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唔啊……」
从暖烘烘的乳白色床铺挺起身,用力伸展右手臂。加上背脊挺直的舒适感,感觉到活力逐渐充满全身。
「早上了啊……」
身体真是老实的东西,感觉还有些爱困。眼皮重重的,要是这样再躺回被窝里,该有多么幸福啊。
(话说回来,我睡得真久呢,昨天一回到家就倒头大睡……)
我之所以一大早就这样懒洋洋是有几个原因。
首先是前天举办的大枝中学文化祭。
我们一年B班推出了Cosplay咖啡厅,可是隔壁班却在活动开始前送来战帖,结果不容分说地演变成营业额对决战,而且那场比赛的赌注就是我。事情最后顺利解决是很好,但感觉被迫做了很多让精神疲惫的事。
再来是昨天的生死战。
谜样黑墙突然笼罩大枝镇邻近一带。被关在内部的我们,在扰乱世界调和的异形〡—NOISE不断出现的领域中,展开了如字面所述的生死战。
两边都是对精神、体力造成负荷的事情。
(不过,可以像这样再次迎接早晨,真是太好了。)
我翻开身上的棉被,脚踩在地板上。
「好冰。」
在被子里窝热的脚底,感受到木板的冰凉触感,一股凉意传遍全身。
「……天气已经转凉了呢'」
我自言自语,坐到床边的梳妆台前。看着前方可以照出整个上半身的镜子,确认自己的模样。
稚气未脱的脸蛋,以后会迅速成长(应该吧)的身体,及腰的银白色长发。
(哈哈,头发乱七八糟的已
一边这么想,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苦笑。
——软绵绵。
「?」
那是不经意做出的动作……然而传回到手上的触感却很奇妙。
我对这般异样感到困惑,盯着自己的右手。
「?」
然后再次触摸胸部——软绵绵。
「~~~~~~~~~~~~~」
带点柔软的触感,加上适度的弹力。
「这——」
我清楚感觉到自己胸部不该有的触感。
「这是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忍不住放声大叫。
「母亲大人母亲大人母亲大人~~~~」
我将早上的例行工作全抛在一旁,一边大叫一边直奔一楼,走向楼梯旁的厨房一让声音充满整个室内。
「不得了啦!」
正在准备早餐的母亲,从厨房里走出来。
「真是的~~小彼,你叫再多次,妈妈也不会变多唷。」
她笑嘻嘻地露出完美的笑容,显得我的慌张很愚蠢。那波浪形的轻柔银发,与粉红色荷叶边围裙非常相配。
不慌张、不动摇,只取走喜怒哀乐中正面部分的母亲——白姬此方。
「啊,不过如果小彼希望妈妈增加,妈妈会考虑的~」
这个名叫白姬此方的人,简直像在反抗年龄的增长一般,永远都是这样稚气、无邪且纯真,教人怀疑她该不会其实是我妹妹吧。
「不要做这种让人匪夷所思且光想像就觉得恐怖的反击!先别管那种事,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居然说是那种事,真没礼貌呢。你不希望妈妈变多吗?」
母亲手插腰,仿佛空气中会传来「哼哼」的戏剧音效般鼓着脸。虽然她一向不听别人说话,但遇到这种紧急状况时真的很伤脑筋。
「啊啊~~真是的,母亲大人,请好好听我说啦!『这个』是怎么回事?」
我指着自己的胸部,再问一次。
母亲歪着头说「这个?」故意装傻,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胸部,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地伸手过来。
——摸。
「嗯呀!」
因为事出突然,我不小心发出怪声。
「突、突然做什么啊?要、要摸请先说要摸……」
「那我要揉啰)」
「一开口就要揉——这!住手,啊唔!」
母亲迅速移动脚步绕到我背后,双手不客气地覆盖我的胸部。
然后,先是轻柔地施加力量于手掌。
「唔~~~哇啊!」
母亲掌中的热度透过睡衣传来。花了充分的时间确认三次触感后——
「哼……」
母亲不高兴似地轻哼。
「……母亲大人?」
她的反应让被未知刺激捉弄的我感到莫名其妙。
不理会我的视线,板着面孔的白姬此方放开我的胸部,手慢慢移向自己的胸部。接着,同样转动三次手掌。
咻——仿佛听见了三次挥棒落空的声音。
「……」
母亲沉默不语,然后——
「小彼……好过分……」
「呃,母亲大人?你为什么要大哭啊!」
她手上拿着手帕,还不知从哪里传来哀伤的配乐。
「妈妈是打从心底,简直像想吃掉小彼一般地爱着小彼:—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遭到背叛……」
圆滚滚的眼睛里涌出泪水,这是就算演出连续剧里的一幕也太过夸张的悲伤演技。
「总觉得有很多该吐嘈的地方……可是我有背叛什么吗?更重要的是,现在必须谈的不是这个吧!」
这时我才终于有机会说出正题。
「——我变成女孩子了耶!」
声音响彻家里。
「……」
母亲维持哭倒的姿势,用天真的眼神凝视着我——她的儿子。
然后经过一秒、两秒、三秒,整整十秒钟后。
「哎呀,真惊人)」
她如此说道,啪地拍了一下手。
