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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六章 关于妹妹陷入危机 超级危机!的问题

为了寻找妹妹,我跟凛世在购物中心里分头搜索。

不幸中的大幸是,这个购物中心里,有着妹妹讨厌的银岭学院高中的轻佻帅哥们晃来晃去。

「啊,三高的日向今日子?有啊,有看到啊。」

那些人染着褐发并戴着耳环,衬衫钮扣敞开到腹部上方,胸前戴着骷颅头的歌德风项链。我忍不住想吐槽「你们是织田信长吗!」,不过我不认为这些家伙们听得懂这种历史方面的吐槽。而且要是说出奇怪的吐槽,感觉好像会被骂「不要批评别人的时尚品味啊混帐,宰了你喔死杜鹃」(你们果然是信长吗!)并被痛殴一顿,于是我决定当作没看见。(译注:织田信长有以敌人的骷髅头做成酒杯喝酒的传说,后人并编出「杜鹃不啼,则杀之」的一句话来表现他的个性。)

总之,他们全都很熟悉妹妹的情报。一想到即使校区相隔那么远,妹妹竟然还是被这些轻浮家伙给盯上了,身为一个哥哥,我心里一方面感到难以平静,然而不用详细说明也能收集到目击者的情报,这点真是帮了大忙。

「日向的话,她跟眼罩女一起到电梯那边了。」

「眼罩女?那该不会是个美人?」

「啊——嗯,虽然比不上日向,不过要说美不美嘛,是还挺漂亮的。」

「她果然遇到绯影了……」

这情况糟透了。虽然紧张不已:心脏怦怦乱跳,我还是抱着好像快爆炸的头,努力想冷静下来,并一边询问那些人:

「啊,对了……那两个人看起来怎样?」

「怎样喔……」

帅哥拨起经过精心整理的头发,佣懒地说:

「眼罩女把日向扛在屑膀上啦。」

这……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啊——

根据收集来的情报,她们似乎搭电梯前往屋顶了。于是我来到屋顶。

这里是停车场,排满了密密麻麻的车子。停车场中约有一半的空间搭有铁皮屋顶,不会淋到雨。电梯位在一间小房间(电梯间)里,在停车场角落有个小神宠。在被铁丝网隔绝的另一边,有着成排的换气扇。

我在车子之间四处搜索。停车场中有好几个警卫,然而他们都说没有看到穿制服的女孩。

应该说,下雨导致许多人开车前来,人车出入频繁,他们看起来根本无暇注意。

「虽然她们可能有到过屋顶,不过也不见得还留在屋顶呢……」

我穿过车辆之间,寻找妹妹的踪迹。雨势愈来愈大,我开始后悔我把伞放在咖啡店了。

这些车辆导致我视野变窄。休旅车的车身较高,像墙壁一样挡住我的视线。果然还是需要有手机。虽然很花钱,不过还是该拜托母亲,请她找时间帮我跟妹妹各买一支……我为时已晚地这么想,并一边到处搜索。

突然……我注意到休旅车的后照镜中,有个东西动了一下。

我凝视后照镜,发现镜中映照出电梯所在的那个电梯间。电梯间里在电梯上方设有维持电梯运作的机房,因此约有三层楼高。那里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异常,不过那东西说不定位在死角。虽然有可能是鸟或云朵,但也或许不是……那或许是妹妹。

总之,我带着在溺水中抓住浮木的心情前往电梯间。电梯问旁边设有窄小的铁梯。要是被警卫看到的话,会不会被骂啊……我有点犹豫地这么想。不过警卫所在的停车场出入口与电梯间位于反方向,而且受到铁皮屋顶及车辆阻隔,几乎看不到这里。

假如什么都没有,我就会马上爬下来,所以上去一下也没关系……我为自己找了藉口,并爬上电梯间。

「嘿咻!」

我爬到三层楼高的梯子顶端后,伸手攀住屋顶,想把身体撑起来。

然而在我攀上去之前,我的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咦……」

在我感到惊讶的时候,我的身体就被抛到屋顶上。仰躺的我所看到的是,在成漩涡状的浓黑雨层云下方,哗啦哗啦地猛烈下个不停的雨,以及站在那里全身受到雨水拍打的绯影,还有……握在她手中的铁棍。

「绯……」

我正要大叫出声的瞬间,绯影就以没有光芒的眼神俯视我,用比踩死蚂蚁还要平淡的表情举起铁棍。

……竟然想用铁棍打我!

