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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一卷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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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空陆上,所有人都是以少女的姿态诞生。接着根据成长过程分别转为男人和女人,成为成熟的大人。

祈舞西贝拉——被称为大空陆当中最强的一群少女。祈舞指的是神的座机,西贝拉则是侍奉神的巫女。巫女的祈祷,就是乘坐祈舞在空中飞翔。巫女在空中描绘各种花纹的轨迹,称作纹章。纹章可以引发各式各样的物理变化,是神所赐予的恩宠。

过去,拥有制空能力的就只有拥有祈舞的西姆拉克罗伍宫国,只要看见祈舞的身影,敌人立刻闻风而逃。但是,这几次的战争情势渐渐改变。

阿尔盖铎姆礁国开发出与祈舞相抗衡的飞行艇,搭配远距离飞弹,立刻晋身为大空陆上具备最强战力的国家。由于科学技术相当发达,连男女性别的决定也是使用药物,在年级尚幼的时候随即进行。而且不是按照个人意愿,是服从国家的计划强制决定的。现今的礁国,由于空气及水污染等引发种种不良影响,所以企图谋取自然丰饶的土地,祈舞以及其内部的构造。

普伦布姆岭国,信仰的神祗是与提普斯帕迪姆系出同源的阿尼姆斯神。境内多为寒冷高地、土地贫瘠,因此人们都向往肥沃的土地。因为没有祈舞所以巫女都是亲手拿着武器作战,在神的名义之下,即使牺牲生命也无所畏惧。关于岭国当地所举行的仪式还有男女的选择方法,目前仍然笼罩在神秘的面纱之下。

信奉提普斯帕迪姆心西姆拉克罗伍宫国,大圣庙深处有一处圣地“泉”。每个人在年满十七岁的时候前往该处,选择成为男人或是女人。当自己无法决定的时候,提普斯帕迪姆就会代为选择。然而,只有少女才能坐上祈舞,所以优秀的西贝拉即使年满十七岁,仍然得以获准部前往“泉”,继续飞翔。

不光只有“泉”,湖泊、山川及瀑布等水源丰富,自然景观多样的西姆拉克罗伍宫国,科学技术其实并不发达。主要是利用挖掘出土的赫利卡尔螺旋引擎,以接受提普斯帕迪姆的恩泽。赫利卡尔螺旋引擎是非常优秀的动力来源,不只是祈舞,亦使用在巨大的船舰上。可是,它的构造其实至今仍然不明。

据了解,二个螺旋状的机关,各自对时间与空间产生作用。

有关赫利卡尔螺旋引擎的情报,就只有这些。

反过来说,祈舞身怀着至今未知的谜团,持续不断地飞翔着。

梅西斯的早晨非常混乱。

和身为豪华客船的阿路克斯·普立玛不一样,利用的是老朽不堪的运输舰,所以活动空间和设备的充实度都大大不同。少女们必须互相争夺为数不多的洗脸台和镜子,才有办法把所有准备作好。

“房间里面居然没有浴室,真不敢相信——我不想起床了啦——”

“至少要放个梳妆台吧……”

“我的内裤不见了!”

“姊姊,给你。因为你忘了晒好的衣服所以我拿过来了。”

连个人用的桌子椅子都没有,算是惟一私人空间的床铺上,乱糟糟地放满了脱下来的睡衣、飞行服、制服、饰品和化妆品,甚至还有一些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玩意儿。

“说不定做一个大家都能用的衣架会比较好。”

叉着手想东西的帕拉耶特,手臂上托不住的胸部,让睡眼惺忪的里莫奈看傻了眼。

“肚子好饿……”

脖子上挂着毛巾的亚艾儿,还有手里拎着装满洗脸用品和化妆品的小包包的奈维利雅刚好就在这时候回来。

过去的优雅行动荡然无存,充满朝气的房间里,唯有一人依然保持着高贵且清静的沉稳态度。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的样子,帕拉耶特的胸口刺痛起来。

如果是以前,练习生们会把洗脸用的水运到床边,细心地帮她梳头,帮她着装。她就是值得如此细心照顾的特别存在。

“奈维利雅……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不用了。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是理所当然的,而且我自己也乐在其中。”

就这么从帕拉耶特面前走过,奈维利雅从小小的窗户看着外面。

和她眼睛同色的天空,青蓝澄澈地远远延伸。虽然现在只能看到一小部分,不过发生什么事,天空还是一样不为所动。

亚艾儿伸手拍了一下隔壁床上动来动去的一团棉被。

“芙洛耶,起床了啦。不然就吃不到早餐了喔。”

“如果不亲我一下就醒不过来~亲我~”

闷在棉被里的声音如此说,亚艾儿爽快地回答。

“好啊。”

“真的吗?”

啪的一声,棉被整个掀开,芙洛耶整个人跳了起来。

“等我们要坐上祈舞的时候。”

“讨厌——,这样就没意义了啊——”

帕拉耶特像是举白旗似地叹了一口气,环视着整个房间。

靠近出口的床上,玛米那的身影已经消失,就连被子也摺得整整齐齐。优坐在床上进行早晨的祈祷。罗德列萌正在扎头发。看不见摩里娜丝的人影,不过她似乎在半夜的时候溜下床,只留下卷成一团的被套。

里莫奈拿出零食的盒子和袋子看来看去,非常疑惑地把头侧向一边。

“怎么都不见了啊~”

明明没有吃掉的印象却消失无踪,里莫奈的零食现在都在甲板上的摩里娜丝手里。

“真不敢相信,西贝拉居然会吃这种东西……”

瓦波利夫有些迟疑地开口,摩里娜丝则是回以戏谑的笑容。

“跟当初在阿路克斯·普立玛的时候不一样了嘛。”

因为朵蜜诺拉生气地说这对里莫奈的成长有害,所以她就自告奋勇处理掉它们。

“反正我已经成长够了呀。”

“啊……是吗?”

到底应该怎么回答,只能苦笑以对的瓦波利夫,摩里娜丝反而闹起别扭。

“当然啦,还比不上你那种胸部就是了。”

“不是,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因为身体的变化相当缓慢,所以自己的外貌跟少女时期比起来变化不大。

“啊,已经没有了。欸,最后一根,要不要一起吃?”

摩里娜丝嘴里咬着一根细长的零嘴,凑过脸来。

“耶!?”

瓦波利夫整个人呆住。他的视线在发出甜香的零食、诱惑一般微微开启的嘴唇,还有嘴角的酒窝这三个极为狭窄的地方转来转去。

“班长——找到你啦!我把早餐拿来啰——”

“梅西斯的早餐喔——”(译注:梅西斯“メツシス”与餐点“めし”发音相近,一种同音字的笑话。)

整备班的成员手里拿着装满盘子的圆盆和瓶瓶罐罐,随着笑声接近而来。呼出一口暂时停止的呼吸之后,正被班长对自己的同伴们挥手。

摩里娜丝斜眼看着他,吞下最后一根零嘴之后站了起来。

“我也去吃早餐吧。”

和擦身而过的摩里娜丝打过招呼之后,瓦波利夫一边回应,一边目送着渐渐远去的背影。

愉快的谈话声响遍空无一人的食堂。隔壁间的厨房里,玛米那和炊事班的阿姨正在兴高采烈地聊天。当然手上一刻也没有停过,阿姨正在清洗用过的餐具。

“说真的,我们这艘船实在是破破烂烂,不过侍奉提普斯帕迪姆的巫女大人既然要来,所以我们大家一起把她打扫干净了喔。”

“没用没用的啦。梅西斯也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跟年轻女孩的肌肤完全不能比。”

“啊哈哈,这没办法跟我们扯在一起吧。”

“其实都是一样的啊,不管是女人还是船只都是越新越好哪。真是,变得这么惹人厌。”

“才没这种事呢。”

玛米那一边磨菜刀一边回答。

用水冲刷过之后,眯起眼睛检查研磨的成果。

“好的道具越是使用越是知道它的好……而且经验才重要。”

在阿路克斯·普立玛上,配置在最强的祈舞部队暴风小队之下,而且还获选为别称黄金巫女的黄金西贝拉的搭档,所以觉得不能输给那些贵族出身的西贝拉,多少有一点虚张声势。

没有半件事情如己所愿,绕了一大圈又回来原地,如今回想起来实在是非常羞愧。

磨完菜刀之后清洗磨刀石,接着又开始擦墙壁。每次做料理的时候都认真打扫的话,事后整理也比较轻松。没错,任何事都是累计而成的。来到梅西斯之后,埋头苦做这些从小就是生活一部分的家事,渐渐地玛米那找回了自我。

由于岭国巫女的爆破行动导致无法航行的阿路克斯·普立玛,从那里移动到梅西斯的暴风小队,负责任务是国界附近的警备以及侦察工作。

老旧的船舰,称不上充足的设备,她们就在这个情况下背流放到最前线的天空当中。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有些不安,但是这里的船员们每个人都非常悠闲,笑着剔除每天的忧虑,自在地生活着。这里的话,就算不是贵族出身的自己,也可以用巫女的身份继续活下去吧——玛米那心里这么想着。

“所以,请你多告诉我一点这艘船的事情,还有生活的方式。”

“玛米那·西贝拉……”

“请不要这样叫我。”

像是神明一样被膜拜,让玛米那觉得非常不舒服。由于情况紧急而自己的能力出众所以才被选上,实际上自己的家世根本就不可能被选为西贝拉。

“早啊,玛米那!”

听见这个清爽开朗的声音,玛米那像是得救了似地朝声音方向看去。踏入食堂的少女,她那随意绑起来的小麦色发丝,就像晨曦一般闪闪发光。

“亚艾儿,早。”

露出笑容的玛米那,递给亚艾儿的托盘上满满都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

随后进来的罗德列萌,也用同样的笑容出声打招呼。

“早安,玛米那。”

过去玛米那的父母曾在罗德列萌的家中担任园丁。小时候远远偷看的大小姐像是缺乏自信似地将双手叠合在胸前,长长的发辫在两侧摇晃。

一看到她的辫子,原本应该已经冷静下来的内心又再次沸腾起来。

玛米那脸上的笑容也倏地消失。

“请用,罗德列萌大小姐。”

把汤盘放逐托盘上的时候刻意加重力道,飞溅的汤汁弄脏了那两条辫子。

受创似低下头的罗德列萌,芙洛耶代替她大发雷霆。

“干嘛啊,什么意思!”

“你安静一点,因为某个人的打呼声害得我今天睡眠不足。”

开口说话的凯姆的确脸色不太好,看来并不只是讽刺而已。

“我才不会打呼呢。”

出言反驳的芙洛耶把双手往腰上一叉,阿尔提趁机偷看凯姆的表情。

“姊姊睡不着吗?身体有没有哪?……”

伸手准备碰触脸颊的手,凯姆一把挥开。

接着发出一阵撒娇似的声音,啪嗒啪嗒地跑出去。

“帕拉大人,我会帮您拿过来的,请先坐下吧。”

“谢谢。不过不必这么费心,我们一起过去拿好了。”

帕拉耶特和凯姆两人并肩将早餐放在托盘上。

“我吃不下,这么大块的……”

里莫奈看着自己托盘上排列的东西发愁。所有配菜都是大份量,面包也几乎放不进盘子里,一大块镇坐在托盘上。

“吃饭之前不要吃零食的话,就吃得下了。”

玛米那一边说,一边端出其他西贝拉都没有的小碟子,里面是干燥水果。看起来就像零嘴一样,里莫奈才露出些许高兴的表情。

全员分配完成之后,玛米那脱下围裙,在桌边坐下。

接着下定决心似地,朝着奈维利雅为她之前的过分行为道歉。黄金西贝拉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平静地说出当作那些事都没发生过。

移动到别张桌子,好不容易才开始吃早餐的玛米那,优突然对她说。

“你是故意的吧?为什么?”

她的口气并不是责备,只是纯粹觉得不可思议。明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对罗德列萌的态度,可是玛米那还是装傻地回答。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喔。”

这是真心话,到这里来之后,心境上的确产生了变化,但是不知为什么,只要在罗德列萌面前就会变成那个样子……玛米那自己也不明白。

“真是的,她以为她是谁啊?”

芙洛耶的大嗓门,让玛米那吓了一跳。

但是这句话并不是对她说的。因为看到炊事班的一个成员,把二人份的早餐放进托盘之后端着离开,所以芙洛耶才大叫。

在做菜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这件事了。暴风小队当中唯一一个分到单人房的朵蜜诺拉·西贝拉,早餐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进食的。虽然今天送了两份早餐的理由成谜,不过芙洛耶她们应该也没搞错些什么。

“暴风小队的队长明明就是奈维利雅,可是一来这里,朵蜜诺拉就自以为了不起地跟我们作切割。那到底是想怎样啊?”

“话不能这么说。”

奈维利雅静静地说。

“暴风小队不须解散就能解决问题,都是她的功劳。”

“可是……就是没办法接受嘛。”

芙洛耶小小的抱怨,说出了众多巫女的心声。

原本应该是副长级才能使用的房间,目前是朵蜜诺拉居住其中。

并不是以西贝拉的身份,而是因为接受了舰长之下——与祈舞相关的最大权限的权力。然而这并不是正式的身份,只有舰长和朵蜜诺拉知道这件事。

现在,朵蜜诺拉在舰长室里摊开一张地图,和舰长华尔夫对等地交谈。

“和平会谈破裂的前后,礁国甚至占领了距离国境相当远的乡镇,敌人的支配区域一口气扩大了。”

地图上标示着目前已经确认的敌方据点,还有多次目击敌机踪影的空域。放眼望去,朵蜜诺拉皱起了自己优美的两道眉毛。

“是续航距离大大延长了吗?还是因为——”

华尔夫以冷静的口吻继续说下去。

“也可能是建设了新的补给基地……唉呀唉呀,礁国的技术革新实在令人惊讶。我们的梅西斯其实也相当老旧了,不过还是不及祈舞啊。”

祈舞为神的座机拥有最强的力量。同时也具有优雅的姿态,是最完美的存在。

收到提普斯帕迪姆宠爱的赫利卡尔螺旋引擎一直都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为了让人乘坐而追加的部分才可以修理更换,但是从祈舞飞上天空的时代开始,几乎可说完全没有变动。祈舞的能力依存于驾驶者。能够引出那份力量的唯一手段,就是巫女的祈祷。

朵蜜诺拉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到底想要我们做什么……

天空本来应该不是被任何东西束缚,是自由自在的场所才对。可是却被拉上一条看不见的国界,为了争夺那种东西大动干戈——连献给神的祈祷都被扔到脚下践踏。原本不知污秽为何物的灵魂,染上鲜红的血和漆黑的愤怒。侍奉同一位神祗的岭国巫女欺骗其他国家的巫女,以神之名破坏祈舞——破坏神的座机,一起卷入爆炸当中。什么都没留下的那个巫女,现在应该是在天空中吧。还有,那个人也是……

奈维利雅用力甩了甩头。现在她非常怀念纹形泳池。只想要不停地活动身体,直到什么都没办法想为止。

那一天的定期侦查飞行,中了敌人的埋伏,朵蜜诺拉她们陷入危机。

不过留在梅西斯上的奈维利雅,在负责前一次侦查飞行的帕拉耶特所得到的情报当中,发现潜藏的危机。目前为止一次也没有看到过的敌机突然出现多次然后离开,极有可能是在测量侦查的间隔和距离,并且已经确认无误。

于是奈维利雅和凯姆、亚艾儿和优驾着祈舞紧追在后。随后玛米那和罗德列萌也追了上来,五架祈舞一同画出钢铁之纹章,击退敌机。

当大家都平安无事抵达梅西斯的前方飞行甲板的时候,赫然发现罗德列萌的辫子少了一边。

“被击中了吗?”

“嗯嗯,不是的,这是……”

看着被大家包围,说话变得吞吞吐吐的罗德列萌,玛米那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

瓦波利夫等整备班成员虽然目睹了事件的经过,但是没有人说话。

玛米那拒绝和罗德列萌一起飞翔,就是这整件事的起因。她一直对出生就高高在上的罗德列萌怀有自卑感,每一次看到那条只有贵族才能留的辫子,心里就会受一次伤。她一说完,罗德列萌就告诉她,其实自己一直想要成为她的朋友。说完就亲手把辫子给剪了。

那个时候,罗德列萌满脑子只想着必须赶紧出发帮助同伴。可是当大家都平安归来的时候,失去一直留着的头发的惊吓排山倒海涌来,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是我——”

罗德列萌伸手制止正要说明的玛米那,慌慌张张地大声说。

“我在房间里想要剪分叉的时候,玛米那冲进来说大家有危险,所以我才一时手滑的!”

是在是太没有说谎的经验,是在是太过苦涩的藉口。不只是整备班,听见这番话的亚艾儿等人也面面相觑。一直面向其他方向的玛米那开口。

“我帮你剪整齐,当作道歉吧。”

接下来还是让她们两人独处比较好,发现这一点的亚艾儿等人回到房间整备班人员则是把祈舞移动到整备甲板,现场只留下玛米那和罗德列萌两人。

右边的辫子也被剪下,头发变得高高低低的罗德列萌不安地看着小镜子。

“要在这里剪吗?”

“可以省掉打扫的麻烦,不是挺好的吗?”

“……请不要剪得太短喔。”

罗德列萌又开始抽抽噎噎地哭泣。

“我只是剪齐而已,所以你不要动。”

无声哭泣的罗德列萌,玛米那轻轻梳理她的头发。随后灵活地动起剪刀,喀嚓喀嚓地轻柔声响,演奏着稳定的节拍。原本紧紧绑住两人的心的某个东西仿佛缓缓松脱,乘着风飞得不见踪影。玛米那心中堆积的愤怒,还有罗德列萌的眼泪都在不知不觉当中消失殆尽。

“玛米那,说明都会做呢。”

“不然的话就没办法生活下去,而且我一直讨厌这样。不过,因为大家都会很高兴,所以我现在很喜欢。嗯……好了!怎么样?”

“变轻了呢。”

拿着小镜子看来看去的罗德列萌,真的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真的有这么重吗?”

“其实……真的有点重。”

虽然出身于名门之家,但是自己却没有特别优秀的敌方,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就算出现了能力更优秀的人,也是以家世来评量。良心不安和双亲的期待实在过于沉重,令人厌恶。

“可是,他们告诉我要留长……我以为这样是理所当然的事……”

光是接受别人给予的东西就耗尽所有精力。所以看到自己开出一条路的亚艾儿,还有莽撞强势的玛米那,自己就感到胆怯,又觉得他们非常耀眼。

“先讲好,我只是把它剪剪而已,一开始动手剪的可是罗德列萌自己喔。”

玛米那像是不好意思的样子,眼睛看向别处这么说。不过即便如此,罗德列萌也感受到足够的心意。她用了和小时候一样的叫法叫我的名字。总算成为朋友了。

“嗯,所以你不必在意,我会再留长的。”

等到留长到可以绑辫子的时候,希望自己能够增加一点点自信。罗德列萌和玛米那并肩看着广大的天空,大声地笑了出来。

“啊啊,西贝拉,请您别这么做。”

“不必在意啦。”

“不行啊,那个……不管怎么样,都不该让侍奉提普斯帕迪姆的巫女大人做这样的事……”

当另一对童年玩伴重新开始她们的感情交流的时候,厨房里炊事班成员的脸色发青,一片惨然。

亚艾儿、优、还有芙洛耶正在厨房里做菜。

优和芙洛耶不知道是不习惯还是太笨拙,削掉的皮比果肉都厚。亚艾儿看起来像是挺会用力,不过总是带着一股只要能吃就好的豪迈作风,做出像是男人才会做的料理。

事件的起因,可以回溯到玛米那坐上祈舞飞出去之后就一直没回来,炊事班的阿姨们担心起来,所以就叫住了正准备回房的亚艾儿她们。

“没想到她们跟玛米那的感情这么好。她意外地有人缘嘛。”

“这么说来,其实我们跟梅西斯的船员们,根本就没聊过几句话啊。”

“因为祈舞的整备员跟之前的阿路克斯·普立玛上的一样吧。意外的盲点。”

于是仿佛深受感动的三个人,自告奋勇地替玛米那帮忙准备了今天的晚餐。

当天晚上,源源不绝的患者接二连三地涌入医务室,想拿胃药的船员排成一长串,耗尽体力的人在走廊打点滴……这幅光景简直就跟野战医院没有两样。顺道一提,几乎所有西贝拉的舌头都相当挑剔,只吃一口就直接放弃,所以才没有发生同样的惨事。玛米那则是以太浪费为由,硬是要亚艾儿吃下去,她也只能用一副想吐到不行的表情吃光它。在那之后,出来玛米那以外的西贝拉都被慎重地拒绝在厨房之外,自然不在话下。

暴风小队“客人”转变成梅西斯一员,跟大家打成一片的时候,船舰降落至地面上。不知是否为了作战准备而降落。朵蜜诺拉并没有说清楚。

“为了挽回暴风小队的名誉,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机会。可以让上面的人见识一下他们从来不曾注意过的能力。我现在只能说这么多。”

说完,点缀着艳丽唇彩的双唇微微上扬,像是舔着舌头盯着猎物野兽一样危险,却又无比妖艳的微笑。

少女们感到一股漠然的不安。目前为止,她们进行的都是弹开敌人的攻击,也就是防御功能的纹章。

但是自从移动到梅西斯之后,祈舞原有的姿态也被改变了。

本来祈舞在空中飞翔这件事,称为“向天空祈祷”;操纵祈舞则是称为“与祈舞交谈”,可是现在在朵蜜诺拉的指挥之下,这些词汇就渐渐不再使用了。

改成用“出击”这句话,可能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但是无论如何,自己并不是士兵,而是巫女。

就是因为怀着这个想法,才有办法在前线之中,继续过着女孩子一般的日常生活。

然而,温柔与祈祷所守护的时光,即将宣告结束。

在大家的同心协力之下,做出了共用的衣挂(其实只是把钢丝固定在墙上);一边闲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像是老鼠都不见了啦,要玛米那再做一次特制炖肉之类,一边等候洗澡的顺序。这时,事件发生了。

暴风小队的房间里,出现了那个闪着黑色光芒的东西。

“不要啊啊啊啊——”

高亢的尖叫声此起彼落,同时通路也响起啪!啪!的轻快拍打声。

惨叫着不知道要逃到哪里的少女们,纷纷对着毫不犹豫就拿起拖鞋攻击的罗德列萌,投以尊敬的眼神。

“好……好厉害!”

“哼,干得不错嘛。”

玛米那口头不认输,不过内心早就承认自己败得一塌糊涂。

“给你。”

用夹子夹住的黑色物体突然送到自己眼前,玛米那连退好几步。

“做,做什么啦!”

“这个,要不要用?”

罗德列萌的眼神中充满期待,脸上挂着微笑。

“丢掉它啦!要拿来做什么啊!”

“可是,之前那个老——”

打算说出爆炸性事实的罗德列萌,玛米那赶紧伸手堵住她的嘴巴。

先前的确是拿老鼠的肉来当炖肉的材料,不过那不是因为正好抓到了就煮来吃,而是为了要吃它才抓的。蟑螂根本就不能拿来吃,只会让人恶心。

不过也不能就这样把玛米那特制炖肉的原料泄露出去,所以赶紧换个话题。

“我好想看看些可爱的东西,转换一下心情喔。”

于是罗德列萌就老老实实地丢掉蟑螂,高高兴兴地把自己中意的布娃娃都拿进来。不晓得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形状特殊到难以形容的境界。

“应该还有其他更可爱的吧?”

被玛米那这么一说,罗德列萌慢慢地从床下拉出一个巨大行李箱。里面塞满了普通的可爱布娃娃和便服。

“哇啊,好漂亮的洋装……”

可能是因为“大小姐憧憬”依然存在的关系,玛米那恍惚地看着。

“可我这个人很朴素所以不太适合,而且这本来就不是我的喜好。”

“这种事我知道啦。不过机会难得,真想找个人来试穿看看。”

“你们在说什么?”

刚从浴室那边回来的优出声问她们,两人眼中马上闪过一道光芒。

“呼呼呼……”

两人慢慢地,一步一步逼近身上只有一条浴巾,毫无防备的优。

“你,你们想要干嘛……?”

“罗德列,你抓住那边。”

“交给我吧!”

