回响着。
白衣少女虽然也是个死神,但她的声音不知何故听起来很哀伤的样子。
令人印象深刻。
“拜托你--杀了我吧。”艾利斯恳求着。
“那可不行。”少女摇了摇头。
“为什么?千濑死了,龙也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太不公平了,我们……是伙伴啊……”
“尽管如此,你是你。你只能做你自己。所以,你还是必须活下去。这就是‘人类’吧?”
“不对。我是‘人偶’。是一个被人绑住手脚、任人摆布的人偶,我无法脱离它。只能听命行事。”
“你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人偶。”
“人偶还比较好……我不需要这种感情。人偶是没有感情的,如果我只能这样苟活着,拜托你,杀了我吧,现在就把我杀了吧……”
不过,少女还是摇着头,哀伤的眼睛泛着泪光。
艾利斯开始有些绝望。
我连死都不行吗?
“……我只是想死而已……”
他在绝望之余开始笑了起来。
泪水不断地流下来,觉得自己被所有的人和事物抛弃了。
白衣少女于是说:
“……不要哭,请不要再哭了,拜托你。当那个时刻来临,我一定会--帮你了结。”
也许你可以有感情地活着。
一道光芒射了过来。
--铃。
艾利斯于是又归于平静。
他想逃离这里,躲入光明中。
不过,他知道这里空无一切。
这里已是一个失落的世界。
那天的影子,总有一天会来送他一程。
是的,总有一天--
融雪的路旁。
常去的咖啡店。
常喝的咖啡欧蕾。
眼前冒着热气,味道又甘又苦。
他一个人独自坐着。
看着窗外的风景。
风景一点一点地改变。
来往的行人、孩子们。
失去的东西。
手中的感情。
阳光令人不禁眯起眼睛。
他给那朵盛开的花取名字。
给那朵从柏油中冒出来的花取名字。
雪白,像极了一朵花。
不过,总有一天他这个“死神”--会被直正的死神杀死。
被那个酷似纯白色花朵的少女杀死。
所以,姑且活着吧。
尽管如此,还是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