在我想站起来逃跑前,绯影用铁棍全力殴打我的小腿胫骨。触电般的疼痛直升到我的脑门,我无法发出声音,倒在被雨水打湿的水泥屋顶上。

「哈呼……哈呼……!」

之前我好像也有说过,人类在疼痛太过强烈的时候,其实是发不出声的……当我吓得睁大眼睛,嘴巴一张一阖,只能不断喘气时,绯影毫不留情地瞄准我的脸又挥了一棍。

「咿……!」

我马上用双臂护住脸。

铁棍打中我的双臂。虽说这是女孩子的力道,不过她是水球选手,还是王牌中卫。而且她是用足以单手抓住被水沾湿的球的强劲握力握着铁棍,所以冲击力道扎实地打中我的手臂。

「……!」

我已经不只发不出声,连呼吸都有困难。疼痛的电流窜过脑中,我的全身都不停颤抖。话说,她竟然打算用这种毫无犹豫的力道殴打别人的脸,要是没有用手臂护住头的话,我现在已经被杀掉了?

绯影并没有给感觉到生命危机、被恐怖感袭击的我思考这些事情的余裕,她猛然采取骑乘姿势,跨坐到我肚子上。她一手抓住我的手腕,压在地板上。被铁棍打中的痛楚还没褪去的手臂被她强行弯折,让我感觉到一股剧痛。

接着绯影再度举起铁棍……但是,这次她没有朝我的脸部挥下来。她带着平静的目光,将铁棍往旁边一扔。铁棍喀啷喀啷地滚动着。

屋顶上还放着几根铁棍、水泥砖、红色三角锥、黄色跟黑色的塑胶绳等杂物。看来这里放

的是管理停车场时使用的工具。

绯影为什么要丢掉铁棍?呃,我并不希望她殴打我就是了。绯影瞥向停车场的入口处,接

着视线又回到我身上。

「好险好险,警卫先生刚才稍微朝这边看了两眼喔。要是举起铁棍,就会被他发现呢……」

绯影这么说,并一边从裙子口袋里拿出手帕。真不愧是女孩子,手帕、面纸(面纸套)、内含梳子的折叠镜、针线包、还有用以处理脱线丝袜的卡通图案OK绷,这些都是少女的基本配备嘛。

现在不是抱持这种悠哉感想的时候了,因为绯影突然把手帕塞进我的嘴里。

「呜咕……」

发不出声。应该说,被她用力将手帕塞到喉咙深处,连呼吸都很困难。在我因疼痛而动弹不得的期间,我的手脚也被黄色跟黑色的绳子绑住,失去了自由。

「呜咕咕——!」

当我总算稍微发出声音,可以稍微移动的时候,我已经陷入只能像只毛毛虫一样在地板上滚动的窘境了。绯影把我绑好之后坐在我旁边,露出恍惚的笑容。她之所以没有站起来,大概是因为一站起来就会被警卫看到吧……就好像我刚才发现有人(绯影)在电梯问上方移动一样。

「我本来想杀掉您……不过我稍微改变了想法。因为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启程,我不希望有电灯泡跟过来呢……嘻嘻。」

只属于两人的……启程?这家伙在讲什么鬼话?

我感到疑惑,忙碌地左右移动着视线。绯影似乎察觉我心中的疑问,她微微一笑,稍微挪开身子。

在绯影背后,我看到了……从电梯间延伸而出的避雷针。而坐在避雷针旁,手被绑在背后的是……妹妹!

「呜喔喔——!」

我虽然大叫了,不过当然无法发出声。妹妹无力地低垂着头,维持放松的跪姿闭着眼睛,完全失去了意识。

「呜喔?」

绯影一爬到妹妹身边,就用放松的跪姿半躺卧在地,手肘靠在妹妹膝盖上,倚靠在她身边。

「在日向小姐从厕所叫来的路上,我由后方让她吸入麻醉药。我想说不定会发生这种事,

所以从化学教室偷了解剖实验用的药呢……真是轻而易举呢,嘻嘻嘻……」

「呜喔喔!」

这家伙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她真的疯了!

