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应该,要再努力点才行。”
期中考试最后一天的午后,大约两个星期不见的美术室。在一边吃着午饭一边谈论着考试结果的我和学姐面前,小鼬突然这么说。
“怎么啦没头没脑的?考试成绩这么杯具啊?”
学姐干巴巴地啃着携带用营养食品惊讶地这么问。真没礼貌。
“不对,应该不是那样的吧?”
我吞下了手制便当中的主菜鱼竹轮,否定了学姐的话。
没错,虽然小鼬看起来是这样但成绩并不坏。说得更准确一点是中上水平。说实话,如果没有我在考试前问她借的笔记本(复数),我和穗村还有其他几位级友会怎么样光想想就毛骨悚然了。在那个节骨眼上真的是非常非常地感谢小鼬。
明明应该没有接受过义务教育,但在我看来,自从小鼬将自己设定成高中一年级的时间点开始,她好像就自动拥有了高一水平的知识了。听学姐说“报恩的仙鹤也是从一开始就会说日语加上知道一般常识的哟”什么的,当个妖怪真方便。再加上小鼬本来就是记性好脑子又动得快的人,考试结果并不坏。
这么想着,我又重复了一遍结论。
“没错。绝对不是成绩不好。”
“嘛,也是噢——可是我搞不懂为什么小白你要这样子抬头挺胸的啊。”
学姐狠狠瞪了我一眼,又望向了小鼬。
“那么,既然不是成绩啥啥的,那么多半就是那方面的那个?在我看来,自从最近九尾狐的事件以来,深感自己战斗力不足——这样子的吧。”
“……嗯,猜对了。”
单手拿着夹着鸡肉的三明治,小鼬露出了好像很抱歉的苦笑。果然啊,学姐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夸夸其谈。
“这种样子下去的话担心下次还会出现强力妖怪而夜不能寐,难得买来的原来很中意的学校门前面包店的总汇三明治一个三百八十日元也会食不知味所以就把想把它送给经岛御崎——这样的心情?如果你真要送给我的话我会毫不客气收下的。”
“学姐,话说到一半动机变了啊。千万别送给她啊小鼬,会养成坏习惯的。”
“嗯,不给她。”
“该死的多管闲事。……不过,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过于烦恼也大可不必。那只狐狸也在继续当老师,看来也不会再出大乱子了。”
啊,这确实是。九尾狐稻叶老师,意外地当好了英语老师。容易亲近教得又浅显易懂,学生们评价很高。刚见面的时候看她那副样子还在想今后会怎么样,但才貌双全的妖怪狐狸果然不是瞎说。
考虑着这些,我正想说“用不着这么在意”时,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又不知道接下来会出来什么。”
小鼬彻底钻进死胡同里去了。
但她不是这样子轻易屈服的人。
“所以说。果然我……想要,变强。……呐,真一。你会,陪我练习吗?”
被这样子拜托的话,我是不可能违背这么美丽可爱的人的意愿的。
“嗯只要我做得到什么都行。”
干脆地立马回答的白塚真一十六岁的夏天。学姐那种像是看着白痴的目光我完全不放在心上。只要有小鼬小声的“谢谢”还有微笑,啊啊我就满足了。
“话说啊学姐,妖怪的特训,具体该做些什么啊。”
“……你啊。尽把一些办不成的事轻率地往身上揽,总有一天会倒霉的啊。”
“如果这是小鼬拜托我的话正如我所愿。”
“……!”
我无心的一句话,让正在喝盒装的咖啡牛奶的小鼬的脸一下子通通红。学姐嘀咕着“是啊是啊真热情啊”摇摇头,稍微严肃了点这么回答。
“嗯——也是。如果术的种类能够增加的话……调查一边遍有关妖怪鼬的传承,试试看好像能使的术怎么样?如果这原本是妖怪鼬的伎俩的妖怪现象的话,我想大概小鼬也会用。你怎么看?”
