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诺。Nino
这是一个以点与线连结起来,粉饰而成的世界。
真的做得很好。
如果这是假的又有什么是真的?
踩踏大地,试着跳起来看看。
一次、两次、三次
身体异常轻盈,就这么一点一点,轻飘飘地远离地面。
有一种从重力解脱的感觉。
自己是自己,却不是自己。
「好,今天也开始吧!」
他仰望天空。
宛如绘画里会出现的白色大云朵,在遥远得令人失神的天空中悠游着。
要是将视线平行望去,可以看见地平线描绘出平缓的曲线,就像是要明显表示出这个世界是圆形的。放眼望去,什么都没有。
不过在视界之中,有唯一一个吸引目光的物体。
就像是投影模型一样,闪耀着七彩的光芒旋转着。
那是一个图样这个世界的象征。
他全力奔向那个地方。
由于体力非常充裕,因此不会气喘吁吁。
站在这个物体的前面之后,他朝着比自己还高的这个物体伸出手。
有种指尖被吸进去的感觉。
然后,开始想像。想像接下来要前往的地方。
随即他的身体,逐渐变成半透明而消失。
世界连结起来了。
与世界相连。
崭新的世界。
另一个真正的世界。
母神世界尼诺。
这是这个世界的名字,『尼诺』是创造这个世界的女神。
在纯白的光芒中描绘出一个点的一粒物质,成为这个世界的开端。
从光芒中诞生的崭新世界,划分成为天与地,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时刻。
即将来临的,将会是毁灭还是平凡无奇的清醒?
时光流逝。不久之后,诞生了生命。
在「人类」出现之前,这个世界有各式各样的生命诞生并消失。
后来人类统治其他的生物,成为大地之王。接着搭船前往大海。
用来横越大海的船拥有了翅膀,使得人类终于可以在天空中飞翔。
直到人类能翱翔天空为止,天空的霸者无疑是鸟儿与翼龙。
然而,鸟儿们很快就放弃与人类相争了。另一方面,翼龙们则是不断抵抗,成为至今依然持续的战争之一。
但是到最后,人类最强的敌人,还是人类。
无论是地龙或是翼龙,只要没有侵略它们栖息的领域,就不会对人类加以危害,然而人类除了自己的领域之外,还想得到更多的东西。因为这样,人类成为了这个世界的霸者。
只不过,『这个世界的霸者』这种称号,并不是其他生物为人类取的,而是人类自己取的。其他生物应该都没有这么认为吧。
人们渴望着争执。
想要得到自己无法负荷的事物。
甚至是这个世界的一切。
在人类引发的争执之中,所有生物都被波及,并且被利用。
不知何时,世界被分成了好几个大区域。人类擅自在画着世界的纸上描出界线。
这些区域如今自称是国家,并且相互牵制竞争。
原本世界上存在着许多的国家,不过反覆经过争执也就是战争之后,国家并吞了国家,如今则是由四个国家掌握大权。
其一位于西方,拥有强大的武力,甚至足以让翼龙服从的帝国。
其一位于东方,据说从一开始就统治这块大地的后裔所组成的王国。
其一位于南方,以少数民族组成,与天地共生共存的共和国。
其一位于北方,拥有名为魔术的独特文化,藉此发展繁荣的魔法国。
只要帝国侵略附近的小国造成新的纷争,企图扩张领土的王国,马上就会以制裁帝国为名目介入纷争。帝国与王国的战力不分上下,加上另外两国处于静观其变的状态,因此不会演变成大型的战争。然而帝国与王国之间的争执,有时候也会以共和国或魔法国周边的小国为舞台。这种平衡随时处于会瓦解的状况,到时候周边的国家应该会逼不得已被卷入战争吧。
像是现在在魔法国这边,已经出现支持帝国以及支持王国的两个派系,此外也有人想要制止,有人则是旁观,几乎已经处于分裂的状态。
至于共和国这边,由于是不同民族组成的国家,因此有人民希望能主动出击,有人民以巩固防卫为诉求,有人民则是对此毫不关心。虽然人民的意志并不一致,不过共和国代表所拥有的领袖特质,使得这里勉强维持着能让国家运作的机能。
然而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世界上的国家与人民被卷入战争,已经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即使是至今依然悠闲吟唱牧歌,一如往常过着平凡生活的城镇也一样。
在战争的脚步声已经传入居民耳中的这座街上出现了他的身影。
「喔,你又来啦?」
一打开道具店的门,站在柜台后面一名留着胡子的大叔就这么说着。只要是第二次之后前来光顾的客人,他一定会用这句话打招呼。
无论看几次,这张粗犷的脸实在不适合接待客人呢。如此心想的他,隔着柜台向大叔问道:「可以卖我药草吗?」
大叔露出满脸的笑容回应。
「我会算你便宜一点,尽量买吧。」
虽然个性上不太理人,不过能打折是再好也不过的。这也是一如往常。
就是所谓既定的回答语句。照本宣科。
他已经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了,就这么付钱接过药草。
买了比平常还要多一点的药草之后,他转过身去朝着满脸胡子不太理人的大叔招手示意,然后离开这间店。
以自己的等级来看,昨天完成工作之后得到的报酬很高。托福总算可以添购道具与装备了。以目前身上初期的短剑与轻型装备来说,如果要狩猎更强的猎物会有点吃力。如今终于可以接其他的新工作了。
这个世界做得真好。
比方说,太阳会东升也会西沉,星星会运转,月亮有两个,其中一个月亮总是躲在另一个月亮后面,风的温度有冷有热,而且也会下雨。即使是现在的这个时候,这个世界的某处也正在产生争执,甚至即将爆发大规模的战争。
即使一切都在某人的计算之中。
无论是生是死,都是由自己来决定的。想做什么或是不想做什么,都是由自己来决定的。
「总之,以结果来说,只是来确认这个世界是否做得很好而已。」
他自言自语之后,开始在街上漫步。
虽然路面有整理过,不过并没有进行铺装,硬实的泥土地面就这么裸露着。要是下雨的话,雨水甚至还会积成水塘发出水声。
仰望天空,可以看见长着翅膀的鲸鱼,正与云朵一起轻飘飘地悠游着。他挪回了视线。
他目前漫步的地方,是城镇主要道路的一角。位于中央的喷泉广场旁边。
在喷泉的周围,居民各自打发着时间。几个孩子不断重复一样的动作,毫不厌倦到处跑来跑去。听不到居民们的交谈声,除非他主动搭话,否则没有人会转头看他。不过无论到哪里都是这样就是了。
这是他早已熟悉的,一如往常的街景。
说到街景,这个城镇规划得很好,建筑物以位于南方的教会为中心成扇形扩散出去。砖房是一般的住家,从教会通往北边,经过喷泉广场之后延伸出去的主要道路两侧,整齐并排着一间间的商店。
虽然看起来朴实,这附近却是最有活力的区域,而且还没有任何令人感到不便的地方。
之所以说是「还没有」,是因为他来到这座城镇至今,并没有经过很久的时间。
即使有些部分已经习惯了,不过对他来说,这座城镇以及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令人耳目一新的感受。
他坐在身旁的一张木制长椅上。
位于中央的喷泉模仿这个世界的创造主尼诺女神而打造的这座石像,手中的水瓶不断涌出清水。
缓慢流动的水声,令人感觉连时间的流动都变得缓慢了。
这么说来,来到这里至今还没有放松过。
因为时间宝贵,他总是到处奔波。
虽然想对至今度过的时间试着进行检讨,不过只要无法重来就没办法恢复原状。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
更何况,他也不打算重来。包括来到这里的这件事,对于至今度过的每一天,他并不感到后悔。
「真是的,太开心了」
他反而还拥有一股令人无言以对的满足感,脸上也挂着笑容。
靠着椅背仰望天空一看,蓝天依然美得像是绘画一样,张开翅膀悠游的鲸鱼在远方点缀着。
背景的云朵,像是被某种东西牵动一样流动而去。
在这个时候。
