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守~村庄~的神明~大~人~哟~,今日~乃欢庆的祭~典~之日—”
在初秋的美术室中响起了走调的歌声。这是谁唱的已是自明之理我就不多罗嗦了。还有我也不会说这很吵了。
“学姐,能不能打搅一下。”
“想要我收声的话我就发动否决权。可别小看年功序列社会的恐怖啊,小子。”
“是啦是啦。不过怎么又是这首歌?”
我正对着画布这么问。学姐也视线不离开笔电就这么回答。
“不都已经是暑假结束了第二学期开始了,马上就是文化祭了啊—,的时期了吗?文化祭就是祭典,说到祭典的话可是这首歌了。”
经岛学姐又唱了起来。明明是个归侨对这歌可真熟呢。
这时,在读着好像很艰深的书的小鼬忽然抬起头来。
“诶。‘文化祭’,是祭典,吗?……是这样的吗,真一?”
这么问的她的语气,总觉得好像散发着一种不知道是不稳还是不高兴的气息。
咦。我们有说什么糟糕的话吗?
“……呃,虽然带个祭字却不是祭典啊。是吧学姐。”
“诶?啊啊,虽然是祭,但这和小鼬你想象中的祭典不一样哦。那只是我们的一种自娱自乐的形式罢了。和神佛没什么关系,巫女啊神主啊祝词啊神轿啊都不会出来的,对于这方面你放一百个心吧。”
“啊,是这样的啊。”
“就是这样。”
这样啊——,小鼬恍然。
果然因为是妖怪对于神佛之类的不擅长啊。至今还是一个谜一般的人呢,真的。不过,包括这点在内也很厉害就是了。
“事情就是这样,自古以来祭典的附属品,大扫除啊烧豆子啊打年糕啊,之类迎接神明的计划完全没有。是吧学生会长……咦,我说你啊,什么时候跑这儿来了?”
学姐明显地给惊到了。坐在她旁边座位的学生会长,则是眉毛一跳一跳地回答。
“半小时前。——话说,这番对话本身就已经进行第三遍了。”
啊啊,本来就很凶恶的眼神,现在更加凶险了。然后就在会长打算说出“差不多该言归正传了”打断之前的话题时,在这绝妙的时机学姐又插嘴了。
“是这样吗?怪不得呢,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说起来你听说过吗?最近你和学生会顾问的某女教师莫不是常黏在一起吧。作为立于学生顶峰的学生会长来说这算—什么呢。”
“啥!这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会长,明显地动摇了。
啊啊,又被打岔了啊。我和小鼬互相望了一眼,无奈地苦笑着。
大约在三十分钟前,学生会长亲自莅临正在忙于准备文化祭的美术部,但因为每当会长想说正题就会有人打岔(还有,会长一次次地被涮也挺有趣的),搞了半天这人到底想来干什么还是不知道。
“稻叶老师为了学生会在很多方面都尽心尽力也是事实,的确,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短。但是,我和老师那个,飞短流长什么的——是全无实据的谣传。”
“啊啊是这样的啊——。也是哦,那种前凸啊后翘啊的大姐姐,也不是你的守备范围。是不,萝莉控?”
学姐“233”地怪笑着。我说,会长是那种人啊?
“这也不对!我——并不是只要看起来是年幼的女性,那就随便是谁都可以的人!”
你没否定啊,我在内心吐槽着。就在明白了“萝莉控”是什么意思的小鼬说“哦,是这样的啊”表示理解的时候。
“会长,你这么大嗓门叫什么呢。”
随着一声无奈的叹息,美术室的门开了。
“这里是哪里?忏悔室?在走廊上都听得一清二楚耶,真的是够了。”
抱着头走进美术室的长发高挑的女生,一脸难为情地坐在了空着的位子上,嘴上还絮絮叨叨地发着牢骚。
“你好,辉。”
“你好,伊达同学。打搅了,部长同学。”
“您请随意。”
打好招呼之后,新井学姐就安静下来了。不愧是学生会副会长。还有在那边给我闭嘴,不老实的家伙。
“好慢耶—新井。你不是说会和江户桥一起来的吗?”
“抱歉抱歉,我们班的商量意外延长了。都和他们说过了人手都被社团的活动给抽走了,搞了半天今年还是开咖啡店。”
“这也就是说你又是侍应?还要穿那个?”
对于这个疑问,副会长苦笑着,说“让我穿得那么可爱到底有什么有趣的啊,真是受不了了”,垂下了肩膀。
这时,听着她们对话的小鼬有点不解。
“这样?如果是辉的话,我想应该不错……。你说呢,真一?”
“嗯。新井学姐,你身材这么好大多的服饰都会很适合的。那出点自信来也没什么问题。”
“……多谢你直率的夸奖。那么,这里的活动是……啊,多此一举了。既然是美术部,果然是作品展示?”
“诶诶,算是吧。不过展出的作品有点少就是了。”
本来认认真真画画的也就只有两个人。人物画和静物画的我,还有风景画的奈良山,以上二人。其实小鼬也画了很多,她那独特的品味我个人是非常喜欢啦,作者却坚持“我绝对不要拿给大家看,太不好意思了”听不进我的话。
“因为是美术部就办作品展,这根本不动脑子嘛。啊——我个人意见是今年才要举行百物语啊——”
“学姐,这话题已经结束了。”
“噗——”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学姐还是有点不满,趴在了桌子上。这时,新井一脸“这也没办法啊”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个益友的学姐真是幸福的人啊。
“算了算了。百物语的话,就是轮流讲鬼故事的那个?”
“没错。点燃一百根蜡烛,每讲完一个鬼故事就吹灭一根,当第一百根蜡烛熄灭的时候通往彼岸的门就会打开—,这可是传统的仪式哟。很厉害吧?很燃对吧?”
“这个作为美术部的活动有点那啥了。”
就连新井学姐也一脸苦笑了。
“你看,连辉也这么说了。放弃吧。”
“……怎么连小鼬也是。”
经岛学姐再次“砰”的一下趴在了桌子上。嗯,当然的因果报应。
本来就已经是妖怪层出不穷的状况了,怎么还说要再把什么叫出来啊。
小鼬不是都说“这太危险了”少见地反对了吗。我用眼神这么说着,学姐却无力地抬起头,弱弱地说:
“啊啊江户桥君,我的同伴就只有你了……咦,我说你啊,什么时候跑这儿来了?”
“四十分钟前!还有这对话已经是第四遍啦!”
“咦——”
学生会长气急败坏,学姐却不为所动。看着这两人的副会长大大地叹了口气,面朝向我和小鼬。
“……也就是说,这两个家伙一直在那边演这种小品对吧。”
“您知道得真清楚。不过,我们虽然有想过要阻止他们啦。”
“但因为太有趣了。”
是吧,我们俩互望着点点头。新井学姐说着“这事也不能怪你们”站了起来,把还在演小品的两人的头慢慢地拉开。
“哦。”
“呣。”
这时,刚刚还吵吵闹闹的相声搭档突然就安静下来了。哦哦——一年级生们发出了欢呼。
“好了,没什么时间了言归正传。会长你赶紧着把要说的话说出来,还有经岛不要再打岔了!明白了吗?”
就这样,通过如此的武力介入令事态安定下来之后,会长终于开始说“正事”了。
“你看,是那个。不是有个仓库大楼吗。”
“有这大楼吗?”
小鼬头微微一侧。不过啦,那里一般人也不会知道的啦,我一念及此就开始说明。
“那说的事体育馆后面的古旧的平房。虽然那里以前是校舍,因为现在成了仓库,所以大家都这么叫它。”
“这样啊——”
“感谢你的说明。那么,在那里啊……其实,我倒也并不是非常了解。”
“哈啊?这样的话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诶——。Doyouknow五W一H?”
“……经岛。”
“是啦是啦,我会闭上嘴好好听的啦。”
于是,就这样会长的话(慢慢地)进行下去。体操服眼镜逮着机会就要插嘴,然后被新井学姐一瞪就老实下来,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现在还是省略下来。
“那个——,简而言之,是这样的吧。在仓库大楼里好像有什么搞不清楚的东西出现了,对吧。”
“因为就算想要进到里面,也会被弹飞到外面,所以‘文化祭’要用的看板之类的都搬不出来了,很麻烦。”
“因此美术部的诸君快点做点什么吧。这样子OK?”
