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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五章 若是结果好——或者说,八面王的故事

「与新井学姐碰拳之日」的第二天——

不管怎么说,在那个人面前要积极。有没有能力守护姑且不论——或者说,大概是没有的——总之,别纠结这些,先开朗地打个招呼吧!在脑内反复回味着缺乏具体内容的决心,带着拙劣的干劲和一点点紧张,我踏入了美术室。

「哎呀,小鼬,几天不见——怎么了?」

寒暄草草了事,我努力以爽朗的表情发问。毕竟看到现在的小鼬,谁都会这么问的。

表情怪怪的,两手背在身后,独自在桌边徘徊——这是在做什么呢?

听到我的声音后,小鼬身体微微一颤,停下了脚步,接着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直视过来。我不禁心跳加速。啊,看惯了平静的眼眸,如今这「决心模式」也很有魅力啊……

向着看入迷了的我,小鼬一步步地走近了——

「生日快乐,真一!这个,送你。」

啊,诶?

「……谢、谢谢。」

沉默了整整三秒钟后,我终于挤出了道谢的话语。

不,我很高兴有人给我庆祝生日,对方是小鼬的话,那更是欣喜若狂……只不过因为有几个不可思议的地方,所以无法坦率地欢呼雀跃。为了解开谜团,我怯生生地开口了:

「……但是,我的生日是昨天。」

「啊,嗯,这我当然知道。昨天因为突然的部长会,真一在放课后没来美术室……我当时考虑了好久,还是决定『等明天吧』,毕竟在美术室把这个交给真一会比较有气氛……」

小鼬如此说着,拼命地向我投去因害羞而快要偏离的视线,那既坚强又可爱的模样,实在是太棒了!不过,当下还有另一个疑惑——

「……『这个』是什么?」

我希望能尽量清楚地传达意思,于是指了指原妖怪少女伸过来的右手——

「小鼬你手上……」

——不是什么都没拿吗?

被我指出这点后,小鼬看向自己空无一物的右手掌,眼睛一下子睁圆了,本来就带着羞涩的脸也变得通红。

「啊,咦?我没拿着吗……不,刚才太紧张了,等一下,真一!」

小鼬慌慌张张跑回先前徘徊的桌旁——

「啊,在这呢……不知怎么就放在桌上了。这次一定要好好地……真一,这个送你!」

飞快返回的小鼬,递来了一个小小的礼品包裹。

「哇……谢谢,小鼬!」

我一边道谢,一边接过了包裹。

——因为用礼品纸和丝带仔细地包装着,所以不知道是什么,但长度大概是铅笔,重量也大概是铅笔。嗯,这个可以拆开吗?——用询问的视线看向小鼬,脸上红晕尚未消去的少女点了点头,然后苦笑着补充说:

「希望你能喜欢。」

「当然!只要是小鼬送的,无论是什么我都喜欢!谢谢,太感谢了!」

我一边重复着道谢,一边解掉丝带,然后轻轻打开包裹,从里面展露出的是细长的木制六角柱,握持处配有银色的金属滚花,末端则带有保守的装饰件——

「铅笔?还是……自动铅笔?」

「介于二者之间吧,好像叫『Redholer』来着……」

我端详着礼物的同时,小鼬也从旁边窥视着。扭头看向凑过来的侧脸,我害羞地反问:

「Redholer?……啊,你想说笔芯夹(Leadholer)吗?用来夹持铅芯的。我以前见过工程制图用的Leadholer,那个好像更细……」

「似乎有各种各样的类型。这款是便于喜欢铅笔的画家随身携带的,能使用稍微粗一点的芯……」

「嗯,真棒啊!」

咔嚓一声按了下末端,直径三毫米左右的芯就出来了。拿着的感觉非常轻便顺手,金属夹头看起来既漂亮又耐用。

望着不由得情绪高涨的我,小鼬也开心地微笑道:

「铅芯通过削尖来调节——真一你挺喜欢削铅笔吧?」

「嗯,作画遇到瓶颈的时候,就会用削铅笔来放松心情,那种脆脆的感觉……咦,小鼬你怎么知道的,我之前有说过吗?」

「看平时的样子就知道了——真一削铅笔时,总会露出柔和的笑容呢。」

啊?是吗,我有那么乐在其中吗……

正当我想着这些时,小鼬突然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你很喜欢……和大家商量果然是有意义的。」

「大家?」

「嗯。赫音和美生、御崎和鳞、辉和照平、善人和菲尔、阿尔玛和莱卡——我都问过。大家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呢,用绘画道具作为礼物再适合不过了。最后,我也听了妮可的建议。」

「阿尔玛怎么跟莱卡同列……诶?妮可老师?」

——除此之外的大家都是学校里的熟人,但那位童颜画家的名字出现在这,让我有些意外。什么时候商量的……啊,难道是前天那个视频通话……?

原妖怪少女愉快地轻轻点头,然后骄傲地挺起胸膛——

「嘿嘿,这支笔和妮可用的一样,是匠人手工制作的。无论重量还是造型,都是基于便利作画的考量。前天我托妮可的关系下了紧急订单,然后赶在昨天下午寄到了学校……」

「啊!原来是这么厉害的东西啊,这个……」

手中笔的重量,似乎突然增加了。不由得屏住呼吸的我,重新细看这特别的礼物,木轴侧面雕刻的两个字母映入眼帘——

「S·S……刚才还以为是厂商名的缩写,但如果是手工的,莫非——?」

「是真一姓名的首字母,我特意拜托要刻上这个。」

啊啊,这支笔的分量更重了——本来轻便应该是其卖点,不过现在这个好处对我而言已经无所谓了。心怀感动地把它轻轻放在桌上,然后转向小鼬——

「谢谢,我非常高兴,非常喜欢!」

拼命抑制想跳起来的冲动,我又一次道谢。

接受了我的视线,小鼬不知为何颤抖了一下,然后又一脸不可思议地睁圆了眼睛。

「嗯,不客气……如果能用它画出好画就好了。」

「我会努力的!——但是,为什么要缩起肩膀做这样的姿势呢?」

「啊?因为按照往常的经验,差不多该是抱上来的时候了……明明做好了觉悟,但真一却……不来吗?」

——伫立在只要伸出手就能触及的距离,扭扭捏捏的小鼬如此说道。

瞬间,心中自制的枷锁脱落了。啊,可以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客气了!哇,谢谢,我超高兴的,最喜欢你了!」

「呀。」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紧紧抱住了眼前纤细的身躯,透过水手服传来的温度和心跳频率以惊人的气势上升了。这一点也唤起了我更大的感动——最喜欢的人确实在这里。一边用五感确认着那个事实,我不禁漏出了声音:

「啊,这份柔软,果然小鼬是最棒的!可恶,我现在穿着学生制服真碍事啊!」

「这话就别说出口了,太难为情了……」

「啊,对不起,那我就不说话了。」

「……」

「……」

「……嗯,抱在一起却一句话也不说,好像也挺难为情的……」

「是吗?我完全不觉得。」

对在怀中苦笑的小鼬,我爽快地这么回应了。

——哐啷!

