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小说 转自 雪名残@轻之国度
-人物介绍-
威尔弗雷德
WYLFRED
个性温柔而纯朴的乡村少年,与身为士兵的父亲以及母亲和妹妹一起过着虽然简朴但却幸福的生活。
达利乌斯
DARIUS
威尔诺亚军的士官。身为贫困贵族后裔的他,在小的时候被父母交给了一位商人抚养,这些经历使他被其他贵族士官蔑称为“下贱之人”。
弗奈尔
FAUXNEL
阿尔托利亚王国宫廷中年轻的魔法师。出身为贫民的他,与既是名门贵族同时又是武士世家当代主人的巴尔玛却保持着朋友关系。
安奈斯特
EARNEST
隶属于威尔诺亚军的士官,一位充满正义感的热血男儿。出身于军人世家的他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军队的士官,与达利乌斯是极为要好的朋友。
娜塔莉娅
NATALIA
集结对治安日益混乱阿尔托利亚王国抱有不满的民众,组建反叛军并担当其首领的女性。
雪莉珐
CHERIPHA
隶属于阿尔托利亚王国情报部队的弓斗士。雪莉珐自幼便是情报部队的一员,在严格的训练之中长大,是部队内知名的“暗杀者”。
修格
HEUGOE
对君王忠心耿耿的威尔诺亚军指挥官。诚实的他很乐于照顾人,是一位对刚开始参加战斗的年轻人格外关照的温柔之人。
莉赛萝特
LIESELOTTE
阿尔托利亚的宫廷魔法师。莉赛萝特自小便染上了说谎、偷盗等一系列恶习。后来,凭借其优秀的天赋成为了一名见习魔法师。
萝赛
ROSEA
阿尔托利亚的宫廷魔法师。幼年时代的她被扔在了教堂的门前,在修女的抚养下长大成人,最后被召进宫内成为了宫廷魔法师。
潮
USHIO
倭国的某武士门第之子。小时候乘船出海时,船只因为被卷入暴风雨而沉没,幸运的潮被一位阿尔托利亚宫廷魔法师相救。
巴尔玛
VALMUR
阿尔托利亚王国历史渊源的名门一族、相传代代英灵战士辈出的霍恩家当代家主,并不喜欢战斗的他经常为自己所处的立场而苦恼不已。
昆达尔
GWENDAL
足迹遍布人界米德加尔特全境的流浪佣兵。他的力量巨大、性格粗野,是一个为了金钱任何事情都做得出来的男人。
米歇尔
MICHEL
米蕾优
MIREILLE
一对双胞胎芥蒂。在刚刚出生不久便被母亲遗弃,两人为了生存而涉足各个战场。
塞奥德尔
THYODOR
威尔弗雷德的父亲,有着非常强烈的责任感,是一名深受周围士兵们依赖和尊敬的优秀战士。
发誓对神展开复仇的人啊。
如果你的愿望中没有掺杂虚伪的话,就不要害怕犯下罪过而被黑暗所吞没吧。
这些行为最后都会变成无法赎清的罪过,并进而成为斩杀神祗的黑暗力量吧。
那种力量被人们称为“罪人之剑”。
发誓对神展开复仇的人啊。
我问你。
你是否已经有了成为“罪人”的觉悟……
晚秋之雪
(七年前图尔克村)
“威尔,那边!”
“哎?呜哇,等一下……”
伴随着“咚”的一声,一名少年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用破布做的球在不停地滚动着。而站在四周的那些孩子们看到这一幕,全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啊……”的感叹声。
“连续记录只能达到三十一次了!”在将双手抱在胸前的那个年长的少年身边,伙伴中最小的女孩捶胸顿足地懊悔道。
少女满面通红地看着那个仍然坐在地上的少年说道:“哥哥,你太差劲了!”
她的声音很可爱,只不过说出来的话的确有些伤人。
在妹妹率直的埋怨下,那名少年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可能是觉得威尔弗雷得有些可怜吧,另一名少女走上前去,伸手把他扶了起来,然后又轻轻地帮他拂去身上的尘土,微笑道:“取得这样的成绩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安塞尔的传球方向实在是很刁钻。”
“什么嘛,缇尔黛,你是说这都怪我?”
“嗯,那样的传球的确很不合理。安塞尔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吧……”
可能是被对方说重了,那个被称为安塞尔的少年一下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于自己刚刚扔给威尔的球,他的确知道其准确的运行轨迹。
“安塞尔根本没有问题!都是没有接住球的哥哥的错!”那名将威尔弗雷德称为哥哥的少女马上就为安塞尔辩护道。
看到这一幕,威尔弗雷德的头埋得更深了。
“艾尔茜……”
“怎么了,我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安塞尔看了看身边的艾尔茜,感到有些困扰,而缇尔黛则只是一味地苦笑。
不知道为什么,艾尔茜最近好像对隔壁的安塞尔特别在意。
“那个,咱们先休息一会儿吧,我有点儿累了。”缇尔黛抓住时机提出了这个提议,而一直是伙伴中间最具领袖气质的安塞尔也表示同意。
孩子们的游戏就这样暂时停了下来。
带着几分寒意的风吹过整齐排列的墓碑,这些从灰霾的天空中降临的使者为地上的人们带来了寒冬的信息。
孩子们一边将自己的身体靠在山丘上那颗村庄的守护树上,一边望着远处,位于他们视线正前方的是阿尔托利亚王都。
“咱们的村子现在归属于阿尔托利亚领土吗?”