两人联手把不停反抗的优身上的浴巾给扯下来,开始玩起换装游戏。

“住手!放开我!?啊,如果碰到那边的话……”

平常不太和人接触的优似乎是个怕痒的人,逐渐失去反抗的力气。接下来就任凭玛米那和罗德列萌两人胡作非为,连脸上的妆都帮她化好。

“因为你很可爱,所以才要多打扮。不然就太浪费了!”

如同玛米那所言,优的确是个优良素材。不管是大量使用蕾丝和荷叶边,像人偶娃娃一样的洋装;胸口开得相当低,大人风味的洋装;或是正式进入社交界的时候穿的,超级豪华抢眼的洋装,不管什么衣服都非常可爱。

“好——可爱——!”

在场的少女们一起行着注目礼。

“不、不要这样看我啦!”

平常冷静的优出现相当难得的慌乱神情,反而更强调了她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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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也试穿看看?”

罗德列萌又拿出了几件珍藏的洋装,不过玛米那假装没看到。因为那些衣服的设计实在是独创得过头。其中还有一件是把自己中意的布娃娃等比例放大,全身都包得紧紧的,只有脸的位置开了一个洞。

“我拒绝!”

这场骚动的旁边,凯姆湿淋淋地贴在正在换衣服的帕拉耶特身上。

“帕拉耶特大人真好,胸部这么大!”

“能不能不要说这个话题?”

“为什么?明明就这么漂亮。”

眼里一边发出闪闪亮亮的光辉一边这么说,让帕拉耶特苦于不知如何作答。自己不知道说过几次将来要成为男人,不过这孩子似乎无论如何都希望自己成为女人。

回过神来,赫然发现手里拿着音乐盒的亚艾儿也在盯着自己的胸口看。

就算穿着衣服也一目了然的东西,现在却像是第一次注意到似地死盯着不放。

就算是平常比男人还要豪爽的帕拉耶特,一旦被人看见自己无防备的样子,也是会不好意思的。当她脸颊染上一层红晕,护住胸口转过身去的时候,就连亚艾儿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赶紧转移话题。

“好无聊喔——,虽然这里的生活已经习惯得差不多了,可是没有纹形泳池实在是很难熬啊。”

坐在床铺上的亚艾儿朝着音乐盒吹了一口气。

一面侧耳倾听着轻柔流泄的旋律,奈维利雅微笑。

“嗯嗯,的确如此。”

“欸欸,亚艾儿,无聊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散步?”

“啊,浴室好像有一间空下来了,你先去洗吧。”

像是发泄不满似地,芙洛耶一把抓起包在浴巾里的行李,跑了出去。

到了浴室,发现阿尔提和摩里娜丝也在那里。

“就算我不变成男的,只要胸部大一点的话……说不定凯姆就会……”

阿尔提低头看着自己小得可怜的胸部喃喃自语。大概是不小心看到了帕拉耶特的入浴画面,冲击过大导致迷失了自我。

“啊——啊,亚艾儿最近都只和奈维利雅讲话,超无聊的。”

好不容易才抢到她旁边的床位的说,芙洛耶小声抱怨。

“嗯——你们好像很辛苦的样子。”

摩里娜丝伸手摸了摸两人的头。

“摩里娜丝身材这么好,不觉得有点奸诈吗?”

“而且看来跟瓦波利夫的感觉还不错嘛?每天都这么快乐,真不错!”

“等等,等等,这是在迁怒吗?我会这么高兴是因为可以坐上祈舞啦!”

当三人放着温暖的水不停地流,互相打闹的时候突然淹水了。惊呼连连的三个人总算是洗完了澡。

附带说明一点,舰内的清水其实相当贵重,除了西贝拉以外的人根本不可能随意使用浴室,有时必须仅用擦拭身体来度日。这件事情,芙洛耶和阿尔提都不知道。

“讨厌——我忘记拿换洗衣物来了。”

“芙洛耶真的是很粗心大意耶,你多少也为帮你收拾烂摊子的人想想嘛。”

“阿尔提才是,为什么总是要说这种话才甘愿呢?”

“这种事不值得拿来吵架吧。我去拿来给你吧。”

“没关系没关系,我包着浴巾回去就好了。”

现在这个时间是西贝拉使用浴室的时间,所以这块区域不会有任何人进入。芙洛耶就这么包上浴巾,走到通路上。

突然,前方出现一个东张西望地走近的人形。

“已经有空位了喔——”

才刚刚轻松打完招呼就被吓得不知所措。走近的人影,是一个少年。

“呀啊啊啊啊!”

“对,对不起!因为我迷路了……”

脸色涨得通红,少年立刻转过身去。他的服装,还有他背上背着的长枪,对芙洛耶来说都是很少看到的东西。虽然西贝拉们尚未接到通知,不过步兵部队将在这一天登上梅西斯。

排排站在甲板侧边,少女们正在眺望着上船的众多男性。

“我们要和那些人一起……做事吗?”

恶,饶了我吧。阿尔提和凯姆同时作出反应。完全一模一样的表情。

“现在朵蜜诺拉和奈维利雅正在和他们的队长针对共同作战事宜开会。”

帕拉耶特企图压下感情好好说明。

“巫女大人,我们好好相处吧!”

“真期待啊!”

哇哈哈地张开嘴巴大笑,帕拉耶特看着他们的样子静静地握紧了拳头。绝对不能让这些野蛮的生物靠近奈维利雅半步。心里正在盘算着如何警告他们不准靠近西贝拉的帕拉耶特,看见了令人不敢置信的光景。

士兵的圈子里面,居然有一名少女!

那是芙洛耶。她和一名少年肩并肩走在甲板上,满脸笑容。

“喔,这么快就混熟了?”

“干得好啊,马斯提夫!”

听到男人们的嘲笑,少年气得满脸通红。

“不要这么说!对巫女大人太失礼了!”

“什么?你这家伙太嚣张了!”

突然开始互挥拳头和粗暴的扭打,男人们都笑着在旁边观赏。

“哇啊……那个是怎样?”

“这种时候还一脸高兴的芙洛耶也真是的!”

凯姆不带感情地冷眼旁观,阿尔提则是有点生气。因为彼此的搭档关系,还是会有一些复杂的想法吧。

可能战争就在眼前的兴奋使然,甲板上到处都出现互殴打架事件。

罗德列萌害怕地紧紧抓住玛米那。

“真不敢相信……那些人,原本也是女孩子……”

“这个嘛,我们的父亲也都是那个样子啊。华尔夫舰长也是。”

“真讨厌啊,还会长胡子!”

“应该说,变成男人之后不只是胡子——”

说到一半,玛米那突然闭上嘴,

“什么?”

纯洁无邪的眼眸抬头看向玛米那,那是里莫奈的视线。

“没什么……”

“为什么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败在清纯的视线之下,玛米那满脸通红地大叫。

“因为女孩子不可以说那种话!”

“哼——嗯”

里莫奈拿起零食准备要吃的时候,玛米那一把抢走。

“明明就说好把饭吃光就可以吃零食……玛米那欺负人。”

“是谁在欺负谁啊!”

听到两人对话的优和罗德列萌,互望一眼笑了出来。

阿尔提一直专注地看着厌倦打架的男人们挥舞他们的刀和枪。跟刚刚的表情完全不同,非常认真。

力量,还有作战所需的知识、技术,这些人身上都具备。如果自己也具备那些能力的话,那个时候——岭国的巫女安古拉斯挟持凯姆当人质的时候,说不定就可以出手救她了。真想赶快长成可以去泉的年纪。阿尔提的愿望变得更强。

“不知道艾里……不对,艾里夫是不是也变成那个样子了。”

听见阿尔提的话,帕拉耶特回答。

“前任西贝拉不可能回去当步兵的。”

“那,他们会做什么?”

“耶?这个嘛……对了,像奈维利雅的父亲一样进入政治界,或是成为士官或教官……”

帕拉耶特的说话声突然含糊了起来。但是阿尔提完全没有留意。

“这么说来,我有听说过阿努毕托夫舰长和葛拉基维夫主席以前是搭档。为什么不选择成为男人和女人呢?”

“搭档的契合度虽然好,不过也不一定非这么做不可。”

把奈维利雅托付给亚艾儿,也只限于搭档的身份。

帕拉耶特从来没有放弃自己成为男人保护奈维利雅的这个心愿。两人一起去泉,成为男人跟女人。这么一来,所有事情都会变得很顺利。对此她一直深信不疑。自己的家世虽然不必罗德列萌和奈维利雅,不过也算是名门贵族。虽然想过就这样继承家业也好,不过对于看不见具体未来的自己,仍然是非常错愕。

帕拉耶特陷入沉思。旁边一直静静听着两人对话的凯姆伸手抱住她。

“我会变成男人。帕拉大人一定是变成女人比较好。”

“优呢?已经决定了吗?”

亚艾儿朝着远眺士兵的优搭话。

听到这句话的少女们都有点吃惊。优本人虽然是个美少女,不过总是用俺来自称,所以一定比较希望成为男人,每个人心里多多少少都这么认为。

优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淡淡地回答。

“俺现在没办法想去泉之类的事。因为战争,有许多巫女失去生命。俺要继承她们的遗志保护宫国,结束这场战争。以祈舞西贝拉的身份而死一点也不值得害怕。”

到这里为止,身为搭档的玛米那不知道已经听过几次,几乎都会背了。

刚刚开始的时候,这就是吵架的主要原因,虽然说是吵架,其实只是玛米那单方面的大发脾气,说自己才不想和一心求死的人一起飞;或是在战争期间只要立下功劳之后,就可以晋升到适合西贝拉的地位说不定等等。玛米那回想起当初自己歇斯底里乱吼乱叫的样子。

而优什么也没说,就只是一脸不可思议望着自己的搭档。

因为实际坐在祈舞上飞翔的时候,玛米那才更会出现一些有勇无谋的举动。

两人都将自己的全副心里灌注在目前西贝拉的身份上,还不曾谈论过有关将来的事。所以去了泉之后优会想要做些什么,连玛米那都是第一次听到。

“如果我还活着而且想要去泉的话,那个时候再来决定就好。”

“喔。”

亚艾儿有点佩服似地看着优。

像孩子一样坦率的眼神,回看着亚艾儿。

“说的也是,提普斯帕迪姆会帮我们决定嘛。”

听到罗德列萌的回答,里莫奈立刻吐槽她才不是那么一回事。

“什么意思?”

“你回想一下,亚艾儿之前说过什么话?”

“亚艾儿不想去泉,所以才想一直乘坐祈舞对吧?这样不就颠倒了吗?”

看着陷入混乱的罗德列萌,里莫奈叹了一口明显的气。

亚艾儿仍然看着优,露出灿烂的微笑。

优也卸下一直面无表情的面具,报以微笑。

这时,结束会议的奈维利雅走了过来。

比任何人都要早发现的帕拉耶特出声叫她。

“奈维利雅。”

不过,奈维利雅没有回应。

那就是黄金西贝拉,最强的巫女!士兵群中响起一阵骚动。

但是奈维利雅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似地站在那里。

天空般的蓝色眼睛里,只看到对着优微笑的亚艾儿的身影。

隔天夜里,决定配合新月进行攻击。

目的是夺取被交过占领的乌贝尔镇。

祈舞的特殊兵装——其实只是在左右两侧的机翼上加装运输用容器而已——里面乘坐着士兵,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把他们送到城镇附近。士兵们会配置在镇上的各个位置,由主力部队进攻,夹击敌方司令部。

对出不来来说,如果连神的座机祈舞被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忍耐的话,这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任务。不过战前的夜晚仍然是难以入眠。

而且芙洛耶一直都没回来,更是让人在意得睡不着。

窸窣、窸窣,少女们悄声交谈着。

“为了明天一定要好好睡一觉才行,她到底在干什么?”

“会不会是跟他们一起睡啊?”

里莫奈天真无邪的一句话,让大家的心脏怦地猛跳一下。

“不会吧,怎么可能……把他们送到街上就要说再见了不是吗。”

“对啊,而且这么重要的作战前夕,根本就不应该做那种事。”

“那种事,是什么事?”

里莫奈的头侧向一边。

“吵死了,都睡不着了啦!”

凯姆突然大叫,叫完之后立刻把全身都裹进棉被里。

“姊姊,怎么了?害怕吗?”

阿尔提像是哄小孩入睡似地轻轻隔着棉被抚摸,凯姆马上逃跑似地滚到另一边的床底下。

“不要碰我!”

战争前夜的紧张就像第一次作战时一样,让凯姆想起那一个暴风雨的夜晚。那个时候……被背后床铺的触感,还有阿尔提温暖的手触碰到的话——

凯姆彻底无视阿尔提的呼唤,直接睡在床和床中间的空隙里。

“奈维利雅好安静,是不是睡着了?”

虽然自己也因为想东想西而睡不着,但是奈维利雅一直背对着亚艾儿不发一语。

帕拉耶特也因为陷入沉思而沉默不语,大家都误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其实不管是保持安静还是互相交谈,大家都是一样的。少女们每个人都各自怀抱着焦躁的心情。……只有一个少女沉浸在幸福当中。

最后,一阵蹦蹦跳跳的脚步声传来,原本说个不停的少女们吓得赶紧装睡。

芙洛耶轻轻地打开门,掂着脚尖钻进自己的床铺。

然后心里慢慢回味,跟新的恋人——至少芙洛耶自己这么解释——马斯提夫一起在甲板上度过的时光。

他是信仰坚定的温和少年。至少芙洛耶挨过去的时候,他会惊慌地分开。因为巫女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就算她是以一对一的普通人观点表示点好感,对他来说毕竟还是有着一条绝对不可以超过的界限。

不是因为提普斯帕迪姆的信仰心,而是为了把持住自己,他如是说。

所以,为了顾及最喜欢的他的心意,芙洛耶也只能忍耐。不然的话,她想跟他手牵着手紧紧抱在一起……像恋人一样接吻。

据说明天进行夺还作战的城镇,是马斯提夫出生的敌方。

“不必担心,我会帮你保护那里。”

芙洛耶作出这样的承诺。

这一切都会进行得很顺利。这么一来,就可以跟他一起欣赏他喜欢的景色。

不知道他会不会带我去城镇中心的塔顶上呢?

因为他说清晨是最漂亮的时候,所以就一起在那边迎接日出吧。

这样的话,那个时候……他会不会……紧紧抱住我呢……?

融化在幸福的心情当中,意识渐失的芙洛耶陷入深深的睡眠。

没有月亮的夜晚到来。作战开始,祈舞的出击命令下达。

“出击……吗?”

坐在驾驶舱里,帕拉耶特自嘲似地说。

载着大量的武装士兵飞翔,这已经不能说是向天空祈祷了。

“帕拉大人……”

察觉到她的心情,凯姆做出爽朗的声音对她说。

“反正,我们也只是负责运送而已。战斗是那些人负责的事啊。”

“是啊,至少现在是如此。”

运送工作平安无事地结束,祈舞为了回到梅西斯再次飞上天空。

随后,空中炸开了一朵光之花。那是照明弹,不应该出现在今天的夜空的光芒,正是预告士兵们全灭的凶兆。我方的计划难道又被看穿了吗?

“马斯提夫!马斯提夫危险了!”

芙洛耶发出惊叫声的同时,六架祈舞立刻回转,往城镇疾驶而去。

在夜空中盘旋的祈舞可以清楚看见战场。到处闪着小小的火花,枪声此起彼落。敌人利用战车四处破坏街上的建筑物,引发巨大的火势。

祈舞各自散开,开始攻击敌人。

但是,只有芙洛耶不参与攻击,紧盯着下方城镇不停地徘徊。

“马斯提夫!你在哪里?”

祈祷自己喜欢的人能够平安获救的芙洛耶的心情,阿尔提可是感同身受。所以明知道这时候应该要出声阻止,却还是遵从她的希望行动。

另一方面,亚艾儿正打算攻击敌人的战车。

“奈维利雅,快攻击!”

手指虽然已经扣在扳机上,但是奈维利雅却动也不动。因为在地面上的都是人类啊。如果是飞行艇的话还另当别论,可是现在就真的是杀人犯了。

奈维利雅倒吸一口气。她还记得敌方士兵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祈舞。对着神的座机祈舞,对着侍奉提普斯帕迪姆的自己所投射的感情是——

“奈维利雅,不可以看!看了的话……就会下不了手的。”

阿姆莉亚的叫喊声清楚响起。当祈舞什么都没做直接飞过之后,宫国的士兵就被礁国士兵一个一个射杀。亚艾儿咬住了下唇。如果不赶快结束战斗的话,连原本可以得救的人都会死去。

“纹章。”

“可是,这么一来……”

奈维利雅犹豫了。敌方我方聚集在一起的情况下,一定会连我方士兵也一起卷入。

“你想见死不救吗!”

被亚艾儿一句话点醒的奈维利雅,终于下定决心绘制纹章。随后两人画出的纹章,告诉了所有暴风小队的成员这件事。

“准备钢铁之纹章。”

奈维利雅迅速地转动操纵盘,随后其他各机的操纵盘上也浮现同样的纹章。

“不行!这么做的话,连他都会——”

“芙洛耶!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的!”

阿尔提的话,顿时让芙洛耶想起昨天发生的事。马斯提夫自己说着想要保护出声的故乡。说他最喜欢从塔上看出去的风景。说西贝拉是绝对不可以触碰的神圣存在。跟这样的他,作了唯一一个约定。

“对不起……”

目标是敌人的司令部,中央广场的建筑物。就算是晚上也绝对不会错认中央广场,因为有着一对翅膀的高塔就是最好的地标。

“马斯提夫……我会保护你的……”

所有祈舞一同在空中描绘复杂的航迹。

灰暗的天空浮现闪闪发光的纹章,钢铁之纹章发动。

厚重的建筑物瞬间崩坏,敌军司令部就此消失。中央广场的周围也被余波波及,好不容易逃出的礁国士兵也都丧失作战意愿。宫国士兵趁势高声欢呼,进行反击,随着阵阵巨响,司令部窜起熊熊大火。在火光之下,芙洛耶总算找到最喜欢的人的身影。

少年呆呆地站在那里。他最喜欢的风景,在他的眼前瞬间崩坏。连羽翼之塔也一起被破坏掉。

他的眼里再也看不见神圣的巫女,或是可爱的少女芙洛耶。

面对神的座机祈舞,面对侍奉提普斯帕迪姆的巫女,所投射的感情是——恐惧与愤怒,以及绝望。在返回梅西斯的途中,朝阳开始缓缓升起。

芙洛耶回过头,看着下方的城镇。

所见之处尽是彻底倒塌的建筑物残骸,还有猛烈的火势。

“我最喜欢的人,他最重要的东西被我毁了……”

芙洛耶的喃喃自语,像是针一般深深刺痛阿尔提的胸口。

“不过……我还是遵守了约定。”

圆滚滚的眼睛不停掉下眼泪。那是安心与离别的泪水。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如果是为了最重要的事物,不管遭受什么样的责难,都一定可以继续战斗下去。

在神圣晨曦的照耀之下,少女们感觉到,自己已经不再是神圣的存在了。

降落在梅西斯甲板上的祈舞,奈维利雅一直抬头仰望着。

走到她身边的帕拉耶特,用跟呼吸一样细微的声音轻声耳语。

“当我们企图保护重要的东西的时候,是否正在破坏其他更重要的事物呢?”

接着,毫无预警地吻了下去。

插图025

2

共同作战结束之后,梅西斯又回到以前的任务。西贝拉们仍然持续以祈舞轮流巡逻国界附近,可是一次也没有看过敌机的踪影。

平静流逝的时间层层累积,渐渐变得如同岩石一般沉重。少女们为了吹散不安的感觉,只要一有时间就会走到甲板上。芙洛耶并没有特别沮丧,反而故意装成开朗的样子。当其他少女们陷入沉思的时间增加时,更凸显出她的兴高采烈。跟以前一样没变的,大概只有亚艾儿和优而已。在祈舞的崭新使用方法成功之后,朵蜜诺拉似乎又在想着其他的事。

向空中祈祷的形式已经变质,少女们的心也逐渐染上变化……或者是说,心中的变化逐步改变了祈舞呢。

完全没变的,就只有吹过天空的风而已。

放在亚艾儿掌心上的音乐盒,顺着风势传出阵阵细微的音符。

奈维利雅注视着听得入神的亚艾儿。

“这音色真美。”

“这是我爷爷的遗物。”

不知是否沉浸在与祖父之间的回忆里,绿色的眼眸依旧看着手上的音乐盒。

奈维利雅看着她的背影,不一会儿就寂寞地闭上眼睛。帕拉耶特没有错过这一幕,不知不觉中,握住栏杆的手加重了力道。

“帕拉大人……?”

仿佛察觉到她的心情,凯姆抬头望着她。看见她的表情,帕拉耶特温柔地说。

“现在也还是睡不着吗?”

凯姆企图紧紧抱住她的手臂来代替回答。

“不要紧。因为帕拉大人肯为我担心啊。”

像是躲开似地举起手来,帕拉耶特轻轻地抚摸凯姆的头发。

“趁现在好好休息比较好。”

于是凯姆老老实实地听话,回到船舱里。

这份平稳到底会持续到什么时候……看不见的敌人到底是躲在哪里,打算攻击宫国和祈舞呢?现在这个时候,危险可能一直在逼近也说不定。

帕拉耶特看着奈维利雅。感受到视线的奈维利雅,不动声色地回望过来。

两人一次也没提过上次那个毫无预警的吻。可能是觉得那只是因为惊于纹章所造成的损害,出自一时的激昂情绪才会如此。

在过去,乘坐祈舞飞翔被成为向天空祈祷。

可是,现在的祈舞运送的不再是祈祷,而是战斗意志。纹章不再是提普斯帕迪姆的恩赐或奇迹,而变成一种武器。

西贝拉不再是向神祈祷的人,而是恶魔一般的杀人犯。

尽管如此——只有奈维利雅,她那纯洁至高无上的存在,自己非得守住不可。

帕拉耶特在亲吻的那一刻,就做好了觉悟。

回到房间的凯姆,从头到脚都裹在棉被里。

“睡不着啊……帕拉大人……”

在梅西斯里,大家都是在同一个房间生活,所以几乎没有彻底休息放松的时间。可是不知不觉习惯了之后,只有自己一个人实在太过安静,反而阖不上眼。

脚步声响起,有人走进房间。

“帕拉大人?”

反射性地探出头之后,凯姆立刻就后悔了。走进房间来的人是自己的妹妹。

凯姆警戒地用棉被紧紧卷住身体。

“你一直都睡不着呢。那次作战的夜里,其实你非常害怕对吧?”

阿尔提企图安慰她似地,伸出手来。

“我才不害怕!”

怒气上冲的凯姆准备挥开她的手,不过反而被紧紧抓住。

“放开我!”

凯姆奋力抵抗,结果力气用得太大,二人一起跌倒在床上。

变成阿尔提压住了凯姆。

“不要管我。快点放开!”

满脸厌恶别过头去的凯姆,阿尔提悲伤地看着她。

“我怎么能放开呢。因为,凯姆是这么的……”

同样形状的手指抚过脸颊。既轻柔,又温暖,非常舒服的感觉。

不行……这样下去的话,又会……心里虽然十分清楚,但是凯姆仍然渐渐失去反抗的力量。

插图028

“在我面前,不必逞强也没关系的。”

阿尔提拿下了凯姆的眼镜。酷似自己的脸渐渐逼近,耳语。

“凯姆只要保持这样就好了。跟我说实话,凯姆想要怎么做?”

明明只是拿走一片镜片而已,可是一旦直视双眼的时候,反而觉得自己似乎全身赤裸,自己感受到的东西,几乎全被揭发出来。

“……住手……要是有人进来,要是被人看到这个样子的话……”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是姐妹。而且……也一起睡过了不是吗?”