「哟,你在做什么?」
忽然有人对他这么说着。
「咦?」
他吓了一跳并且起身。
因为来到这座城镇之后,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打招呼。
打招呼的,是一名陌生的男性。
即使如此,他还是马上就知道对方的身分了。
对方也知道他的身分。正因如此,这个人才会过来打招呼吧。
「吓了我一跳。我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其他人。」
对方这么说着,并且露出非常亲切的笑容。
「我出现在这种地方,真是抱歉啊。」
面对走过来的这个人,他则是以开玩笑的语气如此回答。
「啊啊,抱歉。我并不是在瞧不起你。」
像是很愧疚地搔着脸颊的这个人,有着比他庞大好几倍的体格,以及又大又强壮并裸露在外的肌肉,最具特征的地方是在他的头部宛如熊熊燃烧的红色鬃毛,以及展现笑容就会从嘴角露出来的锐利牙齿,简直就是狮子。
是兽人吧。他调出自己脑中的知识。
记得狮子系的兽人虽然不擅长魔法,体力方面却比人类优秀。虽然有着个人差异,不过基本上是不喜欢战争的部族。
「我叫做『萨鲁克』,来自这座城镇西方森林的村庄。」
报出姓名之后,这个人说声「打扰了」,并且像是要把庞大的身体塞进去一样,与他坐在同一张长椅上。
长椅变得狭窄许多,甚至令人忍不住笑出来。
「你呢?」
对方如此询问。
这句话当然是在问他的名字。
「我叫做『尼诺』。」
他回答了。
不过,这是假名。
而刚才对方自称的『萨鲁克』这个名字,一样也是假名。
无论是「他」还是萨鲁克,都拥有真正的名字。不过在这里,像他们这样的存在,依照惯例都会使用假名,而且与其说是假名,应该形容成绰号比较恰当。即使这里与那里是相连的,还是会以这种方式代表两边是不同的世界。这里是这里,那里是那里。这是基本中的基本。
「既然会待在这种城镇,尼诺应该是在做狩猎或讨伐的工作吧?」
不过在另一方面,萨鲁克似乎是第一次在这里遇见自己以外的「某人」,所以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起来,而且很开心。
至于他,也是第一次与「某人」进行接触。虽然不到开心的程度,不过内心也涌起相当程度的兴趣。
「算是吧。昨天完成了讨伐地龙的工作,拿到的酬劳挺多的。」
「地龙啊,这可是很大的猎物呢。」
萨鲁克缩起自己庞大的身躯。虽然体格壮硕而且是狮子,不过毕竟有张猫科动物的脸,所以令人有种可爱的感觉。从对方这样搭话的感觉来看,也可以知道应该不是个坏人。
「不对,只是个小猎物。虽说是地龙,但它的体型其实很小。只不过异常凶暴,害我手边的药草都用光了。」
回想起自己曾经好几次被这只小猎物逼上绝境差点没命,使得他露出自嘲的笑容。
「这样啊。我也是到昨天为止都在村庄附近狩猎,不过差不多想到其他的地方看看了。」
「哎,一般来说都会这样的。」
他这么说着,自己也笑了出来。
这个世界非常辽阔,不知道是否有办法走到尽头。虽然目前也有其他人正在彼此争执,不过这座城镇很和平。甚至可以像这样眺望着鲸鱼悠游的天空,就这么等待着时间流逝。
随即,大概是脑中也浮现相同的想法吧,萨鲁克开口说道:
「总有一天,这里也会成为战场吗依照某人所写的剧本一
「应该吧。」
他如此简单回应。
实际上,在他们聊天的时候,战争的漩涡也确实扩大着。
不过无论是他或是萨鲁克,都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参加战争,这是由他们自己来决定的。他们之外的「某些人」肯定已经选择参加战争,并且正在战斗了。不过并不知道这样的人是属于王国那边、帝国那边,或者是属于哪个组织。
「我还是维持现状吧。」
萨鲁克轻声说着。
「因为打猎跟讨伐怪兽,不是比较好玩吗?」
大大的猫眼,不对,大大的狮眼观察着他的脸仔细打量。
以目前来说,萨鲁克似乎没有参战的意志。
他也一样。
可是
他仰望清澈的天空,并且叹了口气。
「对于萨鲁克或我来说或许是如此,不过以其他「某人」的角度来看,也可能不是这么回事。应该有人想要为自己所属的国家扩张领土,或是纯粹想要打仗吧?」
「对喔,说得也是」
萨鲁克露出非常惋惜,却又可以理解的样子低下头来。
然后,他以小得与庞大身躯不搭的声音说道:
「我接下来打算走遍这个世界的各地旅行。在这样的旅途中,我应该会碰到各式各样的事情,或许到时候就会改变想法了。虽然目前会说出这种话,不过到了明天,说不定就会更改想法,变成一个热爱战争的人。」
这也是个人的自由,是由自己决定的事情。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比起他人来得重要。
与那里不一样。
「好,距离结束还有一小段时间,我再去街上逛一下。」
萨鲁克这么说完,就像是要甩开沉闷的心情一样猛然起身。
木制的长椅发出轧轧的惨叫声。
萨鲁克的庞大身躯一动就遮住阳光,使得他完全被影子笼罩。
「这附近有一间餐厅兼酒吧,去那里就可以得到狩猎情报了。」
他抬起头来这么说道。
「谢谢你,那我走了。」
虽然萨鲁克说完就向前走去,却马上转身回头。
「对了对了,我打算在这座城镇多待一阵子,尼诺呢?」
「我也打算暂时以这里当据点。毕竟帝国或是王国那边,应该有不少「其他人」聚集在那里吧。」
他这么说完之后,萨鲁克像是很开心地露出甜美的笑容。
明明是狮子,却真的是个可爱的家伙。
「那么,应该还能见面吧?」
「大概吧。」
「那我走了,再见!」
萨鲁克挥了挥手之后,这次真的毫不迟疑地离开了。
「果然跟猫一样驼背走路呢。」
目送那强壮又巨大的背影离去的他,确认着这样的事情之后,果然也笑了。
「我也该走了I
正如萨鲁克所说的,距离结束还有一小段时间。
「不过,要做什么呢?」
本来今天也打算接下讨伐怪兽的委托,不过总觉得没那个心情。
萨鲁克似乎去逛街了。
这么说来,第一次来到这座城镇的时候,也只有稍微绕一圈掌握地理位置而已。
去找一些还没拜访过的地方,或许是不错的点子。
「就这么做吧」
他沿着萨鲁克离去的相反方向踏出步伐。
离开主要道路,走向扇形市区的西方。他刻意选择狭窄的巷子经过。
「喔,是这个样子啊,设计得真好。」
他对于城镇的细部构造感到佩服。
虽然是住宅区,房屋却像是拼图一样拼凑在狭窄的巷子两侧,才刚走上阶梯就又要往下走。虽然有看过城镇的地图掌握整体构造,不过他并不知道这么细部的地方。
「或许这里会意外存在着隐藏通路呢。」
走在更加狭窄的巷子里,他不禁想着这样的事情。
「唔」
不过这种像是玩笑话的预感,逐渐夹带着现实的感觉了。
「这是什么?」
他的脸上自然露出笑容。因为原本只是开玩笑的说法,成为事实出现在眼前了。
从刚才,他就一直走在狭窄的小巷里,然而却一直走不到尽头。如果依照他脑中的地图,应该早就已经走到西边尽头的道路了。而且至今连细部都设计得很详尽的道路与住家,也明显变得偷工减料失去立体感,位于面前的是宛如绘画草稿的景色。
他终于变得止不住笑容了。比起状况变得诡异导致的不安感,宛如冒险心态的感觉更为强烈。
「不妙,不妙啰。」
即使嘴里这么说,嘴角依然浮现着笑容。
这种地方一定没人发现吧。这座城镇除了自己之外,其他的「某人」就只有萨鲁克而已。那么,肯定只有自己经历过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
想到这里,他更加上不住笑了。
然后他沿着无止尽的小巷不断前进。景色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变化,一样是偷工减料的草稿背景给人一种像是将好几张『图』随机并排串连而成的印象。
「不过,实际上应该也是这样啦」
轻声一笑。
然而在同时,他也很在意总是看不到尽头的这件事。
到底会延伸到哪里?