「反应这么平淡吗?而且怎么看都不像吃惊的样子!」
「呵呵)」
「请不要露出向上看的可爱眼神,就想随便蒙混过去!」
「你心动了吗?」
「是因为别的事而心惊胆跳!」
连续的大吼让我快喘不过气来。我也很讶异,居然一大早就这能叫成这样。
此时,在完全陷入胶着的这个地方,传入了另一个声音。
「这么早就在做什么啊?要练习短剧是可以啦,但如果能再安静一点,我会很感谢
的……」
出现在房门口,声音一听就是还没睡醒的是我家那只小动物。金色毛皮感觉乱蓬蓬,红色眼眸几乎被沉重的眼皮完全盖住。
说人话的猫成了爱困猫,完全看不到平时爽朗的模样。
「魔耶露你听我说,我变成女孩子啦!」
「嗯?你在说什么啊,彼儿,这是你自己造成的啊。」
金色猫——魔耶露满不在乎地说。
没错,一切都和昨天发生的事情有关。
「可、可是!」
魔耶露无情地说:「我说过了吧?一旦撕毁契约书,你的性别就会改变。」
那是我成为魔法少女时被强迫缔结的契约。以一张纸立下的那份契约,有署非常离谱的罚则——性别转换。
原以为那是荒唐的无稽之谈,如今却发生在现实中。
「在那种情况下的确是无可奈何呢。为了让你的魔力完全发挥,只能撕破契约变成女孩子……你自己也有受罚的觉悟吧?」
魔耶露一脸沉痛地说。
我是为了救朋友——到现在,我还是认为自己当时的行为并没有错。
可是……
「我想说,说不定一觉醒来就会恢复原貌……」
我一边哈哈笑一边试探地说。
「哪可能有这种喜剧漫画般的情节啊!」
我遭到超乎想像的严厉吐嘈,感觉心情愈来愈沉重。
「……难道我会一直这样吗?」
我不太想这么想。
在以往的人生中,我一直是以男生之姿生活。就算外表长得像女生,内在始终是养育成男生。
「小彼……」
母亲一脸担忧地看向我,但我无法回应她的呼唤。
我就这样暂时低头不语,于是,魔耶露用坚定的声音说:
「——我不会让你变那样的!」
「……魔耶露?」
他的尾巴用力甩了一下,耳朵竖起,清楚地说:「我会让彼儿恢复原状。」
「……怎、怎么做呢?」
「修复撕破的契约书啊。」
现在,那张契约书应该是漂亮地裂成两半。
「做得到这种事吗?」
「……我要做。虽然会花上一些时间,但在那之前,你愿意相信我、等我吗?」
自信和觉悟——从它话语中感觉到的思绪,非常强烈。
「嗯,我等你。」
所以,我才能放心地同意。
上学途中。
因为比平常晚出发,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用跑的。
(闭着眼睛换衣服,原来出乎意料地困难呢……)
在那之后,进行上学的准备时又发生了一场争执。
(就算是自己的身体,但我现在毕竟是女生,不应该随便看才对。)
我一边赶路一边轻喃:
「母亲大人实在是……说什么我们都是女孩子没关系吧……」
我换衣服时,差点被到处乱摸、乱看。为了把母亲赶出房间花了不少时间,才会拖到现在。
「倒是从现在开始暂时都是这样吗……魔耶露,你真的要快一点啊。」
我打心底祈祷、支持它。
由于魔耶露将从今天开始不间断地进行契约书修复作业,所以无法跟我到学校。
(好像少了点什么……呃,为什么我已经把魔耶露跟来的事视为理所当然了?)
我一边奔跑一边猛甩头,消除刚才的念头。
就这样跑一段路程后,来到了老地方。
(丈……应该先走了吧?)
因为没有看到一向埋伏在那里的身影,我以为他已经先走了,正要穿过与他会合的场所。
「——有机可乘!」
冷不防的,我遭到从背后逼近的某人袭击。
声音的主人八成是躲在会合地点附近的电线杆后方吧,他看准我穿过的时机,从后面——抱紧我。
「唔!」
这时候,出门前的对话在我的脑海里苏醒。
「小彼,你变成女孩子的事,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唷!」
在玄关,母亲难得以正经口吻对我说。
我回答:「当然啦,谁喜欢告诉别人自己变成女孩子啦。这件事要是曝光,我们班一定会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于是,母亲非常严肃地再次叮咛:「包括那个红发女孩还有大胸脯女孩唷!」
她的脸上虽然挂着微笑,眼里却闪烁着认真的光芒。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因为已经没时间了,所以无法深入追问。
「我知道了。要是快败露时,我会不择手段地让他忘记!」
我丢下这句话离开家。现在回想起来,母亲的话……或许含有更重大的意义。
不过,先不管那个——
「唔、唔咳……」
呻吟声传来。
「彼方……你今天的攻击比平常还要犀利呢……」
我低头看着实际遭到「那个手段」攻击,在转瞬间变得体无完肤的友人——明日野丈,说;「谁叫你突然从后面抱住我。对象如果不是我,你现在早就被报警,而且已经被判刑了唷!」
「你这故事太跳跃了吧……总之早安,彼方。」
「早安,丈。」
「你今天真晚出门啊,难道又被此方小姐缠住了?」
丈若无其事地起身,一边拍掉沾在制服上的脏东西,一边对我说。
「……没错。」
「真好,我真想看……不对,是想拍起来——彼方和此方小姐纠缠的画面……」