“闭嘴!那是——”

羞愧之情猛地涌出,凯姆紧紧闭上眼睛。脸颊发烫。当自己知道自己满脸通红的时候,血气更是直冲脑门。

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阿尔提用怀念的口气娓娓道来。

“以前小的时候,常常睡在一起不是吗?特别是打雷的晚上,只要我一哭,凯姆就会到我的床边来,紧紧抱住我。”

这阵耳语简直就像是在爱抚回忆之中的凯姆。当嘴唇轻触到耳朵的瞬间,僵硬的身体突然窜过一股电流,就像那个暴风雨的夜晚一样。

“别再说了!那都是以前的事!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凯姆放声大叫的同时,正好亚艾儿和奈维利雅走了进来。

阿尔提一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移动到自己的床铺,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亚艾儿和奈维利雅可能也以为是普通的姐妹吵架,丝毫不以为意地坐在自己的床上。

只有一个人,只有凯姆一个人,被阿尔提扔下不管,无法动弹。

“从玛米那和罗德列萌的案例来看,即使感情不睦,只要有某种羁绊的话,还是有可能激发出祈舞的能力,所以……”

话说到此处,朵蜜诺拉转头看向那一对姐妹。

“不会吧……”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不过阿尔提是满脸生光,凯姆则是愁云惨雾。

“下次的侦查飞行,请让我们看看姐妹之间的羁绊。”

凯姆当场就想抗议,不过那双冷酷的眼睛已经不再注视她们。另外她又下令亚艾儿和奈维利雅同行,一同等待祈舞起飞。

“姊姊……”

阿尔提的语气似乎相当担心,不过脸上却浮现不可抑制的期待与雀跃。

——我才不害怕!凯姆挑衅似地主动亲吻。

四唇触碰的瞬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那是跟其他人亲吻时不曾体会过的感觉。

和那个暴风雨的夜晚一样,从腰部一直爬上背脊,直通而过的感觉。

不是头也不是心,而是身体直接感受。但是凯姆抗斥那种感觉。

“呜……!”

阿尔提感到痛楚,将身体缩起来。擦拭嘴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流血。

即使是这样的吻还是让祈舞球产生反应,两家祈舞总算起飞。

其他少女们,就算再也看不见她们的身影,仍然像是祈祷似地抬头望着天空。

舰长室当中,朵蜜诺拉和华尔夫正在商谈。

“听说西贝拉们对于士兵身份的自己感到迷惘?”

“有关祈舞和西贝拉的事,应该已经全权交给我了。请你不要再过问。”

涂着浓厚口红的嘴唇撇了下来,眼神坚定地说。

华尔夫说不过她似地干笑几声。看起来就像是认可听从可爱女儿任性要求的父亲。

“如您所说,我不再过问……不过严格说起来,您不也是在利用我吗?虽然现在是这个样子,不过以前也跟各位一样是女孩——”

“如果你问的是经验方面的问题,希望你不要把我跟其他小女孩相提并论。”

企图结束话题的朵蜜诺拉,华尔夫像是开导她似地缓缓地说。

“我只是觉得,你不可能一个人背负所有的事物,如此而已。”

亚艾儿现在非常愉快,因为可以跟奈维利雅一起在空中飞舞。

“果然还是飞翔是时候最快乐。”

“是啊……”

“如果是我们的话,一定可以飞得更高。虽然朵蜜诺拉转换了各种组合,不过还是我们最棒吧!”

奈维利雅注视着直视前方操作祈舞的亚艾儿。

蓝色的眼睛,仿佛带着一丝寂寞,又带着一丝愤怒,潜藏着阴霾。

“亚艾儿,你到底在注视着什么呢?”

“耶?”

突然被问了一个不知所云的问题,亚艾儿准备回头,就在这个时候。

飞在前面的祈舞,突然出现摇摇晃晃的异常动作。

“凯姆!阿尔提!”

在两人的注目之下,祈舞就这么失速坠落。

“怎么回事!?”

“可能是祈舞球失去动作反应了。”

如风一般穿过云层,好不容易才抓住不停坠落的祈舞。

但是,并没有时间让她们松一口气。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那并不是云,而是形状扭曲而且加装了各式各样机关,人工制造的浮游物体。

“那是什么……!?”

“可能是……礁国的空中补给基地。”

如果连这种东西都能运作的话,对宫国来说可是致命一击。虽然顾虑到无法控制的祈舞。可是要是现在带她们回梅西斯的话,一定会错失这个恐怖敌人的行踪。不管怎么样,现在非得跟上去调查不可。

下方仍然挂着动作不良的祈舞,亚艾儿把祈舞带到巨大浮游物体上面。

因为祈舞的暴走让凯姆陷入极度慌乱当中,所以就由阿尔提和奈维利雅两人嵌入。目送两人离开之后,亚艾儿开口问凯姆。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才搞成那个样子?”

凯姆一边发抖一边回答。

“因为我们背离了神……祈舞球会失去反应都是因为这个。神……不会原谅我们。”

“跟神一点关系也没有,让祈舞飞翔的是我们自己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说……都是我们的错吗!?”

“我没有说那种话。只要我们自己好好做的话——”

“我才没有错!”

不管她是哀求还是喊叫,亚艾儿都一样冷静,凯姆突然觉得就像是自己一个人坐在祈舞里面,自己一个人被放逐在天空中,被感情的风暴翻来覆去。不安、寂寞、痛苦。

如今,比起事实,她更想要揽住自己的手臂。就像那个暴风雨的夜晚一样——

“不对!我……那都是阿尔提的错!”

如果当初没有做那种事的话,就不会被扰乱成这样。

变得这么软弱,变得没办法一个人独处。

“趁我不安的时候……”

身上被刻下了印记。让其他人再也没有办法安慰她,填满她。

嘴唇、脖子、胸口,被烙下了无数火热的烙印。还有,第一次体验的那个——

那天晚上的感觉再度苏醒,身体突然热了起来。愤怒的感情几乎都要让脑子沸腾。

明明是姊妹,却做了那种事情。明明是姊妹,却沉溺在快感里。

如此污秽不堪的自己,不可能得到提普斯帕迪姆的原谅。

厌恶的感情从体内渐渐扩散开来,侵蚀掉全身。

一刻不把阿尔提点起的火苗消除,这股空虚感就不会消失。

“阿尔提最好是就这样消失!”

叫出口的瞬间,凯姆立刻感受到脸上热辣辣的痛楚。

眼睛睁开后,发现亚艾儿正探出身子看着自己。被耳光打到歪向一边的眼镜前,有一双丝毫未变,毫无阴影的绿色眼眸。

突然,凯姆的声音彻底泄了气。

“都是阿尔提的错……”

“不可能只有单方面有错吧?不管什么事。”

亚艾儿的话说得非常轻松,但是却锥子一样深深刺进凯姆的胸口。

“你以为是我去引诱她的吗?”

随后,怒火中烧而跳出去的凯姆,被敌人给发现了。

奈维利雅和阿尔提也不得不两手空空地撤退。

所幸,敌人的飞行机没有追上来。

亚艾儿等人平安无事回到梅西斯,向朵蜜诺拉报告事情的始末。

包括祈祷没有传达给祈舞球,还有发现了敌人的补给基地。

阿尔提在甲板上呆呆地看着祈舞。

据整备班所说,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因为姊姊拒绝了我……所以才会这样?”

她把脸贴在祈舞上,伸手拥抱似地张开双手,抚摸机体表面。

——我想回去的……并不是那个晚上,而是温暖和煦的午后。我想要的,并不是给予未知感觉的手,而是手牵着手一起行走的温柔的手。可是,姊姊却……

阿尔提离开祈舞。

“总有一天会变成男人……然后,换我拥抱你。小的时候,你曾经拥抱只会哭泣的我,所以我才变得坚强。所以……”

“那样是不对的。”

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奈维利雅这么说。

“我……想靠自己的双手取回她的笑容……”

阿尔提像是求救似地加重语气,奈维利雅对她摇了摇头。

接着,像是说给自己听似地继续说着。

“某一单方面的,这个说法就错了。只有在双方都能变强的时候,才能真正地相互拥抱。”

阿尔提顶着奈维利雅看。

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亚艾儿跑了过来,告诉她们凯姆冷静不下来。

即使被拒绝,却还是这么跑去姊姊身边的阿尔提,亚艾儿目送她离开后说。

“你曾经……和阿姆莉亚互相拥抱过吗?”

奈维利雅像是被重重打了一记,看着亚艾儿。

“不必担心啦,如果是跟我一起的话。”

自信满满的绿色眼眸直视着前方。没有丝毫动摇,坚强的双眼。

这一次,奈维利雅只能承认,那双眼睛里并没有映照出自己的身影。

“……那并不是我。”

亚艾儿眼里所看见的,应该只有永远不会年老的她自己吧。

奈维利雅寂寥地说,转过身子背对她。

从她的背影当中感受到某种东西,亚艾儿开朗地鼓励她。

“奈维利雅!我想和奈维利雅一起画出传说的纹章。”

这句话沉重得让奈维利雅站不起来。这是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

“翠玉之纹章,我们一定画得出来!”

奈维利雅几乎想伸手塞住耳朵。

亚艾儿也没有看着自己——从没试着去了解她的心情。

就算纹章成功了,也不可能因此满足。

自己失去的东西又再度被人摊开来说,奈维利雅转身离开亚艾儿身边。

之后,亚艾儿从熟知奈维利雅过去的同伴那边,得知奈维利雅就是因为刻画翠玉之纹章失败才失去阿姆莉亚,有关逝者的回忆原本就是被美化过的东西。再加上奈维利雅还有内疚的理由,那就是自己的犹豫导致这一切发生。想要成功画出翠玉之纹章,让奈维利雅从亡灵身边解放。同时也让她承认自己才是她的搭档。

逼着她一起完成翠玉之纹章的亚艾儿,没有发现自己反而把奈维利雅逼入绝境。

“你真的喜欢奈维利雅吗?”

最后,实在看不下去的芙洛耶这么问。

故意把亚艾儿拉到没有人烟的仓库,造成两人独处的状况。

亚艾儿毫不迟疑就回答喜欢,让芙洛耶忍不住抱住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例如说多一秒钟也好想继续跟她聊天,是想要紧紧抱住她感受一下温暖……偶而会想要她,是这样的喜欢。”

“我想要奈维利雅没错啊。”

“想、想要,那个……”

她说得太过直接,反而让芙洛耶羞红了脸。不过,那句话并没有特别含义。

“如果是跟奈维利雅的话,一定可以飞得比任何人都高!”

没救了吧这个,芙洛耶心里这么想着,深深叹了一口气。

然后伸长脖子,吻了亚艾儿一下。虽然是蕴含自己所有心意的一吻,不过亚艾儿非但没有感觉到任何东西。还一副等一下又不是要去乘坐祈舞的惊讶表情。顿时让芙洛耶感到非常不满。

“亚艾儿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喜欢是什么。”

“那个和翠玉之纹章有什么关联性吗?”

“如果你喜欢她的话,事情就会好办得多!”

芙洛耶丢下亚艾儿一个人,自己跑了出去。

里莫奈把一个大大的玩偶藏在自己小小的身体后面,一边走着。

她把罗德列萌珍藏的一个奇妙生物的娃娃玩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把它拿着走来走去,不让罗德列萌发现。

走上甲板之后,看见亚艾儿一个人仰望着天空。

在里莫奈眼中,她的背影看起来就像是想要在空中飞,想到不可抑制的样子。

“翠玉之纹章……一定很棒吧。”

“嗯。”

在辽阔的天空完美画出复杂的纹章,光是这样就非常吸引人了。

“我也……想要试试看。”

“和朵蜜诺拉一起?”

“耶……不一定。跟谁都没关系啊。”

正向开口问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的里莫奈,亚艾儿又丢了一个难题给她。

“里莫奈喜欢朵蜜诺拉吗?”

出乎意料的问题,里莫奈的头偏向一边沉思。

“……我不知道。”

“喜欢好像就是,即使不坐上祈舞也想亲吻对方。如果喜欢她的话,事情就好办得多的样子。”

“千百倍……”

里莫奈似懂非懂地重复,亚艾儿也重复一次。

“嗯,千百倍。”

听了朵蜜诺拉的报告,华尔夫低语。

“从敌人补给基地的位置来看,很有可能潜入了岭国。也就是说——”

“可能已经和礁国结盟了吗?”

华尔夫点头。

“中央到底在做什么。”

朵蜜诺拉用力咬住指甲。对于平常相当重视保养的她可说是非常罕见。

“只要我们能引出祈舞的力量,就还有胜过礁国的可行性啊。”

“关于纹章,超过限度的研究工作应该已经持续在进行了吧?”

意有所指的问题,让朵蜜诺拉看向华尔夫。

“朵蜜诺拉·西贝拉,关于你为什么会和中央有所牵连,我稍微调查了一下。你是右翼小队的最后幸存者对吧。”

朵蜜诺拉直直地看向华尔夫,并没有否认。

“所以你一直都在寻找和以前不同的方法来提升性能。”

“……祈舞已经不再是所向无敌。如果空中补给基地真的有效运作的话,宫国和礁国的军事能力应该可视为彻底逆转。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如果现在不出手的话,就没办法保护宫国了。

从凯姆和阿尔提的时间当中可知,搭档之间的信赖非常重要。

但是这点成果,没有办法和日渐壮大的敌军相抗衡。

为了引出祈舞的力量,朵蜜诺拉不得不采取的最后手段是——

为了机体维修,梅西斯降落到地面上。少女们获得舰外自由行动的许可,所以就跑到小河边玩耍。浸在许久未见的自然泉水当中高兴地嬉闹,偶而担心地抬头看着天空。

亚艾儿和奈维利雅不在这里,而是正在执行祈舞的侦查任务。

目的是要确认她们发现的礁国空中补给基地的目前所在位置。

至今仍然处得不好的两人,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就算不是帕拉耶特也会忍不住担心。

穿过森林而来的风,吹得树叶天飞舞。突然觉得原本无敌的祈舞。就像是欸风吹散在空中的小叶子一样。

里莫奈躲在房间里,一边吃糖果一边读书。

“你在干什么?”

帕拉耶特这么一说,里莫奈被吓得跳了起来,赶紧把书藏好。

“没、没什么!”

随即跑出房间。

“又吃得满地都是……这样还想叫人别把她当作小孩子看?……”

帕拉耶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动手打扫床铺。一定要动手做些什么事,才有办法分心到别处。只要一想到奈维利雅和亚艾儿现在正两人单独飞行。胸口深处就会燃起一股无名火,胸口几乎要被撕裂。不,如果那两个人一起飞行还好。没错,只要平安无事……被礁国飞行机追逐的奈维利雅,作战中的奈维利雅,受了伤的奈维利雅……光是想像就快把自己逼疯了。

于是帕拉耶特继续不断地整理床铺。

里莫奈跑到甲板上之后继续读书。因为一阵尖锐的脚步声逼近,她抬起头。

“那是从阿路克斯·普立玛的图书室里拿出来的?”

看着那本对她的小手来说明显超重的书,朵蜜诺拉这么问。

“嗯,因为里面记载了好多好多的纹章。”

那是一本古老的文献。可能还是远古时代的巫女所留下的手抄书。

“翠玉之纹章……”

听到里莫奈的自言自语,朵蜜诺拉立刻睁大了眼睛。

但是一声不吭,等着里莫奈的下一句话。

“亚艾儿说,如果是跟奈维利雅一起的话就画得出来……”

说到这里,幼小的双眼抬头注视着朵蜜诺拉。

直视那双用完美的眼妆描出每个细微角落,企图掩饰感情似地眼睛。

“那可不是用想的就能办到的事。你应该不是会被那种受感情左右的人所迷惑的孩子吧?”

里莫奈没有回答,直视看着朵蜜诺拉。

“只要照我说的去做,一定拿得出成果。”

说完,朵蜜诺拉就离开了。

抬头挺胸直视前方,她的脚步没有丝毫迷惘。

一头卷发与风交缠在一起四散摇摆,里莫奈看着她离开后,又把视线转回手上的书。

朵蜜诺拉直接走进正在维修祈舞的瓦波利夫身边。

“我有话跟你说。修理结束后……到礼拜堂来。”

之后的小小的礼拜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当事者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从礼拜堂出来的瓦波利夫,若有所思地看着祈舞。

平常开朗的那张脸,现在就像被冰冻似的僵硬冷酷。

“祈舞是……不可亵渎的神之座机……”

像是祈祷一样,低声地说。

他一直都是怀着敬畏的心情触碰祈舞。如同对待神圣的祈愿者西贝拉一样,其中内藏的重要部分一次也不曾接触过,可是……

“明明就是神之座机的祈舞,为什么会被击落?”

礼拜堂当中,面对朵蜜诺拉的质问,瓦波利夫这么回答。

“……因为祈舞也只是单纯的座机而已。”

身为整备员,这时理所当然的回答。

但是这也是绝对不能说出口,如同禁忌一般的言论。

就他们目前所知的,身为核心的构造就跟他们维修的其他部分一样,都是普通的机械既然具备如此充沛动力的动力源只是普通机械的话,只要彻底分解调查,应该就可以进行改良工作。然而,以前是在技术层面上无法实行,所以——

因为遥不可及,所以才无法侵犯。试图接近、试图触碰、企图公开,或是企图收归己有——因为这一切的努力都毫无用处,因为会被无力感彻底伤害……所以才会保持距离瞻仰而已。

怦咚。瓦波利夫自觉到自己内心的高昂悸动。

这是绝对不可以有的感情。他在心中拼命想打消这个念头。

如果放任这份感情的话……一定会停不下来的。

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美丽的东西,就会毁在自己的手里。

“把祈舞解体吧。”

冷酷的声音推着他的背前进,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绝不容许欺骗的强悍眼神这么告诉他。但是瓦波利夫依然压下了不断涌起的冲动。

“亵渎祈舞这种事,我办不到。”

这句话像是仅存的支柱,他轻声说。

祈舞只是普通的机械,就和巫女们其实只是一般的少女一样,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然而至今依然把她们当成不可亵渎的神圣存在,是因为知道这么做是必须的。

“我们现在只剩下祈舞了,只有祈舞……”

自己说的话重复到近乎空洞的境界,在脑中不停响起。

“你应该也很清楚,彻底了解祈舞的一切,我们宫国才能得救。”

最年长的西贝拉信念十足的声音。

她的强悍,大概是来自于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欲望,而且忠实面对它。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崇高理想的指引下前进。

微小的、愚蠢的、容易感情用事的人们,才更需要神的存在。

如果自己亲手毁掉这些的话……到底还会剩下什么?唯一知道的,是世界会因此而彻底颠覆。

闷闷不乐的瓦波利夫,没发现周围的状况。

没发现到跑来玩的摩里娜丝注意到他的样子不寻常,一直站在旁边守候。

没发现到她们西贝拉其实也感受到自己所能做到的极限,处于不安当中。

没发现到,世界已经开始转变。

“看样子修理似乎进行得很顺利。”

阿路克斯·普立玛的舰桥上,葛拉基维夫脸上浮现安心的笑容。

“这时因为赫利卡尔螺旋引擎没事的关系,只不过错失的时间很可能就是我们的致命伤。”

舰长自言自语般的话语,让葛拉基维夫疑惑地看着他。

就算一直盯着他看,试探他的意图,不过阿努毕托夫只是回以爽朗的微笑。

这种状况下就算问了也得不到什么回答,所以干脆继续往下说。

“也让西贝拉她们等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对她们来说,回到这里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什么意思?”

听到葛拉基维夫的口气瞬间僵硬,阿努毕托夫的脸上浮现了略显讥讽的笑容。

“那些孩子真的有那么可爱吗?……别吃醋了。”

“阿努毕托夫!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礁国和岭国有结盟的可能。姑且不论那个,宫国到目前还没有决定应变措施,因为在上面的司政院、司兵院、宫守,他们的步调完全不一致。”

他们的关心并没有放在战场上的士兵上,而是像趁乱打劫的小偷一样专注于互相夺取权力。

“为什么会这样……”

阿努毕托夫再次微笑闪避葛拉基维夫的问题。

“如果靠祈祷就能保护最重要的东西的话当然最好……但是即使是侍奉同一个神祗的巫女也互相欺骗,这才是现实。”

阿路克斯·普立玛是宫国空军最大的船舰,暴风小队是最强的祈舞部队,敌人的认知应该也是如此。对宫国有利的战争,为了揭开这个幕布会被迫成为什么样的角色,根本连想都不敢去想。

想要保护未曾污染的东西的心情,和与其看着它渐渐污染还不如自己亲手破坏掉它的冲动,两者互相僵持不下,难以抉择。

瓦波利夫心里也有着类似的问题,一个人闷闷不乐。

最后在摩里娜丝的质问之下,才把他和朵蜜诺拉之间的对话说了出来。

“你以前也有说过一样的话,要我把祈舞解体。”

赤脚走在清流当中的摩里娜丝回答。

“坐在祈舞上……感受过祈舞就会知道。那是神的……座机。”

背对夕阳的摩里娜丝,她那匀称美丽的的身体轮廓实在太过耀眼。

“……神圣的事物。祈舞和西贝拉都一样,都是不可侵犯的存在。但是……”

瓦波利夫无法直视,转开了目光。

“我可能……会亲手亵渎神圣的事物也说不定。”

“耶……?”

摩里娜丝虽然反射性地回问,但是瓦波利夫的心情已经确实传达给她了。

当天晚上,有人闯入西贝拉的房间。

留着一头长发的侵入者,毫不犹豫地前进……吻了还在睡梦中的摩里娜丝。感觉出对方是谁的摩里娜丝,以同样的亲吻回应。即使不开口说话,光凭这个器官就能把心情传达出去,对他来说是首次得知。

如此毫无防备而且惹人怜爱的……一位女性,就在这里。

嘴唇轻轻地分开,一滴温暖的水滴掉在摩里娜丝脸颊上。那是一滴眼泪。

“祈舞只是普通的机械,不是什么神的座机。”

刻意压低的声音,但是却非常果决。说完之后瓦波利夫随即离开。

清晨,飞翔甲板的另一端,有一架祈舞被彻底肢解开来。

瓦波利夫慎重地操作机器,把覆盖在赫利卡尔螺旋引擎上面的部分拆卸下来。

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朵蜜诺拉像是等不及似地探头过去。

看着她的背影,瓦波利夫仿佛相当愧疚地说。

“什么都没有……至少在我们理解范围内的东西,一个也没有。”

一直看着内部的朵蜜诺拉,肩膀开始颤抖。

“这里面有的就只是普通的螺旋而已。”

毫无回应的朵蜜诺拉,肩膀的颤抖更加剧烈,最后终于崩溃似地跪了下去。

“朵蜜诺拉·西贝拉?”

为什么她没有办法回应别人的呼唤,只要看一眼就立刻明白。

双眼大大地睁开,滂沱的泪水滚滚而下。

“朵蜜诺拉·西贝拉!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撕裂空气一般的哭声传遍四周。那是,朵蜜诺拉不可抑止的哭声。

正在进行侦查飞行的祈舞的驾驶舱内,亚艾儿的音乐盒突然响了起来。

奈维利雅感觉到,仿佛有人正在哭泣。

于是亚艾儿连需要不需要调查一下都没问,直接决定返舰。

出来迎接两人的,是一群动摇不已的少女。只知道朵蜜诺拉看了祈舞的内部之后就变得很奇怪,其他详细情形一概不知。

玛米那在炊事班成员的鼓励之下做了炖肉,但是却被告知她的状况还没有办法吃东西,端回厨房的时候还是热腾腾的。从门缝偷看朵蜜诺拉的样子的里莫奈,当场就逃跑了。阿尔提没有和不安的凯姆说一声,就和芙洛耶一起跑去小河边。亚艾儿和奈维利雅之间的关系还是一样不和谐。帕拉耶特正在烦恼于无法把奈维利雅托付给亚艾儿,罗德列萌只能畏畏缩缩地看着大家渐渐分崩离析。应该知道事件起因的瓦波利夫,不管摩里娜丝怎么逼问都坚持不说出真相。

里莫奈再也没办法继续待在梅西斯上,跑进森林里。

从门缝里看到的朵蜜诺拉,她那毫无表情面如土色的脸,失去光芒的眼睛,喃喃说着什么的声音,一直在脑海里徘徊不去——那是死亡就在眼前的人才有的脸。

吸着森林中新鲜的空气,抬头看着活生生的小鸟一边鸣叫一边灵活飞舞,里莫奈总算是稍微平静下来。

突然,一阵踩着落叶的脚步声传来。优一面收集小树枝一面走近。

“……那是什么?”

“啊啊,俺想把这些树枝组合起来,做一个摇篮。”

“摇篮?”

意想不到的答案,让里莫奈紧紧盯着优手里的树枝看。

“俺长大的地方,一到春天就会拿这个来装饰。至少要给那些无辜丧命的灵魂一个平稳的安眠……”

听完她的话,里莫奈也安安静静地开始收集小树枝。

看到里莫奈的样子,优似乎察觉到朵蜜诺拉的病况相当糟糕。

“朵蜜诺拉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俺一点也不知道……不过里莫奈你应该待在她身边。”

“为什么?”