「无论再怎么样,这也太长了吧」
走在狭窄的小巷里,逐渐开始陷入一种在相同地方打转的感觉。
「时间已经快到了可恶,难道说这不是隐藏通路,只是单纯的『漏洞』吗」
就像是在显示着这个事实一样,仰头看向天空,长翅膀的鲸鱼一直位于相同的位置,并且变得动也不动。
像这样待在这里就会差点令他忘记,不过找出这种东西才是他原本的工作。
既然这样的话,直到刚才都还雀跃不已的自己好丢脸。
「什么嘛真是的不过,总之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毕竟这是工作。」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稍微感到失望之后,他默默沿着巷子前进。
大概是因为相同的景色不断持续,或许是某种不知名的原因,他逐渐失去了平衡感。有时候还非得要以手撑着红褐色的墙壁才行。
明明是笔直走在没有分叉的道路上,却有种徘徊在迷宫里的感觉。要是继续维持这种状况,或许连自己是在往前走还是往后走都搞不清楚了。
不过,他没有停止前进。
「反正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他像是在说梦话一样轻声这么说,并且在宛如晕眩的感觉之中一步步前进。自己也搞不太懂了,反正即使继续往前走,也不会有任何东西的。
明明是如此,为什么还要往前走?
他的脑袋某处体认到自己目前所做的事情是徒劳无功,不过在另一方面,却觉得前方似乎存在着某种事物。
与所谓的期待有些不同。
只要一直向前走,就会知道了吧。
就这样,他终于抵达了尽头。
铃。
原本以为是耳鸣,不过并不是。那是宛如从远方传来,却忽然在耳际响起的铃声。
「怎么回事?」
然后,一直延伸的道路忽然消失了。
眼前所见的红褐色墙壁也消失了。
光芒宛如满溢的水,从路的深处流了过来。就在这一瞬间。
在他眨眼的瞬间,景色改变了。
充斥在眼前的,是熟悉的光景。
无论是女神像还是流动的水,都与不久之前所见的一模一样。
唯一奇怪的是褪色了这里是喷泉广场。
黑白。这里是以黑白两色组成的世界。
原本以为是错觉的他眨了好几次眼睛,不过并不是因为沐浴在阳光之下而眩目的关系。
他应该熟悉的,以红褐色砖房组成的这幅街景,全都只剩下白与黑。
铃。
又来了。铃声响起了。
他环视四周,不断环视着。
即使如此,不过那个东西就在身边。
「这是什么」
眼前浮着一只漆黑的猫。不断拍动着像是蝙蝠的翅膀。
那对金黄色的眼睛转过来看向他。黑白的世界中出现了颜色。
「是怪兽吗!」
他连忙伸手握住腰间的短剑摆出架势。
「谁是怪兽啊!」
不过这只奇妙的黑猫,却以可爱得令人不禁松懈的男孩声音闹脾气。
它啪啪拍动翅膀,将前脚俐落抱在胸前,上升到他的视线上方。
黑猫飞向围绕着黑白喷泉广场的其中一栋建筑物。在那里的屋顶上,浮现出一个白色的影子。
这个身影有着女孩的外型,并且坐在屋顶上。
这名女孩无论是长长的头发,身穿的连身洋装,甚至是吹弹可破的肌肤都是纯白的。正因如此,她脚上的那双红色鞋子看起来特别鲜艳。
就像是无视于基本法则而存在于那里似的。
难道说,这是从一开始就写在剧本里的事件之一?
即使如此,各种不明的地方也太多了。这么一来,或许是最近增加的程式吧。
在思考着这种事情的时候,女孩乌溜溜的眼睛看向他了。
他咽了口气。
女孩轻盈飘起,带着黑猫缓缓朝他接近过来。
他没能逃跑也没能正面对峙,就只是等待着纯白的女孩与黑猫来到这里。轻盈漂浮的女孩,白色的长发与洋装随风飞扬,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一对展开的翅膀。
他看得入迷。
即使女孩手上所握的,是与她娇小的身体与留着稚气的容貌完全不搭调的巨大深色镰刀也一样。这种不协调的感觉,反倒更加凸显出女孩的神秘魅力。
女孩无声无息降落在地面。大概是在意他的视线吧,女孩在降落的时候,以单手按着洋装的裙摆。
「干嘛一直盯着百百看啊,真是个心术不正的家伙!」
随即黑猫像是很不高兴地,介入他的视线与女孩中间。
「什么?」
看到黑猫对自己的视线起反应,他感到讶异。
黑猫将情绪表露在外,朝着他狠狠一瞪。
随即,黑猫的身后响起了声音。
「没事的,丹尼尔。」
纯白女孩的声音虽然非常成熟,听起来却极为稚嫩。
大概还是有所不满吧,被这么说的黑猫拍动翅膀,就像是在保护女孩一样,在女孩的身边绕圈圈。
同时发生好几件出乎预料的事件,使得他的脑袋几乎要混乱了。即使如此,他还是努力让自己的思考回路正常运作。就这样,首先他的脑中浮现出一个理所当然至极的疑问。
既然不是NPC,那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是与自己相同的存在,其他的「某人」吗
或者是,基于某种原因产生的「漏洞」吗
在思考的时候,他的视线依然盯着面前的纯白女孩,一直没有移开。
紧接着,他开始听见黑猫像是刻意拍动翅膀发出的声音,明显表达着它非常不高兴的心情。
对于黑猫来说,这名女孩就是如此重要的存在吧。如果它是NPC,那么就是程式造成的结果。
此时
「你在这里做什么?」
女孩忽然这么询问着他。
「咦?」
他在情急之下,并不是把这个问题解释成『在这个地方做什么』,而是解释成『在这个世界做什么』,并且就这么简短答道:
「没什么,我在工作。」
既然会询问这样的问题,这两个孩子是这个世界里其他「某人」的可能性就增加了。然而问题的内容会令他联想起那里。在这里肯定不用被某种禁忌所束缚的。
既然这样,他们是「漏洞」的可能性也
当成是漏洞会比较轻松。这样的询问以及存在,在这个世界都是非常没有意义的。
包括这个不可思议的黑白场所,以及眼前的女孩与黑猫都是如此。
这么解释比较能让他接受。
他交互看着纯白的女孩与黑猫。
黑猫依然以锐利的眼神瞪着他,女孩则是露出浅浅的微笑。
不过,这样的微笑看起来像是佯装出来的,她的表情很哀伤。
为什么要在这个世界,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为什么明明待在这个世界,却会感到难过呢?