“我觉得是,因为我爸爸说这次要为了阿尔托利亚而战。”
威尔弗雷德一边摆弄着手里的面包,一边回想起了离开村庄的父亲。
“我一定会给你带回来很多土特产的。”父亲笑着说,他穿着那身看起来很厚重的盔甲朝着阿尔托利亚的方向走去。威尔和母亲、妹妹一起目送着父亲那高大而温暖的背影逐渐远去,那已经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威尔弗雷德等人所居住的图尔克村位于阿尔托利亚和克雷尔蒙菲兰的交界处,因此在历史中曾被数次卷进两国的领土纷争中,其所属的国家也在不停地变换着。
“唉,属于哪边都好,只要能吃上美味的饭菜就行。”
说着,安塞尔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面包。
像是仿效他的做法似的,威尔弗雷德也把面包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村子里的很多人都对目前自己的“祖国”究竟是什么地方这个问题漠不关心,只要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就行——而这也是战乱不断的现在,村民们为数不多的共同心愿。
孩子们只是保持着沉默,专心地“对付”着手中的面包,又干又硬的面包让他们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啃食一块石头。
“威尔,你爸爸这次会带什么样的土特产回来啊?”吞下了最后一口面包,安塞尔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听到这句话,一直保持着完美吃相的缇尔黛也兴奋地说道:“我说,上次的糕点很不错,味道好棒啊。”
“那个啊!嗯,很好吃呢。我奶奶也很喜欢。”
“那个,艾尔茜也很想要。”
只要一想起那些在自己的村子里看不到的、仿佛随时都会融化的甜美糕点,孩子们就会自然而然地馋得流口水。对这些还没有见到的美食的描述,甚至能让他们联想到幸福的未来。
一边听着身旁这三个人的热切讨论,威尔弗雷德一边看着远处。在那个父亲前往的方向,总是笼罩着厚厚的密云。
“喂,威尔,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土特产?”
“哎,我?那个……嗯……”
就像是忽然被人惊醒一般,威尔弗雷德一口吞下了嘴里的面包。
看着他这副由于惊吓而被噎着的样子,坐在旁边的缇尔黛有些担心,而艾尔茜则习以为常地说:“我哥哥总是这样……”
安塞尔一边笑一边站起身来说:“不好不好,我去给你弄点水。”
就在这时……
“哎?”
他感到有个凉凉的东西落在自己的脸颊上,伸出手一摸,只见一个白色的结晶体躺在手心中,很快就由于手掌的热量而融化了。
“雪……”
众人抬头仰望,不知不觉中天空已经被一团厚重的灰色所笼罩,漫天的雪花飘飘洒洒地随风落下。
“今年的雪好像来得比往年稍微早了一些……”缇尔黛说道。
威尔弗雷德一边点头表示同意,一边再次望向阿尔托利亚王都的方向。父亲所在的那块土地好像变得更加阴暗了。
“……爸爸会不会觉得冷呢?”
抬头仰望天空的艾尔茜抓住了威尔弗雷德的袖子,那只洁白的小手准确地传达出了不安的情绪。
“没事的,因为爸爸一直都很坚强。”
威尔弗雷德微笑着,轻轻地握住了妹妹的手。
“爸爸很快就要回来了。”
“嗯……”
艾尔茜轻轻地点了点头,再次仰望头顶的天空。
那一天,提前到访的大雪不停地下着,一直下到了深夜。
晴天的午后
(六年前威尔诺亚王都)
在艳丽阳光照射下的士官学校后庭,一个人正在顺从地委身于睡魔,突然一本书掉落在他的头顶。
“你在偷懒吗,达利乌斯?”
那个人抬头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背对着太阳的安奈斯特站在那里。
“不是我偷懒,午后的课程由于讲师不在,所以只能休息。”
“但是,讲师应该发出自主训练的命令了吧?”
“……说到底我这也是‘自主’啊。那么你又在干什么呢,安奈斯特?”
“嗯,我吗?”
安奈斯特笑了笑,然后在已经起身的达利乌斯身旁坐了下来。接着他往后一躺,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我不会像你一样寻找各种各样的借口,直说吧,我在偷懒。”
面对这个放荡不羁、信口开河的好朋友,达利乌斯只能苦笑。
“考虑到你的将来,我认为战略的讲义还是十分必要的。”
“那种东西可不符合我的个性。在战场上作为一名士兵战斗才合乎我的身份,战略那种事情还是更适合你。”
话音刚落,安奈斯特便说道:“我困了,先睡,一会儿叫醒我。”
紧接着,他便进入了梦乡。
被独自晾在一旁的达利乌斯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回手捡起刚才那本掉在自己脸上的书,哗啦哗啦地翻看起来。那本在掉落的冲击中稍微有些折页的书,正是刚才二人提到的战略讲义。
(战略那种事情还是更适合你。)
朋友不经意所说的这句问话再次回荡在达利乌斯的耳边。
“如果我想要成为率兵打仗的人,大概要花费比你多几倍的精力……”
意识到浮现在自己脸上的自嘲笑容后,达利乌斯合上了书。作为没有人脉的下级贵族,如果想要出人头地,就要做出比正常人更多的成绩。更不用说自己之前所受到的十五年的商家养育了,这样的梦想对被周围人认为是“低贱之人”的自己来说,终究是很勉强的事情吧。这与出身名门望族的安奈斯特完全无法同日而语。
但是,即便如此……
达利乌斯在心里想着。
只要能在将来与毫无芥蒂地和我交往的朋友并肩战斗,只要能够成为曾经拯救过我的朋友的盾牌……
回头看了看还在梦中的安奈斯特,达利乌斯在心里发誓道:“作为你的朋友,我一定会以一个合适的身份追随你。”
为此,无论要接受什么样的任务,无论要遭受怎样的苦难……
伴随着和煦的微风,阴影将后庭覆盖了起来。悬挂在晴朗天空中的太阳,慢慢地被白云所笼罩。
决意的分别
(十二年前阿尔特利亚王都)
雨一直下。
如同银色丝线般的雨水,纷纷从阴暗的天空中落下。
在由狭窄的小巷串连而成的贫民窟一角,一个女人独自伫立在那里。
她的身体任由大雨冲刷着,体温正在迅速地流逝,脸颊都已经被冻成了苍白色。
原本红色的长发由于被雨水打湿而变成了暗色。
女人将一团布紧紧地抱在胸前,她的身体就像是一块挡住了雨水的盾牌,以确认那团布轻柔的触感。
忽然,那团布微微地动了一下。终于,一声小小的喘息声从布的缝隙间传了出来,不过很快就被雨声所掩盖。
“娜塔莉娅!”