“在俺们当中,和朵蜜诺拉最亲近的人,就是你了。”

就是因为如此,待在那样的朵蜜诺拉身边才恐怖。里莫奈仍然沉默地捡拾树枝。

“奈维利雅相当疲惫,没办法马上祈祷。连朵蜜诺拉也无法祈祷的现在,请各位暂时先服从我的命令。”

帕拉耶特的这番话,让少女们更加不安。

就连对朵蜜诺拉不满的她,也把“命令”这两个字挂在嘴上。

亚艾儿虽然一度反对帕拉耶特所提出的指示,不过最后还是屈服了。

收到发现敌机的报告,帕拉耶特命令优和凯姆一同执行侦查飞行。凯姆开心地服从帕拉耶特的指挥。

满怀着祈祷之意亲吻优,但是这和帕拉耶特的温暖包容的吻,还有和阿尔提之间不被容许的高温的吻,完完全全不一样。

优自己没有放入任何感情,也完全不回应对方的感情。

只有自己一人,像优一样淡淡接受被逼至绝境的事实,感受到自己就这么接受一切。心里比和任何人亲吻时都更为平静。

应该要让阿尔提看看这一幕,心里虽然出现这种想法,不过阿尔提确实完全不以为似地,和芙洛耶说话。凯姆心情复杂地分开嘴唇。

重新再看向优的脸,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慨,就和平常的表情一样。不过,她的眼光的的确确是看着凯姆。

接着,两人一起亲吻祈舞球,飞向天际。

“奈维利雅……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

维持背对的姿态这么反问,亚艾儿一时语塞。

“明明就不知道道歉的理由,就只是低头认错而已吗?”

奈维利雅不想要亚艾儿就这样简单地道歉。因为问题并不是出在那里。

“理由的话……我有,让奈维利雅这么难过……都是我害的。至少我还知道这个,所以……”

“不要自作多情了!”

这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奈维利雅丢下亚艾儿,自己走开了。

被其他人挑拨感情而失控大叫,实在是非常罕见的事。对自己感到轻微的自我厌恶,对于让自己这么认为的则是感到无比愤怒。只要亚艾儿能够察觉的话——

走出前往梅西斯的小径之后,芙洛耶出现在眼前。她使尽全身的力气,用力反转自己尚属稚嫩的身体,不吐不快似地说。

“真是太难看了。”

接着便行了一个礼,郑重地为自己的无礼道歉,然后就无忧无虑地跑到亚艾儿身边去。

奈维利雅像是被敲了一记,留在原地。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原本打算交给亚艾儿的这份感情,居然会变成由芙洛耶来承受。

奈维利雅无力地垂下头,走上梅西斯的甲板,而帕拉耶特有意无意地走了过来,像是要依偎在身边,却又不过于接近,保持着令人愉快的距离。

奈维利雅非常自然地开口说。

“她们两个很像。阿姆莉亚是这样……那个孩子也是。她们都没有看着我。”

帕拉耶特一语不发,听着她的自白。

“没错,看着亚艾儿我总算发现了,对那两个人来说,我只是为了迈向更高的目标所需要的……一个道具而已。”

“奈维利雅……”

“我……可能错了也说不定。”

含着眼泪的双眼,求救似地抬头望向帕拉耶特。

“我……和你……”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帕拉耶特忍不住就要伸出手去。不对,应该是忍不住想把她紧紧拥入怀中。但是……这样不对,真正应该来听这番话的另有其人。难道她是想要告诉我,她有多么强烈渴求那个人吗!?

“别再说了!”

如果她再继续说下去的话,就算用蛮力也要堵住她的嘴。

帕拉耶特顽强抵抗着奈维利雅眼中的吸引力。在彻底的觉悟之下转开视线。

“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人。”

她感觉到,奈维利雅像是吃了一惊似地倒吸一口气。

帕拉耶特强行忍住想要改说一些温柔话语的冲动,使出最后一丝力气继续说。

“你想要说出口的话,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一定会让我动摇的。”

一定会趁着奈维利雅虚弱的时候乘虚而入。她自己都没注意到为什么会受到伤害、到底在追求些什么,这明明是个大好机会。

“现在的你实在太累了,不是本来的你,所以……”

“对不起……”

奈维利雅的声音在颤抖。

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帕拉耶特看向奈维利雅。

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无依无靠,满是创伤的她。

“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帕拉耶特,对不起……”

强忍眼泪,声音也哽咽起来。帕拉耶特差点冲动地抱紧那双颤抖不已的肩膀。

就在这时候,爆炸声响起,敌人接近了。

这次芙洛耶自己自愿飞行,看样子真的是非常不想跟奈维利雅在一起。芙洛耶和阿尔提,玛米那和罗德列萌,双双乘上祈舞升空。

“优她们还没有回来,我们随便就轻举妄动的话——”

“你是说我判断错误吗!?”

帕拉耶特用力打断亚艾儿的疑问。

“不是判断错误的问题,是对你来说太勉强了。”

被果决地反驳,帕拉耶特怒不可遏地全身发抖,转身离开。

如果说话的人不是亚艾儿,如果不是这个时候,说不定还能老老实实地接受,然而这个选择,决定了少女们的命运。

留在甲板上的少女们,各自怀着不同的想法等待关键时刻的到来。

优正在用小树枝制作摇篮,里莫奈蹲坐在一旁,模仿她的动作。

亚艾儿打开音乐盒,听着受风而演奏的乐声,突然回想起祖父。只要不停地飞,一定会有停泊的场所,爷爷总是这么说着,一边抬头望着天空。

现在似乎有一点了解他的心情,不只是怀念飞翔在空中的日子,同时也在空中看见了过去的搭档也说不定。

该怎么做,才有办法互通心意呢……只要奈维利雅坦率一点的话,我们就一定可以完成传说中的纹章啊。

里莫奈手里拿着歪七扭八的摇篮,走在昏暗的通道上。

虽然想去朵蜜诺拉的房间,可是实在太害怕了,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还是不要去好了,正当她准备回去的时候,听到一阵歌声。

“这首歌……”

咚咚咚地跑向房间,里莫奈轻轻地打开房门。

唱歌的人是朵蜜诺拉,平常总是一点破绽都没有的完美化妆彻底剥落,面带土色的脸一点生气也没有,连门被打开了都没发现。

里莫奈拿着摇篮,静静走了进去。空荡的眼神,并没有看向里莫奈。

“亚艾儿的,音乐盒。”

不自觉地说出来之后,朵蜜诺拉第一次出现反应。

“前往新天地的大门……寻求平稳大地的移民所唱的歌。”

里莫奈注视着朵蜜诺拉,她到底是和什么人说话呢?平常闪烁着强烈光芒的眼睛异常灰暗,什么都映照不出来。这些话到底是想要传达给谁呢?她用着有气无力,却又深深打入心里的声音继续说。

“提普斯帕迪姆接受了无法永远停留下来的我们,为了完成翠玉之纹章而编制的右翼小队,以丧命为前提所挑选出来的士兵们。”

里莫奈抽了一口气,拿在手里的摇篮掉落在地面。

为了完成翠玉之纹章而编制的右翼小队,里莫奈在资料中得知,有非常多人因此丧生。她总算知道异常坚持于强力的纹章,不断要求成果的朵蜜诺拉,她冷酷的真面目。她们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作战而飞翔,比这场战争开始的时候还要更早更早之前。

“但是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与死亡交换,宫国需要我的存在……”

在里莫奈眼前不停喃喃自语的,不是一个像母亲一样的女性。

反而有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小少女站在这里的错觉。努力地伸出手来,得到的不是拥抱与爱抚,只有期待。就算她们除了能力以外什么都不去看——

“我一直都想要被需要……我一直……都想要,所以……”

就算变成孤单一人,还是一直忠实执行被交付的任务。

假装自己没注意到内心的饥渴,经过好长,好长一段时间。

里莫奈感受到了,自己从未感受到的胸口的痛楚。

这痛楚到底是什么,在思索之前嘴唇先动了起来。

“我需要你。”

接着爬上床铺,吻了朵蜜诺拉,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吻。

虽然知道那双眼睛里没有自己的身影,不过里莫奈还是看着那双眼睛。

“……我想画,和朵蜜诺拉一起画翠玉之纹章。”

这时候终于出现了一点反应。

“……为什么……”

不带感情的声音,让里莫奈低下了头。

为什么突然想要亲吻她,为什么开口说出想画翠玉之纹章。

明明没有人要她这么做,身体擅自动起来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因为……我们是搭档。”

这小小的告白,能不能把朵蜜诺拉的心从,从只有她知道的某样东西身边给拉回来呢?

里莫奈等待着。但是,里莫奈也没有看见那空虚的眼中,重新闪烁出光辉。

亚艾儿从甲板的栏杆上探出身子,抬头仰望天空。

看起来像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句可能从风中传来的声音。

奈维利雅为什么生气,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原因。最后一次看见奈维利雅,她的脸上是拒绝的表情。总觉得在她毅然的态度之下,隐约藏着像是生气又像是受伤的表情。就是因为自己比任何人都认同奈维利雅,所以才会跟她说一起画出翠玉之纹章,明明就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这种话,明明就只有对她说而已。为什么会这样,等她回来,一定要好好地说清楚,心里虽然这么想……

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这是生平第一次变得这么胆小。

那是因为看不见敌人的身影,亚艾儿这么想。

仍然没有发现空中补给基地的踪影,祈舞像是中了敌人的诱敌之计各自散开。接下来一定会发生什么事,主导权正握在敌人的手上。

胸口像是被紧紧纠住的刺痛感,一定是因为危机感作祟。

就此断定之后,亚艾儿盖上音乐盒。不知不觉中,风已经完全消失。

空中,祈舞正在飞翔。

芙洛耶和阿尔提跟丢了敌机,正在慢慢返回梅西斯。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要赶路,因为两人心中的不愉快都在不知不觉中表现出来。不过就算这样,芙洛耶还是忍不住不讲话。

“那个啊——阿尔提和凯姆,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啊。”

“可是最近你们怪怪的耶。”

完全不提自己的事,芙洛耶继续追问。

“前一阵子,你明明就还追着凯姆到处跑,现在反而是在躲她。”

“因为什么事也没有……反正怎么样也没法子了嘛。”

“啊,果然是发生在你们组队的时候?”

阿尔提陷入沉默,就算是芙洛耶也没办法继续追问下去。

“只是……想让她忘记一些难过的事,或是讨厌的事……”

“哼——嗯,好像很麻烦——只要一起做一些快乐的事不就得了?”

“笨——蛋,才没这么简单呢。”

明明就是自己问起的事却又擅自结束话题的芙洛耶,她的一举一动反而帮了现在的阿尔提一把。平常让人生气的轻浮反而让人觉得很轻松,不必深入考虑就能轻易吐露真心话。

“只要她愿意对我笑,这就够了的说……我果然还是不行……”

“……真的,的确如此。”

只有这个时候,芙洛耶才会用力地点头同意。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擅自装成了解的样子?本来想要这么说的阿尔提,故意笑着对她说。

“芙洛耶,你也该打起精神来了,差不多应该已经习惯被甩了吧?”

开玩笑似地这么一说,芙洛耶立刻转过身来,露出饶了我吧的表情。

“你才应该快点和你姊姊分开,期待新的恋情吧?”

“不行的啦……我的恋情,一定得不到提普斯帕迪姆的谅解……只能藏在我的心里而已。”

这种椎心痛楚,一定就是惩罚。

试图说服自己的阿尔提,芙洛耶猛地反驳她。

“那样实在太奇怪了!提普斯帕迪姆可没有要我们对自己的心情说谎喔。”

擅自代替提普斯帕迪姆发言,实在太失礼了……阿尔提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发现刚才自己也做了同样的事。

芙洛耶一点也不在意阿尔提的目光,鼻子呼着气用力强调。

“恋爱就是靠实力!就算是神明,也管不到这种地方来啦!”

这句话说得实在太夸张,阿尔提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啊哈哈!那个,根本不是西贝拉的台词啦!”

实在太蠢,太过单纯明快,笑着的途中眼泪也掉了下来。

玛米那和罗德列萌也正要返回梅西斯。

敌人的踪影消失,然后再在其他地方出现……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跑到相当远的地方来了。如果直接回去的话,极可能让敌军得知梅西斯的位置,所以两人非常小心地迂回前进,虽然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过行进当中两人的集中力都没有分散。

两人互相说着玛米那一家人离开罗德列萌加大宅子之后的事。

“我家虽然吃住不成问题,不过也没有余力让我住在更高的学校进修。”

玛米那会成为巫女见习生,最大的原因并不只是想和贵族的大小姐们站住同样的地位上。只要成为见习生,住处和食物、衣服等东西都会配给,而且也能学到操纵模拟机所必需的知识。

罗德列萌察觉玛米那的心情,静静地一边点头,一边聆听。

以前玛米那曾经大喊过,是靠自己的力量往上爬,和什么都拿得到的大小姐不一样。虽然那也包含着部分真心话,不过也可能是在逞强。

不说自己只能采取这种方法,而说是自己这么选择,这正是因为对自己感到自豪吧。

与家世无关,如果有一个环境能让想学习的人和有能力的人抬头挺胸地求学就好了,来说里面心想。

“你真的很努力呢,玛米那,一定很辛苦吧?”

“以出身名门为傲的家伙多得不得了,不过那也是早就知道的事,一旦真的发生战争,一定会第一个逃跑,只会让人笑掉大牙啦。”

印证她说的话,玛米那露出好胜的笑容。

罗德列萌想起当初自己第一次以西贝拉身份参加战斗的时候。

害怕得不得了,不停地问这真的是提普斯帕迪姆所期待的吗之类的,一整晚都在祈祷。这是给予我们的试炼——只要战场战争获胜,大家都能过着幸福的生活,当初一直深信不疑。

就连打从出生就注定成为西贝拉,接受正规教育的罗德列萌都会这么害怕,敌人来袭时才第一次坐上祈舞的玛米那,又是多么的惊恐呢?

“因为发生了这场战争,所以我才能成为西贝拉,才能和罗德列萌重修旧好。”

“玛米那……”

“小的时候,也曾经觉得为什么自己非得碰上这种事不可,为此还憎恨过神,不过,我现在只有满心感谢。”

玛米那操纵的祈舞,正在空中飞翔。

不对,玛米那现在正在和祈舞对话,正朝着空中祈祷。

罗德列萌打从心底感谢,能够和她一起献上祈祷。

“啐!又出现了!”

看见和祈舞形状明显不同的机影,凯姆不由得脱口抱怨。

“我们不能把敌人一起带回去。”

优一点也不为所动,建议迂回飞行分散敌机。

“真是的,到底是怎样嘛!都不知道出现几次了!”

明明就想早点赶回去的说,凯姆一边说着一边粗鲁地操纵着。

“帕拉大人一定很担心吧。”

“朵蜜诺拉应该已经没事了吧,我想里莫奈应该跟在她身边。”

“这个嘛,里莫奈,还有芙洛耶也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有问题的吧?还有罗德列萌也是意外地我行我素,最重要的是,亚艾儿和奈维利雅和好了没呢?要是亚艾儿不好好抓住奈维利雅的话,困扰的可是我们呢。”

两人虽然都在担心其他同伴,但是很明显地担心的角度完全不同。

而且,最应该担心的人物的名字,相当不自然地没有出现。

“凯姆……”

打断了优接下来要说的话,凯姆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问。

“果然优还是很担心玛米那吧?不惊一直以来都是搭档。”

“真要担心的话,除了暴风小队,也要担心梅西斯是否平安,看到敌人的动向,俺们搞不好是被引诱出来,各自孤立了也说不定。”

如果梅西斯被击落的话,就连唯一的归处都会消失。

而且也没有办法一直不断地飞下去。

归处……优突然抬头仰望着天空。

飞在天空的祈舞,在它更高的地方,似乎还有着无穷无尽的天空。

在战争中死去的巫女们,她们的灵魂至今应该仍在这片天空中飞舞着吧。

在森林里组合树枝做成的摇篮,能不能让她们的翅膀稍作休息呢。

如果这场战争之后自己仍然活着,到底该回到什么地方去呢……

“战争结束以后,凯姆会和阿尔提一起去泉吗?”

“不要跟我说她的事!”

凯姆焦躁地大喊,优觉察到凯姆正在不停地发抖。

“是吗?因为最担心的就是她,所以才会不安到无法说出口吗?”

“才不是那样!只是,有一点奇怪……这还是第一次,分开的这么久……”

阿尔提一定觉得无所谓,反而让自己更加闷闷不乐。

……明明小的时候,要是没有我牵着她的手就不敢自己一个人睡觉。

如果不牵着她,不帮忙她的话就不行,让人觉得这个妹妹实在很麻烦。

如果丢下她不管,还是会一直哭着跟过来。

……那个暴风雨的晚上,面临第一次作战,自己不安地发抖,但是阿尔提却游刃有余,她知道了自己不知道的事。

心情就像是被一直跟在自己背后的妹妹超越了的感觉,再这样下去,阿尔提一定会丢下自己不管,一个人走到遥远的前方去。

低头不语的凯姆,眼镜的一端突然出现一个反射着光芒的小东西。

“在后面!”

听到优的喊叫,凯姆回过神来立刻回头。敌机再次出现,而且看样子似乎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她们继续往前走,猜出理由的优低声说道。

“我们得赶快回去。”

“我们一定会回去的!”

祈舞不再逃跑,正面迎向敌机。

摩里娜丝和奈维利雅也一直处在敌人死缠不休的攻击之下。

好不容易拜托敌人之后,奈维利雅轻声说。

“真的被亚艾儿说中了。”

敌人的目的是引出祈舞,彻底分散作战能力之后再各个击破——祈舞被引开之后的梅西斯,现在大概已经被大量的飞行机械包围了吧。

那个时候应该听亚艾儿的话,先等所有先行出发的祈舞都回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就是没办法好好去听她说的话。

“难道……奈维利雅会说想飞,是因为亚艾儿这么说?还是为了反抗帕拉耶特的过度保护?”

“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当初实在太过轻率,真对不起。”

奈维利雅老实地道歉,只要对象不是亚艾儿和帕拉耶特,就会自然采取这样的举动。

“你不要误会了,我并不是在责备你,其实我也有点……想要保持距离。”

“……是吗。”

奈维利雅只回答这么一句话,对话就此结束。

因为没有其他事可做,摩里娜丝一边整理头发一边说。

“其实我一直很憧憬西贝拉,只要能坐上祈舞飞上天空,光是这样就觉得好幸福。”

“那,现在很幸福吗?”

“只要不用和敌人玩捉迷藏的话。”

耸耸肩这么回答,让奈维利雅嗤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黄金西贝拉也只是普通的女孩子啊,这么一想话就自然从嘴里蹦出来。

“可是说真的,现在感觉很微妙。”

摩里娜丝遥望远方,朝着梅西斯的所在方位。

“等到这场战争结束,我本来想变成男人一直和祈舞有所牵连。”

本来是想和瓦波利夫一起的,直到那个时候为止。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吗?”

“我喜欢祈舞,这一点是不会变的。到整备甲板上取玩比任何事情都要来得有趣,和祈舞说话,接触祈舞,一起到处摸索。”

这股快感,比起和亚艾儿一起坐在祈舞上超高速飞行的兴奋感还要高出许多。

现在这个瞬间,明明长久以来的愿望总算实现,能和那个奈维利雅一起飞行,却一直在意着其他的事情。

手指轻轻擦过嘴唇——唯一的一次,真正的亲吻,虽然没有办法让赫利卡尔螺旋引擎启动,却让我心中某个至今未曾得知其存在的东西动了起来。仅仅一次踏入禁忌之处就让自己害怕不已。

“果然……神圣的东西是不应该触碰的。”

既然这样,就如你所愿不会再让你有机会触碰,摩里娜丝如此宣言。

“一点也不知道别人的心情……那个顽固的笨蛋,说什么害怕……”

明明自己就不在意身体或心理被捣乱得乱七八糟,却还讲这种漂亮的场面话。

强制贴上瓦波利夫的双唇,像是在寻求某种东西,微微地张开。

“真是窝囊废。”

和说出口的话相反,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似的,带着些许悲伤。

这一句话,不知为何让奈维利雅大受冲击。

简直就像是对着自己说一样,承受不住而闭上眼睛。

没错,诚实面对自己的心情是非常恐怖的事,如果把盖在心上的东西剥下来的话,是会受伤损坏呢?还是吹得到舒爽的风呢?最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准备回去房间的亚艾儿,在通路上遇见了啪哒啪哒走过来的里莫奈。

彻底消沉无力的样子,让人直接联想到朵蜜诺拉是不是有什么不测。

“里莫奈……”

正要开口叫她的时候,听到了另一个脚步声。

喀、喀、喀的声响,是高跟鞋的声音,在梅西斯上只有一个人会发出这样的脚步声——

“朵蜜诺拉!”

里莫奈奔近的对象的确是朵蜜诺拉,但是看起来就像是另一个人。

平常总是会细心卷好的头发如今蓬蓬乱乱,嘴唇的颜色相当淡,眼睛的四周也凹陷下去,简直就像是没上半点妆。但是,她的眼中却闪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城府不再,凛凛有神的光芒,让她看起来比以前更美。

朵蜜诺拉的变化还不只如此。

帕拉耶特说明目前梅西斯所遭遇的情况,征询她的意见时,虽然语调还是有些讥讽,不过她的回答是由帕拉耶特判断即可。

一直想要随心所欲地操纵暴风小队的朵蜜诺拉,已经不复存了。

现在在这里的,是里莫奈的搭档朵蜜诺拉。

“翠玉之纹章……”

和里莫奈站在一起看着天空,朵蜜诺拉这么说。

“藉着解体祈舞,我仿佛有一种预见未来的感觉。”

“只是感觉而已,不是吗?没有真的动手去做的话,是不会知道的。”

里莫奈果断地回答,朵蜜诺拉微笑。

怀着哀伤与爱怜,注视着自己小小的搭档。

“……也只能这样了,以前我一直要求你的,只是在空中飞翔而已,在天空中画出纹章……”

她轻轻抱住里莫奈,抚摸着她的头发。

“正因为如此,我如果否定了那个的话,就等于否定了自己。”

里莫奈像是第一次听到她这么说似的,抬头看向朵蜜诺拉。

为了让里莫奈安心,朵蜜诺拉继续说。

“我们两个……其实很像,我选择了你……你也选择了我,因为这份联系……所以我会为了你画出纹章,画出翠玉之纹章。”

再也没有其他的话比这更令人感动,两人就这样互相凝视着。

雷声嘶吼,外面正吹着狂乱的风。

梅西斯合起双翼休息的森林,也有一阵巨大的暴风雨缓缓逼近。

大雨止歇。梅西斯再度升空。

留在船上的四个西贝拉,站在甲板上望着天空。

引颈等待追着敌人而去的四架祈舞,能够早日归来。

然而,出现的却是敌人的身影,而且是几乎染黑天际的庞大大军。

亚艾儿和帕拉耶特,里莫奈和朵蜜诺拉,双双乘着祈舞迎战。

如果梅西斯被击落的话,同伴们就会失去归来的场所,于是亚艾儿提出守护梅西斯的作战计划,由朵蜜诺拉决定执行。计划是在低空进行纹章绘制,并在扬起的尘烟当中隐秘行动,隐藏着梅西斯的位置。

不管是计划还是实行,还有非自己的能力所及,帕拉耶特彻底领悟到了。

“……我完全不知道战场上应该怎么活下去……”

“我也不想自傲说自己很擅长战争。”

亚艾儿不是在安慰她,只是实话实说。

“你说对我来讲太勉强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对,战争的方法……”

陷入沉思般低语的帕拉耶特,亚艾儿注视着她,那个和她想说的东西完全不同,但是现在可不是订正的时候。

好不容易和敌人周旋后逃出,亚艾儿等人再次回到梅西斯。

即使正确位置并没有被人知道,可是敌人已经掌握到船就藏在这一区里,正如亚艾儿所担心的,暴风小队被分别引开,力量也被分散开来,下一波的攻击,大概想逃也逃不了了。

华尔夫舰长提出的选择有二,第一,等待其他四架祈舞归还,重新整顿反击的攻势,另一个就是尽快离开这个区域。

“这样的话,奈维利雅她们会怎么样?”

满脸怒容的帕拉耶特这么问,朵蜜诺拉冷静地回答她。

“这种状况下,还没有回来的祈舞……存活的可能性相当低。”

“什么根据都没有,怎么能说这种话……暴风小队是更高最强的小队,绝对不可能击溃!”