「因为这个世界,是虚构的。」
他脑中的想法似乎被解读了。女孩以笔直的眼神凝视着他。成熟却稚嫩的神秘声音响起了。
「不过,只要待在这里,这就是真实吧?因为对于任何人而言,这都会成为真实。」
这个世界,是现实。
肯定没错。
不过,只限于存在于这里的时间。
不过,已经即将要终结了。
时间到。
眼前一黑。
『强制离线』
『操纵员,状态正常』『确认』
清醒。
伴随而来的是,
音乐。
清醒的感觉很沉重。
静静播放的音乐里,鼓声以略快的节奏敲打着。
一如往常,清醒的时候全身无力,令人感到倦怠。
脑袋以及视界依然模糊不清。
这是没办法的。因为他刚才在胶囊形状的装置里处于睡眠状态。
焦距没对准的视界所看见的,是纯白的天花板。盖住胶囊装置的透明盖子,使得天花板看起来有些扭曲。他试着伸出手,随即指甲喀的一声撞上盖子。
因为没有碰过,所以这是初次体验的触感。大概不是玻璃,可能是压克力或是塑胶,或者是其他不为人知的物质。
总之,无论如何都无所谓就是了
『啊'那我就打开护罩啰~』
刚好套进装置里的头部附近,有一个装置在耳际的扩音器。那个已经耳熟能详,像是有气无力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个声音的主人,居然就是这里的负责人,这个公司实在是很松懈
不久之后,就传来喀喳一声开锁的声音。盖住胶囊的这个某种透明材质的盖子,从脚边缓缓向上抬起打开。
他扭动身体起身,并且在同时打了一个大呵欠。
这里不只是他一个人。在这个漆成白色的房间里放着十台胶囊装置,里头各自有人一样打着呵欠或是伸懒腰。
认识的脸,陌生的脸。只不过即使认识,也很少交谈就是了。
喀锵。
随着沉重的声音,封闭着这个房间的门打开了。
『各位辛苦了~那就休息一下吧~虽然这么说,还是请各位暂时不要有太大的动作,毕竟才刚起来而已。啊、当然不要做激烈的运动喔~因为今天有好几个新人,所以我要先提醒你们~』
真是不得要领的说明。进行说明的是个身材微胖,一头油腻长发以西装头的方式向后梳绑起来,还留着满嘴胡渣的大叔。绑在头上的毛巾很脏,而且破破烂烂的,如果不是绑在头上,就会令人觉得是一条抹布,看起来好像是从国小就开始使用的东西。他昨天也有绑这条毛巾都不用洗吗?
这位大叔就是管理现场的负责人。刚才跟现在这有气无力的广播声音都是来自于他。虽然大家都叫他「监督」,不过实际上并不是监督,就只是负责人而已。
结果对他来说,无论这位大叔是不是监督都没什么关系。即使是这副德行,这位大叔还很认真工作的。托大叔的福,自从他开始接下这份工作至今,都没有发生什么麻烦的事情。
「状况怎么样?」
更何况大叔很欣赏他,两人有着会彼此交谈的关系。
刚清醒的他搔着脑袋,回答这位大叔,不对,应该是这位负责人的问题。环视周围都是熟悉的景色。宛如医院一样的白色房间,圆筒形的连线胶囊。刚开始硬是被带回现实世界的时候,甚至会因为这里与那里的差异而露出苦笑。
「普普通通吧?」
「有去过新地区了吗?」
「不,并没有,一如往常待在老地方。」
「喂喂~我特地增加新任务剧情的说'」
大叔似乎很惋惜地叹了口气。
「那么,都没有什么成果吗?」
大叔如此询问。
他当然是这么回答的。
「我想想,没什么特别的问题。」
「哎,我想也是吧,应该没什么特别的问题吧。」
「说得也是啊?」
「怎么了?」
他差点就要回想起某些事情,不过一下子又想不起来了。
「咦,那个」
脑袋还没能正常运作吗?
或许刚才陷入比平常更深沉的睡眠状态吧。
「对了没错没错我记得遇见某个让我认为是程式漏洞的事件」
「真的吗?」
他的这番话,使得毫无干劲的大叔给人的感觉变了,并且露出工程师的表情。不过只有一点点就是了。
「什么事件?」
身为负责人的大叔如此询问。
「那个我刚才待在平常待的那个城镇。」
「嗯嗯。」
「不过我走进一个狭窄的小巷,然后迷路了。」
「啊?你说迷路?这只是因为你是路痴吧?」
大叔差点就放声大笑。转眼之间,他的表情已经恢复成原本那位普通的邋遢大叔了。
「不,不是那样的,我有用地图确认过,不过并没有那样的路一
「咦?是吗?」
又是那张有点像工程师的脸。他把手放在长满胡渣的下巴,嘴里自言自语说着「是程式吗~?」「我没听说过啊~」「那边的负责人是那个家伙吧~」这样的话语并发出烦恼的声音。
要是大叔一开始就露出现在这种认真的表情,像他这样的年轻小伙子,讲话时的语气应该就会客气一点了。不过对大叔提出这种要求或许有点过分吧。
「当时我一直走然后记得咦?好像看到什么东西」
虽然试着搜寻,但记忆却是一片模糊。意识很朦胧,身体也轻飘飘的。虽然并不是想要无视于地心引力,不过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或许能飞上天空。
「喂喂,振作一点啦~难道你还没睡醒?」
这位负责管理的大叔,在这次真的笑出来了。
「等你想到之后再一起报告吧。要快点喔~我等你喔~!」
大叔这么说完之后就从他的胶囊旁边离开,移动到旁边的胶囊了。
「我一直很振作的呵啊啊啊啊啊啊啊~~呼~~」
他打了今天最大的一个呵欠,顺便用力伸了一个懒腰。
就在这个时候。
他与面前距离大约一点五公尺处,与他相对而置的胶囊里的那个人视线相对。
她是一名女孩,在这个职场相当罕见。个子娇小,看起来比他还要年轻,穿着也搭配出一股可爱感,不像这里的大多数人总是打扮得土里土气的。
他的大呵欠使她笑出声音。
「好夸张喔!」
她一边这么说,一边露出看到奇怪东西的表情。
即使觉得被看到丢脸的一面,他也没有非常在意。别提这个,总觉得还有点困
这么说来,昨天直到半夜都在写学校的功课,而且还没写完
「大概已经没空打工了」
可是班表已经排出来了,也没有其他可以代替的人,因此今天也像这样躺进胶囊里
「结果在那之后,你都没有去做打猎之类的事情了。」
从面前胶囊爬出来的她,忽然对他这么说着。
「啊?」
再度打出来的呵欠只到一半就停了。
什么意思?