“诶?那个……好像……挺难的啊。”
小鼬皱起眉头表情沉重地嘀咕着。我也同感。
大概是体谅一年级生们的心情,学姐垂下了肩膀。
“确实,这如果不是有一定量知识的话会很严峻啊——本来,这种思路对不对还是有点奇怪的嘛。哈哈哈。”
啥啊这是。接着不适的冷场降临了。
“……那么,果然。”
啊啊小鼬消沉了,我因为不想看到这样子的她,
“我说啊,小鼬,”
不用想得太多。就在我想说下去的瞬间。
“总之,就先锻炼一下已经会的能力怎么样。就算是同样的牌,用法不同效果也会变化,况且说不定碰巧会发现点什么东西。”
“那个……现在小鼬会用的,有火和定身……其他还有什么?”
“没有了,就这些,吧。……啊还有,让人忘记一点事。”
“啊啊,就是前一阵子对弓道部的藤方君用的那个?”
“嗯。”
小鼬微微点了点头,又苦笑着加了句“我想大概对妖怪没有用就是了”。
“嗯——这么说来主要的武器是火焰系的咯。”
“应该,是吧。”
我和小鼬一边这么聊着,一边沿着被踩结实的山路缓缓前行。现在是暑假之前,虽然确实很热,但一到树荫下面还是挺凉快的。我私底下带来的画板好像也没有出场机会了。
——来特训吧。虽然这样子鼓起了干劲,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在美术室里开展吧。于是我就领着小鼬去了学校后山。虽然最好也能把学姐带过来,但那个运动服眼睛却说
“我现在开始要忙着聊天所以打死我也不去收不到无线宽带信号的地方。最近啊,听到的尽是些连续贫血事件啊女子卫生间的大坊主啊之类的怪谈,不过啦——试验结束之后再好好歇口气不就行了?总而言之,好啦快走快走说实话你们很碍眼快点闪人gohomepleasegohomeplease。”
就这样子一口回绝了。为啥非要回家去啊。
这时,小鼬忽然耷拉下肩膀,有点自嘲地小声嘀咕:
“……只会用这种东西,我可真没出息啊。”
“是这样吗?我很喜欢啊,那个时候的小鼬,又帅气又漂亮。”
“诶?才、才没有……那种事咧……”
“很帅气啊。从笔直站着的小鼬身上,橘红色的火焰像这样子‘嘭——’的一下子卷起来的时候的凛然和美丽简直不可方物——说实话,我还不止一次的想把你带回家呢。”
“……麻烦你别把我带回家。”
“我会努力忍住的。”
我们就这样子毫无紧张感地聊着,走了差不多十分钟。
“好,到达。——怎么样?”
“诶……地方不错嘛。”
望着被树木包围起来的草地,小鼬露出了好象很舒服的微笑。
“只有这附近没有长树。不但地方大,周围也很难看到这里,平常也没有什么人来,我想尽情试验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呼……谢谢你,真一。”
小鼬伸了伸懒腰。能让她高兴比什么都好。
“好!那么我们开始吧。”
我在心里感谢着把这地方告诉我的友人,向小鼬说。
“……”
直直站着的小鼬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
坐在一块合适的石头上望着小鼬侧脸的我也一动不动。
特训开始过了二十分钟了。一点都没有关于妖怪鼬使用的术的详细知识的我们所仰仗的,只有“想要升级的话大概要集中精神的吧”这一单纯的构想。
于是,现在小鼬正在提高注意力。另外因为我没什么事情做所以就只是看着她。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是从正面看着她的啦。
“……那个……被从正面看着的话,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因为小鼬红着脸这么说我也就只好挪了个地方。真是可惜。
尽管这样,小鼬的侧脸好漂亮啊。健康的白皙肌肤,还有随风摇曳的栗色短发虽然已经很美丽了,但它们与深绿色的背景构成的强烈反差的味儿更是难以用笔墨形容,虽说我不知不觉就把手伸向手边的画板自不待言但我靠着意志力努力忍住了这冲动。忍啊忍啊忍啊忍。但是,稍微画个速写的话——
“不行!不能输!”
我不禁对自己大喝一声。
“呀!什、什么?怎么了真一?”