黑板旁的门对面传来了什么东西翻倒的声音——但是,里面的美术准备室现在应该没人才对啊?我不由得紧张起来。

小鼬轻轻拨开了我的手臂,转过身子,警戒地凝视着准备室的门,简短询问道:「谁?」。

——不久,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

「……是我,不好意思打扰二位了。」

——披着运动衣的小个子少女一脸抱歉的表情,从准备室里走了出来。

「啊,御崎?之前你一直都在里面吗?我来美术室的时候还以为其他人都没到呢……」

「一定是刚刚从走廊那边的窗户翻进准备室的——学姐你就不能好好走美术室的正门吗?」

「那边比较近,而且窗户也挺矮,轻轻松松就能翻进来,所以习惯了……刚才翻进来后走到门边,听见你们卿卿我我的声音,于是决定暂时撤退,哪知原路返回时意外绊倒了画架。」

「原、原来是这样啊……」

「就是这样,小鼬,并不是故意搅黄你们的好事哦?」

「知道了知道了,这事不怪学姐。」——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心里还是不免小小地抱怨了,要是能多享受一会小鼬的温暖与柔软就好了……

——嗯?

一股诡异的感觉打断了我的思绪。

小鼬和经岛学姐的身影,并排的桌子和陈旧的地板——映入眼帘的景象与一瞬间前完全一样,但还是有什么不同的地方。这种不协调感难以言喻,硬要说的话——科幻电影中某人不知不觉间被拎出日常生活的地方、扔进建立在无菌培养皿内的复制环境,差不多就会有这种感觉吧?

小鼬和学姐也露出了紧张的神色,环顾周围——看来有这种怪异感觉的不仅仅是我,果然并非心理作用……

「真一!看那个!」

——小鼬发出了急切的声音,在她颤抖的纤细手指所指的方向,可以看到讲台前的空间如水面一般泛起了「波纹」。

「空间扭曲了?这好像在哪里见过,是菲尔第一次变身时的事吗?」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学姐。那个『雨衣怪』附体菲尔时,好像就是这么把手探进虚空中拿出变身皮带的!」

「所以,真一,现在的莫非是……?」

在一起退后的我们面前,扭曲的空间中渗出了黑色——拥有暗影般奇怪身体的那个家伙,无声地张开了翅膀,就这么现身在讲台前方。

「——又是你!『雨衣怪』!」

「什么『雨衣怪』?那边的眼镜小丫头不是告诉过你吗?——我的尊名是『鸣女』。」

——漆黑的长尾雉用冰冷的女声回答了。

啊,这么说来,好像确实听学姐提过几次这个名字……

瞥了一眼现在才想起来的我,「鸣女」转头对怒目而视的小鼬冷冷说道:

「妖鼬,你瞪我也没用,毕竟现在的你完全丧失了妖力,跟单纯的人类没啥区别。若还妄想和操纵神域结界的我竞争,就大错特错了。」

简直就像是望着蓝天说「今天天气真好啊」一样,「鸣女」淡然地说出了不得了的话。对于这简单的宣告,我和小鼬自不必说,连经岛学姐也是相当吃惊。

「小鼬丧失妖力了?现在是普通的Homo sapien(智人)……?真的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连休前开始的。但是,雨衣——不,鸣女!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小鼬明明保密了……」

「嗯!除了真一以外,也只有鳞和良子知道,但是——啊!难道我的力量是被你……?」

「——被我夺走的,你猜对了。」

依然是冷冷的声音。漆黑的长尾雉同时优雅地收翅,降落在讲台上。

小鼬咬着牙,瞪视着「鸣女」的双眼似乎都快冒出火了。

「鸣女」则不屑地发出了「叽」的怪声,接着说道:

「先前培养一目鬼、唤醒人狼的时候,被你搅局了,所以还是把你那碍事的妖力剥夺了为好。不过,特意召唤出的『机寻』居然那么不中用,这倒是出乎意料……」

「好啊,黑鸟。事情大体上都明白了。」

——经岛学姐突然打断了「鸣女」的话。在黑长尾雉不悦的注视下,「妖怪博士」毫不畏惧地上前几步,以嘲弄般的口吻继续说道:

「比起过去的事,我更喜欢谈论以后的事。你今天来这有何贵干?难道也想庆祝小白的生日?如果单纯是为了嘲讽小鼬的话,也没必要特意降临吧?那么到底是……」

「把封印石交出来。」

——这次轮到经岛学姐被打断了。

学姐不明所以地皱起了眉头,在她后面的我们也窃窃私语——「什么是封印石?」「我也不知道啊……」

「就是你们从山中祠堂带回来的那块封印『八面王』的石轮!『八面王』是神代以前的大妖,如果释放出来任它胡闹,想必能收获足够多的『畏』。总之,只要乖乖交出封印石,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

这只鸟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啊,正当我想开口驳斥时,经岛学姐咬牙发出了懊恼的低吟:「『八面王』吗?这还真是麻烦了……」

「学姐,『八面王』是——?」

「如同字面意义,这个称呼是『八面之王』的意思。比起妖怪,『八面王』更接近巨型怪兽那一类。那家伙若真的显现了,非得叫奥特曼来解决不可。顺便说一下,外表是八首的巨蛇……」

「八首的巨蛇?好像听说过……是『八岐大蛇』吧?」

小鼬一边继续警戒,一边疑惑地皱眉。听到这句话的学姐点头说:

「属性上很接近,大概一个是原型,另一个是衍生物吧。『八面王』的传说遍及全国——从东北到四国,到处都有封印它的故事流传。在荒废祠堂里找到的那块石轮,也是八面王的封印冢之一吗?没想到啊没想到……」

「等等,学姐,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是、是啊!如果那么厉害的怪物被释放的话——」

我和小鼬强行把即将陷入沉思的学姐拉了回来。从刚才获得的信息来看,这个「八面王」与至今为止「鸣女」想驱使闹事的妖怪们(一目鬼、人狼、机寻)相比,破坏力估计要强上数倍…不,数十倍不止。所以那块石轮是绝不能交出去的,然而目前我方的战力实在是过于匮乏了……

那么,该怎么办?我面色苍白地和小鼬对视了一下,经岛学姐却一脸轻松地朝着「鸣女」耸了耸肩——

「封印『八面王』的传说,在全国各地都有,难道只有我找到的才是真正的『封印石』吗?」

「封印物的传承早在几百年前就断绝了,各地的封印石也随之下落不明。哼,小丫头,算你走运——那座荒废祠堂里的,应该就是其中遗失的一块。昨天从窗外窥见你电脑显示屏上的石轮照片,一眼就认出来了。」

「原来如此,该说是隔墙有耳还是隔窗有眼呢?不过不巧的是——我现在没带在身上,可以去拿吗?」

「喂,学姐!怎么能这么干脆地答应交给它啊?」

「小白,识时务者为俊杰。三个普通人的力量,怎么能跟布下神域结界、擅长召唤术的神使『鸣女』抗衡呢?如果又召唤出鬼来,就万事休了。我还不想死——所以鸣女小姐,包围这个房间的结界,请暂时解除吧?」

不顾我们惊讶的视线,经岛学姐双手合十低下了头。在简单易懂的恳求姿势前,「鸣女」沉默了数秒,最终还是微微点头。

「好吧,看来你并不是在说谎。」

「哎呀,真是意外的爽快!我就喜欢沟通起来有效率的对象。」

「但是——为了慎重起见,先让我上道保险吧!」

在学姐面前哼了一声,「鸣女」突然振翅飞起,鸟形的身躯在空中分解成一串扭曲的花纹,朝我直刺过来。这个是……操纵菲尔时的凭依模式?