「你怎么知道?」
虽然如此询问,但她只是轻轻一笑没有回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他只能观察她的脸蛋。
原本这名女孩令人感觉挺普通的,不过像这样重新观察之后,就觉得是一名很有魅力的女孩。右边脸颊有一个酒窝,真可爱。
总觉得她的笑容很有亲和力,感觉像是很亲近人的猫。
猫?
猫啊嗯?咦?这种感觉,好像在哪里
猫猫科。
「啊,难道说,你是萨鲁克?」
是那个兽人。拥有高大的身躯凶暴的脸,个性却异常可爱的那个家伙。
如果她就是那个萨鲁克的真面目,那就可以得到解释了。包括她知道那边事情的原因,以及巨大兽人举止可爱的原因。
之所以会偶尔表现出可爱的举动,是因为玩家是一名女孩子。不过两者的差异也太大了,面前的她是一名即使年纪相当,却还留着稚嫩气息的可爱女孩。
「哈哈哈,这样啊,这样啊。原来是你啊'不过你居然知道是我呢。」
听他这么一说,她露出像是很抱歉的表情。
「啊,不好意思,刚才听你和主任交谈的内容,不知不觉就想说或许是这样」
她所说的主任,就是负责管理这里的大叔。虽然看起来那个样子,不过地位挺高的。
「原来如此」
个子娇小而且感觉很可爱的她居然是兽人,这令他吓了一跳。她在这边与那边的说话方式也完全不同。
这么说来,他其实也曾经觉得那边的萨鲁克讲话时的语气不太流畅。
因为是在游戏里,所以并不是特别稀奇的事情。
像是其他的「某人」,进入那个世界之后,可能也会有男生扮演女生,或是有女生扮演男生。因为那里没有男生就是男生,女生就是女生的法则束缚着他们。
在那里『母神世界尼诺』,他们是自由的。
一切的选择,都是由他们自己做决定的。
这正是虚拟实境的角色扮演游戏『尼诺』的基本精神
朋友称呼他『二野』,在母神世界尼诺则是自称『尼诺』。
他之所以会成为这个正在制作阶段的游戏『尼诺』的测试玩家,几乎是顺其自然的。
朋友经常以「二野跑到尼诺去当尼诺吗!」这种无聊的双关语来消遣他(注l)。不过当初前来应征『测试玩家』的人,其实就是这个朋友。
征选过程之中有考试与面试,似乎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而有些害怕的这名朋友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结果他也一起应征了。
l二野的日文发音也是nino。
刚进入专科学校就读的他,正好想要开始找一份打工。
以结果来说,朋友漂亮落选,然而他却被选上了。
就像是以「朋友说要去参加选秀,我只是凑巧陪着一起去而已,可是我却被选上了~」这种说法当藉口的偶像一样。
相当沉迷于电玩,曾经不讳言公开表示「愿意为了电玩而死」的朋友落选。嘴里说着「玩游戏?总之,还算喜欢吧!」这种话,只要有好玩的游戏就会随便玩一下,这种只算是普通玩家的他却被选上了。
「为什么不是我,而是你啊~!」
详细问过这名声泪俱下的朋友之后才知道,为了在面试的时候尽量吸引对方的注意,履历表的内容似乎是掰得天花乱坠。那么会落选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令人无法理解的问题在于他这边。在面试的时候,只是很有精神说出「总之,还算喜欢吧!」这种话的他能够合格的原因。
以下是朋友基于游戏玩家的知识进行的推测。
「有些「漏洞」,就只有不是那么擅长玩游戏的人才找得到。啊,你知道什么叫漏洞吗?就是游戏程式里会出现的错误或是不正常的地方。比方说只是随便操作,却一开始就要跟最后大魔王对决之类的。不过实际上不可能这样就是了。」
即使是他,这种事情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重点是从这里开始。
「然后,测试玩家就是要负责找出或是移除这样的漏洞。听说只要当过一阵子的测试玩家,就会开始凭感觉知道『只要这么做,看吧,果然出问题了!』这种事情,我之前在当测试玩家的时候,也曾经差点到达这个领域呢。总之先不讲这个话题吧。不过身为玩家,有些操作方式是理所当然不会去做的。因为那是怎么想都没有意义的操作,一般不会去做,而且早就知道做了也没用的操作。但是!还是有人会去做的。比方说对于这个游戏不太熟悉的人,会在大家都不会失误的地方失误,有时候漏洞就会从这种不可能发生的状况里出现。」
换句话说,在面试的时候,他那种只有适度在玩游戏的形象,似乎对主考官造成了正面的效果。
或许也是要证明『尼诺』这个游戏,是设定成专业玩家与游戏迷以外的普通玩家也可以参与的游戏吧。
就这样,他成为了『尼诺』的测试玩家。
不过在这个尼诺的制作团队里,并不是使用测试玩家这个称呼,而是叫做『测试操纵员』。
原因在于尼诺的特殊玩法。
尼诺是终于实现「虚拟实境」概念的最新型游戏。
在虚构实境里的世界,人们可以成为相对应的角色自由行动。映在电视或荧幕里的自己分身游戏角色,并不是以操纵器来操纵的。在尼诺,自己将会化为游戏角色进行冒险。
为此,玩家必须进入开发出来的特殊胶囊装置,并且成为睡眠状态。接下来,系统会与大脑发出的波动及特定的脑波同步,在「梦境」里创造出虚拟实境,而且藉由电脑,与复数的玩家共同分享相同的世界,这就是这个游戏的机制。
不过,关于脑波之类的理论架构,他并不清楚。
因为在学习这个游戏的构造,以及要如何成为测试操纵员的训练课程中,大约在开始讲解脑波的时候,他就因为太困而呼呼大睡了。加上讲师(那位负责现场的大叔)没有发现,所以关于脑波的部分被他完全漏掉了。
后来,他询问其他一起参加讲习的测试操纵员才知道,即使有认真听讲,似乎也只能到似懂非懂的程度。
既然这样,只要似懂非懂就行了。他是这么解释的。
总之,这个游戏与相关的机器,已经在各种研究之中证明非常安全,不会对人体有负面的影响。只要这样就够了。
应该说,如果是真正的专业玩家,即使多少会对身体造成伤害,能够尽早开始玩这种梦想中的游戏,对他们来说或许比较重要吧。实际上他确实也听过这种说法。
另一方面,他是个在朋友邀约之下顺便应征而当选为测试操纵员,玩游戏只有点到就好的专科学生。
如果要在游戏与生命之中做选择,他会毫不犹豫以生命为优先。
总之,因为这样,同为测试操纵员的专业玩家们对他有所反感,这样的状况很遗憾地确实存在着。不过这是没办法的,因为是事实。
即使伪装成专业玩家,也会马上露出狐狸尾巴的。
虽然和所谓的物以类聚或许不太一样,不过专业玩家有能力看出对方是否也是专业玩家。只要简单交谈,就可以知道对方『是专业的』或『不是专业的』。当初他也是这样轻易被看穿的。
比方说,询问对方有没有玩某个游戏,对于这个游戏的看法,或是享受这个游戏的方法,诸如此类。
这也没办法吧。因为我只是个还算是喜欢玩游戏,普通的专科学生而已。
而且就读的专科还是服装科。不只如此,当时是在还没有决定生涯规划的时候,看到放在旁边的时装杂志觉得挺感兴趣,才会选择就读服装科的。
自己还真是没有原则。
不过在『母神世界尼诺』里,他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测试操纵员的任务,基本上就是玩游戏。偶尔会收到上头要他这么做或是那么做的指示,不过除此之外是自由行动。
他有时候会去狩猎动物,或是接任务前去讨伐怪兽,或是赚点零用钱,充分享受着这个奇幻世界。
这个工作的内容是这样的,只要玩满三个小时,系统就会将操纵员强制驱离虚拟世界。这是基于安全层面,考量到测试操纵员的身体健康。之后会休息一阵子,然后再度进入虚拟世界,就这么不断反覆。因此受到束缚的时间很长。
不过在打工的时候,几乎只是在睡觉而已。只要在梦里跳来跳去就可以领钱,这不是最棒的吗?