美术部的三人作出了总结。结束了长长的说明的学生会长说:
“啊啊……算了,大体上是这样。”
被勉强认可了。花了十五分钟才说完的话被省略成了一句话实在太不爽了,虽然一看就知道他心里在这么想,但没把这个说出来也是会长的温柔吧,大概。
“大体上也好钜细靡遗也好都一样。而且就只有这种不知所云的情报。切!”
还有有一个一点不温柔的人。啊啊,这种事不用说这么清楚啦。
这时,学姐突然恢复成一脸漫不经心的表情,像会长问道:
“不过,竟然是你来说这种事情倒挺意外的呢。我还当你是一个无趣的现实主义者呢,终于想要承认‘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了吗?”
“才没这种事呢……但是啊,就算是我这种程度的传言也是听得到的。校内发生了奇妙事件,向美术部求助的话就解决了,这样的例子不是已经有很多了吗?”
“算是吧,嗯。”
美术部三人组暧昧地点点头。
虽然未解决的或者因为无法处理而放着不管的例子也有很多,但这还是别明说吧。我们用眼神这么交流。
这时,会长把这沉默当成了默认,继续说了下去。
“是这样没错吧?既然这样,当再次发生奇妙的事件的时候,总之来拜托这里也是合理的对应吧。其实,在我看来,原因什么的随便怎么样都好。”
“酱——紫啊。总之一句话,想要把眼前的问题快速处理掉还是拜托有经验的专业人士比较有效率,这样啊。嗯,这种无聊到极点的思考回路,确实很有你的风格。”
抱歉啊,会长有点不爽,但学姐心情却挺好的。
“成,那么我们就拿出全力来。啊,你们自然没有异议的吧?”
麻烦你能先征求我们意见好不好,我这么腹诽着。
我也知道会长希望文化祭的准备能够顺利进行的心情。再说还有一脸困扰笑容的新井学姐说“总是麻烦你们了——,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全靠你们了”。
还有最重要的。
“嗯。我们,马上去。”
既然小鼬跃跃欲试的话,我也不会有异议。
既然能弹飞进入仓库大楼的人,大概对手是有实体的妖怪吧。那么,如果是这种对手的话,是敌不过现在的小鼬的。不管这么说,在暑假的时候学会镰鼬的我方,吾等美术部(应该说是小鼬)正一路高奏凯歌连战连捷。因为如此,大概这次也没有问题。
——而且,虽然这么说我也觉得有点欠妥,但以火焰和镰鼬为武器战斗着的小鼬,我真的是打心底里觉得,这么帅气这么美丽这么完美的人儿这世界上怎么会存在实是太了不起了。只要能再次看到那战斗的英姿,我怎么可能会有异议。美丽即正义。
“……真一?”
“你咋突然在那边发梦啦?好了啦,走了。”
“啊,嗯。我这就出发。”
我坦然地回答,轻快地站了起来跟在了小鼬和学姐身后。
……不过啊,现在想来,这个时候的预测,实在是天真到了极点。
“——于是,差不多三十分钟前,从这间美术室意气风发地离开的是谁来着啊。”
“喂,我本来就说了这不可能了不是吗。”
用手肘顶了顶狠瞪着我们的学姐之后,新井学姐露出了明朗的笑容。
“没关系,不行的东西就是不行也没什么办法,嗯。再说确认了靠近了会有危险也足够了。谢谢你们。”
不过,虽然这份体谅让我们很高兴,但这体谅同时也让我们心里很难受。
“……真是丢脸。”
“抱歉,辉。……我们没有,派上用场。”
我和小鼬再次低头道歉。新井学姐慌张地摇摇手。
“我们才应该道歉呢。其实,从夏天以来我们就一直太依赖你们了。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嘛——,我们也确实因为是有趣才插一脚的。事到如今也不会再吵吵嚷嚷要什么报酬啊,医保啊之类的了。”
经岛学姐发出无力的笑声,最后附加了一句。
“实际问题,那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总之仓库大楼严禁进入。不过,准备的时间和劳力就有点……应该说是多了很多就是了。”
新井学姐这么妥协了,她身旁的会长也只能愁眉苦脸地点点头。
“没办法啊。……不过,该怎么向大家说明?出现了妖怪所以不要靠近,之类的?”
“那不是妖怪,那是‘鬼’。之前不是说明了吗?”
学姐立马插嘴订正了。在这种地方真是斤斤计较呢。我一半无语一半佩服地,说了句“请问”举起了手。
“嗯?怎么了,白塚二等兵。”
“谁是二等兵啊。算了这随他去。鬼的话,就是那种飘来飘去的东西吗?总觉得和一般印象不一样诶。”
没错。我们在那个又阴冷又潮湿的仓库大楼里遭遇到的,是一个实在很奇怪的妖怪。
我们也知道它就在那里,全身像和轮廓从感觉上说也知道。它对于我们的恶意也充分感受到了,就连“啊,它现在要举起手打我们了”之类的也能感觉得到。
——然而,那家伙并没有实体。仔细盯着看的话马上就能看到另一侧的东西,一直不停攻击的小鼬也说着“好像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呢。切开它也好,灼烧它也好,几乎都没有什么手感。就像是在攻击棉花或者烟雾一样的”挠挠头。
不过,如果就只是轻飘飘的像烟雾一样的妖怪的话也并没有什么危害。其实,在夏天快结束时有一种这样的家伙出现过,我们就放着不去管。
……但是,事与愿违。问题就在于之后了。明明我们的攻击全都一穿而过,那边的攻击却好像理所当然一般能攻击到我们这边,不管怎么说也太赖皮了吧。这边不可能干涉那边,但反过来全部有效,国王游戏也要有个限度啊。假如那个也是鬼的话,桃太郎也好一寸法师也好也就只能举手投降了。
“我还以为说到鬼的话,就应该是更有存在感,或者至少是有个实体摆在那边的呢。”
学姐说着“啊啊,不是啦不是啦”摇了摇手。
“你所说的,是鬼之岛啊鬼在外啊我会交出小神槌请饶了我之类的那个?刚才的那个并不是你说的家伙而是其原型,或者说是旧型。”
“咦,妖怪也有新型旧型之分的吗?”
“这不是常识吗。随着古代、中世、近世的时代进步,更加详细地、更加具体地进化那才是妖怪哟?言归正传,在仓库大楼里出现的那个,虽然看起来分类属于妖怪,但却是不像现在这样将妖怪细分化的时代的鬼。换句话说就是‘虽然搞不太清楚但是是个危险又恐怖的存在’。嘛——简而言之,那是个像是所有妖怪类存在的原型一样的家伙。听懂了吗?”
“……呃,算是吧。”
虽然不是很情愿,但都说到这地步了也就只能表示理解。
正在我听学姐的妖怪讲座的时候,会长正在烦恼非常现实性的问题。
“鬼什么的我不管。我可说不出口因为出现了这种东西仓库大楼禁止进入这种话。”
“这点就请你随便打混吧。考虑这个借口不也是你的工作吗。”
副会长神采奕奕地拍了拍他的背。会长低估了声“呒”就沉默了下来。
……真的,辛苦你了。就在我想这么对会长说时,不经意间,坐在我隔壁座位上一直保持沉默的小鼬的身影进入了我的视线。
这么说来,自从回到美术室之后,我就几乎没听见小鼬说话。平时的话不管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她都会加入对话中的啊。
“小鼬?”
我一边向她搭话,一边观察她的侧脸。虽然她从前发到额头,尖尖的鼻子直到细腻的下巴的轮廓线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美丽,但是某种沉重哀伤的气氛却让这份美丽打了折。
“好了啦,我也知道你很消沉。”
这也没办法啊。我正准备这么说下去,却在这时注意到了。
浮现在小鼬侧脸上的,并不是打不过“鬼”的悔恨。这甚至都不是悔恨的表情。
这么说来,这人真正害怕的是——并不是刚才发生的意外——而是从今以后说不定会发生的什么。在输给了稻叶老师之后,她说着想要变强的时候那不安的表情在我的脑中回放出来。
“……啊。”
忽然,我想起了刚才的事。就在我和学姐在“鬼”身边逃来逃去的时候,她不是一直紧紧盯着阴暗的走廊深处吗。虽然当时我以为她是走神了,但说不定她其实是凭借妖怪鼬的感觉,看到了什么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呢。这也就是说?
“那个——小鼬啊。”
虽然我被不太好的预感驱使着,再次向小鼬搭话,
“那样不行。就算是禁止进入……什么也,没有解决。”
抢在我说话之前,小鼬静静地,但是肯定地这么说道。
“哈啊?这就是说,那只鬼什么时候说不定会出来——,之类的?”