从女人的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这个声音让早已被雨水淋湿的背影颤抖了一下。
“请快点,你决定了吗?”
沙哑的声音中透出了一丝疲惫,而这名被称为“娜塔莉娅”的女人只是倔强地紧咬着嘴唇。
从她胸前的这团布中传出来几分微弱的体温,虽然比刚才要凉一些,却依然能让人明确地感受到生命的存在。
从娜塔莉娅的眼睛里涌出大颗的泪珠。
“……对不起,对不起。”
她说着再次用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抱了抱,接着就在那团布中传出不满的声音之前,娜塔莉娅松开了手。
“比起和我在一起,你们一定会更加幸福的,所以……”
在类似教堂的建筑物前,她找了一块没有被雨水打湿的地方,然后将手里的东西轻轻地放了下来。
“……我爱你,很爱你!所以,对不起。”
微弱的声音随即就被呜咽声打断了。
那个老人家支撑着痛不欲生的娜塔莉娅,两个人逃跑似的离开了教堂。
在阴暗的雨中,两双眼睛透过布团的缝隙,紧紧地盯着那两个人离去的背影。
就这样,娜塔莉娅舍弃了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动摇的信念
(半年前阿尔托利亚王都)
凭借微弱的光线,在漆黑之中凝神观看。手中的弩箭正一动不动地指向一点,虽然身体由于在三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内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此刻全身的关节都已经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声,不过呼吸仍然被控制在最小的限度里,而且除了唯一可以动的食指关节以外,身体的其他部位仍然没有动弹一下。
埋伏在寒风凛冽的屋顶上的少女已经与夜色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她只不过是在屏息潜伏,耐心等待着猎物的出现。她此时的头脑特别清晰,就连普通情况下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此刻在她的眼睛里也如同白昼一般清晰。
大雨过后,潮湿的冷风正在肆无忌惮地折磨着这具趴在冰冷石头上的身体。
就在这时,从前方的建筑物里走出一名女子。
(1、2、3……)
配合着那名女子的步伐,少女在心里默念着。当她数到13时,一瞬间,风停了下来。
一支箭矢深深地刺进了那名女子的前胸。
就在她由于受到突然袭击而发出惊叫声之前,第二支与第三支箭矢紧跟着从黑暗中破风而来,并接连刺进了柔软的皮肉之下。如同一个断线的木偶一般,那名女子倒了下来。
当确认她的身体在痉挛了几下就下再动弹之后,少女很快站起身来,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离开了屋顶。当一口气穿过贫民窟来到某个废墟的一角时,少女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你的报告……”
一个突如其来的冰冷声音在少女的身后响起,可能之前就一直待在那里吧,一个带着头巾的男子从那扇破旧的门后走了出来。
少女咂了咂嘴.转身面向那个男子出现的位置。她调整了一下姿势,目不斜视地看着男子,然后说出了对方要求的回答。
“目标完全消除。并没有发生其他需要报告的事项。”
“了解。那么恢复通常待机状态,之后的事情由我来负责。”
说完,男子转身离去。少女紧紧地盯着那个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然后再次咂了咂嘴。
“如果能在说话时温柔一些的话,应该会挺好的吧……”
说着,少女低下了头。刚才被夺走生命的那个女人在死去的瞬间,好像有些悲伤、又有些觉悟的眼神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那个人曾经是她的朋友——是惟一一个与她年纪相仿,即便在部队中也可以随意聊天的朋友。在得知那个女人与敌国相通时的绝望感——由于这会给任务带来负面影响,所以已经被她深深地埋藏在心中,并尽量不去回想。
一颗小小的泪滴掉落在她的脚边。
“讨厌……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夜晚浓密的空气,只是让滑过少女——雪莉珐脸颊的泪珠变得更冷而已。
艰苦的生还
(五年前威尔诺亚国境)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普通百姓家的一张小床上。
他首先试着动了一下右手,大拇指、食指、中指……确认它们都能正常活动之后,接着是左手。然后是右腿,但就在准备活动左腿时却感到了一阵强烈的痛感,大概是骨折了。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只有左腿受伤了吗?”修格对自己身体的强壮程度自嘲道。
索性就这样把——鉴于自己目前所处的情况,也只能这样了。
透过小床旁边的窗户朝外望去,天空一片澄净。那天之后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吧。
就在修格刚刚开始沉浸在对之前事情的回忆时,房门忽然打开了,接着从外面走进来一位老者。
“啊,你终于醒了。”
老人放心地笑了笑,然后将手中的药箱放在身旁的桌子上。
“是你,救了我?”
老人闻言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你倒在溪涧中,接着从河的上游一直漂了下来。”
“这样啊……真的要谢谢你。”
修格强忍着伤痛,勉强从床上坐起身来,深深地为自己的救命恩人行礼以表示感谢。
于是,他忽然联想到——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会对除了主君之外的人低头行礼了。
“请不要乱动,你已经连续睡了五天了。”
“五天……”
原来已经过去了五天,恐怕自己“战死沙场”的消息此时早巳经传回祖国了吧。主君会哀悼我的死亡吗?还是说,他只会由于失去了一枚棋子而发出一声叹息。幸存下来的那些部下呢,还有我的儿子呢?