真的像是在做梦一样。
梦中是奇幻世界,不过那里简直是现实的世界。
由于感觉过于真实,刚开始甚至会担心自己可能会越来越分不清楚哪边是现实世界,哪边是虚拟的世界。
不过以结果来说,他还没有将现实与虚拟世界搞混。何况那里是有着浓厚奇幻风格的世界,应该不会把那里误认为是现实世界吧。
今天,完成『母神世界尼诺』的第一次连线之后,在休息的这段时间,他以朦胧的脑袋思考着。
是什么呢~?
我在那个时候,好像看到了某种东西。
是什么?
那是什么?
喷泉?
与喷泉无关。
咦?那么,是什么?
不妙,脑袋一片模糊,完全回想不起来
哎,算了。
等到再度前往那里,应该就能回想起来了。如果想不起来的话,再做一次相同的事情就行了。
总而言之,只要是在那里,就可以自由去做任何事情,一切都由自己来决定。
在梦中所做的事情,成为了现实。
他将手中的罐装咖啡一饮而尽。
脑袋朦胧的他,不禁回想起一件事。
不过,并不是他想要回想的那件事。
忽然浮现在脑海的,是一名可怜人的悲惨际遇。
原本一直认为这是很荒唐的事情,不过如今重新回想起来,其实这个人与他没什么差别。
很久以前,有一个人想要以数学方程式解析梦境。这个人是所谓的天才,充满自信与野心。
这样的他坚定认为,没有任何问题是无法以数学解开的。然而梦这种东西,在每个人身上都不一样,也分成闭上眼睛所见的梦与睁开眼睛所见的梦。这个人想要解析出所有的答案。
他相信总有一天,他可以完成美丽的方程式并且找到答案。然而结果直到最后,他都没能得出答案。
对于自己是天才的事实深信不疑的这个人,到后来头发变得苍白,原本圆润的脸颊变得消瘦,并且失去了生气。然而即使如此,他依然持续寻求着答案。原本是众人赞颂对象的他,不知何时成为了众人同情的对象。
「好可怜,这个人疯了。」
即使变成这样,这个人也拼命地挣扎着,试图找出人类梦境的答案,找出方程式的解答。他写出长得几乎能延伸到星空的方程式,不断重复在错误之中寻求改进,拼命地挣扎着。
然而,这个人就这么死了。独自孤单地死去,没能以方程式导出梦的答案。
老实说,没什么好难过的。
因为他居然想寻找没有答案的答案,应该是个笨蛋吧?
不过,如今在电脑的协助之下,人们可以被引导到梦中。所谓的游戏,就是以人类创造的数字所组成的「梦」,是电脑所创造的虚幻世界。不过这个世界确实存在于那里。
至于母神世界˙尼诺,则是人类与电脑共同制作的梦中世界。
可怜的数学家,曾经预料得到这种事情吗?
这个人的方程式,能够寻找出这样的现实吗?
如果这是数学家想要寻找的答案之一,或者是用来导出答案的方程式之一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实在是好笑得无以复加。
有趣得无以复加。
你没能找到的那个答案,已经在我的手中了。
这个笨蛋。
无聊透顶。
真的,无聊透顶。
各个方面都是如此。
学校之类的地方,也真的会令人认为没有意义了。
因为只要前往那里,就可以不用作这种事情了。
只要适度狩猎一些动物或怪兽就行。
只要这样就能活下去了。
有趣得无以复加。
不过,无法理解那些想杀人的战争狂在想什么就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啊,休息时间不能早点结束吗?
好想赶快去那里。
想活在那里。
想要赶快回去,在那里处理一些事情。
随即。
「啊,二野。」
这里是休息室的自动贩卖机前面。在他单手拿着罐装咖啡,坐在像是扁平圆柱的沙发上,微微露出陶醉的微笑仰望天花板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叫他的声音。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这里」叫出这个名字。
「嗯~?」
转身一看,在那里自称萨鲁克的女孩,正站在休息室的入口。
虽然休息室还有其他几个人,不过她开心地露出酒窝,走到了他的身旁。
「啊,我也来喝点东西吧。」
看到他手中的咖啡,她转身面对自动贩卖机,从很有女孩风格的钱包取出钱。结果在烦恼过要喝什么之后,她按下按钮所选择的,是与他相同的饮料。
随着喀咚一声响亮的声音,掉出一罐以淡蓝色绘制某处山脉景色的罐装咖啡。总觉得女孩子选择这种饮料有点酷。她拿着这罐饮料,像是很开心地坐在他身旁,然后害羞地发出嘿嘿~的笑声。
她的笑容是因为画着宝蓝山脉的罐装咖啡很酷,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他觉得,她果然是个惹人怜爱的可爱女孩。
「会像这样和在那里碰到的人坐在一起,感觉好神奇喔。」
想尽办法要打开罐装咖啡的她这么说着。
他默默从她的手中接过咖啡之后轻易打开,然后放回她的手中。
「谢谢~果然是男生呢~不过我在那里也是男生就是了。」
她因为唇蜜而充满光泽的嘴唇碰触着咖啡罐。他不由得仔细地打量着她,并且趁着没被她注意到的时候移开视线。
「那个,这个打工好玩吗?」她如此询问。
「嗯?当然好玩啰。毕竟可以去一些乱七八糟不可能成真的世界,而且只是在睡觉而已。」
「啊哈哈,说得也是。嗯,真的只是在睡觉而已。」
她看起来就像是松了口气,脸上绽放出笑容。
「我才刚来这里打工。而且,虽然这是秘密,不过其实我几乎没在玩游戏的。」
「啊、真的?」
他心想。难道,她和我一样
「喜欢玩游戏的朋友邀我一起来面试,结果只有我被录取原本我是想要放弃的,不过朋友说『既然你录取了,那你就给我去啦!』这样。」
完全一样的模式。
「哈哈哈哈,我也跟你一样喔!」
「真的?」
听他这么一说,她的表情忽然变得明亮。
「真的真的!」
「太好了'!」
她露出打从心底放心的表情。
大概是曾经在那里见过一次吧,像这样相处起来,并没有第一次见面的感觉。无论是他或她都是如此。
所以,两人不由得聊开了。
明明只是稍微聊一下,直到刚才都想要赶快回到那里的他,却觉得休息时间结束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随即她这么说道:
「啊,那么到那里见吧!我才刚开始起步而已,如果你肯教我各种细节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他的回答当然是「没问题」。
从那之后。
他与她开始共度着时光。