我不理会一脸真的很惋惜的友人,拔腿就走。
「衣服穿什么好呢……此方小姐走可爱风,彼方走帅气风?不对,刻意对调过来也是一个办法。让彼方穿白纱,此方小姐穿西装,主题就是错乱——相貌神似但性别不同的两人,穿上黑白对比色,而且还是对调穿……嗯,光用想像的就会神经错乱啊……」
丈一边把玩浏海一边沉思,声音逐渐远去。
(总觉得有股非常邪恶的意念传来……)
为了快点甩掉那股思绪,我加快了脚步。
同一时刻,在白姬家中。
神情严肃的魔耶露,猛然抬头说:「不对!这里要在裸体上绑缎带吧!」
灵魂的阴影。
「正因为是容貌神似但性别不同的两人,更要强调他们的牵绊啊!所以,要用一条长长的缎带,包装呈现出生之姿的两人,做出像礼物般的模样——我主张,这才是真正的错乱!」
魔耶露的右手紧握在胸前。
这样大吼后,隔了几秒钟——
「……咦?我在说什么啊……」
它一边搔头,一边呆呆地环顾四周。
「……难道是迷迷糊糊中,被导入奇怪的电波……」
它眨了眨红色眼眸,再次展开修复作业。
之后,我和文彻彻底底地迟到了。
进教室时,班会早已开始。
我虽然常处于迟到边缘,但很久没有迟到得这么彻底。
然而包括导师在内的班上所有人,即使看到迟到的我们,也只是透露出「哎呀呀,又来啰」的气氛。
(咦?真意外……)
我和文赶紧就坐,让因全力冲刺而累坏的身体休息。
「……」
我趴在桌上,望着教室里不自然空下的座位。
(……委员长。)
那个座位上,前几天还坐着一名少女。担任本班委员长的辫子女孩,总是对我的迟到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反过来对我性骚扰。
——那是我重要的朋友。
扛起昨日部分战斗的她,在一切结束后……从我们眼前消失了身影。
(你会……回来吧,委员长……)
我抱着分不清是疑问还是期望的念头,看着前方。
班会即将结束,班导交待完简单的联络事项后便起身。
「对了,第一堂课是体育课吧。你们平常就比别班更吵闹了,可别迟到啰!」
他在离开前说了这句话。
(没问题的,一直悲伤也不是办法。现在要向前看,努力做到不会受回来后的委员长所处罚。)
决心化为心灵的动力。可是——
「先上体育课。好,打起精神换衣……呃。」
考验袭向了重振精神的我。
(要换衣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决心化为心灵的动力……应该是这样的。
开始上课前十分钟。
(不能不换吧……)
我在只有班上男生留下的教室里思考。
(总不能和女生们一起更衣。可是,如果一个人去其他地方换……又很奇怪已
我将挂在桌侧的提包放到自己桌上,从里面取出一套体操服。因为匆忙准备而未能在早上时注意到这点,实在是失策。要是先注意到,就可以事先将体育服穿在制服里。
再说,在这个状况下要想脱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〡—因为教室里现在正进入「A守备阵式」。
根据丈的说法:
「所谓『A守备阵式』,是为了完全阻绝投注于白姬彼方身上的视线,赌上咱们B班男生灵魂,有如铁壁般的阵形。」
真是莫名奇妙。总之,他们现在似乎在警戒周围,变得像感应器一样,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有反应。
「我们班实在是……」
已经没有退路了。
(身、身体虽然是女生……但内、内心是男生……区区换个衣服,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我做好觉悟,决定把心一横换了衣服,于是从上衣开始着手。
(没问题的。我换衣服时,大家都转向另一边。不会被看到……)
我在脱衣前向四周扫视,发现班上同学都一步步地着手更衣。他们的视线顽固地望着不相干的方向,没有往这里看的征兆。甚至感觉得到,男同学之间彼此牵制着什么的气氛。
——A守备阵式真是可怕。
(好,就放手……)
啪,先脱掉最外层的制服。
(好,这是第一件。)
我微微摇头,双手挡在胸前。
(接下来是衬衫……)
总觉得教室里的空气改变了。刚才的嘈杂气氛,转为带点紧绷的氛围。
我不以为意,依序解开衬衫的钮扣。
发出啵、啵的声音后,衬衫连结部分松开,渐渐露出内衣。我在衬衫下穿的是T恤,但因质料轻薄,感觉有点靠不住。
「嗯,好……」
发出衣物摩擦的声音后,衬衫脱好了。
我现在是上半身单穿薄T恤,下半身穿学生裤的模样。
(不会败露、不会败露……)
我如此告诉自己,平缓情绪。可是,随着衣服一件一件褪去,心脏就像是快蹦出来般地怦怦跳。
心中充满紧张和羞耻。
不能让别人看到变成女生的这副身体,周围却尽是男孩子。就是这个矛盾的异常状况,造成猛烈的心跳。
(大家没在看吧?)
我再次往教室内看去,发现空气中似乎比刚才多出了杀气。为了不看向我这里,男同学们都全心全意地警戒着周围。
(……似乎不会有问题。)
我闭上眼,手抓T恤,一口气往上掀到一半。
那一刹那——
「喂,这家伙偷看了唷!」
「唔!」
我感觉到全身一震。
(不会吧?被、被看到了吗?)