“我给你做点汤之类的东西吧,你的伤势刚刚转好,应该吃点暖和的东西。”
说着,老人离开了房间。呆坐在床上的修格像刚才一样仰望着窗外的蓝天。
五天前,修格收到了捷拉贝伦发动闪电侵略的报告,于是他便急忙和少数部下赶赴战场。按照报告上所说,敌军只有着很小的规模,这只是一场大概半小时就可以结束的战斗。可是……
“为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于是修格紧紧地握住了拳头,甚至将指甲插进了手掌之中。
“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
他发出了无声的恸哭,虽然眼角有些发热,却怎么也流不出眼泪来。
当时,战场上出现了比报告中多很多倍的敌军士兵。而且对方发动进攻的目的也并非是要攻城略地,只是纯粹地想要夺取修格的性命。
修格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就在他杀死眼前敌人的同时,更多的同伴倒下了。很快,战场上就开始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昧。
在压倒性数量的敌人面前,战场瞬间就变成了屠戮场。
下一个瞬间,修格在鲜血飞溅的战场中看到了一件令他无法置信的事悄。
位于无穷无尽的敌军正中央的——正是自己的儿子。
就在确认那个身影的一瞬间,修格的全身都脱力了。与此同时,敌人的长剑扫在了他的腿上,修袼由于身体失去平衡而一头栽下万丈悬崖。
而他的儿子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看着这一幕,在他从来沒有露出过笑容的嘴边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这就是作为威尔诺亚军队中最著名的猛将——修格的最后记忆。
为什么儿子会在这次行动中出现?修格对于十几岁少年的内心并不了解,他惟一知道的就是儿子背叛了自己,而且还失去了曾经共同奋战过的部下,只有自己一个人残存了下来。
拖着受伤的腿,修格从床上站了起来。在那张放着老人带来的药箱的桌子上,还有他之前穿的衣服和铠甲以及短剑等装备。
修格将短剑锵地一声拔出剑鞘,照进屋子里的阳光洒在剑身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他盯着那团剑光看了一会儿,随后将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锋利而冰冷的剑刃触碰到脖子上,让修格感到一阵凉意。
“不行!”
已经阵亡的部下们的脸庞依次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修格又将剑放了下来。对于那些直到生命终结时都在守护着自己的战友们来说,不能就这么轻易地了结自己的性命,一定要做些什么来报答他们的一片好意,一定要做些什么让自己在死后能够平静地面对他们。
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天空仍然一片澄净。
期望和担忧
(四年前阿尔托利亚王都)
“莉赛!莉赛萝特!你在哪儿,快出来吧!”
快步走在回廊中的金发青年极力压低声音向四周喊道,可即便如此,他的声音在极其安静的王宫内还是显得很洪亮。
不过他想要寻找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青年的额头上浮现出了汗珠。
“真是的,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
“怎么了,弗奈尔?”
就在他抱怨的同时,从回廊的另一端突然出现了一名中年男性。
“森奈尔大人!”
弗奈尔急忙向来者躬身施礼。这名身分远在所有阿尔托利亚宫廷魔法师之上的宫廷魔法师长森内尔,一边露出亲切的微笑,一边看着自己满头是汗的心爱弟子。
“莉赛萝特又怎么了?”
“啊,不、那个……对不起,都是我监管不力。”
弗奈尔深深地叹了口气,脑海中回想起资料室中的惨状——那些贵重的魔法资科全都被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到处都涂满了毫无意义的涂鸦,即便是将这种情况报告给森内尔大人,他也只会微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啊”。
“森奈尔大人……您能否帮我说说她呢?”
“呵呵,对于学习抱有热情是件很好的事情,为什么要责备她呢?”
“但正是因为大人您的仁慈,那孩子才会愈发地得意忘形。”
“不过,你在训斥她之后。自己好像也生了很大的气哦。”说着,森奈尔大人的脸上又浮现出了不变的微笑。
见状弗奈尔知道老师并不会帮助自己,于是说了声告辞便准备先行告退。
这时……
“对了,那个孩子呢?就是最近来的那个可爱的孩子,和莉赛差不多大的……萝赛。”森奈尔对自己的弟子询问道。
见老师有事情询问,自己便不得不做出回答,弗奈尔只好稳住身形继续谈话。
“她的实力的确很强,只不过性格方面有些过于倔强……她只接受过教会的教育,而且好象有洁癖。”
“原来如此,看来她和庶民区里长大的莉赛好像很合得来啊。”
“嗯,的确如此。”
一想到老师最近托付给自己的另一名少女,弗奈尔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莉赛萝特和萝赛,这两名少女就是弗奈尔烦恼的根源。
两个人都作为有着优秀魔法素质的人而被接进了阿尔托利亚宫廷之中,虽然在进宫之前两人有着各自不同的经历,不过由于阿尔托利亚对魔法师这种珍贵的存在一直都是求贤若渴的态度,因此宫廷魔法师长森内尔暂时接收了她们。
就这样,由于老师的一句“反正她们以后会是你的同门,所以就麻烦你代替为师照顾她们吧”,弗奈尔从此开始了噩梦般的日子。
(我可不是为了做这种事才进入宫廷的……)
虽然弗奈尔偶尔也会抱怨,不过他还是将这看作是老师对自己的一次磨练,于是他每天都要忍受那两个年幼女孩的折腾。
“嗯,能够和自己有着不同价值观的人一起共事,也算是一种修行啊。那两个孩子竟然意外地合得来呢,那么你就继续努力吧,我的孩子!”
说完这句毫不负责任的话之后,森内尔轻轻地挥了挥手离开了。独自站在回廊中的弗奈尔第三次深深地叹了口气。虽然总是保持着平淡的态度,不过弗奈尔知道自己老师的魔法实力的确十分强大,而且在宫廷内部的政治斗争中也一直处于上风,是个极有威望的人。
弗奈尔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再次开始寻找莉赛萝特。总之,一定要让那个家伙去把资料室收拾好。
不一会儿,他就得到了有人在中庭发现了莉赛萝特的消息。弗奈尔连忙加快脚步前往中庭,终于在那里发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而且不知为什么萝赛也在那里。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两名少女正夹着书本,面对面不知在做些什么。
她们好像在说着什么,弗奈尔悄无声息地向着两人的身后靠过去。他从偶尔听到的几个单词来判断,她们好像是在讨论魔法方面的事情。
“所以,如果省略了这个公式,发动之前的那段时间实在太短暂了。”
“但是,如果像你说的这样启动,那么保险在哪里?考虑到发生反作用的可能性,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为了确保不会产生反作用,只要我们控制好力量就没问题了吧。”
“无论是多么出色的魔法师,也不能否定事故发生的可能性。所以,这里要……这样来做……”
“哎,这是什么呀?这个方程式可不够漂亮,如果这里不用三号,而改用五十一号方程式的话,效果不是会更好吗?这样一来,启动就会比刚才慢一些,而保险……”
“果然如此。这样一来就够漂亮了……啊,还是不行!如果用五十一号,这里就会发生逆流现象。”
少女们不停地争论着,她们正在尝试着将新的公式替换进古老的魔法中,以达到更加完美的效果。如此深奥的话题争论,直让她们身后的弗奈尔感到咂舌。这真的是刚刚学习半年魔法的初学者之间的对话吗?