我仰望着天空。雨层云的颜色愈来愈深沉,雨势也愈变愈激烈。这是梅雨季季末的夏季暴雨,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打雷。要是打雷的话,当然会落在避雷针上……这样一来,妹妹会有什么下场?

「呜喔——!」

我像被熊抓到的鲑鱼一样不断乱跳。绯影冰冷地笑着,并先在妹妹的小指绑上红线,接着将那条线绑在自己的小指上。她就在这个状态下伸手抚摸妹妹的膝盖,脸颊靠向妹妹的大腿,形成膝枕的姿势。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绯影明明在笑,却一直睁大眼睛,眼睛眨也不眨。而且她的瞳孔完全张开了。

「日向哥哥……你在想,要是现在打雷的话会很危险,对吧?你在想,我跟日向小姐会全身焦黑地死掉对吧?」

「呜喔喔——!」

你既然知道这点就快点离开啦,笨蛋!

「这样就好了……因为,日向小姐对百合没有兴趣对吧?既然如此,我的恋慕之心永远都无法传达,对不对?如果在人世间永远无法结合,还有在天国结合的这个方法嘛……」

等等!在佛教中,女子无法成佛,所以会先变成男人才会成佛喔。也就是说,在人世间的纯种拉子,在那个世界会变成百分百的男同志。身为女性时对百合没兴趣的妹妹,就算变成男性也不会对B L有兴趣吧。总之我想说的是,你就算死去也无法传达心意,所以住手啊—

「呜喔喔——!」

「在死后结合,这可真是充满文学性又浪漫不是吗?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她的笑声没有停止。不管过多久都没有停止。

我感到不寒而栗。即便是试图诱惑释迦牟尼佛的恶魔,也不会邪恶到这个地步吧。她已经到达连掌管战争的恶鬼阿修罗都要阵前逃亡的等级了。

「要让日向小姐这么白皙柔软的肌肤变得焦黑,让我觉得有点可惜……不过都是迟钝的日向小姐不好喔,我明明这么爱您,您却对百合没有兴趣。我这么爱着您,您也要察觉这份心意并且爱上我,我认为这才符合礼仪呢。可是不管您有多迟钝,我都会原谅您喔。因为我爱您呀……」

从遥远的天空传来「轰轰轰……」的细微雷响,有如在死刑台上听到的鼓声。接着,那个声音渐渐愈来愈响……彷佛在宣告死刑的时刻已近。雷声逐渐靠近。

「呜喔喔、呜喔喔、呜喔——呜喔——!」

总之,虽然我完全束手无策,可是我还是在被绑住的状况下扭动挣扎。

绯影的脸颊靠在妹妹的大腿上,用没有光芒的眼神仰望妹妹的脸,泛起阴沉的微笑。

「即将到来了呢,日向小姐……结局的时刻快到了。虽然这是生命的结束,却也是我们永恒之爱的开端喔……雷落下的时候或许会有一点——点热呢……毕竟会有好几万伏特的电流在我们体内流窜。也许血液会瞬间沸腾,脑浆会迸裂也不一定呢……这样的话,我跟日向小姐的脑浆会混在一起……两人的思绪混在一起……这可是真正的合而为一呢。真是美好……」

「呜喔——!」

有病,绯影的理论根本有病!

绯影伸出绑着红线的手,充满爱怜地数度来回抚摸妹妹被雨淋湿的脸颊。

「没问题喔,不管您脑袋裂开、变得多么丑陋,也只有我会爱着日向小姐您喔……其他人都是因为日向小姐长得漂亮,只是因为外在的美丽而喜欢上您。但是我呢,只有我会正视日向小姐的内心,爱 日向小姐的本质。所以没问题的……日向小姐将会变得丑陋,那些只看见日向小姐的外表就说喜欢您的骗子们会尖叫着逃跑,而最后会留下的只有真实的爱喔……就好比希腊神话中,那个最后只有希望留下的潘朵拉的盒子一样。唯有心怀真实之爱的我,会留在日向小姐身边喔……嘻嘻。」