「真一!躲开!」

「——哇!」

纤细的手臂奋力推开了僵在原地的我。因为失去平衡,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虽然好像得救了,但小鼬却……

——意识到大事不妙的我,强忍着脚踝扭伤的疼痛急忙起身,然而为时已晚。

「嗯,我本来打算附身于男学生的,计划被打乱了。」

栗色头发的水手服少女,全身被不断移动的花纹所缠绕,充满强烈意志的眼神犹如隆冬夜晚一般冰冷。啊,可恶!

「鸣女!现在马上从小鼬的身体里出来!」

「哦?我原以为妖怪连当人质的价值都没有,但从你的反应来看,这妖鼬的身体似乎也凑合。」

「你说什么呢!给我离开小鼬的身体——」

「用八面王的封印石交换。」

「鸣女」以冰冷的宣告打断了我的怒吼。与此同时,她背后的空间再次扭曲了。

「啧,又来了……」学姐咂嘴道。

「今晚十二点,给我把封印石带来,我会在天台等你们。另外,如果敢叫帮手的话,妖鼬会立马没命。」

留下这冷酷的话语,小鼬的身体便隐入了扭曲空间的裂缝中。美术室里静谧的空气也随之消散——大概是结界被解除了吧。又能听见从外面操场上传来的训练口号声了……

「本来打算继续拖延时间的,不料小鼬被抓做人质了啊……」

学姐懊恼地叹气。我没有回应,只是拿起放在桌上的Leadholer,紧紧攥在手里。从咬紧的牙关缝隙中漏出了声音——

「小鼬,对不起…!我明明说过要守护你的……!」

***

午夜时分——

「好好赴约了呢,但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那副眼镜去哪了?」

「经岛学姐是不会来的,她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是美少女』——这种事无所谓吧。」

在只有月亮、星星和应急灯照明的天台上,我拿着直径十厘米左右的环状石轮,和穿着水手服的少女相对而立。及肩的秀发和紧致的身体线条早已看惯,不过,蜿蜒爬满全身的花纹实在太异样了。

——再等一下,小鼬。

我一边感受着插在胸前口袋里的Leadholer的重量,一边伸手把石轮亮给「鸣女」看。

「这就是你要的封印石。」

「……形状、大小、刻着的花纹……嗯,好像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所以赶紧释放小鼬!」——我一下子把手缩了回来,以急切的语气说道:

「如果你不先从那个身体里出来,我是不会——」

「好吧。」

「——把石头交给你的,所以……啊?可以吗?」

出乎意料的爽快回答,让正在实践学姐临时灌输的交涉技巧的我呆住了。「鸣女」微微耸了耸肩——

「这种无聊的对话纯粹是浪费时间。我不知道这妖怪到底有什么价值,但既然你那么想要,就还给你吧。」

突然,黑色的花纹动了起来,脱离了眼前少女的身体,失去统率的躯体变得摇摇晃晃——

「啊!」

我扔掉石轮,用双手托住如断线木偶一般向前栽倒的小鼬。温暖透过水手服传递过来——谢天谢地,还活着!

「小鼬!你没事吧?没被做什么吧!?」

「咦?真……一?」

小鼬眨巴着眼睛。也许是因为突然恢复了身体的主导权而不太协调吧,表情有些呆滞,但身心都很平安。意识到这一事实的瞬间,我紧紧抱住了臂弯里的少女。

「真的,我还以为会怎样呢……啊,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哎呀——你这样说,我很高兴,但抱的力道似乎有点过头了……」小鼬害羞地嘟哝着。

这时突然传来了冷彻的声音——

「封印石到手了,妖鼬也还给你了。这样一来,交换就算结束了。」

「啊?啊,嗯。确实……」

刚才太高兴了,差点忘了那家伙。带着些许不舍,我放开了小鼬,与她一同看向不远处的黑暗。

——脱离出的黑色花纹聚成一团,在夜色笼罩下难以分辨轮廓,但似乎是包裹住了我扔掉的石轮。

「哼,愚蠢的小子。」——那团漆黑混沌物发出了轻蔑的嘲笑:

「居然为了妖怪而交出封印石,真是个不可救药的笨蛋。今夜如果让八面王就此现身,会给这片区域造成多大的破坏,难道你没想过吗?」

「咦,竟然给它了……!你在想什么啊,真一?!」

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平安是用什么换回的,小鼬不禁发出惊呼。但我并没有回应她,而是继续凝视着「鸣女」。

「喂,差不多也该告诉我了——你想让妖怪四处胡闹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即使告诉你,你又能做什么?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阻止我的办法了。」

「所以呢?不明不白地结束真的很恶心,很讨厌。经岛学姐也托我带话,乞求你讲明真相,满足一下她的求知欲。作为胜者的你,这点风度想必还是有的……」

说到这里,我轻轻低下了头。

沉默片刻后,「鸣女」淡然地说了声「好吧」,似乎是答应了,但接着却反问我:

「比起我的真实目的,你不该先问问我的真实身份吗?」

「诶?之前听你自称『神使』来着?学姐貌似也说过类似的……」

「我是神的意志,也是世界的意志。」

「你说啥?」——我不由得发出了惊讶的声音,身旁的小鼬也皱起眉头,似乎和我同样不明所以。然而「鸣女」并不在意这些,继续说道:

「确切地讲,是被称为『神』的概念的『先触』(预兆)。」

「就算你说『确切』,我也还是听不太懂啊……『神』到底是指什么?天御中主尊?上帝?」

「在某片区域,倘若连接彼岸的通路不断扩大、妖怪不断涌入现世,人们对怪异的畏怖之心也会与日俱增。当『畏』的总量突破某一界限时,世界就会『自我修正』,将该区域的怪异集体抹去。这一净化过程,源自世界自身的意志——即我的主人,也就是你们人类所谓的『神』。我作为意志末端的『先触』,需要在净化前做好一系列预备工作……」

「啊?等一下!」

——本以为又是抽象难懂的话,没想到其中竟直白透露了重大信息。喂!我慌忙叫停已经恢复成鸟形、正一边用爪子拨弄封印石一边解说的「鸣女」。

「等等,也就是说,在某个区域,妖怪增多到一定程度的话,那个什么『意志』还是『神』的,就会自动……」

「——『净化』是吧?具体是怎样的呢?」小鼬以压抑的声音,接过了我的话尾。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净化』就是将此地充斥的妖怪全部抹消……哦,对了,还有与妖怪相关的人,其存在也会归于虚无。如此一来,长久积累的错误、异常就一扫而空了,该区域便能恢复其应有的和平姿态,所以这种净化又叫『大祓』。这个国家——不,这个世界,从很久以前就反复发生『大祓』;无论是多么强的怪异,都无法逃脱。」