彼此在穿着与音乐方面的兴趣都很合,最重要的是感觉很合。
大概是因为这样吧,不必由哪一边主动,自然就演变成「那么,一起出去玩吧」的结果。
比方说看电影或买东西。如果是在那里,就是一起打猎或是讨伐怪兽不过对他而言,无论是在这里或那里,在任何地方都无所谓。
毕竟只要在一起就觉得很开心,会忘记自己是在打工。
偶尔休假一天,约在这里的某个城市见面,结果迟了五分钟之后,她才上气不接下气赶了过来。
两人一起去看了电影,那是目前流行的奇幻电影。不过两人表示「那里还比较真实」,将超级大手笔的这部电影批得一无是处。
不过,比起像这样两个人出去玩,在那里见面的时间还是比较长。平常总是先去上课,之后才会在那里见面。
在最近,他比较熟悉她是萨鲁克时的模样。
不过一说出这种感想,她就有点不高兴就是了。
实话与谎言,其实没什么不同。
即使不是真的,即使是假的,只要站在那里观看,看起来就会一样是真的。
如果是现在,就会这么认为。
既然这样的话,当然是选择开心的一边比较好。
对他而言,这是最重要的。
位于那里的时间。
她所在的地方。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在那个世界的生活。
那是一种,扭曲的共振。
无论是真是假。
再怎么样都无妨。
境界线消失了。
因为对某人而言的真实,对某人而言却是虚假的。
是怎么样都无妨。
走样的共鸣。
眼前一黑。
随着音乐,光芒重现。
随着清醒,进入沉眠。
醒来一看,有光辉。
进入沉眠,是光芒。
光芒,被吸引。
光辉,被拉近。
引导两者的重力。
某人的足迹。
落日。
这边的世界。
今天迟到的,是他。
明明是难得的假日,他却帮其他的测试操纵员代班,整个上午一直在工作。使得她说出「都已经做这么多了,还不够吗?」这种话。
完全沉迷于游戏里的他,已经不把这样的话语当成是在挖苦他了。
「没有啦~昨天不是有个道具没拿到吗?我想要赶快弄到手。」
他若无其事这么说着。
她已经露出死心的表情了。
因为最近的他,待在那边的时间变长了。
丝毫没有理会她。
虽然并不是在交往,不过他对她是怎么想的呢?她开始感到不安了。
明明待在这边的世界,却觉得他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证据就是不知何时,他开始用『萨鲁克』称呼她。
这么一来,根本就不知道哪边是这边,哪边是那边了。
另外一天,在这边的世界。
没有鲸鱼悠游的天空底下,高耸的大楼,填满各个缝隙的柏油路。
在街上,站着一个人。娇小的女孩。
她,等待着他的到来。
虽然一直一直等待着,他却没有来。已经超过约定的时间一个小时了,即使打电话也接不通。是因为她平常老是会迟到,所以害得他生气了吗?
最近的他,把大部分的时间用在测试操纵员的打工上,完全没有在这边的世界见面。
由于在那边,有一股不方便讲这边世界话题的气氛,所以她很难开口聊她想聊的事情。她只是想要平凡地聊天,像是昨天的电视节目,或是新买的衣服。今天她也有加把劲,穿上平常不习惯穿的裙子。
不过,他没来。
结果,她是在打工的地方遇见他的。
「啊,我忘了。」
他提到之前相约见面的事情,然后笑了。
「总之,无所谓吧。反正可以在那边见面。」
他以这样的语气说着。
对她来说,这样丝毫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从以前就一直没变。
从认识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但是,不太对。
就像是某种不属于任何一边的事物,单方面割舍掉其中一边的感觉。
然后,
在那边的世界。
她以萨鲁克的身分,离开了原本的城镇。
从那之后,无论是在那里或是这里,她都没有见到他了。
也不再有机会见面了。
以这一天为最后一天,她辞去了打工。
她并不知道他之后的遭遇。
终于,他从一名猎人变成战士,并且让自己投身于战斗之中。
大约一个星期之前,这场新的战争终于进入下一个阶段,成为席卷全世界的大战。
帝国得到第三国魔法国里反王国势力的支援,为了取得共和国的领土与战力而展开行动。相较之下,王国得到魔法国里反帝国势力的支援,同样挥军朝着共和国进攻。
母神世界˙尼诺的全土,终于被卷入这场战争的漩涡之中。
对他而言,他也无法继续旁观下去,战火已经延烧到城镇旁边了。
至今共同行动的萨鲁克销声匿迹的同时,城镇里的气氛改变了。虽然酒吧依然有张贴公告找人讨伐怪兽,不过无论是酒吧里的成员以及走在街上的人们,都变得会提到战争的事情。NPC们的台词,也从照本宣科的『既定回答』切换成『战争相关的情报』。
比方说「隔壁再隔壁的村庄,目前好像成为帝国的营区了」或是「王国正在征募参加战争的士兵」之类。并不是传闻,而是如假包换的真正情报。
平常总是只会在城镇周围狩猎或讨伐怪兽的他,自从战争开始之后,也开始增加活动的范围。走到有些距离的村庄附近,就可以看见零星的王国士兵。
这场大战才刚开始而已。不过和平悠闲的气氛也确实已经远离,他已经实际体验这种感觉到了厌烦的程度。
不过,有很多方法可以逃避战争。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构造。可以自己决定所有行动的自由。
加入战争,或是逃避战争。
他可以继续维持现在的生活。可以走遍世界上的遗迹寻找财宝,也可以试着成为奖金猎人。
以目前来说,他没有参加战争的意志::殃小而,他开始搞不懂了。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这段时间,他一直以狩猎之类的方式悠闲维生,不过他也开始厌倦这种生活了。
如果要让当初来到奇幻世界时的兴奋与感动持续下去,目前的刺激已经开始不够了。
不过,并不是因为在这个世界的生活变得无趣。只是一点感觉上的问题。只是因为习惯了。
反过来说,这也证明自己已经融入这个世界吧。
天空中,长着翅膀的鲸鱼依然悠闲悠游着。
代表自己确实存在于这里。
既然这样的话,目前位于这里的自己是?
传来一阵音乐,就像是震耳欲聋的耳鸣。
极度的睡意,使得他拒绝张开眼睛。
有气无力的广播,使他想起自己已经被拉回「这里」了。
总觉得不太适应。
有种身体还在那里的感觉。
即使如此脑袋还很朦胧,这种说法真是奇怪。
记得,我当时准备要参战
有吗?