“不是,那点不用担心。那个只是在守护。大概,它在那里,是不会移动的。”
“那算什么事啊……咦,你刚才,说什么?……‘在守护’?”
学姐半打趣的口吻忽然一下子变严肃了。虽然会长和新井学姐露出了一脸不解的表情,但他们的对应之后再说。我还是先专心听小鼬怎么讲。
“嗯。我想,那个鬼在……保护,深处的什么东西。”
“深处的东西?那么……”
“抱歉,名字也好形状也好,我虽然都不知道……但是,那个放着不管的话,是绝对不行的。有什么非常邪恶危险的东西,就盘踞在那里。不阻止的话绝对——”
这时,小鼬深吸了一口气,
“会被破坏掉的。学校也好——还有,大家也是。”
极力地,斩钉截铁地如此断言。这干脆的语气有一种不容辩驳的迫力,令我——不,令我和学姐都,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
这时,被晾在一边的会长,终于插了一句“……这怎么回事?”进来,正好在这个时候。
“大体上算是觉察到了呢。姑且先表扬表扬你吧!”
就像是看准了这个时机一般(话说这时机能看得准吗)响起了高亢的声音,接着美术室的门喀啦喀啦地拉开了。
“不过单凭你们的话力量还不够。这时,没错就是现在!终于轮到本小姐登场了啊!”
呜哇——严肃的气氛一扫而光啊——我这么想着,转向了发声源。只见,在那里的(虽然说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是以鲜有行人通过的走廊为背景的,摆出了一个似乎很有自信的姿势的稻叶老师的身影。
真是的,来干什么啊,我们正忙着呢。
大家好像都有这想法,
“抱歉啊我们正忙着呢以后再来,明白了吗。”
“喂经岛,不管怎么说对老师用那种语气也太不像话了。对不起,我们在讨论和老师无关的事情。”
“说得也是。啊,学生会室,等大家回去之后请帮忙把门锁好。”
“……有何贵干?”
哇大家都毒舌了啊。尤其是小鼬。我还当她们冷战状态结束了呢,但这两人还是本能地相互嫌恶啊。在人世间和平相处吧。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境中,稻叶老师无言地忍受着屈辱,好像下定决心了一样,大步地走了过来,默默地从空着的座位下抽出一把椅子,“咚”的一声把椅子放在了会长身边,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呜哇哇,老师的眼神好恐怖。我好奇的是,为什么非要瞪着我不可啊!
“那么,小鼬,关于你刚才说的事。”
“等一下经岛!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无视我是想干什么啊!”
“可真够吵的。我不是都说过我们忙得不可开交了吗。你是驴耳朵啊?”
“太失礼了!我可是狐狸!”
哇,稻叶老师气得火冒三丈了耶。喂喂把那个光明正大讲出来没关系吗。
“……狐狸?”
啊啊,你看,人家会长和新井学姐都一脸惊讶了耶。
“算了算了,比起那个。老师,关于仓库大楼,你知道些什么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轮到我来当和事佬,总之为了岔开话题我还是开了口。
“当然。就因为这样我才屈尊跑到这里来的嘛。就像是那边的黄鼠狼丫头说的一样,显而易见有非常邪恶的什么把那里当成了老巢。放着不管的话个人认为很不明智。”
真是的,你们怎么才注意到,老师垂下了肩膀。注意到的话麻烦早点说呀。我正想这么提意见,但小鼬却空虚地摇了摇头阻止了我。
——狐狸就是那种家伙你说了人家也没用,是这个意思啊。了解。
“然后呢?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该不会已经看穿敌人的真面目了吧。”
“什么?那种东西我怎么知道。”
对于学姐的提问,稻叶老师不知道为什么抬头挺胸地回答。
“本来,妖怪的名字啊分类啊都是你们人类自说自话加上去的。你觉得本小姐就连这个也能够掌握吗?我想说的,就只有那里有个很麻烦的家伙在如果不尽快驱除的话以后会很麻烦,只不过是这些而已。”
“……这种事情,不用你说得那么仔细,我也知道。”
小鼬小声地嘀嘀咕咕(但好像是故意要让老师听见一样)。我很有同感。
就在这时,沦为听众的新井学姐说着“能打扰一下吗”举起了手。
“听老师的话,就好像在说自己不是人类一样的。这是……”
“啊啊。那是因为,我就是妖怪。”
稻叶老师爽快地回答了新井学姐的问题。这说出来没关系吗,虽然我有点慌,但仔细一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个人自己暴露真身的呢。
好,不管了。
“诶。……妖怪?”
“没错,就是这样。我是白面金毛九尾狐的稻叶。以后也请多多关照。啊,顺便一提,那个管自己叫伊达的丫头也是我的同类。”
老师这么说着,双眼冒着红光,就连全身上下金色的妖气也喷薄而出。这大概算是证据吧。
“哈、哈啊。……呐伊达同学,刚才那是……”
“嗯,是这样。”
这位也爽快地肯定了真是的小鼬。新井学姐虽然回答“啊,是这样啊”但好像已经要卯足全力了。可让我吃惊了一下。
但是,她身边的会长却这么说,
“啊,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放心了。那么,让我们言归正传。”
他那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让我更加吃惊了。我惊讶地问。
“……请问,会长?”
“嗯。什么事啊,白塚?”
“你就不吃惊一点或者慌张一点吗?”
听我这么一问,会长留下了“虽然多少有点惊讶啦”的前提,若无其事地说:
“她们不是不会把我们吃掉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被害者老早就应该出现了。我认为稻叶老师也好伊达君也好都是可以信任的人——啊啊,好像不是人,但总之是可以信任的,这一点不管这二人是什么都无法动摇的。既然这样我只是以平常的态度与她们接触罢了。况且眼前的问题是仓库大楼,有错吗?”
“不会完全没有就如你所说。”
没有反驳的余地。会长的意见是压倒性地正确的。我稍微对这个人刮目相看了。
“……现实主义到这个地步,在某种意义上,也好伟大啊。”
“要你管。比起这些,我说。”
“是是仓库大楼。真是的我们真是有了一个伟大的学生会长啊。”
经岛学姐好像很高兴似的应了一声,“那么简而言之”言归正传。
“总之可以确定的是,在那里盘踞着一个不好的什么必须要做点什么,这么一回事。虽然不能确认,但在这一点上就相信小鼬和狐狸大人的感觉吧。我们可以相信吗?”
小鼬点了点头,稻叶老师说着“当然”挺了挺胸。
“OK。那么,关于对处法……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呢,你说呢白塚三等兵。”
“为什么要问我啊。考虑这个问题应该是学姐的工作吧。”
还有,别若无其事地给人降级。
“哼哼,承认自己无力胆子可不小呢你这小子。……但是,祓除也好镇压也罢,不知道对手是什么可是无能为力的耶。如果光凭蛮力就能搞定的话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关于这点,伊达大尉怎么看。”
“不试试的话我也不知道。……不是,很有,自信啊。我的术,对于鬼也没什么用……”
小鼬不安地这么回答,低下了头。我不能说什么打气的话实在遗憾。令人不快的沉默降临了。
这时,稻叶老师好像很惊讶地出声了。
“你们这是为了什么在闹心啊?既然是从那边来的东西,送回到那边去不就可以了吗?”
“送回去?你二啊,这种事情很轻松的话……”
“等一下。”
虽然学姐想要反驳,但把她的话打断的人意外地是小鼬。
“那样的话……,不是打倒,消灭之类的……只是,推回到彼岸去,这样?”
“理解得这么快帮大忙了。这个方法的话,也不用管对手是什么。相反,敌人的妖力越大,那就越是靠近彼岸的存在。”
“这样啊。推回去的话,会变得简单……?”
“没错。你就算不可能把它消灭,这种程度的话难道还做不到?”
“嗯、嗯。……没错……这样的话,能行……我想。”
小鼬慢慢地明白了。噢噢这该不会是。但是,紧接着,小鼬突然愁眉苦脸了。
“但是,为了这样,必须要,打开通向彼岸的通路……”
“啊——,说到这点上了啊。那么怎么才能打开呢?”