绯影的脸上浮现的明明是天使般充满慈悲的笑容……她的眼中却没有一丝光芒,唯有彻底空洞的虚无黑暗……绯影带着潜藏这股黑暗的眼神笑了。

雷声愈来愈近。一点一点地靠近了。绯影不怕死吗?不,她并不害怕。她陶醉得就好像在做梦一样,用脸颊磨蹭妹妹的膝盖。

「头炸开的时候大概会有点痛吧?不用担心喔,日向小姐……我会保护日向小姐的……我会很小心很小心很小心很小心地保护好您,所以不会有事喔……说真的,我想会有点痛,不过这点小痛楚一下就能跨越的……思呵呵。当然,要让心爱的日向小姐受苦,我也觉得很难受。不过呢……」

绯影忽然张大双眼,扯掉左手的皮革手环。她解开手环下方的绷带,露出刻着「KYOKOLOVA」的那个伤口,用力压在妹妹脸上。

「来吧,请看!比起日向小姐的伤,我的伤口更为疼痛,我比您更痛苦喔!不,这种伤不算什么。比起这种小伤!爱上日向小姐的我心中的痛楚还要强烈许多!都是日向小姐不好!都是日向小姐您折磨我至此!您是个坏孩子,被杀也是理所当然的呢,您就死吧!去死、去死!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绯影带着完全没有笑意的眼眸狂笑。雨势愈发激烈,轰鸣的雷声也愈来愈响,淹没了绯影的声音。

这家伙没救了,精神有问题。她已经完全疯狂,认真地想强迫妹妹跟她殉情!

「呜喔喔喔喔——!」

我挣扎得更加激烈。我从刚才就一直动来动去地挣扎,这绝对不只是重复无谓的抵抗。湿掉的绳索会难以解开,相对的很容易延展。所以在我乱动的期间,绳子渐渐失去弹性,最后我的手终于挣脱!

……成功了!

绯影讶异地看向我。对手的运动神经优异,就算只是停止动作一下下,也会被她再次按倒。我连忙扯出嘴里的手帕,解开脚上的绳子,朝着冲过来想阻止我的绯影丢出手边的三角锥。

「呀!?」

绯影踩到三角锥,仰面朝天地滑倒。她倒下时弄倒了放在附近的三角锥,「咚」地撞到背脊。

「呜……呼……」

绯影发出含糊不清的闷哼,像独角仙的幼虫一样缩起身子。她的背受到撞击,瞬间呼吸困难.即使绯影毫无生气得像个僵尸,不过原来她真的有在呼吸氧气啊。

但是绯影受到的伤害被三角锥减轻了。她只是暂时全身麻痹而无法动弹,马上就能顺利恢复呼吸吧。我不能拖拖拉拉。我赶紧靠近妹妹,解开把妹妹绑在避雷针上的绳子。

「喂,今日子!起来,快醒醒!」

我一边解开妹妹小指上的红线和绑住她的绳子,一边大吼。如果妹妹不醒过来,我没有自信抱着妹妹把这么狭小的梯子当成踏脚处,从这么高的电梯间爬下去。呃,虽然绯影的确抱着妹妹爬上了这个电梯问,不过我对于自己是否有这种体力并没有自信。

要是不尽快离开这里……虽然绯影很危险,不过雷电也很危险。雷声十分响亮,闪电也闪个不停,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落在避雷针上。

当然,我明白要是就这样放着绯影不管,她在恢复过后又会前来袭击。不过我要遵守佛教的不杀生戒,而且对方是个女孩子。所以我无法像绯影试图对我做的那样,用铁棍狠狠殴打她,抑制住她的行动。

于是我留下绯影,把妹妹扛在肩上,准备离开屋顶。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一直发出呼呼喘气声的绯影倏然抬起头,维持倒卧的姿势,用铁棍扫过我的脚。

「呜啊啊啊!」

「啪」的低沉声音响起,我当场瘫倒。糟糕,打到脚了……好痛!