小鼬反应很大。啊,非常抱歉。
接着,我被训了一会儿,并被逼着发誓不许再说多余的话之后。
“……”
小鼬再次开始集中。这次绝对不能打搅她了,我竭尽全力地压抑自己。
“——”
平静的呼吸声被吸入了树木的间隙中,一下子布满了空气中。这时,就像是包裹住了小鼬纤细的身体一般,橙色的阳炎开始雀跃了起来。噢,状态不错嘛。
事到如今,我也想起了学姐在美术室里的建议。小个子戴眼镜的鬼曰:
“小鼬的潜力应该是很大的啦——我猜关键是对于心情的把握吧?自己是能够随意操纵火焰的妖怪鼬,把这一点强烈地深深地再认识的话,我确信爆炎的威力肯定会上一个台阶的。”
之类的。要是能把潜在能力引发出来就好了啊,我想着这些,望着小鼬。就像是覆盖着笔直站着的纤细身体一般,火焰在有节奏地摇曳着。火焰的势头渐渐地强烈了起来但并没有混乱的样子,甚至开始整齐地翻滚了起来。
——好厉害。我忍不住就想要叹口气出来但慌忙忍住了。就在这时,
“嗯?”
不经意间,我的眼睛捕捉到了一个奇妙的物事。
那个……小鼬从夏服短袖中生出来的手臂前端,该不是变成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吧?
因为现在出声不大好,我就默默地注视着。小鼬本来应该是肌肤白皙的手臂前端,不知道什么时候覆盖上了一层浅茶色的毛。
而且仔细一看的话,那漂亮的手指也消失了,取而代之连着的是赤茶色圆滚滚的手腕和尖利的爪子。
——哈啊。
这就是那啥吧。因为太过于意识自己是妖怪鼬了,本性都显露了出来,大概。我的直觉是这样的。
(那么这该怎么办。)
挺让人困扰啊。是不是提醒她比较好啊。但是我又被命令要保持安静了啊。不过,这种不协调的小鼬也好可爱啊,该说是种不平衡的均整比较好吧。
就在我犹豫着和被迷惑着的时间里,小鼬的鼬化也在不停进行着。等我注意到的时候,小鼬裙子下面都伸出了一条尾巴了。这条看上去毛茸茸软绵绵的长长的尾巴,翘到了小鼬后脑勺附近,还轻飘飘地左摇右摆。那个,虽然非常地美丽,但这个身姿让别人看到是不是很糟啊?
啊,这回小小圆圆的耳朵从头上冒出来了。——噢噢,好、好可爱!
“……不对啊。不管怎样,现在都差不多该提醒提醒她了啊。”
虽然这里平常是没什么人来,但不能排除有像我们这样好奇的人路过。
况且,再这么放着不管的话,这位多半就会变成鼬了吧。我在心中踹飞了想着“鼬是美丽的动物有什么不好”的自己之后把它踩上几脚再捆起来之后,战战兢兢地出声了。
“小鼬同学——?”
“……”
嗯,没反应。集中力真厉害。我无可奈何地走近她提高了音量。
“喂喂小鼬,你的尾巴和耳朵都冒出来了耶。”
“……”
还是毫无反应。虽然我看着像是节拍器一样摆来摆去的尾巴觉得挺幸福的,但实在不能继续沉迷下去了。于是我就,
“小鼬同学,你看。”
我漫不经心地把手伸向了摇来摇去的那个。
“这个都露出来了哟?”
我又漫不经心地“一把”握住了那个——就在那一瞬间。
“咿、咿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突然而又盛大地。
小鼬的尖叫响彻了夏日宁静的山区。
有节奏地摇曳着的火焰一瞬之间就消失了。被巨响吓到的鸟儿们也慌乱地飞走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抓住了什么啊,真真真真真真真真真真!”