(这两个孩子一旦得到成长……)
恐怕她们会成为自己都无法匹敌的魔法师吧。
弗奈尔摇了摇头,想要甩开那些浮现在脑海中的想象。如果不想让这两个小姑娘轻易追上的话,自己也要开始努力了。
看着一边争吵,一边快速完成整个魔法方程式的二人,弗奈尔在心里做出了新的决定。
“那么,在这本书中提到了‘禁咒’,我觉得我们可以使用这个。”
说着,莉赛萝特从旁边的书堆中抽出了一本书。
“啊,那个是不能随便拿出来的禁咒书。”
看到那本边缘镶嵌有金丝的黑色皮革封面,弗奈尔连忙大声喊道。听到他的声音后莉赛萝特连忙将书塞进萝赛的怀中,然后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逃走了。
“下面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萝赛!”
“等一下,莉赛!”
“哎,哎?莉赛?哎,弗奈尔?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变故,萝赛不知所措地眨着大眼睛,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在风轻云淡的天空下,莉赛萝特屏住呼吸像是一只小猫一样奔跑着,而在她身后的弗奈尔还在不停地追赶着。
森内尔此时就站在二楼的回廊中看着这一幕,笑着说道:“这个组合不错嘛!”
难忘师恩
(一年前阿尔托利亚王都)
如今自己听到的都是传言——一开始,潮是这么认为的。紧接着,又从其他人那里听到了完全相同的内容——但他还是认为这些传言都是错误的。而当第三次听到相同的话时,潮感到怒不可遏,他想要确认这些传闻是否属实。
“宫廷魔法师长森奈尔大人引发了魔法爆炸,在将自己国家的军队卷入其中之后身亡。”
为了确认这些话的真伪,潮不辞辛苦地翻过常年降雪的丘陵地带,如今就站在可以称为自已第二故乡的阿尔托利亚王都的城门前。
“时隔……三年了吧。”在城门下,看着与自己离开时没有丝毫变化的庄严王城,潮感慨道。
遵从故乡倭国自古流传的一个人年满十五岁之后就要踏上旅程,去外面世界见识一下的古老训示,潮在十五岁那年也离开了家乡。养父固执地将他一直送到大门前,他的那张脸至今还深深地刻在潮的脑海中。
“养父……”
强忍看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潮向着养父森内尔的家走去。
传言终究是传言,只要打开门,养父就会像往常那样一边悠然自得地说“什么嘛,你回来啦”,一边起身欢迎自己。
潮在脑海中想像着。
可是,当潮来到养父家门前时,出来迎接他的竟然是身穿丧服、面容憔悴的养母。
养母认出了潮,她一边哭一边捂住胸口。
“他死了……”就像是一部被损坏的机械般不停地重复着,她一边哭,肩膀还一边不住地颤抖着。
看到养母这副模样,潮也哭了。回想着已经再也见不到的故人,两个人整整哭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双眼红肿的养母为潮准备了些早饭——玉米汤,夹着很多鸡肉和蔬菜的烤饼,用小火煎过的熏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上面还放着一片金黄色的煎蛋。
“这些食物是不是特别好吃啊?果然还是她做的料理最棒啊!”
养父总是面带着笑容劝潮多吃一些。
这些与故乡迥然不同的生活曾经让身为流浪者的潮感到十分困惑,而那双曾经接纳了他的温暖大手,此刻已经被埋进了黄土中。
“……事故的原因好像已经被确认了。”
听养母小声地说着,潮沉默地将温热的玉米浓汤送进嘴巴里。
“有人说是他的魔法发生了爆炸,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呢。我打听到了……事情的真相。”
“事情的……真相?”
从养母的话中,潮感受到了一股不平常的气息。养母一边戳着手边的蛋黄,一边一字一句地说道:“是宫里的人告诉我的。他……是被自已可爱的部下所杀。”
“怎么会!”
面对极具冲击力的事实,潮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咣当一声,桌子被他撞得左右摇晃起来,玉米浓汤也从碗中溢了出来。
“是真的。他们已经召开过审问会了。她曾经的部下——两名少女就是嫌犯,据说她们曾经和他发生过争执。”
“怎么会……”
话说到一半,潮再也说不下去。
一直都非常和蔼的养父竟然会招致他人的怨恨,最后竟因此而丧命,潮怎么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但是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养母,这件事情看上去又不像是假的。
“那……嫌疑犯呢?”潮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养母的目光中虽然露出了一丝迷惑的神色,不过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坚定地看着养子回答道:“她们将罪过互相推诿给对方,我听说都被宫廷方面驱逐出境了。她们的名字是萝塞和莉赛萝特。”
“萝赛和莉赛萝特。”
将这两个名字重复了一遍之后,潮平静地坐回到椅子上,然后开始大口地吃东西。在将浓汤全都喝干之后,他正襟危坐,看着眼前自己深爱的养母。
“……我要去报仇。因为我只能以此来报答养父的养育之恩。”
听他说完,从养母的眼睛里涌出了大颗的泪珠,一边哭一边重复地说着“对不起”。潮则坐在那里仔细体会着养母这句话的含义。
为了能够让养母重新振作起来,潮握着刀离开了。按照故乡的习惯,能报答收养、并将自己抚养成人的森内尔的只有‘报仇’这一种方式。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等着吧,我一定要用这双手……”
在他的前方,浓厚的乌云已经笼罩了整个大地。
深夜的誓言
(三个月前骑士都市克雷森)
“噼啪”暖炉中的炭火发出了轻微的爆裂声,巴尔玛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刚才好像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醒着时还在写东西的文件已经被墨水洇湿了,雪白的纸上留下了奇怪的字符。
“又要重写一份了。”
可能是由于刚才的睡姿不太舒服,他的肩膀有些酸疼。在转动了几下脖子之后,巴尔玛将那张废掉的文件揉成了一个纸团,然后扔进了身旁的纸篓。接着,他抽出一张新的纸,提笔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在又一遍确认写好的文件之后,他将其小心地折叠了几下放进了信封中,继而将融化的蜡块倒在封口处封好。
就在一连串的工作刚刚完成时,房间里响起了敲门声。
“大哥,你还没有睡吗?”