“嗯——……妖怪,从彼岸来此岸的时候,通路是自动打开的……”
小鼬的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接着,她的视线转向了我。
——啊啊,想要说那件事啊,我直感到。但是,我不会把那件事说出来。没错,虽然那样的话十拿九稳。
但是这个选项,我不想选。
“算了,那种东西也不大会碰巧开开来。然后呢?关于这点有什么想法啊狐狸。你说的话有可能成为不错的建议。”
“才没有呢那种东西。”
“没有啊。”
学姐吐了个槽。接下来沉闷的沉默降临了。
这时,自从老师的妖怪宣言以来一直旁观的新井学姐,“那么,比如说”开口了。
然后。
听了新井学姐的建议,大约十分钟。
“原来如此。”
“……合情合理呢。”
“虽然还有不安要素,但有我在的话没关系。”
“好厉害。辉,天才。”
“是、这样吗?我只是一时想到罢了……”
新井学姐有点不好意思,大家都在夸她。不知道是不是直到之前为止的沉郁的反作用,大家的劲头都过分地高了。唉呀——一时之间还真不到怎么办呢。
“很好——,那么作战成立了。决战就在今晚。”
接着虽然学姐这么总结,但在这时,
“等一下。本来在仓库大楼,不是还有无形的鬼吗?那些怎么办?”
极端冷静的会长如此吐槽。
“啊,话说倒也是。”
……忘记了。接着沉默再次降临。呼,会长叹了口气,问道:
“呐。至今为止,你们已经击退了各种妖怪了对吧?”
“与其说是我们,不如说是小鼬干的。有攻击力的也就只有小鼬一个人。”
“喂喂——,我也是多少有点贡献的耶,主要是脑力劳动方面的。”
经岛学姐不满地喃喃私语,会长说了句“这先放一遍”忽略了她,继续说了下去。
“对那些家伙有效,为什么就对仓库大楼里的鬼没有效果了?”
“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因为它们都没有实体烧也好切割也好都毫无意义。”
“我不明白的,就在这一点上。你们至今为止应对的妖怪——为什么会,有实体的呢?”
呃,就算你这么说。
我和小鼬只能露出一脸“为什么这么说”的表情。
“就算你问为什么我们也不清楚啊。大概,在文献资料啊绘画资料啊,或者是传说中留下描述的妖怪,作为反映这些情报的结果,会伴随着明确的实体出现——大概是这么回事啦。”
“这也就是说,有了具体的设定的话,妖怪就会带着实体出现,是这意思吧。”
居然没有被学姐说的话甩开而好好地对应,我被会长如此的身影稍稍感动了一下。我心里想着“这两个人,说不定意外地是对好搭档”什么无关紧要的事,继续当围观群众。新井学姐小鼬还有稻叶老师,大家都好像和我的想法一样。
“嗯,算是吧。古早类的妖怪因为都只留下了模糊的设定,所以外形才那么地暧昧。就算没有记录了详细设定的文献,至少如果能留下一张画的话,妖怪应该也会按照画而实体化的。”
“是这样的啊。——那么干脆,就由我们这一边来指定它们的外形怎么样?”
“你说得轻巧,这种事情该怎么……咦,嗯。等一下。”
这时,学姐的视线忽然捕捉到了我,接着便闪起了不吉的光芒。
“呐白塚,我刚才啊,想到了一个非常不错的点子呢。嗯嗯,真的是非常不错的呢。”
啊,本能上觉得有什么不祥的预感。
然后。
听了学姐了不起的主意之后,又过了十分钟。
“嗯——。虽然理论上也许可行。”
“绝对没问题。请相信我的后辈。这家伙除了这个就一无是处了。”
“千万别勉强自己了。如果会添很多麻烦的话那还是免了。”
“姑且加嘞个油吧。”
“……在不会死的前提下我会好好没用的。”
我随意敷衍着大伙儿鼓励的话语。虽然这本来是更加给力更加可怖的场面,但因为实在没有实感,我也就只能作出这种反应了。我这么想着望向小鼬,只见她忽然向我投来了一个轻松的微笑。
“要加油噢,真一。”
“嗯!”
我用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有力的语调马上回答。小鼬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让我心里只想着“好嘞好好努力”,也真是个单纯的家伙呀,但这喜悦真的是不可替代。好,加油吧,要好好加油。
“好了好了,那么现在作战正式决定。决战是今晚九时,集合地点是美术室!”
于是学姐有力地宣言,现场的氛围暂时轻松了。
“不过,总觉得有点跃跃欲试呢。真想马上就开始行动。”
“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吗。伊达同学到了晚上才能拿出全力。”
“就是这样。还有两个半小时左右你就忍忍吧,早X的男孩子可是会被讨厌的哟?”
伸了伸懒腰,包括我在内的大伙儿纷纷站了起来。
这时,学姐拍了拍我的肩膀。
“白塚—。我们随便去什么地方撮一顿,你一起来怎么样?”
嗯—。时间上来看回去一趟也可以,但机会难得还是一起吧。
“可以啊,去哪里?”
“大概是‘杀手番茄’吧。”
就是说,是chili啊(译者:chiliconcarne的简称,美国得克萨斯州的墨西哥风味料理)。虽然我不怎么讨厌,但一看小鼬,果不其然人家露出了一张有点困扰的笑容。啊,果然没错,这人吃不了太辣的东西。
既然这样我的回答当然是,
“抱歉算了吧。”
这时,学姐好像也预测到了我的回答,莞尔一笑。
“成。接下来就交给年轻人了。”
接着二年级的诸位(加上学生会顾问)离开了。目送他们离开后,我再次询问小鼬。
“我们去哪里呢。”
“……‘难波’或者‘川村’,之类的吧。对不起,让你特意来陪我。”
她那露出有点歉意的笑容的表情,和平常一样地美丽可爱。不对不对,能看到这张笑脸的话,我几乎无所不能。
“那么就‘川村’吧。小鼬要吃什么?”
“老样子的香草鸡套餐。真一还是要鸡蛋卷定食?”
“不是啦,偶尔也要奢侈一下,所以今天是烧豆腐定食。”
“那个,价钱几乎不变耶。”
小鼬好像很快乐地笑了。
才不会呢,回以笑容的我的表情,应该是不折不扣的会心一笑吧。
“Arrow,arrow,这里是LittleAlbatross,听到的话请回答哟?”
不合时宜的悠哉的声音,从贴着“学生会备品”的耳机中传了出来。意外地听得很清楚呢,我在心里这么佩服着,小声地回答。
“是是,这里是白塚。我和小鼬已经到达现场。晚上的仓库大楼非常阴森。所幸月光很亮视界良好,完毕。”
虽然没必要压低声音,但我为什么会小声回答,是因为这个是耳机的关系吧,大概。我这么思考着等待回音,但是,
“……喂喂学姐?听得见吗?”
“听得见但是无视了。不是说了要用代号的嘛。是,这里是LittleAlbatross,WhiteMountain请回答。”
不高兴的声音传进了耳中。耳机好像没有故障,算是暂且安心了。
“是啦是啦,这里是WhiteMountain。小鼬……不是,DangerousFerret也很精神。但是,这代号起了有什么意义吗?”
“气氛。”
还真敢说啊,这家伙。看着不禁语塞的我,走在我前面一点的小鼬莞尔一笑。因为小鼬没有戴耳机应该听不到我们刚才的对话,她大概是从我的反应来想象刚才的对话的。还有这个想象大概完全正确。
“嗯,很好。啊,我们这边也没有异常。大江户Bridge、Newsweek、Madamthefox,大家都回答得很好感觉真不错。”
自称LittleAlbatross经岛学姐满意地回答。我的脑中浮现出了在附近叹息着垂下肩膀的新井学姐她们的身影,不禁苦笑了起来。希望自己的代号至少是“LadyFox”而大吵大闹的那个人会老实吗。
这时,LittleAlbatross学姐的语气突然切换成了沉稳的腔调。
“那么,这边的准备结束了。我先开始一步了,之后就拜托了。”
“了解。请好好加油。”
“OK—。话说,这应该是我的台词吧。可别挂了哟?”
咯咯咯地响起了笑声,之后耳机的另一头就安静了下来。接着一瞬间之后。
“那么第一个故事就从我开始。首先是传统中的传统,貉的故事。传说有一个遮着脸的男子向一个走夜路的年轻人问路——”
学姐抑制着兴奋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中。尽管没有切断通信模式,但因为对方没有向着耳机说话,听得不是很清楚。
“开始了?”