我急忙用脱一半的衣服遮住身体,回过头。
然后——
「胡、胡说!我没有看!」
班上一名男同学,猛烈地摇头大叫。
「不,这家伙的眼神刚才确实有动!」
他旁边的男生说。
「——真遗憾啊。」
改变现场空气的冷峻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丈、丈……」
声音的主人就是「情报屋」明日野丈。
「『ANIMAL』,没想到你会违背咱们B班的誓言——」
「唔、唔啊啊!不是的,明日野!我没有看!真的没有看!」他的狼狈反应似乎有点夸大,简直就像是面临生命危险一般。「哦?没看是吗?」
吐出带戏剧性的台词和动作,丈拢起浏海。
「那我间你,彼方的胸围是多少?」
「什……你问这什么问题啊!」
听到我的怒吼,丈对我眨了眨眼,像在说「你等着看」。
对于这个荒谬的问题,ANIMAL一脸得意地回答:
「你说胸部?哼,只看到背面怎么可能知道——啊!」
空气冻结。
「……」
教室里鸦雀无声。
(……只要不回答就对了吗?)
我的单纯疑问无解,明日野丈的右手啪地弹指。
「——带走。」
丈宛如死神一样做出残酷的判决。
「不、不要啊,『那个』……唯独『那个』!我家里有饥饿的喵(猫)、汪(狗)、吱(小鸟)、吱沙(?)耶!求求你,原谅我!」
看着拚命恳求的ANIMAL,情报屋说:「我们发过誓了吧……不看、不让别人看、不妄想彼方更衣的画面。喂,ANIMAL……」
他声音里充满对同伴中出现背叛者的心痛。
「明、明日野……」
他也很痛苦——知道丈的心情后,ANIMAL哑口无言地点头。
「别担心。赎罪……一下子就结束了。」
丈转过头,用背影送走由两名同学带往某处的伙伴。
「快点回来啊……ANIMAL……」
仿佛象征着信任伙伴的心,送走友人离去的他,用力地、坚定地、骨头几乎作响地握紧举头。
至于一个人呆若木鸡站立的我,自始至终都被忽略了。
时间在纷扰中流逝。
好不容易熬过体育课,总算可以放心了。
(毕竟只要熬过体育课,就不需要再脱衣服……)
现在是午休时间,这时间教室里总是闹哄哄地喧嚣不已。
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去餐厅,少数的便当派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将桌椅靠拢用餐。
「……」
视线一角映照出从早上就失魂落魄的ANIMAL。他的脸颊凹陷、瞳孔无神,微开的嘴里不断冒出「忘掉一切」这有如咒语般的话语。
(总觉得ANIMAL好像一下子老了……这是我的错觉吗?)
——咕噜。
肚子正好在这时响起。不管如何,必须先吃饭。
「好,彼方,吃光它吧!」
顺带一提,便当派的我必然是和这家伙一起用餐。
「丈,你也太起劲了吧?」
我拿出母亲花纹的便当(樱花图案)放到桌上。丈坐在对面,将我一回神他便已经买回来的炒面面包、火腿蛋三明治随意搁置。
「你在说什么啊,彼方。男人无时无刻都要赴汤蹈火啊!」
「我想你已经粉身碎骨了。」
丈撕开面包的包装袋,我则解开樱花图案的布巾。
「我下过决心,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赌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所以才做了那个告白?」
那是初次邂逅时他对我说的话。我到现在仍很佩服,他当初居然讲得那么顺口。
「是啊,那是我活到目前为止,灵魂烧得最旺的瞬间。」
「那很像是燃烧殆尽了耶。」
布巾下是横长的便当盒。母亲去旅行时是由魔耶露做便当,现在既然回来了,这当然是母亲做的便当。
「燃烧殆尽后又像不死鸟一样复活才是男人吧!」
「……你不是说赴汤蹈火才是男人吗?」
我不敢打开便当盒……这么想很没礼貌吗?可是,那个人本来就是个把自由奔放的字汇化为实体力行的人,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奇怪。
我深深觉得,真想得到不为任何事所动摇的钢铁之心。
(虽然不想……赴汤蹈火已
啪喀!我心一横,打开了便当盖。
「……唔。」
我忍不住摆出备战姿态—〡往里面看。
(这次好像没有突然发光或是喷出蒸气,不过……)
「彼方……这便当真夸张啊。」
文的同情目光刺痛了我。
「母亲大人……」
我感觉体内的力量渐渐被抽空。
里面铺满了饭的料理—〡有白饭、寿司饭还有调味饭。虽然混合了各种饭,但似乎有确实考虑到味道。
可是——
『吃我)』
以大量海苔和樱花排成的迷你白姬此方,用对话框说出了这句话。
(这个……冲击很直接……)
这是完全搞错应该下工夫的地方、非常有那个人作风的便当。
口让人这么难说出『我要开动了』的便当……真的可以存在吗?」
我看着远方喃喃道。
「算、算了,吃吧。吃下去就无所谓了……只要没有加入春药……」
连丈也这样安慰我。
总觉得这个便当带着无奈的滋味……
吃完午餐后,我前往老地方,爬上校舍四楼楼梯顶端的——顶楼。
因为平时几乎无人使用,所以这里总是很闲静。
喀嚓……一打开沉重的门,冷风旋即灌入,眼前出现一片开阔的景象——天空,染上清凉色彩的世界。
看着它仿佛身体也变得轻盈,是非常宜人的景象。
我伸长手臂,透过手掌望去。只是这么做,就有种被整片蔚蓝世界拥抱的感觉。