帕拉耶特的反驳,由亚艾儿承担下来。

“没错,大家一定会回来的,所以你冷静下来。”

可是,帕拉耶特狠狠瞪了亚艾儿一眼之后,准备离开。

“……我去找其他祈舞。”

“那梅西斯的护卫要怎么办?”

一定要保护大家归来的场所,这句话刚刚才说完。

“敌人会攻击过来是舰长说的,不一定是绝对的!”

“你还真是不讲理。”

被朵蜜诺拉嘲笑,帕拉耶特痛苦地大叫。

“里莫奈!”

“耶?”

矛头突然转向自己,里莫奈吓了一大跳。

“求求你和我一起去,一起把大家……”

“里莫奈可是我的搭档。”

朵蜜诺拉轻轻揽住里莫奈的肩头,她也抬头望着朵蜜诺拉微笑。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可以这样冷静……伙伴们现在正处在危机当中啊!我没办法对伙伴们见死不救。”

帕拉耶特轮流看着三个人的脸,激烈地控诉。

但是,不管是亚艾儿、朵蜜诺拉、还是里莫奈,都看穿了帕拉耶特的真正心意。

“不是伙伴,而是奈维利雅吧?”

帕拉耶特哑口无言,亚艾儿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继续说。

“而且,光凭你就想保护奈维利雅,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下一瞬间,手比脑子先动了起来,帕拉耶特打了亚艾儿一巴掌。

这个行动,比任何言语都更为有力地表达出帕拉耶特的心。

“我知道了……我和你一起去。”

但是没有时间了,因为敌人的本队终于出现。

四个西贝拉,坐上祈舞。

“走吧,亚艾儿。”

“没问题吗?”

“我会渴求着你。”

帕拉耶特挑衅地看着亚艾儿,几乎让亚艾儿退缩的认真眼神。

“如果没有你的话,奈维利雅就没办法得救。”

亚艾儿笑了出来。

“总算变得老实多了。”

于是,区区两架祈舞,起身迎战礁国的飞行机械大队。

当陷入敌人计策那一刻起,就已经可以预见败北……这是有勇无谋的反抗。礁国的机械不只是数量占优势,就连性能也大幅提升,穿过纹章。

光凭两架祈舞,没办法画出强大的纹章,但是为了保护同伴们的归处,同时也是重要伙伴的梅西斯,四个人依旧拼命反击。

可是,画出的轨迹被大量敌机冲散,光是闪避攻击就已经力不从心了。

“翠玉之纹章……现在就是画它的时候了吗……”

朵蜜诺拉低语,里莫奈像是有件事悬在心上。

“可是,还是……”

“会害怕?”

“嗯嗯,我不怕,只是……朵蜜诺拉在害怕吧?”

朵蜜诺拉微笑。

“没想到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啊。”

当自己看见赫利卡尔螺旋引擎的内部时,当时的冲击清晰地浮现脑海。

“我所看到的东西……那是非常恐怖的东西,破坏了我的夸耀,打碎了我的信念……可是,恐怖的是……不对,在这份恐惧之后……偷偷看到一眼的东西,那个才是真正的恐怖……”

“耶?那是……”

里莫奈看向朵蜜诺拉,看起来一副无所畏惧的朵蜜诺拉,让她这么害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没有办法用言语来形容……如果硬要取名字的话,就是希望。”

到目前为止,两架祈舞依然是为了闪避敌人的攻击而飞来飞去。

为了让退至绝境的祈舞逃跑,隐藏起来的梅西斯开始上浮。

再这样下去免不了全灭,里莫奈和朵蜜诺拉觉悟到那一刻已经到来。

“朵蜜诺拉……我想画。”

里莫奈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罗德列萌的布娃娃拿进来,紧紧抱在胸前,凝视着朵蜜诺拉。

“不管会发生什么事?”

里莫奈毫不迟疑地点头,不管发生什么事,朵蜜诺拉都会在自己身边……所以无需害怕,不管到了何时何地,都在一起……里莫奈强有力地宣言。

“准备翠玉之纹章。”

接着,两人的心意,在空中画起错综复杂的纹章。

朝着梅西斯前进的四架祈舞,也感受到空中产生的变异。

“这是什么……这个感觉,有点怀念,却又冷得像冰一样……”

奈维利雅顿时清楚感受到。

“翠玉之纹章!?”

像是证实她说的话一样,远方的天空似乎出现了龙卷风。

“不要……住手,快停下来……!”

就和那个时候一样,一架祈舞周围的天空,色调渐渐改变。

最后转变成巨大的光芒,像是包住一切似地膨胀——然后爆发。

飞散开来的光芒消失之后,天空乍看之下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亚艾儿仔细地观察,不管是大量的敌机还有梅西斯,都还是一样飞在空中。

只有里莫奈和朵蜜诺拉的那一架祈舞消失了。

回过神来,敌人的攻势再度展开。

正在找祈舞身影的亚艾儿和帕拉耶特,瞬间反应慢了一步。

“可恶……!”

这次真的完蛋了,才这么一想的时候,眼前一道光之航迹疾驶而过。

“奈维利雅!”

帕拉耶特发出欣喜的喊声。

空中,四架祈舞同时飞舞,画出纹章。

此时阿路克斯·普立玛更是出现助阵,总算击退敌机。

于是,暴风小队和梅西斯得以幸存。

可是,不管多么努力搜寻,就是找不到里莫奈和朵蜜诺拉的祈舞,连一片碎片都找不到。

翠玉之纹章到底有没有成功,能够回答的人就这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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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阿路克斯·普立玛的甲板上,从梅西斯转运过来的祈舞正在进行检查、维修。

瓦波利夫看着祈舞,脑中响起他和朵蜜诺拉·西贝拉最后的对话。

“如果没有值得相信的东西,人就没有办法昂然站立在大地致上。对我来说,那东西就是宫国,就是提普斯帕迪姆。”

她说完之后,伸手把礼拜堂的祭坛离供奉的双翼之门给推倒。倒在地上的神之象征,发出一阵巨响,翅膀碎裂成两截。

“祈舞教了我很多,就连不想知道的事情也一起……你就完了那天晚上的事吧。”

她的表情异常轻松。

“这是我最后的忠告。”

结果,她还是一次也没说,自己到底在赫利卡尔螺旋引擎里面看到了什么。

断定祈舞只是普通机械的她,留下这句话就飞走了。

“祈舞是神的座机……绝对不会坠落。”

如果是这样,现在她特应该在某处……和她小小的搭档一起在天空翱翔吧。

阿路克斯·普立玛的礼拜堂里,有一名少女正在祈祷。

从正面的彩绘玻璃,射下闪烁不停的光线。

仿佛背后发出光芒的一对羽翼,奈维利雅抬头凝视着,凝视着折断的羽翼。

“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一切都是我任性的错……想要忘记阿姆莉亚和翠玉之纹章,实在是太肤浅了啊,奈维利雅。”

阿姆莉亚的笑容……扭曲天空的龙卷风……在泉看到的光景……还有艾里的大哭……

自己应该有许多绝对不能忘记的回忆才对。

暴风小队回到阿路克斯·普立玛,从十一个人住在同一个房间的生活,回到了优雅的二人房。

摩里娜丝和罗德列萌的房间里,清出了一块装饰美丽又帅气的祈舞(摩里娜丝如是说)还有可爱玩偶(罗德列萌如是说)的空位。玛米那和优的房间里,玛米那一边哼着歌一边烫衣服,顺便连大家的份一起,优则是拿着小树枝变成摇篮。芙洛耶和阿尔提的房间,芙洛耶忘情地大声讲话而阿尔提不断吐槽,一来一往完全不厌倦地说个不停。

凯姆和帕拉耶特的房间里不见帕拉耶特的身影,只有凯姆一个人在整理行李。想到帕拉耶特最近似乎一直苦恼着某件事情,凯姆的心里就非常担心。

当玛米那把被单送过去的时候,亚艾儿正用严肃的表情看着音乐盒。

“坏掉了吗?我帮你看看吧?”

“没有没有,只是在想事情而已。玛米那也会修理这个啊。”

亚艾儿非常佩服地微笑,而玛米那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回答。

“机械这种东西,敲一敲就会好了。”

“不过也是有修不好的东西啊。”

回到阿路克斯·普立玛的祈舞仅有五架,载着朵蜜诺拉和里莫奈的祈舞就这么消失,其他遭到岭国的巫女(安古拉斯)爆破的祈舞已经无权无法复原,据说还有几架是连碎片都找不到。

亚艾儿是不会在礼拜堂祈祷的。

至高无上的爱,献给神的爱——安古拉斯最后说出来的话,是自己的名字。

“光是祈祷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

“现在不这么想了吗?”

显而易见,当初刚搭上阿路克斯·普立玛的玛米那和现在的玛米那已经不一样了。

“以前我觉得神明根本就不会帮助我,不过,我现在可以献上我的感谢之意。”

“能够为某人做事,有一个可以为他尽心尽力的对象还真是幸福啊。”

亚艾儿抬头望着天空,想着现在说不定还在某处飞翔的两人。

“里莫奈是不是变的喜欢朵蜜诺拉了呢?甚至想要亲吻她的程度。”

一定是这样,因为这样,翠玉之纹章才会成功。

葛拉基维夫非常担心少女们失去同伴之后的反应。

“再加上,往后加在她们身上的责任是多么沉重又残酷……”

宫国内还能飞行的祈舞,就只剩下暴风小队的五架。

司兵院和宫守都企图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任意利用她们,而且葛拉基维夫和阿努毕托夫连保护她们的力量都没有。

“你才是最辛苦的人啊……”

阿努毕托夫安慰葛拉基维夫。

“不,最辛苦的人并不是我。”

而是在严苛的任务之下,身心都受创的西贝拉们。

阿努毕托夫移开了原本看着葛拉基维夫忧伤表情的视线,自言自语似地说。

“真正辛苦的,应该是除了看着她们以外什么都不能做啊。”

在真正的意义之下,很少有人能够一直保持少女的样子。

看看是去了泉之后决定性别,或是在那之前就已经出现某种变化,直到花朵绽放为止,每个人连自己的颜色都不知道。说清楚一点,她们都有着撑过痛苦的事业且逐渐转变的可能性。现在他们能做的,就只有在不知道她们能撑到什么时候的状况下,期待她们的成长。

“欢迎回来,各位。”

葛拉基维夫面带微笑地迎接大家,让西贝拉们都松了一口气,不过,从每一次聚焦在阿路克斯·普立玛会议室里的经验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单纯的事。

葛拉基维夫、阿努毕托夫和司兵官、宫守,甚至连坐在轮椅上的哈尔康夫都来了。

“在上一次攻击遭到破坏的赤红小队和头项小队祈舞,很遗憾的我们不得不放弃重新修复的可能。”

当司兵官开始说明的时候,宫守也立刻接下去说,简直就像是在互相牵制一样。

“现在在阿路克斯·普立玛上的小队,就只剩下各位的暴风小队而已,我们已经让大部分的西贝拉去泉了。”

“没用的东西就丢掉的意思嘛。”

“注意你的发言,亚艾儿。”

帕拉耶特慌慌张张地想要制止她,不过亚艾儿甩都不甩继续说。

“可是这不就是事实吗?如果没有祈舞,就不需要我们了。”

“安静!”

宫守制止了她们的争执之后,司兵官进入重点说明。

“我们现在的目标是前往遗迹。”

“为什么会去遗迹?那边不是随便就可以……”

优的眉毛皱了起来,遗迹是西姆拉克罗伍宫国最为神圣的圣地,同时也是禁止出入的地方。居然要把最后残存的“战力”投入到那种地方……祖国目前的处境已经比少女们的想像还要来得艰困许多。

“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比礁国与岭国的联合军早一步抵达遗迹。”

摊开遗迹的地图,阿努毕托夫开始说明作战概要。

“他们的目标至今尚未确定,不过,遗迹对我们西姆拉克罗伍宫国来说是最重要的场所,如果那里被占领的话——”

“无论如何,都必须阻止这件事发生。”

插嘴进来的宫守,脸上出现了焦躁的表情。

“那么,就请司兵官说明作战流程。”

阿努毕托夫严肃地继续推动会议进行,但是芙洛耶比司兵官还要早一步开口。

“这个……是强制的吗?”

“现在我们西姆拉克罗伍宫国当中,唯一拥有执行这个任务能力的人——”

无视于重新开始解说的司兵官,阿努毕托夫简洁地回答。

“这并不是请求。”

这么一句话,让旁边的葛拉基维夫的脸色直沉下去。

“各位西贝拉,请务必参加这次的作战。”

出现一阵小骚动。年满十七岁的时候,本来就可以凭自己的意愿出发去泉与否。不对,应该说打从一开始,西贝拉去泉的时机就已经被延后了,特权和义务,在不知不觉当中颠倒过来。

即使不是这样,主席葛拉基维夫其实也一直相当尊重西贝拉的自主性,从来就不是“命令”而是“请求”她们。少女们终于领悟到“发号施令”的人出现,自己已经完全变成组织的棋子。

“意思是说,我们已经没有去泉的自由了……”

阿尔提像是叹息,又像是讽刺的低语,让宫守的表情变得凶狠起来。

奈维利雅静静地说。

“是啊……我们能够逃回去的归处,一定已经消失了,所以只能继续前进。”

在作战前线的她们,最能感受到这件事。每一次的作战,敌人的数量就会变得更多,也变得更强大。不管是否答应,宫国都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会议之后,奈维利雅走向纹形泳池。

她想把身体交给风,摆脱所有沉重的空气。

但是纹形泳池里已经有人了,是亚艾儿。

刚到阿路克斯·普立玛的她,既不讲理又粗鲁,还说自己是为了不必去泉才会继续乘坐祈舞,完完全全脱离一般的常轨。

可是,现在的她所画出的轨迹,毫无一丝多余的力气,非常美丽。

奈维利雅一跳进来,亚艾儿立刻过来配合她的动作。

而且毫无预警的四唇相接,还是一样,又是根本不管对方心情和意愿的亲吻。不过,奈维利雅还是平静地回应拼命去做的她。

——因为已经决定,不再逃避。

“嗯……”

奈维利雅分开嘴唇之后,亚艾儿还呆呆地待在原地,抬头看着渐渐远去的她。

和平常的亲吻……和乘坐祈舞的仪式之吻似乎有些不同,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同,亚艾儿自己也说不上来。

阿路克斯·普立玛的舰桥上,阿努毕托夫正在和葛拉基维夫、华尔夫对话。

“舰长,没有办法让将当初托付给我们的巫女们全员平安地回舰,真是非常抱歉。”

看着低头道歉的华尔夫,葛拉基维夫提问。

“华尔夫舰长,请你老实说,你认为朵蜜诺拉·西贝拉和里莫奈·西贝拉现在——”

“我相信她们还活着。”

信心满满的回答,让阿努毕托夫不自觉地反问。

“那么,你觉得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能还有一丝微小的希望,看着两个年轻人真挚的眼睛,华尔夫;老实回答。

“我不知道,不过……遗迹里说不定能找到你们要的答案。”

飞行甲板上,祈舞正在准备升空。

“亚艾儿,快点!”

奈维利雅出声叫唤亚艾儿的时候,西贝拉们都吃了一惊,明明一直在躲着亚艾儿的奈维利雅,似乎有些转变。

凯姆亲吻了相当震惊的帕拉耶特,芙洛耶和阿尔提、罗德列萌和摩里娜丝、玛米那和优也互相亲吻,注入每个人不同的心意,亲吻祈舞球。静静发出声音的赫利卡尔螺旋引擎启动,五架祈舞随即飞上天空。

一路上平安无事,持续着舒适的空中旅程,祈舞抵达了遗迹上空。

山上开着一个空荡荡的巨大陨石坑,被彻底挖得干干净净的半圆形当中,残留着几根石柱。

“按照作战计划,暴风小队必须维持通讯索的联系,在极低空位置进入,任务是保护遗迹不被礁国岭国的联合军占领。”

依照奈维利雅的指示在陨石坑之中降低高度,顿时看见四周的岩石上,有好几个像窗户一样的四方形洞穴。

这里就是遗迹,就是提普斯帕迪姆的圣地。

首次得见的巫女们,纷纷感受到一股令人颤栗的寂静。

只不过,圣地似乎已经被污染了,从貌似遗迹入口的洞穴处,飞来了一个东西。逼近而来的身影,虽然是目前为止不曾见过的形状,可是的的确确具有赫利卡尔螺旋引擎,一架黑色的祈舞,而且还在空中描绘着光之轨迹。

“难道是……纹章!?”

暴风小队立刻散开,好不容易才逃过了纹章的闪光。

对宫国的西贝拉来说,这还是头一次遭受纹章的攻击。

“那上面到底是谁!?是谁用那架祈舞朝天空祈祷……”

帕拉耶特愕然。

“敌人?是敌人吗……”

玛米那瞥了一眼打算慎重观察的优,立刻追上黑色的祈舞。

亚艾儿则是在黑色的祈舞飞出来的入口处不断盘旋。

“亚艾儿!你在做什么!?快点!”

跟平常的状况相反,奈维利雅发出叫喊,而亚艾儿正冷静地观察遗迹。

“追逐的工作交给其他人,我们调查一下遗迹内部吧。”

“耶?你说什么?”

不像她会说出来的话,让奈维利雅竖起耳朵。

在听到回答之前,就已经先听到一阵清澈的乐声,那是亚艾儿的音乐盒的旋律。

“它在响,关起来的音乐盒正在响啊!”

奈维利雅和亚艾儿让祈舞降落,走进遗迹内部。

突然,音乐盒的声音停止了。

奈维利雅仿佛感受到什么,凝视着洞窟深处……迈步向前。

“走吧,亚艾儿。”

“啊,等一下啦。”

和以往完全不同,亚艾儿跑着追上积极行动的奈维利雅。

两人渐渐深入洞窟内部,这里看起来像是挖开岩石所造成的人工通路。

“这里是……”

脚底下坚硬的岩石触感,脚步声的回音,还有潮湿空气的味道。

奈维利雅直觉地认为,自己知道这个地方。这么说来,在这里面的是……

果然,奈维利雅低声这么说,走到摇摆不定的光线落下的岸边,停下脚步。

“耶?你有来过这里吗?”

“‘泉’。”

这里吗!?亚艾儿吓了一大跳,四处张望。

眼前是一片以泉为名却广大得惊人的水面,深处有一座石头堆积而成的,舞台似的岛屿。那里立着一根展开巨大羽翼的石柱。

在它的右边有一堆崩落的石块,所以原本应该是像门柱一样左右两根吧。

奈维利雅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风景。

单翼之门的上方,射下了闪闪耀眼的光线,在那道光之中,有一个人形。

“欧纳西亚……”

“欧纳西亚……?”

亚艾儿也跟着看向那个人影,在光的包围之下,散发着神秘的美感的人。

在那双红色眼睛的注视之下,仿佛一切都会被看穿。

“你们总算来了,奈维利雅·西贝拉,亚艾儿·西贝拉。”

“为什么,欧纳西亚会在这里?”

“奈维利雅·西贝拉,我可以在任何地方,可是我也不在任何地方。”

亚艾儿呆望着“泉”以及它的手护人,奈维利雅再问。

“欧纳西亚,这里……为什么会和泉一模一样?”

“提普斯守护时间的流逝,帕迪姆指示人们应在的场所。两两成对,给予人们永无止境的恩惠与恐惧……这里,是为了让一切时间与场所从所有的诅咒当中解放而存在的。”

“这里……”

亚艾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瞪大眼睛,无法抑制兴奋地大叫。

“这里就是泉啊!跟爷爷说的一样!”

这次换成奈维利雅吃了一惊。

遗迹的上空,暴风小队首次的对抗祈舞战结束,击落一架,另外二架则逃走了。

西贝拉们为了确认这台不认识的祈舞的驾驶员身份,降落在遗迹上。

探头往驾驶舱中一看,吓得呆住。

坐在里面的人,是应该已经自爆而死的,岭国巫女安古拉斯。

当大家都已惊讶不已的时候,只有优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缓缓走向遗迹入口。

“优!你怎么了!优!”

摇摇晃晃地走过去的优,玛米那一把拉住她。

“大家,都在等我……”

听到优的喃喃自语,玛米那吃了一惊,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听见。

安古拉斯的葬礼,在阿路克斯·普立玛的礼拜堂中举行,是西贝拉和机组人员一起列队的正式仪式。

“为什么岭国的巫女,而且还是做了那种事的人的葬礼,会在阿路克斯·普立玛上举行?”

这件事实在太没有办法接受,葛拉基维夫抓着阿努毕托夫质问。

“非常有趣的是,有关这件事,司兵院和宫守的意思可是相当一致。”

阿努毕托夫一点也不有趣似地回答,身为舰长的他当然也感到非常愤怒。

这场葬礼,也在西贝拉们的心中激起一道涟漪。

玛米那因为家世的理由而不被允许列队,本人虽然说自己早就习惯了,但是罗德列萌第一次亲身体验到差别的待遇,像是自己的事一样愤怒不已。

虽然企图阻止司兵院把棺木运走,但是力量还是敌不过高壮的男人,最后只能目送他们离开。

灵魂一切平等,不管是敌人还是同伴,男人还是女人,都应该好好地尊重才对……

现在的宫国,最重要的某个东西已经崩坏,留下的就只有权力的形式残骸而已。

身为当事者却什么也办不到的西贝拉们,陷入在深深的无力感当中。

亚艾儿在中庭打开音乐盒,奈维利雅出声叫她。

“这个地方是不会有风的。”

“……没想到你居然还会过来找我说话。”

奈维利雅转开视线,保持一点距离之后,转移到其他话题。

“在遗迹里……应该被卷入大爆炸的安古拉斯,就坐在古代祈舞里面。”

“我想安古拉斯该不会是跑去了吧。祈舞爆炸的瞬间,跑到另一个世界去。”

“另一个世界?”

“爷爷以前有说过。”

那是以前小的时候,和爷爷一起在森林里的小溪边玩的时候。

亚艾儿钻进岩石的隙缝,不过祖父的体积没办法再往前走。亚艾儿准备回头的时候,祖父制止了她并且说。

“你要继续前进,你要知道年纪变大就是累积选择……累积选择就是慢慢消除可能性,我已经不能再往前了。”

完全听不懂祖父在说什么的亚艾儿,他又说。

“祈舞会让你看见之后的路——另一个世界。”

“那句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不过爷爷他……总是非常焦躁。”

“亚艾儿,你不想选择性别的原因就是……”

亚艾儿点头,奈维利雅突然想起在泉那边欧纳西亚所说的话。

“她说赫利卡尔螺旋引擎可以操纵时间和空间,我本来以为那只是为了增加祈舞的神秘性,只是普通的故事而已……”

“可以在任何地方,可是也不在任何地方。”

亚艾儿重复一次欧纳西亚的话。

“欧纳西亚是这样,安古拉斯是这样……祈舞也是这样。”

“说不定……里莫奈和朵蜜诺拉也是。”

奈维利雅举起亚艾儿的手,凝视她的眼睛。

“这件事情,就当成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两个人的秘密……听到这句动听的话,亚艾儿点点头。

通往纹形泳池的路上,葛拉基维夫企图拦下一群男人。

“请等一下,纹形泳池是司政院的管辖范围,如果司兵院企图插手的话,宫守大人会——”

“不要紧。”

挥开了葛拉基维夫的制止,司兵官们毫不客气地走到泳池边。

一直被盯着,让西贝拉们觉得很不舒服,因为纹形用的泳衣是紧紧贴合在身体上,身体上的凸起凹陷都会被看得一清二楚。

奈维利雅像是保护大家一样往前一站。

“如果这么多人围观的话,我们的祈祷会被搅乱。”

“纹形可不是祈祷,是战斗训练啊,黄金西贝拉。”

不只是奈维利雅,暴风小队所有人的眉毛都皱了起来。

“让我们看看吧,现在的暴风小队所能画得出来的,拥有最强攻击力的纹章。”

葛拉基维夫本来想要冲出去制止,不过看到奈维利雅不为所动的样子就停了下来。

奈维利雅望了亚艾儿一眼,互相点头的两个人到底打算做什么……帕拉耶特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她们。

一直保持沉默,两人画出优美的曲线,有时肩并肩相互凝视,有时交错——即使分开也能感受到彼此,一呼一吸都非常契合。

帕拉耶特像是狠狠被敲了一记似地大受打击。

其他的西贝拉,则是不断赞赏两人的纹型。

“蒲公英之纹章!”