小鼬气势汹汹转过来的脸已经羞得通红了。
“我叫真一啦。”
“这我知道!我知道……总、总之,请你,放放放手。”
小鼬难得使用的命令语气。虽然我知道我惹她生气了,但不管怎么说她的小耳朵一拍一拍的这么可爱,指着我的手指又圆滚滚毛茸茸的很可爱,又没什么迫力——喂,现在不是冷静地鉴赏人家的时候啦。
“啊,是。”
我老实地放开了抓着人家尾巴的手。逃一般地躲到小鼬背后的毛茸茸的尾巴,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缩了起来。
就这么讨厌啊。那有点硬硬的毛的触感,还有那暖融融的握感真是舍不得……我这么想着,手一张一合的。
“……下流……”
看着我手上动作的小鼬的脸上表情已经突破了害羞和不好意思的临界点了。啊,这么做很下流啊。妖怪少女怒视着慌忙停下手上动作的我。
“……啊、那个。听我说,真一。”
“嗯。”
“你能告诉我我显露出本性了我很高兴,虽然大概你刚开始说的时候我没注意到是我的不对,但是啊,尽管这样你看啊,把尾、尾尾尾……尾巴,那么‘一把’地,请你,不要再做了。”
小鼬结结巴巴地说教了起来。虽然讲得有点不连贯,但也足够充分的传达了小鼬的心情,我也就直率地
一躬到底。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讨厌的。”
“诶。……比起说,讨厌,那个,更多的是不好意思……总之,别再做了。”
小鼬吞吞吐吐的。在她背后,长长的尾巴摇来摇去。
“嗯,我再也不‘一把抓住尾巴’了。说定了。”
“……嗯,知道了就好。说定了哟。”
这时,小鼬终于展颜一笑。
这个笑容,果然又美丽又可爱。绝对不能给这人带来困扰,嗯。
……但是,那个感触还有温暖真难忘啊。
“我说啊,小鼬。‘一把抓住’不行的话,假如说是温柔地握住的话。”
“真一君?”
小鼬气鼓鼓地瞪着我的眼神,不愧是妖怪啊这可真是锐利得紧。
“抱歉我开玩笑的。”
我马上撤回前言。看到我这样小鼬嘀咕了句“真是的”,露出了有点困惑的笑容。嗯,这算是告一段落了。
……喂,这先放一边。小鼬的耳朵手还有尾巴什么时候变回去啊。该不会是忘记了吧。正好在我想要出声提醒的时候,
“啊啊,我还当是谁原来是你们啊。”
猝不及防之下,响起了一个悠闲的声音。
“是谁!”
我的反应有点异样地过激。虽然不知道是谁,但现在小鼬这样子被看到就糟了。话说回来现在这时候跑到这里来的人到底是哪里的好奇宝宝啊,真是!
——在想着这些慌忙回过头来的我的面前的人是。
“呀白塚。真少见呢,你今天来外面?”
手持油画工具和画架的少年微笑着站在那里。他那天真无邪的脸庞让我紧张的神经也一下子放松了。
“……什么呀,我当是谁,原来是奈良山啊。”
“我就是来打个招呼。是谁告诉你这地方的?”
扎在背后的长发轻轻飘扬。这位长着一张好像不会发怒的脸蛋的人,就是我们美术部里专门画风景的,忠实履行美术部员职责的奈良山。
“啊,伊达同学你也好。”
“你好,善人。总觉得好久不见了啊。”
顺便说句他的全名是奈良山善人,是个和看起来一样,和字面意思一样的老好人。拜他仔细一看长得很端正的容貌,还有被拜托了事情也不会说讨厌的绅士态度,在私底下很有人气——以上为穗村语。
不过啦,虽说是个不错的人,不管怎么说因为他极端地和别人相处不大好,基本上自己都不大会主动开口啊,这家伙。他到底是什么人我到现在都还没怎么搞清楚啊。不过,他不是个坏家伙倒是千真万确的。
“白塚,你刚才干吗一副吓人表情转过来啊。我还当你把我忘记了呢。”
“才没这回事。”
不管怎么说,我和他也是凭两个人在今年春天重建空中解体的美术部时结下了交情。因为直到借了学姐和穗村的名头勉强算是恢复现在的规模之前,美术部就是个没有明天的游击团体,奈良山这个人想忘都忘不了。那个时候可真是举步维艰啊,嗯嗯。
就在我忆苦思甜的时候。
“善人,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的?”
“我啊你看,考试也结束了,我就来这里找新画的灵感来了。”
“……啊啊,你是来找想画的风景的啊。”
“就是这样。我觉得画从这上面俯瞰的街景不错。伊达同学你们呢?”
奈良山和小鼬进行着美术部很有风格的对话。没错没错,学姐不在的话我们部里基本就都是些和平的家伙了。……咦?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了?
“我是来,稍微练习一下……的吧。”
对于奈良山的提问,小鼬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毛茸茸的手臂前端连着的尖锐的爪子咯吱咯吱地挠得头发摇来摇去,随着它的节奏耳朵和尾巴也在一晃一晃地摆动……日!因为奈良山完全没注意到所以忘记了!一定要藏起来!晚了就要被发现了!