「虽然有点冷,但还是顶楼最棒了~~」
我大口吸气一让体内充满清澄的空气,感觉从体内被逐渐净化。想让心情焕然一新时,来这里最理想。
「嗯……好舒服的风……」
从今日早晨的骚动到现在,我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〡对于我现在是女生的这件事。
与穿女装消灭敌人时不同,这是最高级的异常状态。
「要是露出马脚的话……会怎么样呢?」
我试着想像。
「被迫穿上女孩子的衣服、被母亲大人乱摸……被魔耶露用怪异的眼光瞧……被丈拍照……」
我在脑海里一一描绘这些景象。
「……」
不知为何,我竟能非常鲜明地想像出来,仿佛那些事情实际发生过似的。
我的手自然用力,充满懊悔的声音脱口而出:
「——这不是和平常没两样嘛!」
尽管是自己思索出来的结论,我却因此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女孩子的身体吗……)
右手抚摸脸颊。
虽然是极细微的差异……但感觉似乎很柔软。
左手触碰胸部。
微微强调存在感的两个起伏,变成不同于以往的触感膨胀。
「女孩的身体非常敏感呢……」
我想起体育课时,平常穿的体操服呈现出完全不同的触感。每次布料一摩擦肌肤,我就会内心一震,难以自已……光是回想,脸颊就红了起来。
「真希望快点恢复原状……」
我对着天空轻诉愿望。
然后,放学时间到了。
「……好,快点回去吧。」
我平常都和文一起回去,但他今天因为新闻社有活动,所以无法一起走。要说天助我也确实是如此,不过有点不习惯。
(丈一个人独撑新闻社啊……该说他真厉害,还是……)
先不管这个。看来变成女生后,我顺利度过了第一天的危机。
只要回家,今天一整天就不会露馅了。
我火速将全部课本收进书包,从座位起身。这时——
「彼方大人!」
还不能安心唷——我仿佛听见了有人如此私语。
「那个,彼方大人……你现在要回去吗?」
英挺的面容,焦褐色发丝,单边丸子头中垂下一束长发。
「……古伊万里同学。」
她是前天文化祭时和我成为朋友的隔壁班女生,我的后援会——通称「白姬会」的创立者。听说她家里很有钱,但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说起来,留真妹还比较像有钱人呢……譬如她的语尾己
她双手并拢在胸前,踩着战战兢兢的脚步走向我。
「怎么了?古伊万里同学。」
我尽量用轻快的口吻问。
「是、是的,那个……」
不过,她还是惶恐地缩着身体说话。
她对我的情感似乎非常强烈,强烈到称呼我为「大人」。
「什么?」
由于她的个子比我高很多,令我呈现仰望的姿态。
「接下来,呃……」
古伊万里同学不管是身高还是体型,都端庄得不像是中学生。走起路来也和一般学生明显不同,一看就知道曾受过某种训练。
这样的她含糊其辞了半晌〡〡然后大声说:「您可以和我一起回家吗?」
她伴随着简直像在告白的气势邀请我,说完便不安地闭上眼,等待我的回覆。
(……都是朋友了,这种小事其实可以更轻松地说就好啦。也罢,反正接下来才会愈来愈要好。)
开口说要做朋友的人是我。既然如此,我希望是由自己开始缩短彼此的距离。
所以,我用极尽温柔的语气回答:「当然好了。」
「……太棒了!」
她此刻的欣喜模样,还是那样夸张。
「不过,这样好吗?」
我一步出校门,马上边走边间她。
「当、当然了,光是能和彼方大人一起回家,要我古伊万里美更献出秘藏的器皿也可以!」
(……器皿?)
乐翻天的古伊万里同学感觉有点可爱。
「不,我不是指这个……是车子啦。」
「车?啊啊,那是我家里的人擅自那么做的,我每次都叫他们不要来……」
在校门前,从刚才就停着一辆黑色涂装的大车。车体横长的那辆车,是平常罕见的车型。
「古伊万里同学的家果然很不得了呢,我有点羡慕。」
我打从心底这么想。因为我家只是一般的平凡家庭,因而有些憧憬这种该说是贵族式应对、有人接送的待遇。
听到我不经意说出的一句话,她脸上浮现真挚的笑容说:
「就算家世再好,如果里面的人没有内涵也是没有意义的。」
这是能窥见到她根深柢固的信念,极具韧性的一番话。我被她的态度打动,同时又感到抱歉。
「对不起,我竟然只凭外表,就说出『羡慕你」这种轻率的话……」
羡慕外表所见,对她本身太失礼了。
「不,彼方大人完全不需要道歉唷!因为我也很羡慕彼方大人。」
「咦?」
古伊万里说出令人意外的话,接着对我微笑。
「我无法像彼方大人一样被所有人喜爱,并能慰藉别人的心灵。」
「我哪能慰藉别人的心灵……」
「——我古伊万里美更就是证人。」
她打断我的反驳,斩钉截铁地说。
「就连现在这一刻,我的心也因为彼方大人而平静……该怎么形容呢?我感觉到不可思议的魅力啊。这么说吧,不知为何就是能安心地以真心来面对……」
虽然觉得她对我的评价过高,但是她的笑容美到我无法把这句话说出口。
那世故的神情中,有着感觉似曾相识的——笑容。
「哈哈,被你这样一说……感觉很不好意思。」
一方面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看得太入迷了,我露出腼腆的笑容。
「啊,对、对不起,我太多嘴了。女性应该要更含蓄,尽本分聆听大人的话。」
古伊万里同学说出感觉很传统的事。
(……古伊万里同学?)