“不会伤害任何人,不会迷惑任何人,典礼仪式专用的纹章。”

优淡淡地说明之后,司兵院的人露出愤恨的表情,立刻转身离开。

葛拉基维夫欣慰地看着少女们的成长。

西贝拉们更是陶醉在许久不见的爽快感当中。

唯有一名少女,被漆黑的感情漩涡吞噬。

“这样就好,我并没有错,把奈维利雅交给亚艾儿并没有错……这样对任何人都好。”

帕拉耶特一边不断重复地说给自己听,一边用热水沐浴,试图洗去心中沉淀淤浊的情感。

那个画面一直在脑中徘徊不去,仿佛身心都结合在一起似的,纹型画出完美的轨迹,脸言语都不需要,只要一个眼色,如此互相了解的两人。

在那里的人,为什么会是亚艾儿呢?

如果那个时候不去打断奈维利雅的告白的话,现在在那里的人应该就是自己。

帕拉耶特的呼吸急促起来,湿漉漉的眼睛就像野兽一样璨璨生光。

在那之后的会议,提到了祈舞的解体以及空中补给基地的侦查事件,于是再次要求暴风小队以梅西斯为据点进行侦查任务。

同时,因为朵蜜诺拉和里莫奈行踪不明,搭档的组成也重新更改,奈维利雅和玛米那成为搭档,亚艾儿和优从这次的任务当中剔除。

奈维利雅一个人在娱乐室里沉思,此时帕拉耶特过来了。

“陪我一曲吧。”

“对不起,我现在没有那个心情……”

丝毫不在意地选了一首热情的曲子,帕拉耶特一脸认真,朝着奈维利雅伸出手。

奈维利雅有点被她的气势压过,虽然迷惑却还是把手放了上去。

“你……袒护了亚艾儿。”

“我并没有……把心交给她。”

为了听出她的真心话,帕拉耶特注视着那双天蓝色的眼睛。

“面对亚艾儿,就等于面对阿姆莉亚,也等于面对自己,我可能就是害怕这一点也说不定……只是不断地逃避。”

真情告白的奈维利雅,帕拉耶特温柔地对她说。

“你没有必要去面对这些。”

“我以前……太依赖别人了。”

“你可以依赖,你可以依赖我。”

奈维利雅像是在抵抗帕拉耶特的诱惑似地,转移了视线。

“可是,这样下去的话另一个世界就——不,没什么。”

看见她慌慌张张地隐瞒的模样,帕拉耶特的眼中闪起了疯狂的光芒。

“就让你看看……另一个世界。”

突然紧紧抱住奈维利雅,硬是强吻她。

“帕拉……”

奈维利雅试图抵抗,但是却无法从这疯狂的力气当中挣脱。

“嗯嗯……!”

身体慢慢地失去力气。

在欲望的驱使之下,帕拉耶特的舌头缠上了奈维利雅的脖子。

“啊……”

接着,朝胸口……

这时,她发现了奈维利雅已经放弃抵抗,别说是抵抗,就连半点反应也看不见。

帕拉耶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见一双蕴含着悲伤的蓝色眼睛。

不管什么事都做不下去了,帕拉耶特仓皇逃出。

翌日,奈维利雅像个没事人似的继续出席作战会议。

为了空中补给基地的侦查任务,暴风小队必须以祈舞移动到梅西斯,但是亚艾儿和优则被留在阿路克斯·普立玛上。

只有当事者本人才知道留下的理由。

亚艾儿的状况则无关本人,而是因为祖父曾经是右翼小队的巫女。

出发之前罗德列萌注意到玛米那的头发松开了,主动建议帮她重新绑好,她一边小心地梳着头发,心里想着玛米那是不是因为想要绑成辫子才留长发呢。

“如果发生什么不测,我会保护你。”

玛米那和罗德列萌许下约定。

之后编起头发绑上去的这段时间,聊到了刚抵达阿路克斯·普立玛时的话题。虽然用了责备的口吻说话,不过其实是很想成为朋友的,玛米那这么说,不必对彼此感到自卑,对等的朋友——其实罗德列萌也希望如此。

罗德列萌的心里藏了一个小小的想法,如果玛米那愿意助自己一臂之力,一定会进行得很顺利……因为现在还没什么自信,所以决定战争结束之后告诉她。

抵达梅西斯的时候,前赤红小队的巫女罗拉正在等着她们。

其他的西贝拉都在已经前往泉,她们则是为了和暴风小队轮班而搭上梅西斯,以模拟机来进行侦查工作。

托她们的福,已经掌握到了礁国空中补给基地的战略位置。

“过一阵子再说明作战的详细内容,在这之前请好好休息吧。”

华尔夫的好意建议让少女们雀跃不已。

即使是那么寒酸的西贝拉的房间,还有梅西斯,现在已经变成可以放松的场所。

阿路克斯·普立玛上,司兵院和宫守都摆出一副老大的样子自以为了不起,所以很难静得下心,这一方面,华尔夫非常了解她们的心情。

西贝拉们各自消遣作战开始前的这段时间。

大家变得越来越严肃,都没有人愿意陪自己说话,对芙洛耶来说,还有一个可以放松交谈的罗拉在,实在是感激不尽。

帕拉耶特还是一样闷闷不乐,凯姆非常担心。

阿尔提、摩里娜丝和罗德列萌,都是一个人度过这段时间。

玛米那则是在久违的厨房露了脸,一边和炊事班的阿姨闲话家常,一边准备大家回来之后一起吃的特制料理。

奈维利雅在脚步声,看着天空。

“我不要这个样子!有太多太多东西在妨碍我们,想要抢走我们的翅膀!我们必须跟他们作战,所以一定要变强!你也可以了解吧,奈维利雅。”

阿姆莉亚的叫喊重新在脑中响起,啊啊,的确就和她说的一样。

“走吧……一起去能让我们自由的地方。”

“你会在那里吗……”

奈维利雅和玛米那、阿尔提和芙洛耶,还有帕拉耶特和凯姆、罗德列萌和优兵分二路,出发前往侦查。

奈维利雅等人和敌人的新型机——在遗迹首次遭遇故称之为古代祈舞——遭遇,为了让阿尔提她们逃跑而进行作战,可是却不幸被击中,迫降在空中补给基地上。

奈维利雅在祈舞中弹的时候受了伤,意识朦胧不清,所以在那之后的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

即使是被岭国的巫女包围,被枪指着,玛密那还是不改坚毅的态度。

“你们如果听得懂我的话就仔细听好,反正我只是即将在这里死去的无名西贝拉,我的命一点也不可惜,不过,现在在我身后的,是我们西姆拉克罗伍宫国最高的西贝拉,黄金西贝拉,奈维利雅,我一定会把她从这里救出去,不会让你们碰她一根寒毛!”

之后,玛密那和岭国的巫女亲吻祈舞球,在此启动赫利卡尔螺旋引擎,接着……祈舞滑动着飞出去的时候,玛密那把自己的辫子给剪了下来,丢进驾驶舱。那个时候,她脸上解脱似的灿烂微笑,一定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吧。

看着跳下祈舞的玛密那,奈维利雅连伸出手都办不到。

“亚艾——尔!”

和巫女们的喊声一起,枪声响彻云霄。

随后,亚艾儿她们的祈舞还有梅西斯出现,对空中补给基地进行总攻击,奈维利雅看见的东西就到此中断。

祈舞回到梅西斯的时候,炊事班成员们已经准备好热腾腾的炖羊肉等着她们,据说那时在出发前先做好的,玛密那特制炖肉。

“玛密那……她总是笑着说,大小姐和我都是吃一样的东西,这个炖肉……她常常提到。”

罗德列萌哭了出来,再也吃不下去。

“玛密那……我要吃啰。”

亚艾儿把炖肉送到嘴里细细品尝,其他的少女也跟进。

“好温暖……”

“很好吃喔,玛密那。”

不管怎么描述这份温暖和这份美味,也再也没有办法让她知道了。

随后,这份悲伤又多了一次打击,玛密那的葬礼不会在阿路克斯·普立玛上举行。虽然作了说明,会把她的遗体送回故乡,不过很明显的,这又是牵扯上并非西贝拉家世的问题。

为什么……!?少女们受到巨大的冲击。

“为什么玛密那非死不可呢?”

不知道是谁说出来的一句话,深深地刺进奈维利雅的胸口。

“你们如果听得懂我的话就仔细听好,反正我只是即将在这里死去的无名西贝拉,我的命一点也不可惜,不过,现在在我身后的,是我们西姆拉克罗伍宫国最高的西贝拉,黄金西贝拉,奈维利雅,我一定会把她从这里救出去,不会让你们碰她一根寒毛!”

明明你才是真正的巫女,像我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如此保护,如果是我死去的话就好了……!

满心的哀伤,让奈维利雅失去了观察周围的余力。

失去同伴的悲伤和近在眼前的死亡恐惧,把西贝拉们逼到绝境。

芙洛耶逼近身在纹型泳池的亚艾儿。

“其实……我……还没有做过那件事。”

接着,伸手碰了裹在紧身泳衣下的,亚艾儿的胸膛。

“……!芙洛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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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慌张张地退后一步后,芙洛耶用受了伤的眼神继续说。

“以前说过我和瓦波利夫交往,不过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他不愿意跟我做。”

“这……这种话去跟本人说啦!”

“所以我在说啊!说了好几次好几次,我喜欢亚艾儿,很中意你……我才不要你就这样死掉……”

“芙洛耶……”

开朗的芙洛耶变成这么害怕的样子,亚艾儿仿佛有点动心,可是……

“对不起……我……没办法……做那种事又能怎样!?又一个人死了……叫着我的名字在,这次是玛密那!”

错乱似的亚艾儿,胡言乱语地大声吼叫,紧握拳头的双手不停地敲打地板。

“亚艾儿!快住手!亚艾儿!”

芙洛耶抱住了亚艾儿的手,阻止她继续伤害自己。

“这不是亚艾儿的错,呐,振作一点!看着我。”

“可是——”

还想继续说下去的亚艾儿,芙洛耶的嘴唇凑上去塞住了她。

“嗯嗯嗯嗯——!”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亚艾儿,啪嗒啪嗒地拍着芙洛耶的肩膀。

芙洛耶一脸遗憾地离开亚艾儿,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想让人家闭嘴的时候,只要堵住她的嘴巴就好了。”

露出笑容,天真地贴近自己的芙洛耶,亚艾儿唰地一声闪开。

“亚艾儿!”

“抱歉……谢谢你的心意……可是……”

大家都正为了失去玛密那而受伤难过着。

“这个样子是不一样的,芙洛耶。”

就算彼此安慰,伤口也不会痊愈,不可以让一时的快感模糊自己的痛苦。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了不要再重复发生这种事,到底该怎么做。

“因为我们是祈舞的西贝拉啊。”

“可是,可是!就算再怎么祈祷,悲伤也不会改变……”

神根本就不会为我们做什么,芙洛耶这么低语之后就离开了,亚艾儿继续进行纹型,仿佛想要彻底摆脱些什么。

“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从泳池上来之后,奈维利雅出声叫她。

“如果我再强一点的话……玛密那就不会死了。”

“不对,应该责怪的人,是身为搭档的我,跟你没有关系。”

“不准说什么没有关系!”

亚艾儿像是溃堤似地开始哭泣,简直像小孩子一样发出巨大的哭声。

奈维利雅呆呆地看着她。

“……一定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最后亚艾儿擦了擦眼泪,低声这么说。

兀自挂着泪水的眼睛,闪着坚定意志的光芒。

“亚艾儿……是啊,一定要活下去。”

非常自然地,两人依偎在一起……两手互握。

那一天,芙洛耶说自己不想作战也不想死掉,自暴自弃地决定去泉。

可是,巫女们已经连前往泉的自由都没有了。

司兵官异常坚持于充当武器的祈舞,陆续要求解体敌方祈舞,还要求更强力的纹章。

原本视祈舞为神圣象征的瓦波利夫也积极地解体祈舞,原本只要能坐上祈舞就好,神圣性和伙伴怎么样也无所谓的摩里娜丝,则是深深地被这些东西吸引,两个人都成人双方都已经变了。

只剩下空壳的帕拉耶特,阿尔提恳求她。

“我知道帕拉耶特现在也很痛苦,不过就算错了也没关系,再做一次正常的判断,就算是骗人的也没关系,恢复成原本生气勃勃的帕拉大人吧!这样一来大家都可以得救。”

“不是大家,是凯姆吧,为什么要帮凯姆做到这种地步……?”

“因我想看到姊姊的笑容,想变成男人,想要变强,都是为了让姊姊幸福。”

阿尔提的心情,帕拉耶特感同身受到心痛的地步。

“可是,我也很清楚,为了让姊姊露出笑容,我就是最大的障碍,所以我所能做的事就只有一件……为了姊姊而离开她。”

这个觉悟仿佛一把利刃,刺穿了帕拉耶特。

欧纳西亚说,优用树枝编成的摇篮,里面寄宿着玛密那的灵魂。

而且这个灵魂非常能够接受自己生命的终结。

欧纳西亚把玛密那的遗发,放进了优的摇篮里。

司兵院连玛密那的葬礼都没有举行就直接把遗体运走,命令维拉加入暴风小队,同时下令进行更强力的纹章。

依照奈维利雅的指示,暴风小队画出了玛密那最擅长的浪头之纹章,顺便也画出了蒲公英之纹章,为了仪式而画的纹章。

少女们再次团结一心,取回了身为西贝拉的自觉与骄傲。

用行动来表示比目前为止都更为坚定的信念。

能够完成那个纹章,都是因为玛密那。

少女们都感觉到自己似乎找回了久违的自己,被命令追逐、受伤、疲惫,不知不觉当中遗忘的非常重要的东西,如今拿回来了。

已经不想再战斗了,想要阻止彼此互相伤害。

祈舞西贝拉的自觉与骄傲,让少女们开始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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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贝拉们重新取回骄傲,就表示司兵院已经无法自由利用最大同时也是唯一的战力。在决定宫国最后去向的会议上,司兵院认为只有暴风小队并不构成战力,要求全面征集士兵以及模拟机,相对于此宫守主张争斗无法产生任何东西,而且还在会议上毫无预告地请出欧纳西亚。结果还是没有讨论出任何有效对策,谈话就此决裂。

已经变成移动式司令室的阿路克斯·普立玛,舰长阿努毕托夫站在私人房间的窗边看着天空。陷入绝境的宫国,月亮依旧是一如往常地洒下清净的光辉。

可说是副官身份的主席葛拉基维夫,他困惑的表情也映照在窗户上。

“欧纳西亚是西姆拉克罗伍宫国的象征,她一直保持沉默,对上面那些人来说应该是个好机会,可是……只要她一有动作的话。”

领悟到阿努毕托夫没有说出来的话,葛拉基维夫无力地摇头。

“我不喜欢斗争,不过,这种情况下还刻意提出她的存在……宫守大人想法实在很难猜测。”

前搭档痛苦的声音,让阿努毕托夫不自觉地回头。

“葛拉基维夫,如果你……”

“咦?”

真挚的眼神,看得见些许的期待之光,阿努毕托夫立刻移开视线。

“……没事。”

其实之前瞒着司兵院被宫守叫过去,从他那里得知了一件事。

“他们的眼里只看得到争斗,真是令人悲叹……大地已经被憎恨所玷污,但是还是继续执着于这片不毛之地,彼此作战互相耗损,实在愚蠢。”

在阿路克斯·普立玛的礼拜堂中,他被告知了一项惊人的计划。

“我们必须尽快从这片被诅咒的大地上脱身,遵从提普斯帕迪姆的引导,开启前往新天地的门。为此我需要你们的配合,就是传说中的小队——右翼小队复活。”

阿努毕托夫再次仰望天空,看见了梅西斯起飞远去。

“梅西斯负责送欧纳西亚回去。”

奈维利雅和亚艾儿同行,要是知道了他们打算做什么,葛拉基维夫会怎么想呢。可是,现在还不能把所有事说出来,表面上看起来和平常一样,不过他冷酷的眼神深处隐约可见的寂寞,就只有月亮看得到。

西贝拉们聚集在阿路克斯·普立玛的舞宴厅,度过了无眠的一夜。

前一阵子宫守和欧纳西亚一起出现,要求奈维利雅和亚艾儿同行,不知为何他们也希望优能一起走。虽然惊讶,不过一听到是欧纳西亚的要求,于是就接受了。

“这实在太奇怪了——虽然不能说无法接受,不过总有一种讨厌的感觉。”

芙洛耶鼓起了脸颊,总觉得她们不知道的地方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正以无法逆转也无法停止的速度急遽前进。

就连信仰虔诚的罗德列萌也惊讶于宫守的言行。

“什么‘你不想知道有关另一个世界的事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谁知道?不过亚艾儿和名为利用似乎心里有谱的样子。”

摩里娜丝的嘴嘟了起来,再三深思之后,阿尔提说。

“优也跟着一起去,宫守大人其实很不高兴吧?”

“看那个样子,多半是和司兵院的谈判破裂了吧。上面的人好像早就已经各自为政啦,之前……决定暴风小队解散的会议,那个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了。比起守护提普斯帕迪姆,顾全他们自己的利益和面子还比较重要。”

维拉一副索然无味的口气这么说,芙洛耶的脸颊鼓得更圆了。

“那什么意思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也要随自己高兴去做了。”

“没错没错,就是这股志气,被周围的人耍来耍去,每一件小事都抓来烦恼,根本就没有意义可言啦。”

失去祈舞,目送自己小队的伙伴们去“泉”的维拉,开怀地笑着。

“就是说嘛——!”

芙洛耶一转眼就回复心情,少女们见状都笑了。

接连失去朵蜜诺拉、里莫奈和玛密那的暴风小队,能有维拉代为吹入一阵新的风,实在是目前唯一的救赎。

“就算不去担心,奈维利雅也……那个人也不会有问题,一定会回来的。”

因为帕拉耶特有力地断言,凯姆高兴地拍了一下手。

“就和帕拉大人说的一样!一安下心来我就想睡了。”

所以,谈话就此告一段落。

漫步在云端的梅西斯里,优正走向某个房间,因为无论如何都想和她见上一面。

“欧纳西亚大人已经休息了。”

出来应对的巫女毫不留情地想把她赶走的时候,房间里面传出本人的声音。

允许会面,优走进房间里。以前暴风小队也曾经搭乘过这艘船,所以很清楚知道,就算是最好的房间,也一样藏不住老旧斑驳的墙壁。

但是,只要有欧纳西亚,这里看起来就像是宫国当中最美,最光辉灿烂的地方。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的肌肤仿佛是光的化身一样的雪白无瑕,但是现在的她,皮肤像是快要透过去似地毫无血色。

“欧纳西亚,你的脸色……”

“不要紧,不提这个,你应该有事想要问我吧?”

“……你之前说,你听得到玛密那的声音……既然如此,俺的同伴……她们的灵魂,已经获得解脱了吗……?”

红色的眼睛凝视着优,只有一点点,欧纳西亚浮现出了冷冷的微笑。

“想要解脱的人,应该是你吧。”

优的身体震了一下。

“你一直留在与同伴的死最为接近的地方,试图藉此逃跑到离同伴的死最为遥远的地方。”

“什……!我是——”

优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梅西斯摇晃了一下,欧纳西亚伸手撑住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美丽的脸上出现了苦闷的表情,似乎不只是因为传神摇晃而如此。

“欧纳西亚……”

优直觉地伸手扶她,但是欧纳西亚挡下了她的手。

不一会儿服侍在侧的巫女过来报告已经抵达目的地。欧纳西亚压下脸上的痛苦,自己一个人站起来,坚毅地走了出去,行进轨迹似乎闪闪发亮。

欧纳西亚走过的地方,留下了像是磷粉一样东西。

分配给西贝拉的房间里,亚艾儿坐在床铺上。

为什么宫守会知道祖父以前说过的话呢,先前侦查空中补给基地的时候会被留在阿路克斯·普立玛,想必也是跟祖父的过去有关吧。

“已经不是两个人的秘密了呢。”

奈维利雅出声叫了陷入沉思的亚艾儿,像是恶作剧被发现的少女一样,脸上挂着顽皮的微笑,坐在亚艾儿的身边。

“我本来以为只要变强就可以一直称作祈舞,就可以一直自由地飞下去……”

亚艾儿低声说,因为事情和自己预期的不一样,她像个小女孩似地坐着不动。

“阿姆莉亚以前也说过同样的话喔,不得不和那些企图抢走我们翅膀的人们战斗——”

“可是,翠玉之纹章不是失败了吗?”

“嗯嗯,没错……”

因为我犹豫了,那个时候,我无法拥有和她一样的强悍。

因为奈维利雅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亚艾儿紧张地说。

“对不起,我又……”

“没关系,这是事实啊。”

奈维利雅注视着亚艾儿,在月亮发出的青白色的光芒照耀之下,她的眼睛染上了深沉的蓝色,当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梅西斯降落了。

亚艾儿她们原本一直以为是把欧纳西亚送到大圣庙,可是抵达的地方竟然是那个遗迹。梅西斯放下客人之后,就这么直接离开了,只留下亚艾儿、奈维利雅、优、欧纳西亚和宫守等人站在遗迹入口。

“为什么会来遗迹……”

正当惊讶的时候,突然听见了细小的声音。

亚艾儿心想着不会吧,拿出音乐会,果然它又在盒盖盖上的状态下发出声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往新天地之门。”

欧纳西亚像是唱歌似地开始说话。

“那个音乐盒所演奏的曲子……在这个地方死去的人们所追求的场所。”

接着她的话,宫守有点夸张地感慨万千地说。

“没错,这里以前是右翼小队的练习场所。亚艾儿·西贝拉,你的祖父也是这个小队的成员之一,在这里追寻‘另一个地方’。”

一边往遗迹深处移动,宫守继续说。

远古时代,有着比现在更为优秀的文明,据说祈舞就是从那个时代传承下来的,但是由于接连数次的重大战争,大地荒废,对饥饿的民众来说祈舞毫无用处,就这么被遗忘,人们只能等待自然灭亡的时刻到来。

那个时候,天空出现裂缝,从另一个世界飞来另一架祈舞。

穿过洞窟抵达“泉”的时候,亚艾儿抬头看着头顶上洒下来的光。对于那些身在哦那个元黯淡无光的世界里的人们,祈舞看起来大概就像这光一样吧。

“那架祈舞上坐着神之子,自己称自己为祈舞西贝拉……并且,传授了翠玉之纹章。”

“传授翠玉之纹章!?”

奈维利雅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那个西贝拉,该不会是……

从古代祈舞的驾驶舱里,发现和祈舞一同爆炸而死的安古拉斯,像朵蜜诺拉和里莫奈一样找不到任何行迹的西贝拉,说不定……

“翠玉之纹章,就是把整个人送到另一个世界——不对,是另一个时代的究级纹章,是神赐给我们的,最伟大的‘可能性’。”

奈维利雅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这个冲击巨大得让她无法立刻说话。

亚艾儿听到事实真相之后虽然也遭受冲击,但是心中的某处却有着一切豁然开朗的感觉,小的时候祖父说的话,又在脑中响起。

“你要知道年纪变大就是累积选择……累积选择就是慢慢消除可能性。祈舞会让你看见之后的路——那就是另一个世界。”

难道真的有这种世界,可以让所有的选择都存活下来吗……!?

“穷极困顿,现在这个时代可能也变了,穿过时空,把这个‘可能性’交给某个不同的时代,这就是祈舞以及翠玉之纹章的使命。”

为了完成翠玉之纹章,才编成了右翼小队。

“朵蜜诺拉·西贝拉……她是右翼小队幸存的最后一人,可能是因为他已经完成了从翠玉之纹章吧。”

宫守说了,她们可能还活在某个世界上,这样的话,果然……

“阿姆莉亚也是……?意思是说阿姆莉亚也有可能活在某个地方吗!?”

激动成这样的奈维利雅,亚艾儿还是第一次看到。

宫守像是为了冷却奈维利雅的激情,按住她的肩膀。

“翠玉之纹章是神赐予我们的唯一的希望,我们无法预期能够前往未来或是回到过去……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神一定会为我们开启前往正确时代的大门。”

心情复杂地看向奈维利雅的亚艾儿,宫守终于对她说出了真正的目的。

“奈维利雅·西贝拉,亚艾儿·西贝拉,这件事务必要拜托你们,请画出翠玉之纹章。”

“由我们……”

“画出翠玉之纹章……!?”