对于这冷淡的宣告,我一时语塞,小鼬则脸色苍白地嘟囔着:

「这次的……莫非,是因为我显现时把彼岸通往现世的通道撑大了?所以才触发……」

「你把通道撑大了?——说什么傻话!区区妖鼬,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一个区域的『大祓』通常是以数百年为周期循环发生的。通路扩大也是经由这数百年间的妖怪显现逐渐累积的;累积到一定程度,『界限』就会失效——如溃堤一般涌出大量妖怪,现世的『畏』不久也会突破临界值,引起『大祓』。你这妖鼬便是这片区域『溃堤』时涌现出的众多妖怪中的一员,算是赶上了末日前的狂欢吧?如果你显现在更早的时代,应该能长寿一点。」

说到这里,「鸣女」发出了「咯吱咯吱」的讨厌笑声。我不由得心头一紧——这家伙说小鼬会被抹消…不,等等,之前好像也提到了「与妖怪相关的人」?如此说来,我和学姐也算是注销对象……?

「不仅如此,泷泽同学、莱卡、美生、鳞、稻叶老师、奈良山、菲尔……而且,新井学姐、江户桥会长、春香、粂神说不定也是——!」

「…真一。」

亲近之人的面容依次浮现在脑海里,右手同时被紧紧地握住了。不用看就知道是谁的手——一边感受着温暖,一边懊悔不能治愈其颤抖。「没关系,它说的完全没有根据,别太过担心了……」——对这样小声重复、试图安慰身旁少女的我,「鸣女」投以轻蔑的视线。

「你们还记得『天逆每』吗?」

「诶?记得那是去年的……当时为了击退它,小鼬差点消失了呢。」

为什么突然提这种往事呢?我皱着眉头喃喃道。小鼬也微微点头,补充说:

「不断吐出鬼来,长着像鸟一样的脸——按御崎的说法,它似乎也是『神』那一类的……?」

「没错,那也是『神』之意志的体现啊。『天逆每』之所以显现,是为了加速『大祓』的到来。」

「什么?」——我和小鼬异口同声。

见我们两人目瞪口呆,自称「神使」、「先触」的黑鸟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淡然地说:

「一旦通道扩大到让现世、彼岸界限『溃堤』的程度,这片土地就需要净化修复了。为了让『净化』尽快进行,『天逆每』便会现身,不断制造出鬼来,使世人的『畏』一口气突破临界值。以此为契机,我主降临、进行『大祓』,清除怪异和与之关联之人,让这片土地上的秩序恢复正常。本应如此,然而……你们让这一模式失效了!」

「鸣女」突然怒喝一声,用爪子抓着封印石飞了过来。黑色的鸟喙顶着我的鼻尖,斥责道:

「你们只需要害怕就好了!结果却擅自应对——不仅消灭了鬼,还把刚现身不久的『天逆每』赶了回去?」

「呃,干嘛对我发火啊?你刚才说『修正』、『恢复秩序』……我们退治危险的怪异,不也是为了这些吗……」

「别把那种半吊子的行为跟『大祓』混为一谈!妖怪哪分什么危险不危险?选择性地退治妖怪有什么意义?不照样有违背现世秩序的玩意留存吗?——比如你旁边这个!一边开展所谓的『退治』,一边推进与怪异共存——托你的福,世人的敬畏迟迟得不到增加,我主也无法降临发动『大祓』!」

「是吗?不,不,等一下!你在胡说八道,不讲理!」

「闭嘴!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家伙太碍事,所以才物色了合适的男人被白泽附身。本想着能一举扫除绊脚石,然而却功亏一篑。唆使猫妖后裔的计划也是,就差那么一点……!」

「鸣女」一边振翅,一边继续训斥我们。听到令人在意的内容,我反射性地插嘴了:

「等等!刚才说的是粂神老师和多多罗木兄妹的事吧?难道你在附身菲尔之前就开始行动了吗……?」

「废话,自从你们把『天逆每』赶回去以后,我们『先触』就得出来纠正了——引导粂神来这个学校的是我;撺掇多多罗木的是另一『先触』……顺便说一下,怂恿粂神小女儿的人也是我。不过她会变成那种壁虎怪,有点出乎意料,而且最后也没派上用场。」

——提到小圆的事,「鸣女」冷笑了一声,我不禁咬牙切齿:

「……你们做了这些,真的能代表『神』吗?」

「『先触』的职责是引导我主降临,给世间带来应有的安宁。为达成这一目的,能利用的东西全部利用,仅此而已,有什么不好?所以……」

「与其说是不好,不如说是奇怪。」

「鸣女」轻蔑的话语,被小鼬打断了。刚才大概是在沉默中积攒着愤怒吧,心地善良的妖鼬少女发出了凛然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神,但以『为了安宁』的名义放任妖怪四处破坏,怎么想都很奇怪!」

「是、是啊,小鼬说得对!颠倒是非也得有个限度,你这家伙!」

「烦死了!野兽不要妄图反抗神的使者!还有臭小子你——当初第一次遇见这妖鼬的时候,如果因害怕而直接逃掉,就不会有现在这麻烦了!」

「不可能!拒绝小鼬是绝对不可能的!」

「真一…!」

——两人的手紧紧交握,这份决心不会有任何迷惘!「鸣女」冷哼了一声,随即宣告:

「那你们的故事也到此为止了。『八面王』一现身,这片区域的『畏』想必会直接突破上限吧,我主降下『大祓』已是板上钉钉了!押上我的全力,即使是召唤神代以前的大妖,也可以临时赋予形体!」

「不行…那种事,必须阻止!」

「等一下!」

我拉住了想要冲上前的小鼬,责备的视线随即直刺过来,我微微摆手,小声道:「不会有事的……」然后便看向自称「先触」的黑色长尾雉。只见它将尾羽伸长成类似触手的东西,把封印石高高向上举起。这过于怪异的场景,反倒让我觉得有几分滑稽。

「鸣女」发出庄严的声音:

「——赤个鹅知,松柏生于背上,蜿蜒于八丘八谷之间的八头蛇啊!应我『先触』鸣女之言,从神代严藏中重新现身吧!」

召唤「八面王」的咒语,在午夜的天台上回响着,与此同时,从「鸣女」身躯中渗出的黑雾,顺着触手萦绕住了那枚石轮。说实话,由于文句过于古奥,我只理解了四成左右……然而深究这些也没啥意义,毕竟自这段咒语吟诵结束已过了半分钟,期间什么都没发生。

被我拉住的小鼬,表情也从紧张变成了疑惑,就在这个时候——

「为什么!为什么八面王不现身!」

——「鸣女」终于绷不住了。仿佛是回应一般,石轮突然闪出刺眼的白光,从触手中砰的一声弹开,变成了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

扎成双马尾的头发在夜风中飞舞,标志性的圆眼镜反射着月光;对目瞪口呆的小鼬微笑着,少女轻盈落地——

「逆转!经岛御崎堂堂登场!」

偶尔能依靠的妖怪博士,快步走到我们面前,把竖起大拇指的拳头顶在我身上,道了声「辛苦了」。一旁的小鼬似乎还没从震惊之中缓过来——

「御、御崎?是御崎吧?怎么看都……啊,但是,是怎么做到的?」

在学姐身后,「鸣女」也发出了惊愕与愤怒参半的叫喊:

「怎么是你,眼镜丫头!明明倾注全力召唤了……」

「浪费了你的全力还真是抱歉呐,鸣女小姐!」

经岛学姐一边优雅地挥动披上的运动衣,一边回顾怒火中烧的黑鸟。

「我身上这件可是狸妖特制的『化皮衣』,虽然没法变身成细节复杂的东西,但八面王的封印石可是被我盘弄了好几天呢,形状和重量都完美地刻入脑海了!初次尝试就顺利变成了那副模样。另外,你这么轻易地上当,也真是帮了我大忙……不,是让我学到了很多,毕竟说了不少有趣的话。」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认真的,闹剧也适可而止吧!——说!真正的封印石在哪?!」

「不凑巧,我也是认真地在演闹剧啊!八面王沉睡的石轮,已再次封印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了。所以,辛苦了。」

用文雅的声音这么说着,学姐转身对「鸣女」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看着那小小的背影,小鼬和我互相低语着「这是谁的作战计划?」「经岛学姐」「果然」等,突然听到了「鸣女」气急败坏的怒吼——

「看你干了什么好事,小丫头!竟然算计神的使者——」

「吵死了,闭嘴,你拽什么啊!还有脸自称『神的使者』?把女孩子劫为人质、想让怪兽胡闹的玩意又算什么神?完全是下品中的下品、屑中屑!」

在狂怒的「神使」面前,学姐非但一步也不退让,还挑衅地比出了中指。嗯,刚才她维持石头形态时一直沉默着,大概是憋坏了吧……

「喂,御崎?……那个,也用不着特意激怒它吧?」

「对了对了,学姐,那家伙到底是什么?真的是『神』之意志的末端吗?」

「关于『神』的概念,很难三言两语说清楚,但大体上是源自对自然规则的敬畏或讨厌混沌、希望秩序的心愿具象化。这么说,能明白吗?」

「啊?嗯,大致上能明白……」

「我只能听懂一半……」

对面面相觑的我们,学姐笑着继续往下说:

「所以,『神』的概念本身也取决于人的认知……喂,那边的黑鸟?就像刚才你把小鼬定义为需要清除的『异常』一样,我们也不会承认你代表的那个『意志』是神。这样就好了,两边扯平!」

嗯,学姐说的对,不管这只鸟是什么,但既然说要抹消小鼬和其他友人们,就绝不能向它屈服。我一边这样理解,一边继续凝视着「鸣女」。也许是因为过于愤怒,黑色的身体像阳炎一般扭曲着,自称「神使」的鸟充满憎恨地开口了——

「是吗?你们打算忤逆到底啊……罪孽深重,不可饶恕!」

「那你要怎么办?力量见底的你,想必也无法再设置结界、开启异空间了吧?哦……你这姿势,想冲过来吗?莫非还有附身能力?——嘛,如果想附身的话,请随意。」

在张开翅膀的「鸣女」面前,学姐笑着耸了耸肩,然后立起食指左右摇动——

「不过!请不要忘记,在场的三人都不怎么强呢——我自不必说,小白也不擅长格斗;至于被夺走力量的小鼬,现在完全是普通女高中生了。不管你附身谁,都会被剩下的两人合力制服。」

说到这里,学姐摇了摇头,然后直指悔恨地发出「啧」声的「鸣女」。

「所以——你还是卷起尾巴滚蛋吧!」

胜利宣告响彻深夜的天台。然而——

「你觉得这样就算嬴了?」

过了愤怒沸点后的「鸣女」重新恢复了冰冷的口吻:

「确实,我的力量被白白耗尽了,但先前准备的手牌却还剩一张呢。」

说罢,尾羽化成的黑色触手,把一只在天台出口应急照明灯下兜兜转转的飞虫抓住了。

六条腿、肥厚坚硬的鞘翅、像剪刀一样的颚……怎么看都是——

「锹形虫?难道想拿它来交换封印石吗?」

「不,不,我觉得会用那个交易的只有小学男生,学姐。」

虽然吐槽了经岛学姐的离谱猜测,但「鸣女」这到底是要干啥呢?那种小虫子就是「剩下的手牌」吗?正当我疑惑地歪头时,身旁的小鼬做出了警戒姿势。

「小心!那虫子似乎带着妖气……」

「诶?是吗?小鼬你感知妖气的能力……不是已经被夺走了吗?」

「与其说感知,不如说是有些熟悉的感觉……?」

小鼬一边凝视着锹形虫,一边皱起眉头。「鸣女」不耐烦地喊了一声「真是的!」

「——当然会觉得『熟悉』,因为这就是你的妖气啊。夺走你力量正是经由这只『髪截虫』来完成的。通过截掉目标对象的头发,把妖力从根上夺走并积蓄,是这家伙的特性。」

这样说着,「鸣女」举起了在触手中挣扎的小虫。

看上去就是普通的鞘翅目昆虫,但没想到竟有那样的能力,真是不可思议啊……一边这么想着,我轻轻戳了戳经岛学姐的肩膀。

「那只锹形虫,跟几个月前被消灭的妖怪『髪切』算是亲戚吗?」

「嗯,属性上是一样的,但手法却有些差别——『髪切』是毫无顾忌地攻过来、爽快地切下头发;『髪截虫』则是趁对方不注意,悄悄地截取发丝末端。」

「是吗?如此说来,我准备去救被『机寻』缠住的美生时,感觉被什么扯了一下头发,估计就是那虫子了……」

听了学姐的解说,小鼬懊悔地微微点头。

这时,「鸣女」用触手把髪截虫拉近鸟喙,冷笑道:

「眼镜小丫头!你未免太小瞧我们『先触』的凭依能力了。」

学姐闻言,不悦地挑起眉问:「这是什么意思?」

「哼,我能附身的对象可不仅仅是人……不,应该说无论是否具备实体都无所谓,只要是『存在』的东西,我都能凭依!」

——如此高声叫喊,「鸣女」把鸟喙张得大大的,一口吃掉了髪截虫。

在被这过于突然的行动弄得目瞪口呆的我们面前,漆黑的鸟身开始膨胀变形,不祥的预感也随之窜上了我的背脊。

「——是的,就连『妖鼬的妖力』这种不具实体的能量团,也可以作为凭依对象!」

随着这声宣告,膨胀的漆黑混沌变成了苗条的女学生。身高比我稍低一点,大眼睛和小巧精致的鼻子映衬着姣好的面庞,紧致的肢体裹在熟悉的水手服里,头上是圆圆的兽耳;短裙下摆伸出的是轻轻跃起的尾巴。除了本该是半长发的栗色头发一直垂到了腰部,以及全身上下蜿蜒着黑色花纹,其身影明显是——

「小鼬……?」

「是吧?虽然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但应该是我的外貌没错……」

「如果强行赋予连根拔起的妖力一个形体,大概就会变成原主人的模样吧?现在的这个,应该叫她『黑暗小鼬』吗?还是『邪恶小鼬』、『错误进化小鼬』?」

经岛学姐一边纠结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边后退。我不由得嘀咕道:

「学姐你不是说『只要骗它耗掉力量,那只鸟就会灰溜溜地撤退』吗?结果还是搞砸了啊……」

「是是是,我确实说过了。但连像样的作战计划都没想出来的小白也没资格埋怨吧?」

「喂,你们两个!现在不是互相推卸责任的时候!」

——小鼬厉声打断了我与学姐的拉扯。我们同时沉默了。确实,当务之急是应付眼前这个棘手的家伙。

「哼,如今后悔也已经晚了。被自己的术打倒也是一种乐趣——妖鼬的力量,请亲身体会吧!」

橘黄色的火花在苗条的身体周围起舞,「鸣女」冷笑着。看到那张嗜虐的脸的瞬间,后背突然冒出了恶寒。刚才我以为不同的只有发型和花纹,现在看来还得加上「表情」。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摆好戒备姿势,只见「鸣女」举起了竖着食指与中指的右手。哎?这个架势,难道是——

「拿不到『八面王』的封印石就算了,今晚只要干掉你们就好。」

「不不不!你不是神的使者吗?说这话也太没志气了吧?是吧,小白?」

「啊?啊,是的!学姐说得对!我觉得鸣女小姐还是优雅地回去比较好,难得这么漂亮……」

「闭嘴!」

得到妖鼬力量的「鸣女」大喝一声,右手猛地向下一划,半月状的风之刃随即直扑过来——

「啊!」

「危险,御崎躲开!」

——我向左躲闪的同时,小鼬也抱着学姐跳到了右边,中间的天台地面则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划痕。

「果然是镰鼬!」

「哇!被实际攻击过才能体会到小鼬这招的威力!」

我一边感受着剧烈的心跳,一边拼命调整呼吸以应对接下来的攻击。

「哦?没想到你们反应还挺快的嘛。」——「鸣女」如此感叹。

「那是我的术,我当然最清楚!」

「一直注视着小鼬的我,看手的动作就能预判镰鼬的轨迹了!」

听到这个宣言,学姐露骨地「噫」了一声。

「——小鼬姑且不论,小白你这有点恶心了……」

「别管我!总比躲不掉要好!」

反驳了故意装作发抖的学姐后,我鼓足勇气对「鸣女」喊道:

「来吧,不管再来多少发!我都会全部看穿并躲开的!」

***

「——虽然这么说了!哇,虽说能看清,但……啊,这样下去真的很不妙啊啊啊啊啊!!」

「真一,别、别松懈……危险!」

深夜的天台上,爆炎一个接一个地擦身而过。为了防止我们逃脱,「鸣女」站在通往校舍内部的唯一出口前,连续发动着远程攻击。

看着只能狼狈躲闪的我们,她淡淡冷笑:

「怎么了?不是说让我打多少发都行吗?」

「对不起,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收回那句……」

虽说「鸣女」的攻击动作与小鼬如出一辙,而且还略显生硬,看穿、预判没啥问题;然而我体力有限,也没有反击手段,再这么持续下去迟早完蛋。

反复着粗暴的呼吸,我暗暗叫苦。看了看旁边,和同样气喘吁吁的小鼬对视了,在她身后则是脸上略带寒意的经岛学姐。这个人在我们四处逃窜的时候,躲到哪里去了呢……

一边佩服她一如既往地会躲,我一边喊着:

「学姐,这样下去不是个事,该叫外援了!」

「这用不着你说,我刚才就抓了个空档试着打手机,但根本打不通。那家伙的结界似乎把天台围起来了,连手机信号都能屏蔽掉。」

「诶?不是说召唤『八面王』的仪式消耗极大,已经没有余力了吗?」

「我现在没有余力设置新的,不代表之前设置的结界会消失哦?」——「鸣女」发出嘲笑。

「可恶,亏我还让犬神组合待命了……!」

「咦,赫音和莱卡也来了吗?」

「啊,嗯。本来是为了应对交涉失败的情况,所以学姐让泷泽同学她们在校舍内待命……对了,学姐!有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合适的道具呢?比如太岁、离魂香之类……」

「如果有的话,早就用了」——冷冷的声音回了过来。啊,果然是这样啊……

学姐苦笑道:「很遗憾,现在的随身物品就只有这件『化皮衣』。」

「那就变成城墙什么的……」

「真一,用那件『化皮衣』只能变成熟悉的东西。」

「正如小鼬所言。话说回来,你是打算让我硬抗伤害吗?」

我们一边继续警戒一边互相靠近、窃窃私语。从刚才开始就暂停攻击、默默盯着这边的「鸣女」,终于开口说:「够了。」

「——本来我还好奇在这种情况下你们会采取什么奇策,但看来是束手无策了。继续出丑也很痛苦吧?差不多该给你们致命一击了。」

「啊?不,不,并不是特别痛苦!倒不如说,人生本来就充满了耻辱,请不要担心!我觉得最后一击还为时过早!」

无视我不体面的诉说,「鸣女」双手交叉摆好架势。

「但我已经腻了。」

——伴随着非常随意的说法,呼啸的旋风开始在她手臂周围聚集。从那个积蓄状态来判断,应该是打算放出和先前大不相同的必杀技,不管是向右还是向左,都难以避开。刚才拜托经岛学姐变成城墙,并不完全是随口一说,这种情况下要是有什么能正面挡下镰鼬……诶?

下一个瞬间,我把手搭在了学姐的肩膀上——

「学姐!脱下来!」

「啊?小白,难道你……?」

「真一?突然怎么了?」

「稍后再说明!快点!」

在似乎有些明白的学姐和惊讶的小鼬面前,我抓住运动衣(化皮衣)拼命地喊着。啊,已经没其他办法了。就这样剥下运动衣的同时,我听到了「鸣女」冰冷的宣告——

「虽然没能召唤『八面王』很遗憾,但如果你们这些碍事的家伙消失的话,畏怖之心迟早会超过临界点,御主降临的时刻也必然会到来!所以,一边懊悔反抗神和世界的罪行,一边悲惨地死去吧!」

伴随着满溢的杀机,「鸣女」猛地挥开交叉的双臂。

瞬间,有两个一米多长的镰鼬交叉成X字形被释放出来。啊,该死,一定要赶上!在这样祈祷的时候,二股风刃也以高速逼近……

——嗖嗖!