忽然间,我在意起一件事。
「怎么了?彼方大人。啊,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眼中映照出擅自慌张起来的她,我一边思考着。
(留真妹、依姊、丈、委员长、母亲大人、魔耶露……)
想过一轮后,我得到了结论。
「——古伊万里同学!」
「啊!咦?」
突然被叫唤,令她发出了怪声。
即使可能会更追加她的惊讶,我还是说:「我可以叫你『美更同学』吗?」
「!」
吓!古伊万里同学发出猛烈的颤抖,开始推敲我话中的涵义。
「咦?啊……彼方大人直呼我的名字吗?这么惶恐的事……不过,既然要当朋友,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甚至应该说是通关礼仪吗……可是,我有『白姬会代表』这个重要的职责,这样的我可以做出这种抢先看到天堂的事吗?有谁能为这个难题解答啊!」
这女孩的反应永远都这么夸张。
「你不用想得这么严重……我只是觉得直接叫名字比较轻松……」
我基本上都是直接称呼自己身边的人名字。因为我觉得这样比较顺口,可以让彼此更亲密。
「能不能先、先那个……叫一次看看?」
仿佛会瘫坐路边、陷入思考迷宫的古伊万里同学,语气恢复平静,如此说道。
我直视着她的眼,喊了一声:「美更同学。」
「——好强的威力……」
她手撑着额头,突然身体一晃,失去平衡。
「咦?喂,美更同学!美更同学!」
倾斜后——她直接昏倒。
我急忙伸手抱住她。
「对不起,彼方大人……美更、美更我……已经……」
她一脸满足,微笑地闭上眼。
「咦咦咦!接下来怎么办?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耶!」
我在心中思忖:
(看来直接叫名字的事,最好过一阵子再说……)
母亲大人,我前几天刚交到的新朋友,就种种意义来说,是个有趣的人呢。
傍晚五点时,我总算回到家。
在玄关脱鞋时,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从体内涌出。
(想不到家里可以让我这么安心……)
我脸上自然流露笑容,带着雀跃的心情踏上屋内走廊。
那一刹那——
「小~~~~~~彼~~~~~~」
我安心的微笑,不到几秒钟就消失了。
(……嗯,我知道了,家里也有家里的小小怪兽……)
哒哒哒哒哒,踩着宛如幼猫的脚步在走廊上奔向这里的—〡是母亲白姬此方。「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母亲大人……哇!」
顺着冲劲,母亲往上一跳抱住我。不管任何时候都用全身来表现想法,这是母亲才有的迎接方式。
「小彼,接得好~」
「说什么接得好!我之前不是说过很多次,请不要突然抱住我吗?」
被用公主抱方式抱住的母亲,以笑容驱散我的话。
「为了和女儿接触,当然要这么做啰!」她如此说。
听到这句话,我近乎反射动作地回答:「是儿子!」
我大叫出声,但旋即意识到一件事。
(啊……对了,我现在是女儿……说不定,以后也一直……)
视线落到下方,不由得说不出话来。
「你啊……小彼,不可以露出阴沉的表情唷!」
「!」
母亲用食指指着我的脸颊,盯着我的眼睛。
「小彼如果露出悲伤的表情,妈妈也会难过的。」
「母亲大人……」
「别担心,魔耶露正在为我们努力,小彼一定能恢复原貌的。」
这个人总是连我的一丁点不安都能看穿,并用笑容化解。
(虽然也有很多令人伤脑筋的地方……但我觉得母亲大人是『母亲』真是太好了。)
「嗯?」
母亲注意到我的视线,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回看我。
「没有,没什么事……母亲大人。」
为了尽量回应她的笑容,我也笑了。
(谢谢你,母亲大人。)
——我心中怀抱着这份思绪。
经过片刻的平静后,母亲开口道:
「那就走吧,小彼。妈妈今天一整天已经等得好累了。」
「什么?我们有约定什么吗?」
我搜寻记忆,但今天应该没有预定要做什么。不对,这个人的字典里,本来就没有「预定」两字。
「要去买东西啊——你需要女孩子穿的内裤吧?」
「……」
刚才的感谢就当作没这回事吧,我如此坚持。
后来……
「不~~要,绝对不~~要!」
「好~~啦,绝对好~~啦)」
在大枝镇闹区的某间店铺内,出现我和母亲起争执的身影。
周围排列着各种各样、色彩缤纷的衣服。这里是贩售女用内衣裤的地方,也就是内衣专卖店。
对男生来说,若不是在这里工作或是要送谁礼物,几乎不会光顾这种店。何况还是基于「自己要穿」的理由光顾……更是绝无可能。
「就说很适合小彼嘛)」
「我不要,那种缀满蕾丝的内裤……我绝对不穿!」
在试衣间前,手里拿着数片小布的母亲朝我逼近。
「有什么关系。难得可以试穿,先穿穿看嘛)」
飘~~母亲将小小的三角形布料摊在胸前。那是粉红色、设计得非常可爱,有母亲风格的款式。
「哇啊!请不、不要突然秀给我看啦!」
「为什么?」
母亲拿着缀有大量荷叶边的内裤,惊讶地瞪大眼。
「这……不是很不好意思吗?我好歹……是男生啊!」
最后的部分刻意压低声量,不让周围的其他客人听到。
「嗯~~那就……」
我还以为她有稍微烦恼。
「喝呀~」
结果,母亲突然发出慵懒感十足的吆喝声,用力压住我的身体。
「咦?哇哇!」
她就这样硬将我推入旁边的试衣问里,自己也狡猾地顺势进到里面,并且一边拉布帘一边笑说:「在这里面就不会不好意思了吧?」
这个笑容比平时天真烂漫的模样多了些艳丽感。
「……不,那个……」
以布帘隔开的试衣间内当然非常狭窄。即使是娇小的母亲大人和我,也呈现紧贴的状态。
响彻店内的音乐,一旦进到这狭小的房间里,听起来就显得很小声。相反的,细微的衣服摩擦声或浅浅的呼吸声这类平常不会在意的声音,则会清楚传入耳中。
「我说不好意思,不只是因为怕被别人看到……」
我一边说,一边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
「是这样吗?」
母亲的少根筋难道没办法解决吗?