“啊啊!说起来啊奈良山!”
我一下子蹦了起来,一下子冲到了奈良山和小鼬之间把两人隔了开来,又张开双臂,让奈良山的视线看不到小鼬。
“……?干什么啊,白塚。”
“……?怎么了吗,真一?”
我被两对视线夹击了。不是啊,问我有什么事我也很为难啊。
“嗯倒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啦。比如说你看耳朵啊手啊尾巴啊之类的。”
话说啊小鼬,你也太没有防备了吧。
嘛,退一百步讲,耳朵和尾巴是“庆祝考试结束的cosplay”这么打混也勉强可以,但是那手臂,尤其是手腕往前,怎么看里面都不像是有人类的骨骼耶。这该怎么说明啊。
也不知道小鼬知不知道我的烦恼,她歪了歪脑袋,隔着我这个掩体继续和奈良山说话。
“啊,对了善人,如果说,你知道的话,能告诉我吗……?”
“什么事情。”
奈良山很自然地回答。明明认识的人长了动物的耳朵尾巴还有手在晃来晃去,这平常心真的不是一点半点的。“脱离尘世先生”的异名果然名不虚传。
“嗯。妖怪鼬使用的术,真的,就只有火焰和定身了吗。”
喂喂喂喂喂喂——!
小鼬你在问什么啊!这问题也实在太那啥了啊!
“诶?嗯——是吧,就我所知……”
还有无动于衷的奈良山善人!而且还一本正经地回答了!
败给你了。我现在对他刮目相看了。意外的是个大人物啊。
于是,在那之后,小鼬才刚想起来似的变回了人型让我安心下来,我们听着奈良山的话不住点头。
“……啊,原来是这样。”
“听你这么一说倒也是。”
是啊是啊有这回事,我们达成了共识。接着,
“我所知道的类似于鼬的妖怪大致就是这样的了。再见,我先走了。”
我想今天至少把构图决定下来,目送着这么说的奈良山扛着画架走了之后,我挠着头转向了小鼬。
“呃,我感觉这个好像不能随心所欲地用……抱歉。”
“真一用不着道歉的。但是……能用这个的话,确实很鼓舞人心。”
“飞行道具的变化当然多多益善。那么,怎么样?可以用吗?总而言之先趁着没忘记试着打一发吧。”
漂亮的人还是能变强是好事,能看着她变强也很赏心悦目。虽然我心痒难耐地问,但小鼬回答的是,
“……嗯。”
这话好像有点不干脆。咦,该不会是?
“啊,不是的,我想,虽然大概能用的吧……”
这时,小鼬停顿了一下,别开了视线,好像很害羞似的小声嘀咕,
“控制力道的方法……呐。我完全,不知道。”
“啊——这样啊。这大概是有点问题。”
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在意这件事,脸红红的小鼬还是很可爱所以结果好就好。有能力但是又很谦虚的人果然好帅啊。
“但是,这种事情不试试的话什么都不知道。总之,先试射一下看看吧?”
“啊……嗯,说的也是。但是,真一呢。”
“我会从后面看着你的。就算不能控制威力,冷不丁就朝后面飞的情况,呃,不会……的吧?”
“嗯,那没关系,大概没关系。好像会很危险……对不起。”
“我相信你。”
“……讨厌。”
小鼬露出了有点困惑的微笑,脸红红的。我稍微离她远了点。
“小鼬的话是做得到的。别担心,好好加油。”
我给小鼬除了信赖以外完全没有根据的激励,躲在了一棵大树下。
“谢谢你。……那么,我试试看。”
小鼬微笑着点点头,双脚稍微分开点在草地上站定。
“……”
先是深深地吸了口气。
“——”
一瞬间,山中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住了。
——噢噢。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和小鼬使用火焰时完全不同质的、冰冷而安静的紧张感渐渐扩散开来。接下来发生的事要仔细盯牢。虽然我想把她画下来都快要忍不住了,但我还是睁大双眼把这一幕深深地印在心里的胶卷上。
正在这么想着的我的视线,
“咦?”