为了不让扛在肩头的妹妹直接撞上地板,我猛然改变姿势,结果我重重撞到自己的头。

总觉得脑袋似乎发出了「咚嗡——」的声响。我有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什么嘛。」

在倒地的我面前,绯影缓缓站起身。没有戴眼罩的右眼像是在看蝼蚁一样地俯视着我。她似乎总算能顺利呼吸,正宛如贪求氧气一般,「呼——呼——」地用力喘气。绑在小指上的红线失去了连结的对象,被风吹得轻轻飞舞。

「不要……阻碍我啊,你这白痴哥哥……」

你的人格是不是变了?

绯影似乎连被正在整理停车场的警卫看见都不在意了,她将铁棍高举过头。她的目标是我……不对,是妹妹!

「住手!」

我马上扑到妹妹身上。铁棍用力打在我背上。

「呜啊!」

连我发出惨叫声也不在意,绯影拚命地痛打着我。

「呼啊呼啊呼啊呼啊呼啊呼啊……请你、请你让开啊……请把日向小姐还给我啊,日向哥哥……」

在无止境的大雨中,我的背部裂开,渗出血来。

虽然想呼救,可是疼痛太过强烈,我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明明希望至少能让妹妹逃掉,妹妹却失去意识,无法靠自力移动。所以我也不能从这个位置离开。

如果不对绯影展开反击,再这样下去我显然会被她打死;但是如果为了反击而从这里挪开,就算只挪开一点点,妹妹也会在我反击前的一击被打死,这点也同样显而易见。

所以我连一根手指都无法移动。

「就算被打成这样,您也绝不让开吗?还真不简单呢……不过这是兄妹之爱?这种情感真令人厌烦。总之,请不要让您那俗气、平凡的长相进入身为至高无上之美的日向小姐眼中喔?不然我的日向小姐,那双美丽的眼眸不就会被玷污了吗?」

我耳边持续响起「咚」、「砰」的低沉声响。我脑中的99%都被疼痛填满,已经无法思考其他事情。

我用剩下的1%思考的是……妹妹的事情。要怎么样才救得了妹妹……在这么绝望的状况下,在我无能为力的状况下,该怎么做才好?我只能向神祈祷,期望有人能来救她吗?

此时,我想起了某件事情。跟现在一样绝望的状况……逐渐消失的意识、在水洼之中晃动的黑水,在我祈祷着「快来人啊」并伸出手时,在我前方摇曳的红色缎带……这个记忆究竟是什么……?

思考这件事情的力气也马上用尽,我无法支撑住自己的体重,像是要叠在妹妹身上似地倒下。我的脸落在被雨淋湿的地板上。妹妹的脸就在我旁边……当我这么想的瞬间,绯影用力踩住我的后脑勺。

「呜!」

我的脸陷进堆积的泥泞中,呼吸困难。

「我说过不要进入日向小姐的视野中吧……?这样日向小姐的眼睛会烂掉啊!日向小姐的眼睛并非为了看你这个俗气的垃圾哥哥而存在的……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了要注视我!所以看着我!不要看其他的垃圾!不要看啊!只要看着我就好啊——!」

绯影用力踩踏我的后脑勺无数次。

「啊!呜!」

我能做的只有呻吟。已经连指尖都使不上力了……可是我必须保护妹妹到最后。我下定决心绝不放开妹妹,拚命挤出残余的力量,紧紧抱住她。

「啧……!」

绯影发出我也能清楚听到的咂舌声,把脚从我头上挪开后,她马上一把抓起我的头发,强行让我抬起头。不能让她把我从妹妹身上拉开。我在朦胧的意识中这么想,并在紧抱住妹妹的手臂上加重力道。

「直一是烦人呢……您还不打算让开吗?我不打算杀掉日向哥哥喔,因为要迈向旅程的只有我跟日向小姐两人……不过如果您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开的话……」

绯影拿着铁棍,在我的脸旁边用力一敲。地板的水泥破裂飞散,其中一个弹开的碎块擦过绯影的脸颊。

绯影那被雨水冻得冰冷彻骨的脸颊上出现一道伤口,流出鲜红的血。绯影伸手按住脸颊,看到沾在手指上的鲜血后,她就用艳红的舌头舔去指头上的血。

「如果您不让开的话……您再不让开……我就要瞄准……头部罗?这样子好吗?啊——也对,干脆就这样做,或许会比较好呢?我们根本不用死……比起让美丽的日向小姐成为腐烂的尸体,只要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跟日向小姐以外的人都消失……这样的话,日向小姐能爱的也就只有我了吧……?」