「但这样不是正好~~反正又不能在外面试穿~」
在几乎相贴的状态下,母亲微微弯腰。
「咦?你想做什么!母亲大人!」
「你啊,这么大声会被别人听到唷。」
大约在我的腰部位置,母亲将食指放在嘴上,做出「嘘」的手势。
「唔!」
我赶紧捂住嘴,再次小声问:「你在做什么,母亲大人!」
「小彼闭着眼睛更衣很辛苦吧?所以,我想帮你穿~」
她语带雀跃地说,手伸向我身上穿的裤子。
「住手,我可以自己换啦!再说,你为什么知道我换衣服的事?难不成你早上偷看了吗?你这个人实在是……」
我连珠炮地说道。
「妈妈永远都守护着小彼呀……」
相貌和我神似的这个人,脸上浮现出我模仿不来的温柔笑容,将流露出的母性投向我。
「呃,不要一边说这么棒的台词,一边脱我的裤子啦~~~~」
才第一天,我就体会到要守住自己的身体有多困难。
之后的日子一转眼就过去了。
倒不是因为过得安稳,纯粹是太慌忙而没有余力注意时间。去学校有麻烦的友人,回家又有天真的母亲,必须特别留意的人太多了。
尽管如此,我总算没有露出马脚地安然度过。
变成女生后过了一个礼拜,这天下午……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
「哎呀?」
在二楼寝室里玩扑克牌(两个人玩捉鬼)的我和母亲,听到了有如砾石摩擦般的噪音。
「母亲大人,是NOISE!」
那是只有魔法少女能够感应到,敌人现身的声音。
NOISE是将人类思绪具象化的物体。如果是产生于强烈的邪念,它将成为危害这个世界的骇人存在。负责消灭它们、维持调和状态的就是——TUNER,调音师。
「从刚才的感觉来看……好像相当厉害耶……」
依据感应到的声音大小,可以推测出敌人的强弱程度。据说,如果累积到像留真妹那样多的经验,还能清楚判断出敌人的所在位置。
我还没有抓到诀窍,只能知道大致的地点。不过只要随意朝感应到的方向走去,杂音就会愈来愈强,不会找不到。
「……」
母亲露出严肃的神情况默不语,我好久没有看到母亲这副模样了。
没想到理应拥有远远超越我的强大力量的母亲,会这样陷入沉思。
(这表示那个NOISE强到这种地步吗……)
仿佛连紧张的气氛也传到了我这里。
母亲思考了一会儿,手伸向我,然后大叫:「这边!」
——抽走了我握在右手的两张扑克牌中的其中一张。
「……哎呀,鬼牌……」
她确认内容后垂下头。
只要我接下来抽到红桃K,这场比赛便是我赢了。
「——我不是说这个啦!母亲大人,是NOISE耶!」
我把扑克牌啪地丢在桌上,怒吼道。
「嗯~~位置是在邻镇唷,有那个红发女孩在,应该没问题的~」
「你不管吗?」
「现在去也是白跑一趟唷!NOISE的反应确实很大,可是那孩子更强呢,应该不用十秒钟就能解决吧。」
母亲一边仔细洗着两张牌一边说。
我很清楚她的分析并没有错,因为这个人和我在经验上完全不同。
(克蕾妹的确很强,对付这种角色或许可以轻易取胜……)
但是,我仍感到莫名的不安,近乎直觉的东西在体内骚动。
「好了,小彼,选吧)」
母亲把两张牌伸向我。
「——对不起,母亲大人,我要去!」
我如此说道,然后起身。
我从房间窗户探出身子,双手抓住屋顶边缘,运用前翻转的要领踹一脚窗框,翻到屋顶上。
至于被独自留在房内的白姬此方——
「小彼真的成长为很乖的孩子呢~~~」
她看着飞奔而出的儿子其成长,感到很开心。
「不过,居然把女孩子丢在房间不管……看来他就男人来说,还有待加强~」
同时,她也想着如此严厉的事。
「嗯~~看来下次得教教他护送女孩子的方式。」
此方看向自己手中的牌。
「?」
只剩下一张握在手上,看来似乎是彼方刚才猛然起身时弄掉了。
此方拾起掉落自己旁边、盖着的牌,喃喃道;「哎呀……」
——掉落的牌是红桃K。
「妈妈输了呢~」
我爬上屋顶,看准发出NOISE反应的方向,将右手指向天空。
「『遍及天空的尽头!』」
——释放出咒语。
一道光东从落日将沉的天空射下。
与夕阳的红色呈现对比的青色光柱,犹如从燃烧的天空中洒落的水滴一般。
那道光耸立在我的眼前。
「……」
我毫不迟疑地把手伸入光东中,拿起存在于光东内部的「手杖」。
作为魔法少女武器的这东西,是称为「魔法道具」的个人分身,是依照呼唤者改变形状的思绪结晶。
「『Crossoverthere』!」
比我身高还要高的手杖,前端为十字形装饰,并缀有无色透明的宝石。
铿!像在呼应我的召唤,手杖响起清澈的旋律。
——变身。
从体内涌出青色的光芒。
以我为中心产生的那些光芒,幻化成无数条缎带,伸向周围。
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变成细小的魔力粉末……转瞬间被剥个精光的我,紧闭双眼不去看自己的身体。