小鼬这么问道。我无言地点点头,望向了美术室的方向。虽然从这里看不到,但现在那个房间里应该有一百根蜡烛在大放光明。
“不过,真的能够一切顺利吗,那种事情。”
“没关系,对于打开通向彼岸的道路的话,这是确实的方法——‘百物语’是。”
进行百物语吧。
新井学姐策划的计划一言以蔽之的话,就是这样。
本来的百物语,就是准备一百根蜡烛,挨个说鬼故事的活动。每讲完一个故事就按顺序吹灭一根蜡烛,最后一根蜡烛熄灭的时候,通往异界的门就会打开妖怪会出来的,呃,非常诡异的仪式,但听妖怪小姐说,这好像是“挺二的,但确实性很高的方法”。
本来还以为一百个鬼故事难度挺高的,但因为有对于鬼怪有关的知识无端端很丰富的学姐,还有学校怪谈系的流言全都检查了一遍的新井学姐在,这一方面大概没什么问题。再说虽然派不上什么用场,但会长和稻叶老师也在。
——接着,说完第一百个鬼故事打开通往彼岸的通路之后,就轮到稻叶老师出场了。她会用引以为豪的妖术强行把通路的出口连接到仓库大楼的深处。接着小鼬如果能把目标全力人进那个孔道里的话,那就万事大吉MissionComplete了,计划就是这样。从小白角度来看,打开的通路那一头会不会有什么过来,但是。
“那种东西,在那边爬过来之前这边就先塞进去不就好了,是吧—”
“完全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可以烦恼的。”
学姐和稻叶老师都这么信心满满了也就只能信任她们了。
“……现在回头想想,总觉得这计划好粗糙啊。”
我不禁自言自语起来。这时,把手放在仓库大楼门把手上的小鼬忽然转过了头。
“真一?你在说什么?”
“不,没什么。”
我这么说着,开始确认起自己的装备。比起那一边的事,现在集中于这件事更重要。
我右手上有一支2B铅笔,左手上拿着素描簿。我在半空中粗略地临摹了一下仓库大楼的大门。很好,手腕也没有问题。
“——小鼬,那么差不多了。”
我这么一说,小鼬爽快而又让人放心地“嗯”了一声点点头。
“开始了。”
静静地打开了仓库大楼的门。
就在这一瞬间。
“真一!来了!”
“明白!不对知道了!”
小鼬和我的叫声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接着二人的身体向着左右飞去(呃,准确地说,小鼬是“跳去”而我是“滚向”)。几乎就在同时,我们之前所在的位置的泥土“嘭”的一声翻了开来,留下了像是被巨爪扫过的痕迹。
没有成功击中我们的半透明的怪物堵在仓库大楼入口前,无声地发出怒吼。呜哇—,好像比中午的时候迫力还要大。
这时,在鬼头部的部分,一团桔红色的火焰,“砰”的一声击中了。
吱呀。随着一声奇怪的悲鸣,鬼的头部几乎一半都被击飞了。但这也仅只是一瞬间。稀薄的烟雾马上就集中在一起,再次构成了巨大的头部。哇真方便。
“……果然,没有效吗。”
小鼬冷静地凝视着鬼,问我:
“真一……怎么样?看得见吗?”
“啊,嗯,勉勉强强吧。”
我回答着,拿着素描簿的手开始用力,右手的手指握好铅笔。接着我,
“但是。只看到这一点的话——足够了!”
带着一股惊人的气势,铅笔开始在素描簿上游走。
在阴暗中模糊浮现的身姿,与切身体会的凶暴性和恶意重合,这家伙明确的外形在我的脑中浮现出来,再把它画下来。其实,外形很快就没影了,我只是反射性地一个劲画着。
这时,我感觉到了一股恶寒。抬头一看,就在我的眼前一条巨臂挥了下来。
啊,糟糕了。
就在我这么想的瞬间,咻的一声传来了破空之声。鬼的前臂往前都烟消云散了。
“真一就,认真画画就好!没关系,绝对会……绝对会,保护你的。”
“谢了!”
我这么叫着稍微后退一点。其间铅笔一刻不停地继续挥舞着。接着,数十秒之后,
“……好了完成了!”
虽然很粗略,但我画下了鬼的全身像。
粗粗短短的头,浓黑色的眼睛,树干一般粗壮的手脚,就像是巨大化的婴儿般的怪物跃然纸上。虽然化的只是草图,但确定的几处应该都很清楚。那么怎么样呢,我这么想着抬头一看。
“……喔哇。”
之前刚刚画完的怪物的身姿就在眼前。粗短的脑袋,还有粗壮的手脚。
虽说是意料之中,但果然还是惊人。接着,我想起了几个小时之前在美术室中的对话。
学姐说,这个鬼之所以没有实体,是因为在传承或记录中没有明确的形态的记录设定。既然这样,我们能够作出详细的形态设定的话应该就会实体化了。只要实体化了的话,它就是武器只有怪力的妖怪了,接下来小鼬就可以摆平了。
“哈啊。但是,要去设定妖怪的外型,怎么做?”我如此问道,那个小不点“画下来就好,好像这家伙是长成这样子的—,刷拉刷拉地画下来。这不是你的招牌吗?”如此回答。
听她这么说的时候我还是半信半疑的,怎么也想不到真的会这么顺利。
这时,忽然之间,就像是包裹住的鬼的头部一样,“嘭”地燃起一团火球。
“成功了?”
“……不,还不行。确实身形凝固了……实体,还是,太稀薄了。”
小鼬有点咬牙切齿,说了句“但是”继续下去。
“御崎所说的,很正确。这家伙,的的确确地,受到了真一画的影响。所以说……不好,危险!”
鬼的铁臂再次挥舞下来,接着,我们再次向左右散开。虽然攻击既单调又单纯值得庆幸,但也不能一直逃来逃去。小鼬没什么,我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累倒在地。那样就万事休矣了。
我心里想着“呃这该怎么办”抬起了头,还留着一点点透明感的,鬼那再生中的脸庞映入了眼帘。该死,我设计得真糟糕,搞了这么一张看起来就无法沟通的脸,想想就来气。
……算了,我也不是从零开始设计的,是把这家伙拥有的特质如实画出来,倒也不用太责怪自己的品味啦。
“小鼬,该怎么办?”
“快把画完成!把画完成的话,这个鬼的身体,应该能完全固定下来了。”
小鼬的语气中带着紧迫感。就算你这么说,仔细画完的时间也好,笔和画具也好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让我把画画完也……
——嗯,等一下。说不定,
“这样的话……怎么样!”
我半放弃地叫着,在鬼的素描一角挥舞起了铅笔,写下了一个“S”,在它的旁边又写了一个“S”。这是白塚真一的首字母。不管完成度是多少,留下了绘画者的签名的话总之看起来就是完成了……应该吧!大概!我近乎于祈愿地留下签名之后,就在这一瞬间,
“啊。”
眼前的鬼,完全地作为有着质量与质感的实体确立了。没有任何道理,但在感觉上却很清楚。这家伙已经是这里的存在了。很好!我忍不住挥舞了一下拳头!
咦,这么一来,这家伙的攻击也是,带着质量的攻击威力该不会也大大提升了吧?
向着如此直感到的我,鬼继续打出蕴含了全身力量的拳头。绝体绝命!
我发出了不像是悲鸣的悲鸣,不顾一切地后退着。
这时,就在眼前,一道纤细的身影落了下来。这个人的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咻。
瞬间形成的月牙状的空气刃,向着眼前巨大的肉块投射了过去。
——滋。静静响起的,是钝重而又鲜明的切断音。
接着一瞬间之后,在仓库大楼的入口,被纵剖为两段的鬼的半身摔倒在地。
……好猛。
这时,那道人影优雅地转向了不能好好出声的我,微微一笑。
“搞定了。”
“……啊,嗯。搞定了呢。”
我鹦鹉学舌地回答。如果是平时的话我应该会感动地一把抱住小鼬让小鼬害羞得不行,但只有这次,我没有那种心情。
如果要问为什么的话。
“话说,小鼬,那个。”
“……我知道。”
小鼬的表情忽然严肃了,眼神坚定地盯着仓库大楼内。
“……怎么也想不到,数量会增多呢。”
小鼬下意识地自言自语起来。在潮湿的空气和阴暗之中,只见像是刚刚才击倒鬼一样的模模糊糊的影子轻飘飘地漂浮着。喂喂到底有多少只啊。
小鼬小小的手放在了精疲力尽的我的肩膀上。啊,好暖和。
“加油。……我们只能,一往无前了。”
虽然绝对不是破釜沉舟,但也是足够坚强的笑容。很快,我勇气百倍。
“没错。这样的话,也就更加不能放着不管了。”
我有点自嘲地点点头,再次握紧铅笔。所幸,我拿来的是新的素描簿,白纸还足够用。铅笔也准备了备用的还能一战——大概。
“好吧,小鼬,那么,再一次。”
“嗯。走吧……真一。”
目标,仓库大楼的最深处。
我们互望着点点头,向着魑魅魍魉蠢动的黑暗,同时踏出了一步。
“小鼬!下一个要出现了!右前方!”