从敞开的门缝中伸进来的脑袋正是巴尔玛的弟弟——尼古拉斯。
“啊,等一会儿就睡。”
看着脸上露出担心神情的弟弟,巴尔玛笑着回答道。
不过对方大概知道这只不过是个谎言,尼古拉斯露出了一副好像吃了苦瓜一样的无赖表情。
“你总是这么说,昨天也工作到很晚吧?”说着,尼古拉斯走进了房间,从纸篓里把哥哥刚刚扔掉的文件捡了起来,然后细心地展开。
“类似这种别人家的领地之争,即便放任不管也没问题吧。”
“人家既然来委托我,我总要给出个说法吧。”
“哥哥你就是人太好了。”尼古拉斯说着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要负责宫廷内部的政务,还要平息与他国的纷争以及击退来犯的怪物,现在还要加上对别人家争执的仲裁。虽说你是咱们家的一家之主,不过再这样下去你会累垮的。我现在倒是觉得父亲大人真是爱偷懒啊,竟然把这个烂摊子扔给你。”
前一家之主,父亲——奥格斯特在这方面的确有着非常高超的手段,不过在私下里由于夫人莱茵希尔妲的存在,他的行为已经相当收敛了。
看了看他,尼古拉斯再次叹了口气。
“总之,快点睡吧。你要真的倒下了,可就糟了。”
说着,尼古拉斯抓住哥哥的手腕,将他强行从办公桌前拉开。
虽然巴尔玛发出了不情愿的反抗,但尼古拉斯却不以为意,只是一个劲地朝房间中央走去。接着,他将巴尔玛推倒在床上,然后帮他仔细地盖好毛毯。
“喂,尼古拉斯!”
巴尔玛从毛毯的中露出头来,表示抗议。
尼古拉斯微微一笑,说道:“睡觉!”
可能是发现了弟弟隐藏在笑容下面的愤怒,巴尔玛只好苦笑着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
也许他真的是累坏了,不一会儿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确认哥哥已经睡着,尼古拉斯悄悄地离开了房间,这时他才发现妹妹菲奥娜面露难色地站在房门外。
看到尼古拉斯之后,菲奥娜才用细小的声音释放出了自己焦躁的情绪。
“我觉得,巴尔玛大哥还是不适合当咱们的一家之主。”
“菲奥娜……”
“大哥他太懦弱了。无论什么样的麻烦事,他都会主动承担,根本不知道割舍。而且他已经把自己逼上了一条绝路,真是个笨蛋。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为什么会让巴尔玛大哥来当这个一家之主呢?”
一口气说完这些抱怨,菲奥娜紧紧地皱着眉头,使得这张继承自母亲那里的美丽容貌变得有些扭曲。尼古拉斯将手放在妹妹的头上轻轻地抚慰着,试图让对方的心情平复下来。
“你应该不是特意来说这些话的吧,菲奥娜?你是不是也因为担心大哥,所以才会来这里查看一下情况?”
可能是被他说中了心事,菲奥娜低垂的脸颊很快就蒙上了一层红晕。
看到妹妹这副窘怕的模样,尼古拉斯再次轻抚妹妹的头,温柔地说道:“比起刀剑,大哥更喜欢书本。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也许他的确不适合成为武家名门的一家之主。”
听到这句话,菲奥娜猛地抬起头来。
“那样的话,让在武术上很有造诣的尼古拉斯哥哥成为家主不就行了吗,而巴尔玛大哥就可以成为一名学者了!”
想像着两位哥哥未来的前程,这个妹妹的眼睛里甚至浮现出了隐隐的泪珠。但是尼古拉斯却并没有顺着她的意思继续往下说,而是慢慢地摇了摇头。
“可是,作为我们家的长子就一定要继任家主,这是他无法逃避的命运。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会让大哥继任家主的,你也能够理解吧?”
听哥哥说完这些,菲奥娜再次低下了头。作为阿尔托利亚少数几个名门望族,家族内部的长子继承权等事物对于以自己家族为荣耀的菲奥娜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正因为如此,家主之位必须要由长子来继承,这也是为了避免兄弟之间为了争权夺势而引发无益争斗的最好办法。
但是,菲奥娜对此难以接受。
从很久之前开始,她就无数次地想象过,如果能将喜欢读书的大哥与武艺高强的二哥的立场相互对调一下,结果会是怎样呢?如果能够对调的话,两位兄长在各自所处的立场上就不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了吧。
尼古拉斯再次轻抚菲奥娜低垂着的脑袋。
“如果担心大哥,我们就要在他的身后支待他。我觉得这样才是真正的兄弟!所以,你也该去睡觉了……”说完,尼古拉斯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菲奥娜也慢慢地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隔着一扇门,巴尔玛眯着眼晴看着弟弟妹妹离开的走廊。
正是因为自已的力量还不够,所以才会让弟弟妹妹担心。我不要做这样的人,可是如今却无从去获得自已不具备的,家主所应有的素养。
(……那么,至少让我来保护你们吧,我一定要保护好你们。)
皎洁的月光洒进房间,巴尔玛眯着眼睛在心里暗暗发誓道。
黄昏的惨案
(半年前威尔诺亚郊外)
看着眼前的这个散发着异臭的皮口袋,店主皱了皱眉。
“多少钱?”手拿皮口袋的男子顶着一头乱发,微笑着问道。
店主沉默地接过皮口袋,解开袋口上的绳子仔细查看了一下。接着又翻了翻手边的资料,沉吟了一会儿。
“5500OTH……”
男子爽快地笑了,好像对这个金额很满意。
“不过,你可不要随意地挥霍掉啊,昆达尔。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个人了吧?”店主一边准备赏金,一边和站在柜台旁边等待的男子说道。
那个被称为“昆达尔”的男子正在看贴在墙上的悬赏罪犯的情报,以便确定接下来的猎物。
“被你干掉的人太多了,其他人可是会嫉妒你的。”
“哈!真可笑!有能耐让他们也去抓这些家伙啊!”