绯影拿起水泥砖,用双手举起来。她带着没有光芒的眼神,露出恍惚的笑容。她打算把它砸在我头上,这样我绝对会被杀掉……

这个瞬间,我注意到绯影一开始用来打我、后来丢到一旁的铁棍。我马上捡起棍子,想举起来打掉绯影的砖头。然而途中绯影就向我逼近,脚却踩到铁棍。

「呀!」

绯影发出模糊的声音倒了下去。由于刚好因举着砖头而重心不稳,绯影的背脊狠狠撞上水泥地板,她痛苦得无法动弹。没……没事吧?虽然我遭到她狠毒的对待,对方毕竟还是个女孩子,让我有点担心,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保护好妹妹。我必须保护妹妹!虽然头晕目眩,我还是拚命地……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所以只能尽量打起精神,用肩膀支撑着妹妹,一边爬往梯子的方向。

接着,我总算伸手搭住梯子。虽然这里离屋顶有三层楼的高度,不过就算受伤也不要紧。

只要跳下去,警卫或许就会注意到我们。为了避免让妹妹受伤,我紧紧抱住妹妹的头部,把上半身探到电梯问之外,准备改变重心。

然而,就在此时……

唰、唰……我听到某种东西在泥泞中爬行的声音。我吓得转过身,出现在我眼前的是绯影。她似乎因为跌倒造成的伤害而站不起来,然而她却一手拿着染血的美工刀,匍匐前进爬向我!

「我不会让您离开喔,日向哥哥……想把日向小姐从我身边夺走的人,我全都要杀掉。不管是日向哥哥还是三剑小姐,我会把所有所有所有所有人杀光!日向小姐的东西全都是我的,无论是自动铅笔、内衣、身体、心灵或是其他东西全都属于我!啊哈,日向小姐的一切都属于我,所以……啊哈哈,所以、所以就请你这个碍事家伙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

绯影一边在泥泞中挣扎,一边抓住我的脚踝。我寒毛直竖,转身看向绯影。

「放……放手啦,放手、放手放手放手!」

我拼命大喊。

「你不是喜欢我妹妹吗?既然喜欢她,为什么要杀害她!听到弟子询问是否有死后的世界时,释迦牟尼佛也没有回答喔。释迦牟尼佛说过,佛教并不是用来幻想死后的世界,而是用来治愈畏惧死亡之心的方法。也就是说,是一种为了让生者在活着的时候能少受一点苦而存在的哲学。最重要的是活着的期间,死去的话一切都会化成虚无喔。莲如上人也有说过啊,『朝尚红颜,夕已白骨』。你是因为我妹妹很可爱才会喜欢她吧?如果杀掉她,她就只会变成骨头,是骨头啊!」

「不要紧呀,就算成了白骨,我也还是会爱日向小姐。即便是任何人都会因它的恐怖及思心而别开脸的骷髅,只要是日向小姐的一部分,不管是什么我都能爱着它。有办法爱着她的只有我。」

「可是在那之中没有妹妹的心喔?那只是单纯的无机物喔?」

「您根本不懂呢,日向哥哥……就是没有心才好……如果日向小姐的肉体、心灵跟一切都消失无踪,日向小姐就再也不会变成别人的东西……」

「这样她也不会……变成你的东西啊!」

「我?我怎样都好啊……我倒宁可日向小姐消失无踪,这样我心中的痛苦就会消失。我总是因日向小姐可爱的脸庞而心中苦闷,她银钤般的嗓音会在脑中转啊转啊转啊转啊转啊转啊转啊转啊转啊地无限循环,我因为她的一颦一笑时而欢喜时而苦恼,胸口一整天都郁闷难耐。打个比方,我的胸口就好像一整天都遭受火炙一样。我的心脏总是灼热、痛苦又难受,不过只要日向小姐消失不见,使我这么痛苦的原因就会消失,我可以得到解脱。都是折磨我至此的日向小姐不好,这点很重要,所以我再说一次,都是日向小姐不好喔——!」