是气流被切开的声音。

「什么?」——大概是莫名其妙吧,看着本应被斩杀的目标们,「鸣女」发出了混乱的声音。

在她凝视的前方,水手服少女正握着刃长约一米的直刀,保持着招架姿态。一旁披着运动衣——不,现在只穿着T恤的眼镜少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喃喃道:「原来是刀啊……」

「嗯,它突然出现在眼前,情急之下顺手就拿来格挡了。」

小鼬面露难色,大眼睛仔细端详着造型朴素的那个。

——白木刀柄,没有弯曲的直线单刃刀身。

「握持的感觉和真一帮忙使之实体化的镰鼬很像,但现在的我没有妖力,真一也没有时间画出来……咦?这么说来,真一去哪了?」

「——你现在握着的这个,就是小白。」

「没错,是我!刚才的变身能赶上真是太好了!」

——明明没有嘴和发声器官,却还能说话,这点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真、真一?啊,变成刀了吗?但是,为什么……?」

「是『化皮衣』啊——披上就能变身成自己熟知的物体。」

——在小鼬惊讶的间隙,经岛学姐开始了说明:

「对于画了很多小鼬专用刀的小白,一瞬间就想象出正确的印象应该是理所当然吧?不仅仅是外观,强度也再现了,真了不起啊——这刀就命名为『白柄の真·一文字』如何?」

「随便叫什么都行……」

「虽然小白急中生智值得称赞,但这个强行变身真的没问题吗?」

「啊,这么说来,狐狸之前说过『化皮衣』如果被主人以外的人使用,会让对方承受剧痛……真、真一,你现在没事吧?」

「确实很痛……但这是我的觉悟!对我来说没有比小鼬更重要的了,即使有排斥反应也完全没关系。」

对于一边放松握持力量一边询问的小鼬,我苦笑着说了真心话。在这里坚持的话感觉会很帅,于是我一边忍受着像是被四五个摔跤手施以关节技一样的钝痛暴风雨,一边尽可能地提高了声音——

「所以,小鼬,如果能尽快结束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结束』?是说——打倒鸣女?」

「当然!现在也没有其他武器可以使用吧?来吧,不用担心!」

我拼命催促不安地俯视这边的小鼬,虽说被武器催促的使用者总觉得有些滑稽,但既然好不容易变身了,就该派上用场!现在稍有懈怠就会恢复原来的样子,所以……

「臭小子,真让你看扁了啊!」

——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只见「鸣女」满脸愤恨,手臂周围又开始聚集旋风。

「你以为凭这种小聪明就能打败我吗?」

「啊,又要放大招了?感觉气势比刚才还要足呢!」

凌厉的风声呼啸着,经岛学姐连连后退。小鼬马上举起刀——也就是我——重新摆好架势,气势十足——

「啊,看样子,不得不拜托你了,真一!」

「相信我!我说过了,小鼬——由我来守护!」

在尽可能大声呼喊的那一瞬间,握着刀柄的双手一下子充满了力量。通过手指和手掌,将决心传遍了刀身。

「来了!」

——嗖!

直刀优雅地挥下,迎面扑来的风刃再次被驱散了。

「这种钝刀——居然化解了我全力的一击……?」

「才不钝呢!现在的真一,比你使出的任何术都强、硬、锋利!」

——容貌一模一样的两位水手服少女对峙着。

「哼,真是了不起的自信啊。但可别搞忘了——失去妖力的你,只不过是个运动神经稍微好一点的小姑娘罢了!」

「那又如何——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在露骨地释放憎恶的「鸣女」面前,小鼬毫不害怕地持刀相向。那平静的呼吸让我松了一口气。但是,既然小鼬有干劲了,现在的我也没什么其他能做的,所以毫无意义地屏住了呼吸。这时,突然传来了平静的声音。

「……谢谢,真一。」

「咦?」

「我说——谢谢你现在好好守护我。」

「啊,那件事?不,不客气。」

对于突如其来的温柔话语,我不由得心跳加速……不,因为是刀,所以根本就没有心脏。我一边这样吐槽自己,一边嘟囔着:

「但是,我觉得这个变成刀的模式……也算『身不由己』吧?如果被敌人逮住折断的话就完了……」

「没关系。」

——坚定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自言自语;接着,小鼬轻声微笑道:

「毕竟我也约好了——要好好保护真一。」

「小鼬……!」

「年轻真好!这种酸酸甜甜的恋爱感!作为长者的我,也来守护你们吧!」

——仿佛打破了感动的余韵,充满活力的声音插入进来。不知什么时候躲到天台角落的学姐大声喊道:

「小鼬!瞄准那个雨衣黑鸟复制品假货的头发!如果她现在的基础力量是髪截虫夺走的力量,那么回以同样的行为,就能把力量收回!」

「啊,这样啊——!谢谢你,御崎!」

「闭嘴,眼镜丫头!还有,给我统一一下称呼!」

「该闭嘴的是你——同角色对战时的2P!那么,反击时间到了!」

随着学姐情绪高涨的呼喊,小鼬沉下身子,猛蹬地面。

「上了,真一!」

「好!」

「可恶,你这低贱的妖鼬……」

「鸣女」伸出双手,从指尖接连射出爆炎,却被悉数闪避。就这样,小鼬疾速奔向敌人,冒牌货发出了慌乱的叫声:

「——你不要过来啊!千切!」

「没用的!」

——小鼬一招斜劈,便将一齐射来的众多细小镰鼬弹开了。好!就该这样!

一边忍受着全身的疼痛,一边在心中默默欢呼。

这时,已经冲到「鸣女」面前的小鼬一个瞬身,便从对方视野中消失了。「鸣女」在片刻惊愕后慌忙左顾右盼——反应太慢了,而且在我看来是破绽百出。身上的花纹如同表示狼狈一般剧烈颤动着,「鸣女」恶狠狠地咒骂:

「该死的妖鼬,去哪了……」

「太迟了。」

——已经绕到她身后的小鼬如此简短地宣告,同时朝着飘扬的长发果断挥刀。

嚓。

切断头发的触感,回荡在刀身上。

然后——0.1秒后,力量的洪流,狂暴地涌向了我。

「哇,这是什么…!」

「我的妖力!对不起真一,请忍耐一下!」

——巨大的能量由刀身向刀柄传递,然后流入握柄的双手。

一瞬之后,在因愤怒和焦虑而咬紧牙关的「鸣女」视线前方——

「我的力量已经回来了,这下形势逆转了!」

——有一位手持直刀凛然站立的妖怪少女的身影。

橙色的光芒伴随着劈啪作响的火花萦绕周身,裙下伸出毛色亮丽的尾巴,头上立起两只玲珑的兽耳,让人联想到麦田的栗色秀发及腰——咦?

「那个……小鼬?头发怎么变长了?」

「啊?啊,真的!为什么呢?」

也许是被说了才注意到的吧,小鼬连忙用余光瞟了瞟垂下的长发。至于她问的「为什么」,我也完全摸不着头脑……这时,从后面传来了经岛学姐的声音:

「因为髪截虫并不仅仅是截取头发吸收妖力,也会在积蓄妖力的过程中使之变得稳定成熟。如今返还的妖力可是经过凝聚后的特别版——仅限此次,也不用太过在意吧?而且长发很适合你。」

「是、是吗……?」

「是啊!与小鼬漂亮的脸很搭啊!平时的小鼬就已经是最棒的了,但现在的长发模式又有一种新鲜的美感……!」

我不由得欢呼起来。与此同时,刀刃也闪闪发光。

「锋利感突然增加了…?这是什么原理呢?」

「硬要说的话,就是对小鼬美貌的感动!还有爱!」

听到这一回答的小鼬满脸通红,沉默不语。学姐则冷冷地吐槽:「你这解释就跟没解释一样……」

面对这一情景,「鸣女」喘着粗气说了声「真傻」。或许是因为大部分妖力流失的缘故——现在的她仅能维持大致的形体,细节上已经开始崩溃,看上去就如同人型的气团。

「我,竟然呈现出这种丑态……引导御主降临,迎接『大祓』,是我们『先触』的任务!即使变成这样,也要把你们——!」

用快要崩溃的脚支撑身体,鸣女瞪着我们,声嘶力竭地怒吼。看来在附体状态下被削去媒介的话,本体也会受到伤害啊……这副模样,虽说是敌人,也很可怜。我不由得说「等一下!」