什么前兆都没有地,突然就被蒙住了。
“咕呼——呒。”
我看不见了啊,虽然我想要这么说,但发出来的声音就只有奇怪的呼吸音。被蒙住的不光是眼睛,我这才注意到。鼻子嘴巴耳朵,简而言之面部的所有感觉器官,好像突然就被什么东西全都蒙住了。我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把手伸向自己的脸,传来的就只有不舒服的感触,摸起来就像是摸过刷子一样的。
呃——,这也就是说,一面光光的,另一面长了层细毛的什么东西贴在了我脸上?原来如此啊我了解了。
喂冷静地分析个啥啊我,这难道不是个很糟糕的情况吗。光靠皮肤呼吸就能活命的人类的身体虽然方便但我没有啊,真的。
……真怪啊,我应该更加慌乱一点的啊,但不知道怎么的,我现在脑子呆呆的好像觉得什么都随便似的。大概是脑子里血行不足吧。啊,该不会这就是学姐所说的校内连续贫血时间的犯人吧——
“真一!”
随着虽然迫切但还是很好听的声音,“剥”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从脸上拉了下来。
“诶?——啊。”
耀眼的光芒射进眼中。我那一下子收缩起来的晶状体在捕捉到树木上方蔚蓝天空的同时,鼻子和嘴巴再次开始活动了。接着,在终于恢复正常的视线下方,
“真一……不要紧吧?”
是纤细娇小美丽还有值得信赖的,小鼬的后背。
“嗯。算是吧。”
大概是安下了心来,小鼬美丽的肩膀微微动了动。谢谢你得救了,就在我想道谢的时候。
“小心——还没有,结束。”
小鼬严肃地说。我这才慌忙随着小鼬专注的视线望向了前方。
“哇!”
在成排的树木背景下,我发现了一只漂浮在半空中“吱吱”叫着的小动物。
它的大小外形夹在鼯鼠、小鼯鼠、蝙蝠三者中间。除了它对着这边的腹部上面没有长毛,光光地露出了皮肤之外,样子还像是个动物。虽说还有点像动物……明明一根羽毛都没有,却能轻飘飘地飘着啊,这小东西。一目了然这是个不适用物理法则的存在啊。
再说了,原本,天底下就不存在会露出那种充满恶意得笑容的野生动物。
“——果然是,妖怪啊。”
因为不知道它的名字,我也就就只能这么说了。如果这时那本会走路的妖怪大百科在的话,
“哈哈——嗯。这家伙就是那啥。那家伙是会把那啥给那啥的妖怪所以弱点是那啥因此把那啥给那啥了就搞定了。它主要是在某县某村传承的妖怪可以追溯到的最久远的记述是天治元年的。”(译者:天治,平安后期,崇徳天皇朝的年号,1124.5.18~1126.2.15)
就像这样,不用问她就会自己讲出来了,可惜那人亡了,不对倒是没死啦。(译者:这里的“亡”发音、意思同“无”。)
“嘛,不在的人就是不在也没有办法。这该怎么办?”
听了我的疑问,小鼬稍稍回过头来“嗯——”露出了个很困扰的表情。
“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战斗……要是能够够用语言交流就好了……”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那张脸怎么看都不能用语言——不好,它冲过来了!”
吱——,它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窒息妖怪湿毛巾(暂名),忽然让人以为是要飞上天空,却向着这边飞了过来。
“小心,真一!那家伙,会从脸上,吸走生气!”
“嗯,刚才体验过了我知道这个——哇危险!”
我在千钧一发之际闪开了向着我的脸发起的攻击。“吱”的一声高音掠过了我的耳朵飞走了。意外地飞得好快啊,喂!
这锐角附带直线的飞行轨迹,和直到刚才为止轻飘飘的行动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明明样子看起来就只会滑翔,但机动力却达到了小型猛禽或者蜻蜓级了,这是欺诈啊。
在一边这么想一边爬起来的我的耳边,
“很好,既然有实体的话……接招!”
传来了小鼬凛然的声音。
“嘭”的一声,还想要发起攻击的那个妖怪一口气被赤红色的劫火包裹住了。
“……嗯。”
小鼬高兴地握紧了拳头。这下攻击好像让她自己很满意。
确实,时机也好控制力也好都无可挑剔。那家伙一动不动地被火焰包围着。
“成功了!……话说,这好像比平常燃烧时间长了点吧?”