绯影就这样用臂力让自己的身体靠近我,然后举起美工刀。

「呜哇啊啊啊啊,住手啊啊啊啊啊!」

我发出惨叫。注意到我的声音,警卫们看向这个方向。

「你在那里做什么!很危险啊!」

警卫们想跑过来,然而陆续有车辆出入,他们被那边的工作绊住,一时无法来到这里。绯影依旧面无表情,嘴角上扬到好像快裂开一般,露出邪恶的笑容。

「您以为可以得救吗,日向哥哥?太天真了……我说过吧,我会杀光所有人。以为我是个柔弱的高中女生……抱着这种想法大意地接近我的那些人,我全都要杀掉。接下来当然也要麻烦日向哥哥您去死。不过有这么多目击者的话,可能没办法杀掉所有人……我或许会被警察逮捕……这样的话,我可能会跟日向小姐分开,被关进监狱。见不到日向小姐我可受不了,我才不允许日向小姐在没有我的地方跟别人交好!所以我要杀,杀掉所有人,也杀掉日向小姐,然后我也会去死,这样我们两人永远都会结合在一起喔~!」

绯影高高举起美工刀,朝妹妹刺下去。

「我不是叫你住手吗——!」

我马上抓住美工刀。

这个瞬间,一阵强烈的痛苦刺穿我的脑门。美工刀的刀刃滑过我握刀那只手的掌心,鲜血喷溅而出。

「呜……!」

我发出呻吟。可是如果我松开手,绯影会再度砍下来。我不能放开。我反而加重那只手握刀的力道。原本面无表情的绯影露出了一点惊讶的反应。

「……您在做什么?日向哥哥,您是白痴吗?」

「什么……意思啊?」

「手……明明受伤了,您还握住刀刃。很痛对吧?您是白痴对吧?」

「因为放手的话……你又会想砍我妹妹吧……!」

「我也可以就这样抽出刀子喔?这样的话,日向哥哥的掌心就会变得像碎碎烂烂的血红色破抹布一样喔?」

一道冰冷的电流从我背部流窜而过。的确如同绯影所说……但是就算如此,假如我现在放开这只手,到最后还是会被她砍中吧。

「……你就试试看啊。」

「咦?」

「这点小伤……就跟搔痒没两样啊。」

「您、您虽然在逞强,不过很痛吧?您应该很痛才对喔,就老实说出来如何?因为我手腕上的伤口也很痛啊……!」

「我的伤跟你不一样。」

我瞪着绯影,斩钉截铁地说。

「我的伤是为了保护妹妹而受的伤,你的伤则是为了渴求我妹妹的你自己而受的伤。我跟

你的伤口所承载的重量并不一样!」

绯影的动作停止了。她明显产生了动摇,然而她还是努力保持平常心。她咧嘴轻笑,看起

来却已经失去从容,并焦躁地说:

「您、您这是在逞强!再打断您一条腿的话,您就会乖乖听话吧?」

「很好,随便你想打断两条还是三条腿都行啊。」

我紧抱住妹妹的头部掩护着她,一边瞪着绯影怒吼:

「不过啊,就算我的腿断掉,我的心也不会屈服!」

绯影的动作停止了。

「……呜……」

绯影的手在颤抖,视线也像是陷入犹豫一般地摇晃,不久,她颤抖的手放开了美工刀。

我终于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我一放开,鲜血就滴滴答答地落下,把雨中的屋顶染得血红。

「……我……」

绯影像是幽灵一样,在雨中低下头,小小声地低语:

「是我输了呢……我本来有自信,我比任何人都爱着日向小姐……不过我输给日向哥哥了……」

绯影坐倒在雨中,肩膀不住颤抖。从低垂的脸上一滴滴滑落的是雨水吗?还是……

「喂!你们在那里做什么!」

警卫们的怒骂声逐渐靠近。一无所知的妹妹在我怀中沉眠。

「呜嗯……我最喜欢老哥了……」

同时她还天真烂漫地脱口说出这句要是被警卫们听到,会让我忍不住想从这里跳下去的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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