看着呆住的两人,欧纳西亚的脸上充满着无限的忧伤。

知道了太多一时呈现饱和状态的优,此时心里最在意的,是欧纳西亚寂寞的侧脸。

这个时候,阿路克斯·普立玛舰上传来了阿路克斯·尼格尔被击沉的消息,仿佛是为了证明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一样,岭国的古代祈舞部队来袭。

礁国飞行炸弹的空袭也同时开始。

当下,立刻决定暴风小队的三甲祈舞和维拉的模拟机负责破坏飞行炸弹,阿路克斯·普立玛和梅西斯则是负责迎击古代祈舞。

祈舞接二连三画出光之轨迹,连用纹章使得飞行炸弹在空中引爆,不只是维拉的模拟机,连祈舞的机枪都不断地扫射,丝毫不停歇,可是,即使把模拟机也算进去,只有四架是不可能破坏所有的炸弹的。

环绕在大圣庙四周的湖水,溅起了许多水柱。

接着,炸弹的落地位置慢慢逼近城镇……最后,城镇也卷起了火舌。

一架祈舞被飞行炸弹击中,一名西贝拉负伤。

仿佛是在嘲笑着少女们的努力,街道上的火势不断扩大。

好不容易空袭结束,毫发无伤的古代祈舞悠然远去。

看着敌机陆续离开,葛拉基维夫松了一口气。

“葛拉基维夫,到你的房间去……”

“咦……?”

这种时候是在说些什么?葛拉基维夫相当疑惑。

理由在移动到房间之后马上分晓,因为司兵院也来了。

“运送玛密那·西贝拉遗体的模拟机没有回来。”

阿努毕托夫一说出这个消息,司兵院立刻了解这代表什么,模拟机在宫国境内遭敌人击落。

“我国的制空权已经丧失了吗……”

“……那么,玛密那·西贝拉的遗体……?”

虽然受到打击,但还是努力发言的葛拉基维夫,司兵院嗤之以鼻。

“葛拉基维夫,那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现在的状况是——”

当主席想要伸手去抓住司兵院之前,舰长冷静地制止他。

“葛拉基维夫,这件事情请务必对西贝拉们保密。”

“阿努毕托夫,难道连你也……”

不喜欢争斗的葛拉基维夫,为了西贝拉全身都处在怒火当中,没想到居然连最信赖的人都被“敌人”笼络了吗!他的眼睛用力地询问着。

“敌人刚才的行动是在向我们示威,告诉我们他们随时都可以发动攻击,而且,这也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天空已经不再是为了祈祷而存在的场所了,强者可以支配他人,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现实。到目前为止祈舞一直都是例外,可是西贝拉和其他相关的人,都再也没有办法追着理想生存下去,冗长的少女时代,只需一击就能彻底终结,单纯的思念,被充满欲望的力量践踏。少女们从空中被拉扯下来,折断翅膀,不对,应该说她们被迫知道了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翅膀。

——就像所有大人早就知道的一样。

被击中的是摩里娜丝和罗德列萌的祈舞。受了伤的摩里娜丝,在双人房内由罗德列萌帮忙包扎,因为医疗班已经降到遭受空袭的街上去了。

有许多人都跑到大圣庙来避难,阿路克斯·普立玛和梅西斯上的船员纷纷下去支援,炊事班也开始做饭,每个人都凭着各自的知识与技术,挽救受伤的人们。只有西贝拉什么事都没有做。不管少女们再怎么祈祷,都没有办法挽救城镇。

“以前我觉得,纹章不管是用在追悼灵魂,还是用在赶走敌人,纹章本身都是不会变的……”

仿佛受了比身上的伤更为严重的创伤,摩里娜丝憔悴异常。

“可是,现在不这么觉得了,同样是纹章,意义却完全不同。”

罗德列萌静静地听着,一边消毒伤口,绑上绷带。

“摩里娜丝……我们,还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对吧。”

“啊啊。”

“不过,我还是喜欢献给提普斯帕迪姆的纹章。”

“嗯嗯,我也是,而且我猜大家也都一样……”

敲门声响起,等不及里面的人的回答,瓦波利夫就冲了进来。

“请问您的伤势如何?摩里娜丝·西贝拉。”

原本紧绷苦恼的表情,看到摩里娜丝手臂上的绷带,稍微舒缓了一点。

“瓦波利夫,你擅长包绷带吗?”

“耶……?啊啊,请交给我吧。”

“那剩下的就拜托你啰。”

罗德列萌离开房间。

瓦波利夫伸出手,毫不犹豫地触碰摩里娜丝的肌肤,先解开罗德列萌包的有点糟的绷带,再细心地缠绕上去。

“祈舞的话,不管怎么损坏都可以修理,可是……”

瓦波利夫注视着依然躺床上的摩里娜丝。

无可取代的东西遭到损毁的愤怒,直直射入摩里娜丝的心。

“请再珍惜自己一点。”

“……我会的。”

“你要守约。”

明明就是强迫对方听话的口气,眼神却像是在哀求。

摩里娜丝似乎屈服在他的骑士之下,重复了他的话。

“……我会守约的。”

遭遇空袭的人们,他们的悲鸣传到了身在“泉”的欧纳西亚耳中,亚艾儿和奈维利雅不顾宫守的阻止,驾着祈舞急急忙忙地赶回来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西贝拉们一起前往大圣庙,不知道有没有自己可以帮上忙的事,大圣庙里有许多失去力气而坐在地上不动的人,也有互相抢夺配给食物的人。被夺走的东西实在太多,连神经都被消磨殆尽。西贝拉们抵达时,正好是因为大人抢走了小孩子的食物而吵起来,即将引发暴动的时候。

“还不住手!”

帕拉耶特伸手把不但食物被抢走还没有人照料的小孩子抱起来之后,大喊。

发现巫女的身影,骚动的人群顿时平静下来。

像波浪一样,人们纷纷跪了下去,垂下头来,怒骂声也渐渐转变成祈祷声。

“有没有受伤?”

帕拉耶特这么问,小孩子就像安心了似的点头,年纪大概才三岁左右吧。小孩子把自己只有帕拉耶特一半大小的身体靠在她大大的胸膛上,小小的手从领口伸了进去。

“喂……做什么!?”

满脸通红的帕拉耶特大叫,不过小孩子还是满脸笑容地抓着她丰满的胸部。

一个看起来像是孩子的祖母的女性努力推开人墙跑了过来,她企图把孩子抱过去,一边哭着道歉。

“真是非常抱歉……巫女大人……这个孩子的父母在之前被占领的村子里丧生……大概还是很想念母亲吧。”

在听着繁复不停的道歉与感谢的话语时,小孩子已经陷入沉睡,帕拉耶特像是拿她没办法似地微笑,摸了摸孩子的头。

趁这个机会,老妇人把孩子抱了起来,敬了无数个礼之后离开。

空荡荡的胸口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帕拉耶特有点惊讶。

那股重量和温暖,仿佛把胸口中巨大的空洞添满的感觉,说不定总算找到了自己这一双手中,应该抱住些什么。

每一个西贝拉也各自朝着人们伸出双手。

其中只有亚艾儿一个人,呆站在一群跪倒的人的面前。

“我……没办法……”

困惑的亚艾儿,奈维利雅催促她赶紧觉悟似地说。

“不对,亚艾儿,不管你自己怎么想,你都是祈舞西贝拉。”

“我只知道战斗……根本不知道怎么祈祷。”

“阿姆莉亚也是属于战斗的人……不过,她的祈祷祝福了许多人,人们因此聚集在阿姆莉亚跟前。”

奈维利雅把手放在跪着的人们的头上,奈维利雅平静的表情,轻柔的脚步……简直就像是和阿姆莉亚依偎在一起,亚艾儿心里这么想。

真不甘心,对自己的无力,对超越不了的阿姆莉亚,还有对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巫女大人……请赐予祝福。”

站在亚艾儿面前的女性,以诚惶诚恐的声音说话。虽然非常迷惘,不过亚艾儿还是有样学样地把手放上去,这时女性以毫无生气、毫无感情的声音说。

“并不是我,而是我的母亲的灵魂……我……把母亲留在倒塌的家里自己逃跑了。”

亚艾儿大受打击,什么错都没有的被害者,竟然背负着如此的重担。没有保护好城镇的责任,明明就在自己身上。

“你不必感到责任感,应该背负这些的,是我们西贝拉才对。”

“喔喔……怎么可以,这么不敬……”

女性开始放声大哭,原本压抑的情感一口气释放,眼泪滂沱而下。

回过神来,亚艾儿已经抱住了这位女性。

平常总是想着如何飞到更高处,总是望着天空,到目前为止从来不曾想过。

不曾想过踩在大地上生存的人们不曾想过他们托付而来的事物之重。

一直以为,祈舞的强,就是她们的支柱,只要打倒敌人就好,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她们向神,向神的使者祈祷是因为——

接受了软弱……原谅所有的一切,大而深远的爱。

献给神的爱,至高无上的爱——亚艾儿。

安古拉斯,还有杀死玛密那的岭国巫女们,大家都知道这并不是最好的方法,可是除了这个以外再也没有其他路可走,所以最后才会那么叫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亚艾儿朝着一人又一人,伸出手来祝福那些寻求救赎的人。

阿路克斯·普立玛的礼拜堂里,开完会的阿努毕托夫和葛拉基维夫正在献上祈祷,祈祷结束后,葛拉基维夫先站了起来。

“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有事瞒着我。”

“我也是。”

阿努毕托夫毫不胆怯地回答,而且是用至今未曾有过的真挚眼神。

实在不习惯,葛拉基维夫先转开了目光。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不懂……”

“我想要的东西啊……”

那明明就是一件简单的事,可是到了现在应该是各种情况都不允许吧。

没有力量的话就保护不了任何东西,被立场束缚之下无法依照自己的心意走。

这种事情,已经不想再做了。

葛拉基维夫首先采取行动,他集合了西贝拉,对她们说明。

“礁国和岭国对我们西姆拉克罗伍宫国提出联名停战协定。这件事目前只有部分人士知道,现在决定告诉大家,是出自我个人独断独行。”

会议室当中,指责宫守擅自把西贝拉带出去的司兵院,以及主张战争应该尽早结束的宫守,双方互相推卸战败的责任,不过这一次总算可以从战争当中解放的希望,开始照亮了西贝拉的心。

另一方面,阿努毕托夫前往拜访梅西斯的舰长华尔夫。

“真大啊,阿路克斯·普立玛。”

从阿努毕托夫那里听完了紧急时刻的计划之后,华尔夫这么说。

“是的,其实我一时也无法相信同型舰阿路克斯·尼格尔居然会沉没。”

“就是说啊,简直就像你和葛拉基维夫反目成仇一样,实在不敢相信。”

玩笑话当中似乎藏着弦外之音,阿努毕托夫没有办法出演模糊话题。

“……原来您知道。”

不知为何,自己没办法对华尔夫撒谎,可能是因为他和宫守或司兵院都不一样,打从一开始就以对等的立场与人接触吧。就连敏感的西贝拉,华尔夫也是一下子就混熟了。

“你们之间应该是有着我难以想像,无法对彼此妥协的信念吧。”

一边说着难以想像,其实他清楚得很。这大概是看着各式各样的生活方式而来的经验吧。

不管对谁都说不出口的真心话,阿努毕托夫说了出来。

“而且当一个男人也太可惜了……”

“咦……!?”

看到阿努毕托夫的反应之后奸笑一下,华尔夫的语声一落。

“阿努毕托夫,你最好赶快和葛拉基维夫和好,时间可能已经不多了。”

“……好的。”

当他点头的时候,警报声响起。如同他们所预料的,联合军开始发动攻击。

彻底无视司兵院,葛拉基维夫直接指挥西贝拉,而且亲自跳上模拟机,和五架祈舞并肩作战。

六对小小的翅膀连成一线,飞上空中。在担任舰长代理职责的葛拉基维夫的命令之下,阿路克斯·普立玛追赶在后。

古代祈舞和礁国的飞行机械大军,像是乌云覆盖天空一样直逼而来。

“我们寡不敌众,所以要靠近到不能再近之后,从上空急速下降再一口气发动攻击。”

在联系祈舞的通讯索准备切断的前一刻,阿努毕托夫开口向所有西贝拉说。

“把大家卷入战斗当中这件事,必须让它尽早结束才对,可是我们实在力有未逮……”

“谢谢你,阿努毕托夫舰长。您的这份心意,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会忘的。”

奈维利雅代表所有的西贝拉心情代为回答。

即使通讯索切断了,五架祈舞和一架模拟机的心意依然联系在一起。

急速下降,以机枪扫射成群的飞行机械。随后祈舞一架接一架迅速回转,急速上升,古代祈舞和飞行机械们紧追在后。

当模拟机画出类似纹章的轨迹时,祈舞们也纷纷模仿。

天空中,美丽的几何图形层层叠叠地出现,让敌机接二连三地爆炸。

但是还是有许多敌机闪过了纹章,持续追击祈舞的队伍。

西贝拉们感觉到自己很快就会被敌人瞄准,可是她们依旧相信赌命与自己并肩作战的舰长。舰长阿努毕托夫也深信着自己过去的搭档。最后,阿路克斯·普立玛在最佳时机,从模拟机的正上方直接下降,等模拟机和祈舞全员散开之后,阿路克斯·普立玛的炮台立刻吐出火焰发射炮弹。

顿时击落了大量敌机,残存的飞行机械和古代祈舞随即撤退。

看着阿努毕托夫和葛拉基维夫互相托付生命,背负着同伴的生命所完成的联合作战,华尔夫像是佩服不已似地低语。

“小姐们……可别忘了这一天啊,不管发生了什么事……”

羽翼存在于自己的心里,即使去了“泉”,最重要的东西也不会因此消失。

那一对羽翼用力地挥展翅膀,保护雏鸟,并教导她们飞翔。

——宫国接受了和平停战协议,战争终结。不过像是察觉了自己战争执行能力的极限,现实面的全面投降。

签约仪式盛大举行,阿路克斯·普立玛行登上了许多礁国的士兵以及岭国的巫女,接着,宣布了暴风小队的解散命令。

“即使暴风小队不复存,我们身为祈舞·西贝拉的事实是不会变的,我们的祈舞……不会被任何人玷污,不论是谁……”

奈维利雅对着动摇不已的少女们这么说。

可是,就连这最后的希望都被残忍地夺走,原因在于宫守强烈要求在新天地之门阖上之前,画出“翠玉之纹章”。祈舞西贝拉引发的奇迹,在礁国占领军的眼中,就只是无法理解的恐怖兵器而已。

因此,西贝拉的存在不受认可,下令少女们必须全数前往“泉”,原本司兵院想要逼她们立刻出发,不过在阿努毕托夫和葛拉基维夫的庇护之下,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一点点准备的时间。

另外,为了表示将来不再移动祈舞的诚意,整备班被一整个迁移到岭国。告诉摩里娜丝这件事的瓦波利夫在,终于说出了自己压抑至今的心意。

“祈舞是神圣的存在,是神的座机,可是,不管再怎么试图接近……不对,其实是我注意到了,祈舞怎么样都没有关系,只要你平安无事……”

瓦波利夫凝视着摩里娜丝,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看着一个女人。

“没有你在的阿路克斯·普立玛……”

摩里娜丝也注视着瓦波利夫。

“……变小了呢。”

听到摩里娜丝的话,瓦波利夫不自觉地压住胸口。

“我想变成男人……想跟你在一起接触祈舞。”

神情落寞地看向祈舞的摩里娜丝,瓦波利夫紧紧抱住她。

“最后……要不要坐坐看?”

摩里娜丝下定决心似的耳语,瓦波利夫以亲吻来回应。

旁边收拾作业工具的整备班成员们,垫起脚尖快速撤离。

顺着风势,清脆的音色流泻而来,是音乐盒的声音。

亚艾儿在展望甲板上撑住自己的脸,开启的音乐盒转个不停。

“翠玉之纹章……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坚持它呢?”

刚刚奈维利雅告诉自己想要试试看,所以才从房间跑了出来,完全不否定自己想再见一次阿姆莉亚的奈维利雅,亚艾儿一点也不想和她亲吻。

“为什么呢……”

每次一想到这件事,胸口就会刺痛一下,就算想忘记,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来。

“翠玉之纹章,不画了吗?”

突然有人开口向自己说话,亚艾儿吓得差点跳起来。

“优!?干什么啦,突然叫我。”

“奈维利雅在找你喔。”

怦咚,胸口雀跃地跳了一下,一听到奈维利雅到处在找自己,心里毫无来由地高兴。

可是又想到她是为了翠玉之纹章,又是一阵毫无来由的怒气。

“跟我没关系,因为我们已经不是搭档了嘛。”

看到亚艾儿似乎相当不满似地嘟起嘴巴,优笑了,她的手上拿着树枝编成的摇篮,里面放着玛密那的遗发。

注意到亚艾儿的视线,优解释说。

“罗德列萌说这个应该由我保管,她正在向阿路克斯·普立玛道别。”

玛密那是最后一个,以祈舞西贝拉的身份死去的巫女。

她不再需要做任何选择,因为她已经不能做选择……因为她已经不在这世上。

“已经决定了吗?”

“你决定好了吗?”

两人同时提问,以前两人都曾说过,等到去了“泉”之后才来决定该怎么办。

沉默不语。

优想起了自己一个人溜出阿路克斯·普立玛前往“泉”的时候的事,祈祷着能待在于死去的同伴们相近的地方,却又选择疏离,为什么欧纳西亚会知道这件事呢。面对这个问题,她的回答是因为她和自己一样。

“我没有作出选择……试图逃到距离现实最为遥远的地方。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隶属于右翼小队,梦想完整翠玉之纹章……梦想成为永远的少女……什么都无法选择,逐渐增长年纪,代价就是……这个。”

欧纳西亚伸出手来,让她看见自己的手腕化成光之粒子逐渐崩落的样子。

“我无法成为永远的少女,没有办法前往另一个世界……只能待在这里,完全不能与人接触,也无法与人相拥……即使如此,我还是在这里。”

那个时候她散发出来的飘邈的美感,以及无限的孤寂,让优的心里一阵酸楚。

“看到那个人,就觉得难过。”

“嗯……”

正因为没有选择性别,欧纳西亚才会成为泉的守护者,为了不要让其他少女们重复犯下与她相同的过错而持续站在那里,作为逃避现实的责任。

“罪……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被赦免呢。”

“不是的,为此才需要神和西贝拉的存在啊……赦免,才是真正的爱。”

“……是吗?”

优注视着亚艾儿,可爱的脸上浮现灿烂的微笑。

亚艾儿领悟到优已经下了决定,这就是,最后一次看到优。

和优擦身而过,帕拉耶特走了过来。

“我从奈维利雅那边得到了祝福。”

帕拉耶特以从未见过的温柔眼神,凝视着亚艾儿。

“适合我做的事情,在其他方面……就和你说的一样。”

接着,像是不好意思似地垂下眼帘,将亚艾儿拥入她丰满的怀中。

“诚实面对自己的心意就好,有关翠玉之纹章这件事,我会传达给大家知道。”

在亚艾儿快要缺氧的前一刻,帕拉耶特放开了她,缓步离去。

芙洛耶在远方看着亚艾儿一个人留在原地呆望天空的样子。

“你不跟她告白吗?”

维拉脸上挂着邪笑,轻轻顶了一下芙洛耶。

“我都不知道被甩几次了,亚艾儿对奈维利雅是认真的,只是对自己不诚实而已。”

“嘿,是你让她觉悟的吗?这么亲切。”

“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她嘛……”

说出口的瞬间,眼泪差点夺眶而出。芙洛耶慌慌张张地找着手帕的时候,仿佛为了擦去她的眼泪似地,维拉吻了她一下。

“做、做什么!?”

“你很有看女人的眼光喔,我一直都从旁观者的角度在看,所以很清楚。”

“呜……维拉……”

哇啊——地大哭出声,芙洛耶哭了出来,把脸埋在维拉胸前。

不过,还是没有忘记提醒对方。

“……你真是个好人……可是,不要以为现在就可以攻陷我喔。”

“不,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不过,往后你每次被甩的时候要我安慰你也是可以的喔。”

“为什么……?又没有其他意思,这样做很怪。”

“因为有趣,明明会耍一些小花招却又率直地直接抱上来,你的恋情让人觉得很舒服。”

失去了祈舞又与搭档分离,正当自己觉得没有感情也无所谓,任务只要随便完成就好的时候,明知道是在乱来却还是撞了过来的芙洛耶,给了自己元气。

“既然这样,下次就要跟你收观赏费了。”

眼中还泛着泪光,芙洛耶伸手一擦,微微笑了出来。

没有芙洛耶的房间,阿尔提一个人蹲坐在床上哭泣。

房门静静地开启,一道人影走了进来。

“芙洛耶……?”

阿尔提从毯子下探出头一看,走进来的人竟然是凯姆。

阿尔提急急忙忙地钻进毯子里,像个小孩子一样缩成一团。

就在稍早之前,自己对凯姆大吼大叫的内容清楚地浮现脑中。

“我也很害怕啊!我好怕成为大人……好希望有人可以帮助我、保护我!可是你却……我不管了!笨蛋!姊姊大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放声大哭之后就这么逃到房间里,现在实在是难为情到连她的脸都不敢看。

“阿尔提,帕拉大人告诉我一件事。”

轻轻地,像是安抚小孩子一样,隔着棉被轻轻抚摸阿尔提的背。

“就算不是西贝拉,还是有做得到的事,那就是原谅。”

毛毯里的阿尔提震了一下。

“我果然还是……喜欢帕拉大人,管成为男人还是女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那样也没关系,我只是……”

毛毯里传出一阵郁闷的声音。

“只要和小的时候一样,姊姊会对着我笑,这样就够了。”

“我也会原谅的,阿尔提做过的事……还有我做过的事。”

从毛毯里面摸索着伸出来的手,阿尔提主动握住。

“我们再回到小的时候去……然后再一起慢慢变成大人吧。”

从毯子的缝隙当中,阿尔提偷偷看凯姆的脸,看到她笑着望向自己之后,安心了似地脸色微红……突然,张开毛毯把凯姆给包起来。

“哇!?你在干嘛?”

“小的时候,总是睡在一起不是吗,像这个样子。”

毛毯里面,阿尔提把脸靠在凯姆肩上,脚缠在一起,冷的夜晚,不安的夜晚,总是这个样子两人紧靠在一起睡觉,这份温暖……实在非常舒服。

“嗯……对啊。”

凯姆把眼镜拿下来放在床边桌上,将阿尔提的头抱近自己。

火热的呼吸打在脖子上,原本因为紧张而变冷的指尖,也渐渐温暖起来。

再也没有人居住的冰冷房间里,罗德列萌正在整理玛密那的行李。

这时候,帕拉耶特探头进来。

“优呢?”

“刚刚出去了。”

完全没有整理行装,只拿着玛密那的遗发的摇篮就走了。

“我有话想跟大家说,可以帮我集合大家吗?”