“因为我把力量‘紧紧地’压缩了进去。……那个火焰,应该不会简简单单,就消失的。”
小鼬的语气很平静,也很坚决。嘿,不愧是妖怪鼬,就连这个都办得到。难道这就是特训的成果?
嘛不管怎么说,接下来就只要等那妖怪被烧成灰就……虽然我想得挺美。
“吱——”,那黑色的妖怪发出的叫声意外的不是垂死挣扎,而是撒娇的声音。
“诶?怎么可能……”
我们既惊讶又丧气。只见那个鼯鼠妖怪的嘴巴咧开到了耳朵根,
“……怎么会。”
把本该把自己身体烧焦的赤红色火焰一口气吸进了肚子里。
这时,它那黑黑平平的身体,也突然大了一圈。喂喂这算什么啊。
“那个,我说啊小鼬,这家伙该不会是……”
“……嗯。是靠吞噬火之气,成长的妖怪,大概是,吧。”
这么说着的小鼬的语气里,透露着浓浓的“真不想承认这点啊,但偏偏就是这样”的心情。同感,那么这该怎么办啊,我还没有这么问,
“既然这样……嗯……只能试试了……”
小鼬开始嘀嘀咕咕着什么。
“那个——喂喂?”
我慌忙躲到小鼬背后,在她的耳边呼唤她。这时,正在思考的妖怪少女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嗯”了一声,接着斩钉截铁地说。
“真一,我要用用看,那个。”
“那个……嗯,啊啊,就是奈良山说的那个?”
小鼬点了点头。嘛,的确,我想从速度上来看那个确实是对于火焰无效的对手最适合的武器。虽然是这么想的,
“……不是我泼你冷水,下手不知道轻重的问题呢?”
我小心翼翼地询问。感受自身危险的指针稍稍向上移了一点。
但是,小鼬死死盯着在半空中观望我们的鼯鼠妖怪,
“没关系。”
什么根据都没显示出来,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完了。
“……”
小鼬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一下子绷紧了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冰冷的寒风刺激着我的皮肤。同时,本能的危机感在我的脊髓中全速疾驰而过,那个至少等到我躲到安全的地方——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是,
“真一,你刚才说过……我的话,一定做得到。没关系的,加油……之类的。”
因为小鼬一脸严肃的这么说所以我么说出这句话。
“我确实说过!好吧上啊小鼬!我会——竭尽全力躲开的!”
我大声地叫出有点没出息的台词之后,就立马往后退了。素描本还不离身。
“嗯。”
小鼬好像很高兴地微微一笑,只竖起了右手上的两根手指举了起来。空气更加紧张了。大概是感受到了危险,抢先行动的是鼯鼠妖怪。向着“吱吱”叫着迫近的黑影,小鼬细细的右手,只是水平滑过——
嗯——我一边活动着肩膀,一边在夕阳照射下的特别大楼走廊上一步一步挪着。不愧是七月份,白天真长。这个时候还这么亮啊,我这么想着抬起了头,只见写着“美术室”的牌子下面,一名头发长长的女学生和一个穿者运动服的小不点在说着什么。
“谢谢你经岛,帮大忙了。”
“哪里哪里,不用客气的啦。我自己也觉得挺有趣的你不必在意。”
“是这样吗?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因为没什么人,两人的声音都传得很远,对话的内容也听得很清楚。那声音是学生会的新井学姐啊。大概她又带了了什么奇怪的情报了。总是麻烦她真不好意思。
这时,新井学姐歪着头好像很惊讶地问着什么。丰润的长发在夕阳下飘扬。
“……但是,那条咒语,真的有效吗?”
对这个问题说着“很有效”拍胸脯保证的,不用我说都知道是经岛学姐。
“对这厕所里的怪异说一句‘加牟波里入道郭公’就能圆满解决了。这可是常识!”
“这是哪里的常识啊。”
“主要是江户时代的。虽然这本来是在大晦日咏唱的,不过啦,在期中考试结束的那一天,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个节日。算是在允许范围内吧大概。”(译者:大晦日,相当于除夕,对于日本人来说是12月31日。)
“诶。这样没关系吗?”