我奋力避开挥过来的半透明的尾巴,呼唤着小鼬。
“嗯,来了!”
等到了砍倒红色圆滚滚的怪物的小鼬的回答,我把“S•S”的签名签在了素描簿的留白处。
有着鳄鱼一般巨大的嘴,四肢着地的毛茸茸的怪物,在小鼬的右前方实体化了。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为能够存在于此世而高兴,张开巨口正打算怒吼,但却没有如愿。因为在它大得离谱的口中,一颗桔红的火球爆炸了。
Shyagegege——留下了垂死挣扎地吼声,鳄鱼嘴的怪物冒起了青烟一动不动了。
“很好,第三十六只。”
小鼬矜持地摆了个胜利的姿势。在她四周,色彩还是形体完全不同,涉及一点统一感都没有的怪物们的碎片燃烧着,落得到处都是。
在异样的尸山中,沐浴着从破掉的窗户中洒下的月光的小鼬的身姿,凛凛然美丽得令人窒息。啊啊好想飞起来啊,还有好想画下来啊。
我拼命抑制住这股冲动,迅速扫视了一眼四周。……嗯,没有马上就会袭击过来的气息。这么一来,可以认为是告了一个段落了吧。
这时,小鼬大概也是同样的想法,“嗯——”地伸了个懒腰,微笑着看着我。
“感觉不错呢,真一。”
“只有总之告一段落的感觉呢。辛苦了。”
我回以一个苦笑,扫视群鬼们的尸山,再次安心地叹了口气。
虽然乍一看到那数量的时候心里还想着这该怎么办,但一旦投入进去,却意外地很顺利。鬼来了;我画下来;我在画上签下名字鬼实体化的瞬间,小鼬间不容发地一击必杀。这个连携至今为止百分百有效。我和小鼬通过这一战全都活了下来就是最好的证据,嗯。
我正在品味着这种感慨时,小鼬一脸奇妙地看着我。
“呐,真一。还,不要紧吗?”
“诶?素描簿的话还剩了一半以上,削好的铅笔还有半打。现在,还能保持战线。”
不过也没想到消耗会这么大啊。我一边感谢自己凡事准备过度充分的性格一边这么回答。小鼬说着“……不是这个,我说的是真一的身体”露出了困扰的笑容,但又说着“不过,看这样子”露出了开朗的笑容。
“好像没什么问题。……那么,我们前进吧。到最深处,就剩一点距离了。”
“好,再加把劲——呃,在那之前先等一下。姑且和学姐联络一下。”
我制止了想要更加深入的小鼬,向着对讲机呼叫。
之前确认的时候得到的是“现在是第六十九话,没什么大问题地进行中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这样的回答,现在时间上来说应该已经到达第九十话左右了。我这么预测着等了一会儿回话,就听见耳机的另一侧传来了悠闲的回答。
“喂喂,这里是LittleAlbatross。你们那边好像还都活着呢吧。”
“麻烦别说这种没头没脑的话。那个—,小鼬把在走廊上徘徊的鬼都收拾了,现在正准备继续深入。完毕。”
“唉呀挺顺利的嘛。刚开始听说有一大堆鬼的时候我还在想这该怎么办呢。”
“劳您费心了。那边的情况如何?”
我随意地询问道。……咦,没有回音。小鼬用“怎么了吗?”的眼神询问。我一边做出了“不知道”的手势,一边继续向着对讲机呼叫。
“喂喂——喂喂,学姐——”
“听得到啦,真是的。”
忽然,学姐莽撞的声音响了起来。语调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我说啊,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啥啊这是。我有点不好的预感,回答“那么,好消息怎么讲”。
学姐的声音马上回答。
“就在刚才,我们说完了第九十五话。”
“那不是挺好的嘛。那么,坏消息呢?”
“呃,关于这个啊。那个——,其实吧,怎么说呢——”
嘀嘀咕咕的欲言又止的声音。我听不大清楚,正想再问一遍的时候。
“对不起!故事讲光了!”
自暴自弃的声音在耳机的另一端响起。
……您说神马?
“哎呀——我还以为我的拿手节目和新井知道的流言加起来随随便便有一百个的呢,没想到重叠的故事有这么多啊。狐狸和江户桥的老早就用光了,事实上剩下的五话已经是进退两难了。”
“事实上个毛啊!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我忍不住就对着话筒怒吼起来。这时,新井学姐的声音插了进来。
“抱歉白塚君。我们这边也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
“真一。”
小鼬凛然的声音把正忙着对讲机通话的我唤回了现实。
我弹起来一般地抬起了头,就只见走廊的深处,有一道细细的剪影。
还有敌人吗!我一边跑向已经摆出临战姿势的小鼬,一边握紧素描簿和铅笔。和学姐的对话先延后吧,被杀掉的话就一无所有了。
我这么想着,紧紧地盯着那个影子。来让我看到你的样子吧——呃,咦?
那个轻飘飘地站在走廊拐角处的家伙,何至今为止所见到的鬼有明确的区别。虽然大小和形状也有所区分,但并不是这个等级的,更加基本的什么都不一样。
“这家伙,有……实体?”
听到我从嘴中漏出来的自言自语,小鼬点了点头。在她的全身,充满着之前为止根本无法比的紧张感与危机感。
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想通了。
“——小鼬,也就是说,这家伙就是。”
“嗯。仓库大楼深处的,讨厌的气息的正体。”
啊啊,有道理。部下全灭了BOSS就亲自出来了。我理解了的同时,一股恐怖的恶寒窜过背脊。这该怎么办。
“喂喂?白塚?听得见吗?话说还活着吗?”
经岛学姐的呼声在我的右耳响起,让我回过神来。
“还活着啦。还有,出现了。”
“出现了?什么……哦,最终BOSS啊。”
不愧是学姐,察觉得好快。接受了我的默认,学姐再次提问。
“请快点说出看起来的特征。如果是有弱点的妖怪就方便了。”
“和人类差不多的形状,穿着像是古代神话里天女的衣服,身高在160到170公分。”
确认到妖怪一动不动后,我继续向着对讲机说。
“脖子往上是,不知道是鸟的头还是野兽的头,总之顶着个不像人的头,牙齿很锋利。”
“……人型天女加上兽面人身?好像没怎么,听说过呢……”
这时,那只妖怪忽然张开了长满利齿的嘴,吸进了一大口周围的空气。细细的肚皮一下子膨胀了起来,接着——
“Gi——Shyaaaa……”
随着刺耳的娇声,从那家伙的口中,好像有什么半透明的东西挤了出来。
……啊啊,原来如此。是这样子变多的啊。也注意到了同样的事情,小鼬咂了咂舌。
“吸进空气,从嘴中吐出鬼。”
我一把这句话向着话筒报告,学姐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就传到了耳中。
“……太糟了。是天逆每,那家伙。”
“天逆每?”
这名字没听说过嘛。我一边在素描簿上画着蹒跚而来的鬼,一边在心中莫名着。接着用眼神示意小鼬后签上了首字母。嘭的一声,随着桔黄色火球的爆裂,刚刚出生的青鬼一瞬间就化成了灰烬。
“你不知道也不能怪你。这是自记纪神话由来的—,比起妖怪—更加接近于神明的家伙存在吧‘身披天之逆气,独身而生子’——简而言之,是一个可以无限生产鬼的,这周围人添麻烦的神。而且还特别喜欢破坏行为完全不能交流。”
……搞什么啊,这个添乱因素的聚集体。
“怎么这样。……那么,必须快点做些什么。”
小鼬声音很紧迫。她好像一边保持着临战姿势,一边听着我和学姐的对话。
“啊,那不可能。就算正面交锋的话也是打不过的,绝对。”
“绝对,怎么这样。该不会……”
我正想说是依靠小鬼们时,学姐无情地打断了我。
“不是你想的。别说什么相信小鼬的话。‘虽大力之神亦能牵之而走千里,虽强坚之刀亦能啃噬而化为数段’。力量与速度,还有顽强造就的无敌,它就是这样的神。”
什么啊这是,不管怎么说也太乱来了吧。就在我想这么反驳时,
“吱!”