啊啊哎,算了。
等到回去之后就会想起来吧。
回去那里。
等到回去之后,就能适应了。比这里好得多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负责人对他这么说着。
「没事,只是很困。」
他简短回答。
「最近啊,你排班的天数很多,时间也是从早到晚,这样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就是了。最近辞去打工的人很多对吧?因为做这个工作会有很多时间被绑在这里。不过,要是害你搞坏身体也很麻烦,就算这么说却没有人手」
负责人支吾其词了。看来大叔原本想提到他不去专科学校,每天都过来打工的这件事,不过大叔似乎不喜欢插手管这种私人的话题,而且大叔也有着逼不得已的处境。
像他这种不是专业玩家,只是普通玩家的测试操纵员们,不满于束缚时间过长之类的原因而接连辞去工作,使得目前的人手不足。而且游戏制作逐渐进入最后阶段,负责人们处于没空进行面试或开课寻找新人材的状态。
「总之,不要太勉强了。」
负责人如此说着含糊带过。
「没问题的。」
他露出浅浅的笑容说着。
困得不得了。
想睡得不得了
眼前一黑。
在缝隙之间,看见了纯白的花朵。
那是一名,有着纯白外型的少女。
轻飘飘地浮在某个绽放无数花朵的地方。
以悲伤的眼神,凝视着他。
你不懂吗?
明明这么有趣的说。
眨眼的瞬间。
他被淹没在人潮之中。
所有人的手上,都拿着长剑或长枪之类的武器。他也一样。
将手中的剑高举,朝着对方挥下。
这么做,当然是为了取对方的性命,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无论是对方放出的凶恶怪兽,或是外型与自己相同的敌人,全部砍倒。
不是为了赚钱。这是战争。
他驰骋在战争之中。
敌人从飞空船上发动攻击。并肩作战的士兵们,目前正拼命要将这艘船打下来,不过正陷入相当程度的苦战。同伴们接连被打倒,然而他连看都不看,只是专注打倒敌
人。如果不杀就只会被杀。这里是战场
我会活下去的。
眼前一黑。
在清醒之后熟睡,在熟睡之后清醒。
即使睁着眼睛也是熟睡的,即使闭着眼睛也是清醒的。
这里不是战场。
只是普通的市区路上。
飞蛾扑到路灯上,然后坠落。
被扔掉的空罐,经车辆辗过之后破烂变形。他的休闲鞋踢开空罐。
微弱的灯光照着空罐一毫无意义。
隐约浮现在脑中的幻影。不对,不是幻影。
是现实。
非得要打倒才行。
我正在打仗。没错,我在打仗。要消除的幻影是
眼前一黑。
以及,随之响起的音乐。
风的残影。
回过神来一看,这里是战场。身分不明的怪兽与人类,让某种鲜红色的东西滴落在地面,然后滚倒在地上,被某种东西辗过之后破烂变形。
他大声呐喊,朝着逼近过来的物体,不断高举起剑并且挥下。
已经过多久了?
已经杀多少了?
现在的他,充满「活着的实感」。
打从出生以来,心情第一次如此充实。
生或死的问题,他至今从来没有感受过。
从家里到学校,再从学校回家,这样有什么意义?
没有任何意义吧?
没有必要思考任何事情。
不可以只是呼吸而已。
我,活在当下。
活在这里。
活在这个世界。
啊啊,真开心。我还要
眼前一黑。
以及,随之响起的耳鸣。
俯瞰所见的世界。人们持续进行着争战。
纯白的女孩,以哀伤的眼神眺望着这样的情景。
人类对付着人类。
不过,那里没有「生」或「死」的存在。
因为这里是虚假的世界。
其实什么都没有。
然而对某些人来说,并非如此。
在真正的世界里没能得到的生存实感,居然在这种地方得到了。
虚拟的现实,变成真正的现实。
这一瞬间,真实与谎言都不存在了。
而纯白的少女只能束手无策,默默注视着这样的堕落。
他
醒来一看,这里是光芒之中。
「咦?」
直到刚才还处于战场之中,处于许多人与尸体之中,处于血海之中。
不过,这里是,哪里?
红色、黄色、橙色,拥有许多颜色的花朵肆意绽放,被风吹起的花瓣,宛如粉雪飞舞在天空。
看不到尽头的花园。远方有一扇门。
他以不知何时染上某种鲜红东西的身体向前跑去。
远方的那扇门,肯定有通到那里。
这扇门缓慢,但确实地接近过来。黑白色的门。无论距离多远或多近,这扇门的大小都没有改变。
他伸手碰触面前的门。
这一瞬间,原本多得填满视界的花瓣,违反重力朝着天空上升。这是一段好长的时间,甚至令人质疑究竟有多少花朵在这里绽放着。
视界总算恢复之后,这里是黑白的世界。
是曾经在某处见过的风景。已经忘记是在哪里了。
喷泉之中设置着一座雕像,水正在流动。建筑物以环状围绕在周围。
总觉得待在这里很舒服,心情极为平稳。
铃。
铃声。像是在远方响起,又像是在耳际响起的声音。
然后,一名女孩轻盈从空中降落。
长长的头发,身穿的连身洋装,甚至是吹弹可破的肌肤都是纯白色,却只有鞋子是红色。一名不可思议的女孩。
啊啊,是那时候的究竟是什么时候?已经回想不起来了。
因为即使回想起来也没有意义。对于自己,对于这里,并不需要。
如此充实。
忽然间,他回想起那个想要以方程式解析梦的可怜数学家。
数学家走到人生的尽头时,或许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所以,他直到最后都是孤单的。因为即使孤单,也依然充实。
然而在另一方面,降立在面前的这名女孩,有着无比悲伤的表情。
一只长有翅膀的黑猫,追着纯白的女孩飞过来,不断在女孩的身旁转圈。她伸出纤细的洁白手臂,将黑猫抱在怀中。
「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
他如此询问。
「因为这里,是你所期望的世界。」
女孩静静地回答。
「这里是我的世界」
所以这里才会这么舒服,才能使得心情如此平稳吧。
然而,既然是他所期望的,那么这名女孩为什么要难过?
答案是
「真实与谎言都已经不存在了。这里不再是任何地方了。」
传来一个沉淀着悲伤的声音。女孩这么说着。
「所以,你已经不在任何地方了。因为这里不属于任何地方」
不知何时,无论是现实或虚幻,对他而言都已经无所谓了。
即使闭上眼睛,即使张开眼睛,即使清醒,即使熟睡,都做着相同的「梦」。
这是在梦中所见的梦。
只有自己的世界。
「生」的实感。所谓的「活着」。
这是他第一次掌握到的确实感触。
这里是归宿。
「从今以后,你只会在你的心中继续存在着。」
女孩成熟又稚嫩的神秘声音清澈响起,然后消失。
原来这是自己的期望。这一切都是如此。
这名纯白的女孩,原本应该是想要采取某种行动吧。不过因为这是他自己的期望,所以女孩已经没办法做些什么了。
就只是如此而已。
「既然这样的话,我无所谓的。」
他这么说着,并且不知为何笑了。
好笑得无以复加。
女孩以非常哀伤的眼神看着他。
好啦,开始进行后续的任务吧。
尼诺。
「怎么回事!」
响起一名男性宛如怒骂的声音。
「不知道!没有回来!他没有恢复意识!」
另一名年轻男性盯着荧幕不放,发出像是惨叫的声音。
男性跑出那个房间之后,马上冲进旁边的房间,并且扑到最靠近沉重门扉的胶囊装置,窥视着内部的状况。
里头躺着一名青年。
他正在沉睡。
得到一切的幸福了。他以这样的表情,微笑着。
Nino-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