很明显,昆达尔对于店主的忠告根本不屑一顾。
“这个我拿走了。”说着,他从墙上揭下一张悬赏单,转身离开了。
看着昆达尔悠然自得的背影,店主有些疑惑地说道:“怎么他看起来好像很需要钱的样子!”
但是,根本没有人知道答案。
傍晚时分。
离开经常光顾的酒馆后,喝得醉醺醺的昆达尔步履蹒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你知道‘黄昏’在异国语言中的说法吗?”站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中央,昆达尔大声问道,“人们都说在傍晚时分很容易会遇到妖魔鬼怪,所以又把这个时间段称为‘遭遇魔鬼之时’。看来这句话真的很有道理啊……喝!”
就在发出怒吼的同时,昆达尔手中的大剑猛地朝丢弃在路边的垃圾砍去。随着“唏哩哗啦”的声响,有人发出了“啊”的惨叫声,而喷溅出来的血迹如泼墨一般洒在路边的墙上。
几丝鲜血溅在昆达尔的脸上,他好像很高兴地说了句:“不错嘛!”
这时,从路边跳出来几名男子将他团团围住,不由分说地就开弓放箭。昆达尔用大剑将迎面飞来的箭矢一一格挡开,脚下没有一丝犹豫,径直逼近一名射手的身前。来势汹汹的一下猛烈撞击将射手撞翻在地,大剑顺从重力的作用直接插进了他的腹部。还没等这名射手发出惨叫声,昆达尔已经用单手将剑拔出,接着反手用剑在空中商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直击站在自己身后那名射手的脑袋。
只听见空气中传来了“啪嚓”一声——应该是头骨碎裂的声响。单手无法挥舞的沉重大剑重重地掉落在了地上,另一名敌人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个时机,可是昆达尔却并没有俯身拾剑,而是顺势抬起一脚将他蹋倒,并夺过对方手中的武器毫不犹豫地割开了敌人的喉咙。
在日落的这个瞬间,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就此展开。转眼间,六名男子全都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昆达尔慢慢地用死者的衣服擦拭着沾满了鲜血和脂肪的爱剑。
“黄昏时的妖魔鬼怪原来是人类……嗯,那么你呢?”
挥舞了一下刚刚夺走六人性命的大剑,昆达尔盯着马路的对面。
一个小孩子正站在那里。
大概只有十岁、或者十一岁吧,他的下颚在不住地抖动着,颤抖的小手紧紧地握着一柄短剑。
孩子恶狠狠地盯着昆达尔,大声喊道:“我就是你所杀害的首领的儿子!”
听他说完,昆达尔恍然大悟道:“啊,原来是集结了残党余孽来找我报仇啊?看来你还是个孝顺父母的人呢!不过还是算了吧,你大概没有杀过人吧?”
“不用你管!”说着,那孩子猛地朝他扑来。
昆达尔没有动,很快那柄短剑就来到了他的近前。
砰!他只用一只手就弹飞了对方的短剑,没等那孩子意识到自己手中的武器已经不见,他猛地将孩子抱了起来。
“好了,小鬼!”昆达尔在孩子的耳边小声说道,“你的爸爸是一个作恶多端的坏人。所以才会被其他人悬赏,才会被我杀掉。你明白吗?既然做了坏事,就必须要有某一天被别人杀掉的觉悟!”
“那么,你总有一天也会被别人杀掉吗?”失去了抵抗力气的孩子仰着头问道。
“是的,总有一天我也会被别人杀掉。因为这就是无聊的人生啊……不过你不要变成这个样子,不要走上这样无聊的人生。”
听了这番话,孩子好像暂时忘记了憎恨,只是歪着脑袋不知在想着什么。
夕阳西下,一大一小两个人站在弥漫着血腥昧儿的路中央,他们的影子斜斜地映在地上。
童颜的战鬼
(一年前阿尔托利亚西部)
第一次砍人是九岁时发生的事情,那天好像还下着雨。
对方是收留我们的一名雇佣兵,虽说是收留,不过并非出自于慈悲心肠或者对陌生人的关爱,他只不过是想要有一个可以随意差遗的佣人罢了。所以我也根本没有记住他的名字。
我们两个都觉得只要能和对方在一起就可以了,因此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有米歇尔,米歇尔有我,这就是全部,这就是我们的世界。
但是,那名雇佣兵却是我们这个世界的毁灭者,因为他手头有些拮据,所以想要把我们俩分别卖给不同的人。
丑陋的成年人,就是因为讨厌这些家伙,我们才会从孤儿院逃出来的。
无奈之下,我用一柄长剑从他的身后刺了过去,为了确保能够一击必杀,我特意将身体的重量全都灌注到长剑中。因为我听说像我们这样幼小的人在使用长剑对敌时,突刺比斩杀更有效,而最佳的突刺部位就是没有骨头阻挡的软肋。真的非常简单。
这名雇佣兵曾经觉得好玩而教过我们用剑的方式,不过他大概从来没有想到过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吧。当心脏停止跳动之后,他的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好像无法相信发生了什么事情。
米歇尔紧紧地握着我沾满鲜血的手,然后轻轻地将我已经僵硬的手指从剑柄上逐一掰开。啊,我当时的确非常紧张。
为了能永远地维护住二人世界,我们拿着剑走上战场赚钱。因为我们是一起降生到这世界上的,所以必须永远在一起。只要足够强大,就没有人能够妨碍到我们。
战场是个有趣的地方,因为大家是一样的,都要面临死亡——这是一种我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平等”吧。
当米歇尔称呼我为“姐姐”时。一个雇佣兵在战场上看到了我们。那个人看了看我们然后皱着眉头刻薄地说“怎么回事,这种地方怎么会出现这种小鬼”,但是当他看到我们战斗的方式之后,那张睑上的表情就变得和其他雇佣兵一样了。
所以,现在跪在我脚边的这名男子也是一样。他在不停地向我求饶,希望我能放过他,不过这跟我根本没关系,因为这个人和我们的世界没关系。
忽然,一个冰冷的东西落在了我的脸上。
啊,下雨了,我讨厌下雨。
米歇尔翻过手中长剑,只见一道漂亮的剑光闪过,那个发出惨叫声的男子也死了。
“……妈……妈”在他死去的一瞬间,好像说了这样的话。
雨还在下着,我讨厌下雨。
“妈妈”这个单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啊,是雨。
“姐姐?”雨声中传来了米歇尔担心的声音。
我讨厌下雨。
积雪
(七年前阿尔托利亚郊外)
重重挥下的利剑砍碎了对方的盾牌。就在敌人对这次冲击感到胆怯的瞬间,他手中的长剑已经刺入了对方铠甲的缝隙中。
还没等把长剑拔出来,下一个敌人已经冲到了眼前,塞奥德尔急忙抽出腰间的第二只佩剑砍向敌人。
踏过敌人的尸体,他收回了刚才的那柄剑,那是儿子为他打磨的利剑,可绝对不能丢失。
“对不起,塞奥德尔……”从身后传来了战友的声音。
不管怎样,战友总算还活着。
“受伤了?”