天逆每的头缓缓转动。它像鸟一般的眼珠盯着这里,大大裂开来的嘴巴吸了一大口夜晚的空气。还来啊,我都没空说出这句话,鬼就从天逆每的口中匍匐而出。一匹,跟着又是一匹,再来一匹——日,好多!
“一口气就,三匹……”
小鼬像是在确认似的平静地说着。那么该怎么办呢,就在我握好素描簿的瞬间,三匹鬼一起飞扑过来。
“——啊!”
随着听得耳熟的高亢的声音,小鼬一下子握起了拳头。赤红的火焰爆发开来,从正面袭来的如同山岚一般的鬼蠕动着身体发出了悲鸣。
但就像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另外两匹鬼向着小鼬奔来。左边那只瘦得皮包骨头的黑鬼举起了木槌,右边那只从龙头下面直接长出手脚的怪物巨大牙齿上闪着寒光。
怎么能让你们得逞。我的草图已经完成了,随时都最好准备了!
“小鼬!两匹要一起来了,可以吗?”
“嗯——来吧!”
耳中听到这个回应时,我在粗略的鬼的画像上签下了首字母。二匹鬼瞬间实体化了。小鼬看准了“嘎嘎”吼叫着的异形,静静地吸了一口气。这时,她头上的小耳朵和裙子下伸出来的长长尾巴出现了一瞬间又消失了。这是为了发挥妖怪鼬能力的瞬间精神集中。浑浊的空气忽然紧张起来。就在忍不住吸了口气的我面前,小鼬细细的手指划开了空气,接着生出了风的断头台。眼睛无法看到的银色圆弧滑过了空气,
“——很好。”
好像是夜晚的黑暗切裂了二匹鬼一样。成功了!
“接下来,就只有正面的家伙了。”
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呢。我没空说完这句话,就和像是山岚一般的鬼视线对上了。它布满了细针的长长手臂向着我挥了下来。
“哦哇!”
“真一!退下!”
抱歉我先退后!我一边想小鼬道着谢,一边举起了素描簿。
“白塚君?伊达同学?你们没事吧?”
耳边有什么声音响着。这么说来我注意到耳机那一头从刚才开始就很吵,说实话,现在不是管这些事的时候。你看又来了!长这么大却动得这么快,这家伙真麻烦!
“……虽然听到了却没法听。呃,现在不是管这些的时候。”
“意外地在奋战呢。了不起,要不要我表扬一下啊。”
“麻烦您不要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一样的老师!”
在我且战且走的时候,耳机那一边的声音也一直传过来。虽然我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吵——不巧,我完全没有余力集中在那边!
“不过,不把产生鬼的本尊收拾掉的话没完没了啊。啊啊真是的,这种时候不管有什么怪谈奇谈都好啦!呐,你有没有啊江户桥?”
“就算你这么说,这方面的故事我明显不会有嘛……。又没实际体验过。”
“没有实际体验也没关系的啦——咦,实际体验?哦,等下等下等一下啦我。”
“……经岛?你怎么了?”
“就是这个!逆向思维,或者说是灯下黑!喂喂—,听得到吗白塚真一?你去和小鼬说,再等一下下就好——”
好久没被学姐叫全名了啊,这种不分场合的感想没多久就消失了。
“好,画好了!要出现了小鼬!”
“稍等一下——就是现在!来吧,真一!”
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鬼长满尖针的尾巴的小鼬,用力握紧了小小的手。看准了这个时机,我让鬼实体化了。同时,挤进去的赤色火焰在鬼的额头穿出了一个火红的洞。留下了“Kieee”的垂死挣扎声,全身是针的鬼倒在了地上。
“……好!”
总之暂时安心了。小鼬向着倒地的鬼的尸体露出了小小的微笑。
“谢谢你,真一。刚刚那个,‘时机’非常好。”
不用客气啦。虽然我想这么回答,但就像是要在这里插一脚似的,
“Gie。”
唐突地,响起了充满憎恨的声音。
“!”
被吓了一跳的我们眼睛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走廊尽头站着的,不出所料,天逆每正充满厌恶地望着我们。
“……要来了。”
“了解。最终BOSS终于登场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得懂我们的对话,满口尖牙的神明一下子举起了长着长长的爪子的手,通,一脚蹬向地面——喂,好快!
“快躲开真一!”
“呜哇!”
我被小鼬撞飞,努力地闪开身体。尖锐的爪子扫过我的右耳,“啪唧”,一声干涩的声音传进了右耳。
“真一?”
“没关系!只是耳机报废了!”
虽然失去了与本部的联络有点沉痛,但比耳朵或者脸皮被带走要好多了。我这么自我安慰着站了起来时,没有搞定猎物的天逆每很不甘心地“Gie”地叫了一声,再次挥起了爪子。就在这时,
“不要动!”
随着小鼬的叫声,它被数重空气之刃刺中了。很好,如果是一般的妖怪的话这样就应该七零八落了——虽然如此,天逆每却,
“吱?”
只是好像很不愉快地叫了一声。它的全身上下一点切伤擦伤都没有。
“……那么……这个呢!”
就像是包裹住那身天女般服饰一样,火焰“嘭嘭嘭”地烧了起来。但是,
“吱嘎嘎嘎!”
这样子伤害还是0。小鼬为之咋舌。
本体先不管,就连衣服上都看不到有烧焦的痕迹,从攻击有没有效开始,这个概念本身就不通用。这是犯规的啊。事到如今我才实感到它是如此恶质,全身上下冷汗直冒。
如果当天像那样子扑通扑通地生出鬼的话文化祭想都不用想,光是本体的话就已经是危险至极的存在了。不能放着不管的说法,我非常地明白——虽然是明白,所以说,这该怎么办啊。
就在这紧迫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时候,像是掩护着我似的站在我面前的小鼬忽然转过了头,说。
“真一……没办法了。”
诶,什么没办法了?向着如此提问的我,小鼬又露出了那个好像很困扰的笑容,接着说了下去。
“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御崎她们的百物语,好像不行了对吧。但是,一个个产生出鬼的这个家伙又不能放着不管,又不能靠着蛮力把它消灭……所以说,只能打开通往彼岸的门把它送回去了。为了这个——你看,呐。”
啊啊,这种事我知道啊。但是,
“但是——但是,小鼬,那样的话……”
“我不要紧。……不对,反倒是希望这样。”
不,但是,怎么能。向着努力找着理由的我,
“——我呢,已经,足够地,得到快乐了。”
小鼬留下了一个最美丽的笑容,
“所以呢,拜托了。……来吧,真一。”
咚、她一脚蹬向地面,和再次进入产卵模式的天逆每战成一团。
“Gyaaaa!”
大概是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吓到了,天逆每发了疯似的乱动,想要把小鼬甩下来。虽然小鼬拼死忍耐着,但毕竟对手是拥有“体力胜负无敌”这一犯规特性的家伙。怎么看这都难以保持长久。
“真一。”
小鼬的声音既不急迫也不是在哀求,完完全全地冷静。啊啊,真的是这样希望的啊,这个人。这份心情完全传达给了我,令我坚定了决心。
“……明白了。”
右手是铅笔。左手是素描簿。我踏前一步。
接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
“小鼬!我要,现在开始,把你——画下来!”