除了亚艾儿,奈维利雅和优以外的西贝拉都聚集在舞宴厅。优似乎驾着模拟机飞走了,礁国的士兵正在到处找她。

帕拉耶特把从奈维利雅那里听来的,有关翠玉之纹章的来龙去脉告诉大家。

接着这么说。

“接下来,我们就要选择性别,少女时代即将结束大家一起在阿路克斯·普立玛上的生活也即将结束。可是,那两个人不会选择性别,就这么前往另一个世界。即使我们成为大人……现在怀抱的思念渐渐淡去,她们两人还是会在某个时代,以现在的姿态,耀眼地立于大地之上。”

一想到持续永远的现在,少女们潸然落泪。这时告别少女时代的泪水。

亚艾儿和奈维利雅站在门外听着她们的对谈。

奈维利雅把脸上浮现复杂表情的亚艾儿带到外面去。

“亚艾儿……”

奈维利雅认真地靠近一步,亚艾儿就别开脸退了一步。

“我像知道阿姆莉亚现在怎么样了,想和她见面,我是真的这么想,可是……”

哀伤的蓝色眼眸,注视着绿色的眼睛。

“现在我喜欢的人……只有你,亚艾儿。”

亚艾儿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奈维利雅。

“我喜欢不是朝着死亡,而是朝着生存前进的你,你救了身陷黑暗当中的我……我喜欢你。前往另一个世界虽然恐怖……不过,跟你在一起的话,一定……”

“等一下!我没想过要问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你不需要回答我。”

丢下满脸通红的亚艾儿,奈维利雅转身离开。

“干嘛突然跟我说这个,我不懂……可是……”

亚艾儿按住了胸口。对于第一次感受到的痛楚——胸口的疼痛困惑不已。

“泉”,优和欧纳西亚四目相对。

“俺……想要拯救同伴们彷徨的灵魂,一直都这么想,俺也很明白,拯救死者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做到……不过,俺觉得有些灵魂,自己也……不对,是只有自己才能拯救她们。”

“我内心不知道有多期待……你会对我这么说,当初无法选择性别,然而,却无法把心一直维持在少女模样。”

“欧纳西亚……”

“我又打算逃避了,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你,我……实在很丑恶对吧。”

“不,你很美。”

优抱住了欧纳西亚,仅有一次的……最初也是最后的拥抱。

“很美……”

欧纳西亚那双不再是人类的眼睛,泛起了泪光……在优的双手当中,欧纳西亚化作光芒飞散而去。在这道光芒的包围下,优闭上了眼睛,接受自己所选择的命运。

温暖的光线照耀着一座悠闲的小村庄,从村子中央的水井把水汲上来,再把水用炉灶煮沸的人,是里莫奈。

里莫奈把热水倒进水桶,运到房间里去的时候,横躺在床上的朵蜜诺拉微笑。

“里莫奈……身体我还有办法自己洗的,我只是有点太累了而已。”

“不要紧,我只是想照顾朵蜜诺拉而已。”

里莫奈一副高兴的样子,拧了拧浸在水桶里的毛巾,接着帮忙朵蜜诺拉坐起身来,在背后塞进一块垫子,然后脱下朵蜜诺拉的上衣。

丰满的胸膛,白皙得像是在发光的肌肤,展现在里莫奈眼前。一碰到她细致的皮肤,舒服得几乎让人忘我在。这从未改变的美丽,让里莫奈呼出了一口感叹的气息。只不过,一说出来朵蜜诺拉的眼神就会充满悲伤,所以一直都闭口不说。

接下来,用大量的水帮她洗头发。

“水的温度怎么样。”

用若无其事的声音询问的里莫奈,朵蜜诺拉认真地回答。

“很舒服喔……”

闭上眼睛,看起来就像是把身体托付给这一时的快感,虽然还没有告诉里莫奈,不过实际上,现在这样的生活大概只能再维持一阵子而已,她们来到的这个时代的医学,已经诊断出她的病无药可救,就算是原来的世界,不,就算是科学更为发达的世界,能做的也只有等待死亡而已。

不前往“泉”,一直以为这样就可以停止时间,可是这就是寿命。

而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的自己,无法留下任何东西。

但是,却得到了看不见也摸不着的,非常重要的某样东西。

朝着赫利卡尔螺旋引擎而去的时候,感受到某人的记忆缓缓流进来,各个不同的时代,各个不同的场所……天空射下一道光芒,然后祈舞出现。

从驾驶舱中出现的人影是……

祈舞最初就是以那个形态存在,由熟知它的操作方法的人创成下来。

当时所看见的东西,在理解它的涵义之时,朵蜜诺拉对里莫奈诚实告白。

“我终于知道了……一切都是从我开始。如果祈舞不存在的话……说不定连我也不存在。可是……只要我不存在的话,这份痛苦也不会存在。”

“如果没有祈舞的话。”

里莫奈牵起朵蜜诺拉的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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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会和暴风小队的大家见面,就见不到朵蜜诺拉了。”

而且,不管到哪里都要一起去的心情,总是用行动来传达给自己知道。

朵蜜诺拉为了掩饰忍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紧紧抱住里莫奈。

小小的手轻柔地碰触肩膀,仿佛是在说着不管何时何地都绝不分开的决心。

“还会再去别的地方吧。”

两人在时空当中旅行,唱着新天地之歌,为了托付翠玉之纹章……

暴风小队的西贝拉们,第一次全体一起度过了欢乐的时光,在没有战争的晴空之下一起唱歌、跳舞、谈天……留下了许许多多无法磨灭的回忆。

幸福的一日宣告结束,除了亚艾儿和奈维利雅,最后的西贝拉们出发前往泉。在那里等着她们的,是做了不该选择的选择的优。

少女们了解到自己其实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同时也知道,不管花上多少时间准备都不会完成。咽下不安,手牵着手,踏出前往未知世界的第一步,浸在“泉”当中的少女们的身体,被某样事物贯穿。

澄澈的音色响起,承受了少女们所有心意的优……流下眼泪。

宫国最后的西贝拉就此消失,从“泉”走出来的的男人和女人,开始迈向新的道路。

插图096

5

葛拉基维夫倒了一杯茶,递给阿努毕托夫,这里是葛拉基维夫的执务室。

“暴风小队的巫女大人们……这个称呼已经不再适用了吧。”

一副静不下心的样子,又是端出茶点又是看着窗外,阿努毕托夫看得笑了。

“她们应该马上就会回来了吧。”

明明是好不容易才有的安稳时光,明明西贝拉已经不存在,主席这个头衔的意义也随之消失了才对,可是这些事情大概都跟他没关系吧,阿努毕托夫半是无奈,半是尊敬地看着他。从对方眼神中感受到他的心思,葛拉基维夫苦笑。

“嗯嗯,我很期待。”

不经意往窗下一看,亚艾儿正准备进入纹型泳池。

“那两位……”

表情沉了下去,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住。

阿努毕托夫慢慢地品尝温暖的点心,开口说。

“那可能是我们最后的工作也说不定。”

说完就把茶杯放回桌上。在阿努毕托夫的注视下,葛拉基维夫点了点头。

差不多是时候了。

阿路克斯·普立玛的礼拜堂是豪华客舱时代的产物,所以也曾用于举行结婚典礼等正式仪式。透过彩绘玻璃,绚丽的七彩光芒折射而入。除了可能在战斗中损毁的,象征提普斯帕迪姆的双翼被折断之外,整个神圣的空间充满着相亲的美感与寂静。

在那里,葛拉基维夫正和岭国的巫女低声讨论着什么。

好不容易,巫女们像是下定决心似地点了点头,敬了一个礼之后离开。

葛拉基维夫目送着巫女离去,此时,不知道躲在哪里的阿努毕托夫走了出来。

“和岭国的巫女大人在提普斯帕迪姆的跟前密会,实在不是理智的行为啊。”

耳闻过岭国侍奉的神祗和提普斯帕迪姆系出同源,不过没想到他的胆子居然大到和侍奉神的巫女同谋。

“这大概是我能为暴风小队的祈舞西贝拉们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葛拉基维夫严肃地说,他深信这并不是愧对于神的事情。

阿努毕托夫则是开玩笑似地回应。

“只要提普斯帕迪姆容许的话我就没意见。”

葛拉基维夫抬头看着透过彩绘玻璃射下来的光。

“奈维利雅·西贝拉在审问会上的发言,我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近乎悲哀的真挚告白,仿佛奈维利雅就在眼前似地清楚响起。

“我并不想把这段战争的日子归咎给谁,现在不管是多么辛苦难熬,这都已经成为非做不可的事,就算问我这是否为提普斯帕迪姆的旨意,我也不在乎。对现在的我来说,连神的旨意都已经无所谓了。”

在神的名下被私欲蒙蔽的人们骚动着大喊“大逆不道”。

“我只想问在场的各位一个问题,即使如此,现在的我仍然还是祈舞西贝拉吗?”

葛拉基维夫回头看向折断的双翼,就算翅膀被折断,也无法夺走心中的翅膀……

“葛拉基维夫。”

“是?”

葛拉基维夫一转回头,阿努毕托夫的脸近在眼前。

即使只是一瞬间也绝对不可能搞错,令人怀念的这个触感……两人的嘴唇,轻轻碰了一下。

留下惊讶不已的葛拉基维夫,阿努毕托夫往前迈进。

“说不定,你现在仍然是西贝拉。”

葛拉基维夫茫然地目送阿努毕托夫远去。

奈维利雅在收拾私人物品,因为就算不去“泉”,自己也不想继续待在阿路克斯·普立玛上了。不对,其实自己盼望的是旅行准备,完全不需要任何行李,世间的一切也彻底丢弃,只要与爱一同迈向旅程……

正当陷入沉思的时候,房门无声地开启。

“亚艾儿……”

怎么了?奈维利雅虽然微笑着,但却是硬挤出来的笑容。

亚艾儿像是非常苦恼似的,无言地逼近。奈维利雅不自觉地退后,最后被逼到窗边,但是亚艾儿还是什么都不说,只是一直盯着她看。

“亚艾儿……”

“告诉我。”

奈维利雅完全不知道亚艾儿接下来会说出什么话。

“告诉我胸口会这么痛的理由,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回答得出来吧。”

奈维利雅点点头。

“为什么?”

“因为……你恋爱了。”

亚艾儿大吃一惊似地瞪大眼睛,仿佛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一时呈现呆滞状态。

“这就是……恋爱?”

“对,这就是恋爱,亚艾儿。”

绿色的眼睛里,闪着目前不曾有过的光,接着亚艾儿像是很不好意思似地,稍微转开了视线……然后再转回来直视奈维利雅,对她说。

“我喜欢你。”

“……我也是,亚艾儿。”

两人互相凝视,毋需其他任何言语,这样她们就非常满足了。

明明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如此简单易懂的事。

只是为了说出这么一句话,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费了多少苦心。

两人不约而同,望向天空,青蓝的天空中,今天也吹着凉爽的风。

“阿姆莉亚是很强的人吧。”

“是啊,阿姆莉亚是很强的人。”

不再畏惧伤害,永远朝着前方前进。

不再畏惧受到伤害或是伤害别人,永远都相信人——相信自己的搭档。

然后并肩作战,和企图束缚她们的,各式各样的东西。

忽地,两人四目相交,轻柔地微笑,伸出手来,好不容易快要触合在一起的时候——敲门声轻轻响起。

两人的身体像是被弹开似地迅速分开。

是帕拉耶特来报告,大家从“泉”那边归舰了。

亚艾儿识相地出去迎接其他的同伴们之后,帕拉耶特邀请奈维利雅前往舞宴厅。

并非某个时候两人共舞时的激昂乐曲,帕拉耶特选了一首缓慢的曲子。

在帕拉耶特的带领之下跳着,奈维利雅一点也不打算问她的选择为何。

“以前我不选择亚艾儿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二度背叛你而感到痛心……而是因为不想让自己受伤而已,我只是想当个乖孩子……真是笨蛋。”

帕拉耶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温柔地撑着奈维利雅。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以完成翠玉之纹章的搭档身份,以道具的身份被阿姆莉亚和亚艾儿选上,可是其实不然,被那两个一心一意的人吸引的,应该是我才对,因为我发现她们才是惊人的纯真。”

“她们一点也不害怕受到伤害。”

“没错,就是那样啊,帕拉耶特,我现在,想要凭着目前的想法活下去。”

“我不再把自己的心意硬塞给别人……不再沉溺于不断等待的自己,也不再把所有过错推到对方身上,我想知道真正被爱的感觉。”

奈维利雅站住不动,难道,帕拉耶特选的是……

“帕拉耶特,你……”

“嗯嗯,我——”

突然,音乐停了下来。

就连应变的时间都没有,全副武装的礁国士兵将两人团团围住。

“你们想干什么!”

躲在帕拉耶特保护之后的奈维利雅,远远地听见了最爱的人的悲鸣。

“奈维利雅!奈维利雅!”

“亚艾儿!”

准备冲出去的那一瞬间,帕拉耶特被礁国士兵粗鲁地拉走,枪口直接指着奈维利雅。

奈维利雅就这么被士兵们带走,关进单人牢房里。

昏暗,狭窄,阴郁的小房间。

阿路克斯·普立玛上居然会有这种地方,还是第一次知道。

茫然不知所措的奈维利雅,岭国的巫女非常为难似地轻声说。

“黄金西贝拉……请您暂时待在这个房间里。”

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奈维利雅心里这么想,怔怔地看着她们离开。

“放开!我叫你放开,笨蛋!”

“亚艾儿……”

把掌心贴在单人房的墙壁上,奈维利雅轻声低语。

墙壁的另一侧,亚艾儿像是捕捉到某种感觉,也把手贴住墙壁。

“奈维利雅……?”

“亚艾儿……我喜欢你。”

奈维利雅自言自语似地喃喃说道。

已经隔了多久没有互相接触了呢。

赌着无聊的气,伪造自己的心情,明明就是如此互相渴求。

“好想见你……奈维利雅,好想碰到你啊……奈维利雅。”

两人互相呼唤对方的名字,轻吻墙壁。

再厚的墙壁,也没有办法分隔两个人的心。

因为两人就是互相成对的翅膀。

这时,前西贝拉们聚集在帕拉耶特的房间里,互相交换着情报。

和平条约当中最重要的条款就是,西姆拉克罗伍宫国内的所有巫女,也就是所有祈舞西贝拉都必须前往“泉”决定性别,同时,对于尚未去“泉”的亚艾儿和奈维利雅,礁国士兵不惜威胁逼迫也会把她们带走。

除了条约上并未明记期限,葛拉基维夫也郑重强调西贝拉拥有在希望的时候才去“泉”的权利,可是礁国代表完全不听他的话,直接把他和阿努毕托夫软禁起来。

前西贝拉们感觉到奈维利雅和亚艾儿好不容易心意相通,同时也知道了她们从以前就想要画出翠玉之纹章。

这已经不是亚艾儿她们的愿望而已,对于暴风小队的同伴来说,这已经成为最重要的,少女时期“永远的现在”的悲愿。

值得庆幸的是,直到不久前为止还是少女的西贝拉们,并没有太多警备戒护。

大家合力把亚艾儿她们救出来,让她们坐上祈舞吧!前西贝拉们团结一心,这才是真正的最终作战。

打开门,门外有两个看守的士兵,各自拿着枪。

可是,在帕拉耶特稍微强调一下自己的胸部,还对他们抛了一个媚眼之后,两人就把枪给放下了。

诱惑的手指招了几下,士兵们就迷迷糊糊地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前西贝拉们飞身扑上去压住士兵,紧紧捆绑起来。

“成功了!”

“让这些家伙带路,把门锁给打开吧。”

气势高昂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援兵立刻跑来,不一会儿工夫就把她们全部抓住。

前西贝拉们和葛拉基维夫、阿努毕托夫一起聚集在纹型泳池旁,这次在负责岭国与宫国的翻译工作的巫女们,还有手里拿着枪的士兵的包围之下,完全没有空隙。

前西贝拉们对于自己没有办法为那两人做些什么,感到非常的懊恼。

可是阿努毕托夫和葛拉基维夫,还是跟往常一样沉稳以对。

“我拜托他们,让她们在去泉之前来打最后的招呼。”

“这就是现在这艘阿路克斯·普立玛的舰长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

葛拉基维夫和阿努毕托夫的说话内容,负责翻译的巫女不可能没听到,可是她却假装自己没听见,这让帕拉耶特莫名地在意起来。

很快地,亚艾儿和奈维利雅被带了过来,不但被礁国的士兵们拿枪指着,而且她们身边也有岭国的巫女同行。

“奈维利雅!”

“亚艾儿!”

早料想到同伴们会出声呼唤,亚艾儿露出了不该出现的笑容,点了点头。

别担心,我才不会因为这点事就认输,才不会被这种家伙打倒。

“有太多东西在妨碍我们,想要抢走我们的翅膀!我们必须跟他们作战,所以一定要变强!你也可以了解吧,奈维利雅?”

奈维利雅对着回忆当中的阿姆莉亚说。

请看着我,阿姆莉亚,我们要作战了,我们大家都一起变强了。

瞪视着亚艾儿和奈维利雅的岭国巫女们,手里虽然拿着枪但是眼神却很温和。不只如此,还和葛拉基维夫、阿努毕托夫交换眼色……

果然!帕拉耶特立刻察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先做出准备姿势。

下一秒钟,一架祈舞从纹型泳池当中蹿出。

惊吓之余,拿枪对着祈舞的礁国士兵,反而被岭国的巫女拿枪制住。

其他士兵拿枪指向打算扑过来的西贝拉们,葛拉基维夫一脚把枪踢走,阿努毕托夫利用枪身扭转对方手臂,迅速地把枪捡起来。他们的动作比礁国士兵还要快得多。

剩下几个还想举枪的士兵,立刻被同伴们被夺走的枪瞄准。

“不准动!”

葛拉基维夫拿着枪对准士兵们,行动中没有丝毫犹豫。

阿努毕托夫眼中带着无隙可趁的光芒扫视四周,士兵们终于放弃反抗。

“你们两个,快一点!”

在泳池旁边降落的祈舞,从上面跳下两个岭国的巫女。

她们是玛密那舍身救助的巫女,奈维利雅直觉地这么想。

亚艾儿和奈维利雅,在大家的催促之下,坐进驾驶舱。

和帕拉耶特、和芙洛耶、和阿尔提、和凯姆、和摩里娜丝、和罗德列萌、和维拉互相道别,明明就有一大堆话想说……但是没有时间犹豫。

在礁国的飞行机械升空之前,非走不可。

“再见了……”

“总有一天,一定会……”

亚艾儿和奈维利雅飞翔而去。

异国的巫女,还有前巫女们,一同目送永远的巫女。

古代祈舞追上了飞在空中的祈舞。

可是,岭国巫女们画出的纹章并不是用的纹章。

“朝风之纹章”——为了欢送踏上旅程的同伴而画的,一种古代纹章。

岭国的人们,礁国的人们,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们,以前都曾经是少女。

她们的心里充满着梦想与希望,立场和国籍都有所不同,但是过去的的确确是一体的。

至少现在所有目送祈舞离去的人们,心意都结合为一。

在他们眼中的,是两名少女,这才真正是……

亚艾儿和奈维利雅,感受到大家的思念。

两人将会与这份思念一起迈向旅程。

不管翠玉之纹章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一定会在某处……运送出两人的爱。

两人的手互相碰触,最后终于紧紧相扣。

自然地凝视对方的眼睛,确认她的眼睛里有自己的身影之后,缓缓闭上,将心意托付出去,身体自然重叠……近得几乎感受得到对方的呼吸,心跳加速……

纷乱的呼吸,冲动渐渐缓和,最后终于一致。

炽热的高温,最后终于包覆在舒服的温暖之下,融合成一体。

在漂浮感当中,纤细的指尖动了动。

柔软的嘴唇,捕捉到了长久,长久以来追寻的东西。

永远不再分开。

——翠玉之纹章。

天空中,祈舞画出了复杂又困难,却也无比美丽的光之轨迹。

翠绿的草原上,漩涡一般的风吹袭而过。

得知战争结束的消息,以开朗的表情辛勤种植农作物的人们,不知不觉中抬头看着天空。

映入他们眼帘的,只有不带任何云朵,无边无际的青色天空。

插图105

Epilogue

“俺就在这里,在任何地方,也不在任何地方。”

优伫立在“泉”的边缘,散发着如同光本身一般的光辉美感。

看透一切的眼神,朝着“泉”看去。

如同镜子一般澄澈的水面,映照出大圣庙四周的湖泊。

两个男人抬头看着沉没在湖中的阿路克斯·普立玛。

迎着吹过湖面的风,两人抬头仰望天空。无须交谈,彼此的心意依然相通,沉稳的气氛环绕在他们周围。

从他们头上飞过的模拟机,缓缓下降。

模拟机降落在运输舰梅西斯上,一名青年走了下来。这时候,一个孕妇立刻走近。

“摩里娜丝……?”

“艾里夫……你来得正好……那个借我……”

孕妇突然逼近自己,艾里夫正在迷惑的时候,华尔夫跑了过来。

“她就快要生了!赶快叫瓦波利夫过来!不赶快拿出来的话。”

“我、我的肚子……不是机械啦!”

“啊,要叫的应该是医生才对。”

“不必了……我去找他……会比较快……”

从一边呻吟又变得动弹不得的样子来看,摩里娜丝应该已经开始阵痛了。

强劲的风势带着紧急起飞的模拟机,前往城镇。

凯姆和阿尔提正在街上买东西。

她们正在找可爱的婴儿服还有玩具。

“好可爱!”

“可是,这要用在哪里啊。”

两人一直都在一起,如果其中一人交了男朋友就会吃醋,不知不觉中又会变成两个人一起度过。两人都觉得,找不到比对方还会接吻的人实在是个大问题。

“啊,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长着歪歪扭扭的鼻子眼睛的奇妙布娃娃,进入两人的视线。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非常类似的布娃娃出现在边境之地。

里莫奈把那个布娃娃放在身边,靠在朵蜜诺拉身上。

彼此都无法想像自己的搭档会是别人。

一边在地上留下闪闪发亮的轨迹,朵蜜诺拉行走着,在里莫奈的搀扶之下。

成长得比较有大人样子的里莫奈,病中始见新的美丽的朵蜜诺拉慈爱地吻了她,不知从何时开始,里莫奈已经可以做到恋人一般的吻了。

“那,你的恋人呢?又害女孩子哭了是吧?”

“你说什么啊,被甩的人可是我耶。”

“明明这么受欢迎,可是最后的最后还是太天真了呢,芙洛耶。”

“维拉你才是少管别人的恋情,多担心一下自己吧。”

靠在战斗机旁,芙洛耶和维拉互相谈笑。

因为战争再度开始而被征召的前巫女,在空战当中彼此注意到对方所画出来的轨迹,故意装作紧急迫降而得到了再次见面的机会。

“在还没找到新娘之前,我是不会死的啦。”

这么说的芙洛耶,维拉立刻相当清楚他找不到新娘的理由。

因为知道自己心中住着一名女孩,自己动了真心的人离去……因为不可能赢过永远的少女。

“有机会再见面吧,就在那里。”

两个人分别飞往不同的地方,祈祷着这次一定要让战争从空中消失。

战争孤儿可能又会增加,让帕拉耶特相当头痛。

“钱的问题不需要担心。”

罗德列萌经营财团,为了孩子们成立孤儿院以及奖学金等设施和基金,提供经济上的援助。

“我一直支撑着这些孩子们的生存,不过……”

帕拉耶特一边安抚小婴儿,换了一个开朗的话题。

“听说摩里娜丝平安生下小孩了?”

“瓦波利夫现在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高雅地笑着的罗德列萌,她的头发绑成和过去的玛密那同样形状。

突然,感觉到身边似乎有东西经过,罗德列萌抬头望着天空。(录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要吐了,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白痴式招牌动作重复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顶地步,令我一见之下,顿生三月不知肉味之慨,好在马上要录完了,擦擦嘴角,继续干吧=。=这将是录入全本中首次也是最终的吐槽……)

看着天空的两个男人,迈步走出。

不管人在哪里,不管做些什么,只要一想起亚艾儿和奈维利雅,大家就会合而为一。就算阿路克斯·普立玛腐朽了也一样,只要仍然身在与当时丝毫未变的青空之下。

一阵风吹起,仿佛轻轻吻了脸颊。

瞬间,仿佛听到了那个令人怀念的音乐盒音色。

属于他们的永远的少女,变成了在任何地方,也不在任何地方的东西。

看不见,却依旧包覆着所有人……那就是爱。

后记

“只有小说才能读得到的女孩子们的小故事满载,就算有点不通顺也没关系。”

西村监督在第二卷的会议一开始,就说了这么大胆而令人高兴的发言,所以就像是为了填补动画的空隙,大量增加对谈&互相接触的场面。第一卷的会议时说的是“如果和动画不一样的话客人们会混乱”,所以就写得非常忠实原作,可是那个时候告诉我的“最后的时候会以动作为主体,所以剩下来的就全放进一本里面吧。到底是什么啊……监督?到最后对话密度增高,看着电视的时候忍不住哀叫,我在好的那一方面被背叛了啊。

这一次是由角色设定的西田小姐直接绘制封面和本文插图,实在是让人热血沸腾。每一个角色的超级合身描写隐藏设定?不过这也让人异常萌起来,所以在细致描写上获得了许多参考。

玛密那被〇的场面等等在动画中的精彩场面,请务必观赏热卖中&出租中的DVD。那么,不胜感谢能与这部作品以及各位相遇……

“执笔中的背景音乐是片头曲&片尾曲&钢琴独奏”冈崎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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