「——你在这种状态下还能做什么?太荒唐了,赶紧停手吧!」

「是、是啊!为什么那么执着呢?」

「让『大祓』顺利到来是我的职责,也是我存在的理由!」

「鸣女」一边以临近崩坏的身体尖叫,一边开始在手臂周围聚集最后的风刃。在那个身姿前,小鼬和我不禁失语了,后面的经岛学姐则叹息道:

「真是不可救药的陈腐头脑啊。放下你那莫名其妙的『使命』,学习一下在这里安稳过日子的妖怪们很难吗?」

「闭嘴,眼镜!然后,去死吧——妖鼬!」

随着沙哑的嘶吼,「鸣女」用力蹬地,扑向我们。已经无力发射镰鼬的她,好像打算用手臂上积存的微弱风刃直砍过来。老实说,莫名有种悲壮感……在心中暗暗叹气的时候,经岛学姐平静的声音传来了——

「让这一切结束吧。」

留着长发的妖怪少女无言地点点头,把我横了过来,凝视着逼近眼前的「鸣女」。

「结束的是你们——不信神的家伙啊啊啊啊啊!」

「真是的——!你这——固执到底的!」

一记漂亮的斩击,拦腰切断了「鸣女」的身体。

瞬间,仿佛穿透大密度的气溶胶一般,奇妙的触感传到了刀身上。

这样就——结束了吗?将感觉转向侧后方,只见刚才还勉强保持人型的那个,渐渐瓦解成了黑色的碎屑。在小鼬和我的注视下,固执的「神使」最后露出了一个奇妙的满足笑容,消失了。

***

「辛苦了,小鼬。」

「真一才是辛苦了。」

「鸣女」消失后,重归宁静的天台上——

学姐披着刚还回来的运动衣,蹲下轻抚地板。在她旁边,恢复人类模样的我,和小鼬互相击掌——随着「啪」的清脆声,我们都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哎呀,总算解决了……

「呜!」——正想活动下肩膀的我,却因钝痛感而不由得发出了悲鸣。

「看样子还没缓过来呢。对不起,真一,让你受罪了。」

面对一脸担心的小鼬,我苦笑着说「没关系」。

另外,虽然我解除了变身,但小鼬不知为何还是长发+兽耳+尾巴的模式。啊,无论看多少次都会心神荡漾……!即便如此,我还是强忍着感动说出了疑问:

「为什么你还保持着这个样子?以往战斗结束后,耳朵和尾巴就都缩回去了。」

「啊,嗯。因为有些可惜啊……」

小鼬一边让长发在夜风中起舞,一边露出苦笑。

这是……什么意思?在疑惑的我面前,好不容易扔掉「原」字的妖怪少女害羞地移开了视线。

「现在直接解除战斗模式,头发大概也会变短,那挺可惜的。因为真一说这个……跟我很搭……」

说着,小鼬用手顺了顺脑后的长发。那个言行的可爱,让我一瞬间失去了语言,拼命抚慰开始狂暴的心脏。咽下一口唾沫后,我笨拙地张开了嘴:

「小、小鼬,在它消失之前,我能稍微摸一摸吗?」

「诶?」

——少女睁大了眼睛。啊,现在这样……果然不好吗?我反射性地喊着「对不起,当我没说!」然而眼前羞涩的脸却轻轻点头了。咦,可以吗?

「啊,毕竟难得……但是!只能稍微碰一下哦?」

「当然!哇,谢谢!」

任凭感动紧紧抱住小鼬,我将手伸向了长发。啊,柔软!享受着清爽细腻的手感,害羞的声音传到了耳朵里——

「这、这比预想的还要羞耻——诶?真一,你摸到哪里去了!」

「咦?因为你说可以……」

「我说的只有头发!尾巴可不行!哎呀——别!」

「那么耳朵!」

「那、那个也不行,很敏感的——呀!」

对于这没有紧张感的悲鸣,一旁的经岛学姐嘀咕着「你们玩的挺开心啊……」慢慢站起身来,然后再次俯视地板。

「如果连那只鸟的痕迹和碎片都找不到的话,也就是说——它完全消失了?既然负责准备的角色没了,『大祓』也不会来临……?但是,那么拘泥于完成任务的笨蛋,难道没有应对万一自己输了的情况的备案吗?还是说……」

手放在下巴上深思熟虑,任凭夜风吹着运动衣袖,妖怪博士皱着眉头仰望天空。

「——即使自己没了也不影响『御主』降临吗?又或者,『御主』已经……?啊,现在烦恼也得不到答案……所以,你们搂搂抱抱玩够了没?差不多该回去了!!」

夸张地耸耸肩,学姐用手指了指天台通往校舍内的门。于是我依依不舍地放开小鼬,向学姐点点头。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哎呀,真是太棒了。」

「真一你啊,热情也太过头了……」

如此嘟哝着,小鼬红着脸斜瞟了我一眼。兽耳和尾巴已经消失,头发长度也恢复到跟往常一样。啊,还是比较习惯这副模样的她啊……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跟学姐穿过门——突然停步回望天台。

——从意想不到的礼物开始,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啊。

「咦?怎么了,真一?」

「不,没什么,只是在想能圆满收场真是太好了。」

「中途经过姑且不论,若是结果好就一切都好。」

经岛学姐一边下着楼梯,一边微笑着。

「确实……咦?泷泽同学,你这是……?」

「赫音睡着了啊,而且还跟莱卡一起。」

「让她等了这么久,也难怪啊。不过这模样还真是毫无防备,而且睡相也不好。」

看着坐在楼梯上斜倚着栏杆昏昏睡去的犬神组合,学姐叹了一口气。

嗯,确实睡相不好,但这露出来的小腹,线条很棒……啊,不,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真的。

「……真一?你在对谁辩解呢?」

「啊,一不小心说出来了。」

***

另外,在回家的路上,我发现小鼬送我的礼物不见了,失落得要死……嗯,这又是另一个故事。

「除了承受剧痛,主人以外的人用『化皮衣』强行变身,还可能失去重要的东西……当时奈良山是这么说的。不过,小白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那是另一回事!哇!还一次都没用过呢!怎么办?莱卡!」

「汪?唔……汪汪。」

「别对莱卡哭哭啼啼的,白冢!伊达同学,那个……能再拜托一次吗?」

「嗯,很抱歉……毕竟是走了妮可的关系才特别委托的,大概相当难吧……?」

「看来不行呢……真是遗憾呐,白冢。」

「汪汪。」

「没事没事,若是结果好便一切都好。」

「有你这样安慰的吗?!学姐!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深夜的街角,我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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