随着卯足全力的宣言,素描簿上面,铅笔开始了激烈的舞蹈。
喀喀喀地,在有节奏感的声音中,在素描簿上面,一名身材纤细的少女的身姿渐渐地浮现出来。
——总有一天,我要以小鼬为模特画画。这是我与这个人定下的约定。在我画完小鼬的瞬间,她留在现世的理由也消灭了,会被自动送回到另一侧。那也就是说,通向彼岸的门会打开——不,现在还是集中于画画吧。
……但是,最初也是最后的一张画,却是和长着鸟头的怪人扭打在一起的身姿,也实在太那啥了。因为是一直看着的人,她会有什么表情也好什么姿势也好马上就能在脑内再生。所以,我选择了印象最深的身姿。
那表情,那声音,那姿势。很好,就是这个。
接着,就要依靠这个印象,画啊。画啊。画啊。
——不经意地,我想起了不知道在哪里读过的昔话了。绝对不能偷看哟。绝对不能进来哟。被这样子千叮咛万嘱咐的主人公们,最后绝对会打破约定,接着幸福的时间就结束了。当时我就想,为什么会做这么蠢的事啊,但是现在我明白了,约定就是要被打破的东西。绝对,不能画这个人哟。定下了这个约定之后,它必定会被打破,快乐的时间会毫不尽兴地结束吧。这些想法在我的脑中一闪而过。
“真一,我撑不住了……”
当然,我还没有画完。
我勉强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在画的空白一角,全力地签下了名。
瞬间。
青白色的光芒,扭曲着打开弹开又消失了。
在充满了光芒的视野中,虽然我似乎看见了天逆每吵闹着消失的样子——但我打心眼儿底想着,这种事情,已经由他去了。
小鼬她,最后应该是笑着的吧。
因为这没法确认到,只能在心中留下了遗憾。
接着光芒渐渐减弱,周围恢复了黑暗。直到之前为止仓库大楼中充满的讨厌的气息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了,啊啊,天逆每也好鬼也好全都消失了啊,我有了这样的实感。这也就是说……呃,就不用特地再特地思考下去了。我感觉得到很难受。
没错。
已经,不在了啊,那个人。
又过了一会儿,眼睛也适应了,我能看清周围了。
我的视线落在了左手抓着的素描簿上,只见一个用粗粗的笔触描绘的,细身少女的全身像。
挺直得很漂亮的背脊,细细长长的手足,大大的眼睛。还有,好像有点困扰的笑容。
“……算了,画得不赖,嗯。”
就是在一角上的签名有点太用力了。有点好笑。
那么,现在开始。
在仓库的入口,我只是手拿着素描簿呆呆地坐在地上的时候,随着乱糟糟的脚步声,我听见了听过的声音。
“抱歉啊—我们晚了。不过啦好像也赶上了,结果allright就好。”
“一时之间还在想该怎么办才好呢。话说回来经岛,真亏你想得到啊。”
“嗯。现在一想,也没必要非要特地想些古典的鬼故事嘛—从春天到现在,我们可一直是真的在和妖怪打交道的嘛。”
“把它们说出来就可以了,吗。听你这么说倒也是,虽然这么感觉啦……不过,伸上、野襖、牛鬼……是吧?这些家伙都出来了,没什么实感啊。”
“都是真的故事啦麻烦你就相信一下吧。九尾狐这件事也是真的哟?直到最后抱着小鼬痛哭流涕位置完全都是纪实体……咦,啊呀,怎么啦狐狸?”
“……那件事,为了不让局外人知道,我都做了那些……呜呜……”
“啊—呀,是这样的啊—”
“你、你这母狐狸!竟然敢这么若无其事!”
“算了、算了请冷静一点吧老师。对了对了,最后那个故事真的很好呢!”
“……这转换话题可真够露骨的呢新井。算了……倒也是个挺不错的故事。”
“确实。向着刚刚遇见的妖怪少女,提出请人家当绘画模特的请求的少年。还有接受了这个请求的少女。二人的羁绊虽然很强却又如此虚幻。虽然虚幻但又强烈的羁绊——吗。两人的关系真的是很有戏剧性的啊。”
“……”
“噢噢,害羞了害羞了。”
虽然声音渐渐靠近,但它们的意思完全没进到我脑子里。
只是,我刚稍稍动动脖子,就听见了“啪嗒”一声的水滴声。
啊啊,这样啊。我就在想为什么看不清楚周围啊。
——原来如此。我,一直在哭啊。
“不过啊,竟然会是天逆每啊。真的是非常出乎意料啊。”
“那个姑且算个神明吧?是能这么简单就出现的家伙吗?”
“神——哪。就像是神社的祭典一样,不是该有一系列的仪式的吗。”
“迎神的仪式的话,大扫除、烧豆子、打年糕都是惯例……嗯。”
“啊、这不就是……”
“从春天开始一直连续不断的声音的怪异,说不定就是为了迎接它而进行的仪式呢。”
“也就是说,把小豆研和静饼都老老实实地消灭掉的话,天逆每就出不来了。这有试一试的价值啊……咦,呜哇。白塚,你在啊?”
虽然被叫到名字了,但我实在没有加入他们的心情。我就随便答应了几句。
“……喂,你没关系吗?噢,这就是那个秘密武器啊。借看一下。”
声音的主人这么说着,从我的手中拿过了素描簿。
“嚄—,这画得不错嘛。你就连妖怪都画得很好啊。”
“让我也看看。”
“我、我也想,看看。”
我只听见刷拉刷拉翻动纸张的声音,和“嚄—”呀“哇—”之类的声音。
这时,忽然,这些声音安静了下来。
“啊呀?这是。”
“呵。——不错嘛。”
“嗯。虽然笔触很粗,但看得出来是很美的一幅画。”
“真是的,都做了些什么啊。那么,被画的本人怎么想?”
“……嗯、嗯……我觉得是,很好的一幅画,吧。”
“等下等下,也给我看看嘛!”
“嗯嗯。确实画得很好啊。”
啊啊,那幅画被看见了啊。被说是幅很好的画很高兴,这样的话那个人就不会白白回去了。
没错,比如说,被画的本人是怎么想的。
——嗯。
嗯嗯?
刚才的,什么?“被画的本人?”
“诶。”
有气无力的态度不知道飞哪儿去了,我一跃而起看向了声源方向。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排成了一排,正看着我的素描簿评头论足。
学姐、新井学姐、江户桥会长、稻叶老师、还有小鼬……咦。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怎么会!”
我突然大吼大叫的,把大家都吓退了一步。虽然学姐说着“干、干嘛啊突然”什么的发着牢骚,但我不管她继续大叫。
“小鼬!”
“什、什么事?”
身材纤细的少女吓得一抖。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诶?什么怎么会……啊。刚才,我把天逆每强制推到彼岸之后,被门关上时候的余波吹飞了……。然后,在回来的路上,正好碰见了御崎她们。”
“诶?但是、那样、不对啊。”
啊啊,因为感情落差太大了说不出话了。
这时,观察着事态发展的学姐“哈哈—嗯”地会心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么也就是说,你是为了打开通向彼岸的门才画小鼬的吧。然后,正好在你画完的时候天逆每也消失了,作战成功……就是说,你以为小鼬也消失了。”
诶诶,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就如您所说。我不停点着头。
“果然啊。但是啊,你真的是以小鼬为模特……就是说,看着她画的吗?虽然只是想象,你该不是几乎全凭记忆力画下来的吗?”
是的,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就如您所说。我不停点着头。
这时,学姐说了句“服了你了”,垂下了肩膀。
“……我说啊。你和小鼬的契约,确实是‘以她为模特画画’对吧。不看眼前的人物全凭想象画画,这算哪门子的模特啊,真够傻的。”
——啊。
对啊。
在夜晚的美术室里定下的约定闪回了。“我只要看着你,然后把这样子画下来。”我确实是这么说的,小鼬也点头答应了,不可能忘记。
“也就是说……?”
我抬起了头,眼前就是本以为不会再见面的人的面容。
“那、那、那么……”
我的舌头打结了,无法编织成语句。
“饭锅?想要那烧饭家伙的话我家里倒是有旧的啦。”(译者:日语“那”的发音和英语“jar”很像。)
“喂经岛,这里就别打岔了。”
“……这样也太不解人情了。”
“你啊,稍微看看气氛。”
“真失礼,我就是读懂了气氛才故意要把它搅黄了……啊—干嘛啊放手啦!”
虽然我觉得好像学姐被新井学姐她们拖着跑了,但不是很清楚。
毕竟这个时候,我的全部感官全都仅仅指向小鼬一人。
“嗯。我呢,还会,在这里哟。”
这么回答着的她的脸上,又露出了,那个好像很困扰的笑容。
“我都做好觉悟,要消失了。但正好,在那个时候,百物语结束了,通往彼岸的门打开了。”
因为那笑容实在是太漂亮了太可爱了太靠得住了太帅气了太温柔了太强大了总而言之最美丽了。
“太好啦!”
我会飞扑向这个人,也完全不是毫无道理的。
“诶?呀,那、那个。”
听着小鼬慌乱的声音,我忽然想起了刚才思考的事情。
“定下了约定之后,它必定会被打破,快乐的时间就会毫不尽兴地结束”?
喂喂开什么玩笑,哪会这么简单就结束啊。当然啦,我总有一天会画下小鼬。虽然这个决定没有改变——但总之!现在就保持这样!
就像是与这个思绪碰撞一般,我只是更加更加用力地抱住小鼬。
“真、真是的,真一……。……但是……谢谢你。”
顺带一提。在那之后,我连声呼喊“最喜欢你啦!”,看来做得有点过火了。
听说,小鼬好像太害羞了把我打晕了。
——真的非常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