“左臂受了点伤,使用长枪时有些吃力。”
两个不服输的人一起发出了怒吼声,这场战斗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现在骑兵攻击根本没有意义,双方已经开始投入步兵进行最后的混战。
砍倒身边的敌人后,塞奥德尔急忙查看战友的伤势。只见对方被砍伤的手臂上染满了鲜血,看样子已经无法继续战斗下去了。
“……还能跑吗?你先返回本阵吧,我在这里给你拖延时间。”
听他这样说,战友拼命地摇了摇头。
“这、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如果不是我急功近利,咱们也不至于陷入险靖……”
“没时间听你唠叨了!”
一柄长剑朝他们刺来,塞奥德尔闪身躲过剑锋,趁机抓住敌人的手腕。双手用力一掰,只听“咔嚓”一声响,敌人的手臂被他弄断了。
“如果你死了,你卧病在床的夫人怎么办!?”
塞奥德尔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战友,只见对方紧皱着眉头,还在拼命地用单手挥舞着笨重的长枪。
“你、你也一样啊。家人还等着你回去呢!”
“啊,是啊!”
说着,塞奥德尔看了看手中的长剑。
想要为征战沙场的父亲出一份力,拼命地打磨着长剑的儿子;想要让自己修好坏掉的八音盒而不停撒娇的女儿;虽然感到十分不安,却勉强露出笑容来为自己送行的妻子——挚爱的家人的脸庞不停地浮现在眼前,不禁让塞奥德尔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要回去,我还说要给他们带很多很多的土特产呢!”
“……所以……”
“但是,我可没说要把战友一个人扔在这里,独自回去!”
伴随着这句话而挥出的剑,又创造了一个新的牺牲者。在塞奥德尔的周围,已经躺了十多具敌人的尸体了。
“去吧!”
听着这句充满了威严的话语,战友摇晃着站起身来,径直朝着本阵的方向跑去。看到这一幕,塞奥德尔再次握紧了剑柄。
(要回去,一定要活着回去。而且……)
环顾四周,战友的数量在不断减少,战况正在朝不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塞奥德尔仰望天空,只见头顶覆盖着大块的乌云。配合天气的变化,总部大概一会儿就会发出撤退命令了吧。只要坚持到那时……
“塞奥德尔!”
从身后传来了惨叫声,他连忙转过身去,映在眼睛中的是被大量敌人团团围住的战友。
塞奥德尔的身体做出了条件反射性的反应,猛地冲了过去,伸手抓住了战友的衣服,然后用力往后一拽——一连串的动作使得战友堪堪避过敌人的长剑,可是这也使他自己的身体失去了平衡,朝前方冲了过去……
长剑刺穿了身上的铠甲,刺进了身体,塞奥德尔感到冰冷的利剑竞有种灼烧般的炽热。从喉咙深处涌上来一股温热的东西,落在地面上的全都是刺眼的鲜红色。
“啊……啊啊啊啊啊!”
一边喊一边逃跑的战友的背影好像蒙上了一层红霞。
很好,你快跑吧——虽然想要这么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发现手中的长剑并没有掉落在地上。
啊,能行,我没事。我还能——回去!
塞奥德尔手中的剑挥向敌人的手臂,而后者正打算将长剑从他的身体里抽出去。就这样,一套漂亮的斩击动作将敌人的手臂砍了下来。他用脚踩住在地上翻滚的敌兵身体,然后朝喉咙处挥下了致命一击。一个!
围在四周的敌兵一起涌了过来,塞奥德尔拖着受伤的躯体将他们逐个砍倒。一个、三个、四个五个……
——没事,我的身体还能动。我能回去,能回去!
回到那个虽然贫穷,却有家人等待着的故乡。他们一定都等不及了吧,妻子和孩子们。回去之后,要把女儿最喜欢的八音盒修好,再把土特产分给邻居们,虽然很少不过却能满足他们生活的需要。对了,儿子还说过也想要学习剑术呢。虽然并不想让他也成为一名雇佣兵,不过用来防身还是很有必要的。还有妻子……
妻子的身影慢慢地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就在变得清晰之前,却忽然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下雪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寂静地堆积在战况惨烈的战场上。
白色的结晶体纷纷扬扬地从空中落下,其中好像还夹杂着“某种东西”。
它们释放着磷光,并慢慢地改变着姿态,最后变化成一个身穿蓝色铠甲的美丽女性。闪耀着光芒的银色长发都被聚拢在脑后,她的侧影被蒙上了一层梦幻般的白色。
这名女性静静地朝战场上走去,一步一步,让人感受不到重量的脚步就好像是漂浮在空中。
最后,她在一名死者面前停下了脚步。
以上,就是整个故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