“大概吧!嘛——你也看到了,那谜一般的巨大坊主应该已经根本不出现了。”
很了不起得挺了挺胸的经岛学姐,还有苦笑着说“是啊是啊”的新井学姐。
吼,好像又解决了一桩妖怪事件,真不愧是学姐。
这时,既然我都已经跑到美术室入口附近了,就和她们两人打了声招呼。
“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传说女子卫生间了出现了个身高差不多有三米的和尚,我就来告诉经岛了。”
轻描淡写地回答了我的新井学姐无心地回过了头。
“我听她说她知道很有效的咒语——嗯。诶,白塚……君?”
接着看着我哑口无言了。咦,这反应对于一直都很伶俐的人来说真少见啊。
我茫然地望向学姐,
“那——个,你从哪个战场刚回来的?”(译者:伊〇克!)
透过眼镜,像是看到了什么非常识的东西的视线飞向了我。
“什么?战场?”
“……我说啊,看到你现在这副德性谁都会这么想的啦。制服上下装都破破烂烂的,手臂上脸上到处都是擦伤,而且脚还一瘸一拐的。怎么看都是伤兵,说好听点是败残兵,说难听点就是归还兵。你给我有点自觉好不好。”
啊啊,是这样的啊。了解了。
“但是也没什么事啊?又没有致命伤,身体也能好好地活动。”
小鼬释放的不能控制的新必杀技也好,自暴自弃地冲过来的鼯鼠妖怪的攻击也好,我全部都躲过去了。因为我拼命地在草地上滚来滚去,嘛,所以就稍微搞得脏了点,本质上来说那是一点事都没有。虽然我的视线是在这么诉说的。
“怎么会没事啊!总之先去保健室——呃,这时间那里没有人,啊,这么说来学生会室里面有保健箱啊。好,你等在这里,听话!”
抓着我的肩膀一边摇着一边把话说完的新井学姐以猛烈的势头在走廊上跑远了。哦哦,这姿势意外地很优美啊。有点想画下来了。
……唔——,不过也用不着担心到那种地步吧。
“不愧是副会长啊。还是像个可靠的大姐姐一样。……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完全不担心我的身体的学姐这么问道。
“啊啊,事情是这样的。”
我大致说明了一下。
“也就是说小鼬的新必杀技漂亮地干挺了鼯鼠妖怪,拼命逃来逃去的我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小命。但是控制和威力的控制方面都还有改进的余地,小鼬是这么判断的。”
“原来素这样。她就一个人继续特训了。然后,因为你太碍事就把你赶回来了。”
学姐抢过我的话头继续说了下去,还有很悲哀的眼神看着我。
“呃,算是吧。”
正确说来我是被小鼬快哭出来一样地求着说“靠近了会很危险的,真的会很危险的,我真的不想杀了真一”才不得已回来的,但关于这一点还是别告诉学姐为好。
“啊,对啊学姐,你知道那个鼯鼠妖怪是什么吗?”
在等着新井学姐回来的时候,我因为很闲就问学姐了,学姐马上就回答了我。
“嗯——十之八九,那个是野襖,是吞食人的生气呀鲜血呀,还有火焰的妖怪。大概是被小鼬的火气引出来的吧。不过既然是野襖,应该也用不着者么夸张的大招吧——”
“诶?难道说会有‘看过去啦!’这种轻而易举的击退法吗,那个。”
“嗯。趁着它贴在脸上的时候,用涂了铁浆的牙齿咬它一口就一击克敌了。”
“……不会啦,没人会随身带铁浆的。”(译者:铁浆又名御歯黒,古代日本上流阶层的女性流行将牙齿染黑,这就是染料。)
话说回来,要用牙齿去咬玩意儿也很恶心。
我这么想着抬起头,望向了窗子彼端的后山。
(小鼬应该还在那里加油吧。)
我再也不会一把抓住尾巴了。还有,直到她完成新必杀技前我都不会去打搅她。
我回想起了今天在那里定下的约定,在心中给她发了封邮件。
嘛,事实上来说,我第二天又偷偷摸摸去看她练习了,结果被小鼬一顿臭骂拿我没辙了。
你看,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就是这样,呐?
“‘呐’啥啊,你个死跟踪狂。”
不是啊。麻烦你不要在别人的回想里打岔,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