新的服饰裹住裸体。
上面是纯白衬衫,袖子采用分离设计,露出肩膀。下面则是白色和水蓝色相间的格纹迷你裙,绑在两边大腿的细缎带作为重点装饰。还有当作饰品、用来绑两根马尾的红色缎带,以及系在胸前的樱花色领带。
「嗯……」
变身完成后,魔力涌现带来的高涨情绪得以平息。
「新服装……虽然是第二次看到了,还是觉得很丢脸……」
我一边压住飘起的迷你裙,一边自言自语。这时候——
「——你说这什么话呀,彼儿!」
最近很少听到的快活声音,清楚传入我耳中。
「飘逸的短裙是世界级的美梦啊!」
在比架设于屋顶的电视天线更高的位置。
「羞涩的姿态是至高无上之美!」
金色光芒抢在黑夜前闪烁。
「别害怕——汝,要以自己的身体为傲!」
在夸大的配音之后,声音主人咻地从天线上跃起,漂亮着地。
「魔耶露!」
「唷,彼儿。」
魔耶露朝气蓬勃地打完招呼后,又开始了例行的「那个」。
「这身打扮非常适合你唷!肩膀镂空的分离式设计,乍看之下会以为它的意图只是要强化裸露度,但其实里面隐藏着另一个目的,就是伴随小露香肩效果所衍生的『腋下若隐若现』之可能性!从解放中创造出更终极的若隐若现!这才是真正的进化!」
我释出些许魔力。果然比我是男生时还要自然,可以让魔力在体内循环。
「还有新绑在大腿上的缎带!与肌肤结合的这种悖德感,唤起了想解开它的心情,这是无法回避的凶恶陷阱!啊啊,好想被解开的缎带搔痒、好想被扭绑!咦?彼儿你的身体发出苍光耶。」
「——慢走~」
我瞬间增强循环的魔力能量,将魔耶露扔向天空!
「唔,好久没这样了————」
目的地是宇宙!
几分钟后。
「……感觉好像很久没看到你了。」
「太夸张了,彼儿。我们吃饭的时候不是一起吃吗?」
这一个星期中,真的鲜少有机会见到魔耶露。加上它又没有跟着我去学校,难怪会感觉怪怪的。
所以现在,魔耶露出现在眼前,令我打从心底觉得高兴。
「我之前也说过了吧?我不会错过魔法少女的变身画面!不会快转预录的内容!要是因为尺度的问题被剪掉,我还会专程把它剪辑回来呢!」
「抱歉,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给我闭嘴~」
我笑着威胁它。
「咳咳……总之,我也要一起去。」
「这么说……已经修复完了吗?」
我忐忑不安的问
「……」
没有声音。
然后,金色猫眯起红色眼眸说:「……嗯。」
「真的?太好了!」
我忍不住跳起来,又赶紧压住翻起的裙摆。
「我想明天早上应该就会恢复了。」
「谢谢你,魔耶露!你是最棒的伙伴!」
我抱起它,用双手紧搂住。于是魔耶露用困扰的声音说:
「啊啊,背部传来柔软的触感……不对,彼儿的柔软不是这个……」
虽然觉得它又开始说些无聊的话,不过为了表示对它的感谢,这次我没有把它扔出去。
——有着人类外形的黑色。
那东西看起来或许像是伫立于黑暗中的人,但的确不是。
尽管已是黄昏时刻,不过周遭并非完全没有亮光。
再说这个地方基于安全考量,只要天色一暗就会点灯。
这里是公园。
座落于镇郊的山脚下、气氛闲静的公园中,装置在此处的路灯共有五盏。其中一盏似乎故障了,但光线不至于不足。
然而那家伙——在灯光照射下却依然黑漆漆。
说到与人类的不同,那家伙有个最格格不入的地方,就是生长在背部的奇特羽翼。那类似蝙蝠的翅膀,却配合人类比例放大,散发出非比寻常的不祥气息。
「『Withinterest』!」
相对的是宛如落日余晖化为形体般的少女——檛野留真。
在变身状态下白称「克蕾丝˙恰贝鲁」的红魔法少女,对现身的噪音—-NOISE,释出体内产生的魔力。
『……』
隐约呈现人形的NOISE,用右手臂拍掉飞向自己的金色硬币。
「太天真了呢!」
那一瞬间,她发动了自己编写的攻击。
硬币在触碰到NOISE的瞬间化为数道金色光芒,弹向敌人周围。分散的光东接着逐渐化成新的硬币,再次朝目标集结。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最先射出的硬币只是标记,真正的攻击是之后的集束攻击。这就是克蕾丝最引以为傲的攻击模式。
「……不用找钱呢。」
她轻弹垂挂于胸前的金色硬币——魔法道具「Withinterest」,优雅地如此说道。
突然出现在公园里的NOISE——如同白姬此方的推测,撑不到几秒钟。
「呼~~竟然专程在这里现身,真是便利的NOISE呢。」
她丝毫不眷恋战斗,干脆地解除变身状态,环顾四周。
映入她视野的是建构公园的必备设施。
秋千、单杠、沙堆、公共电话、自动贩卖机、红色帐篷、饮水处、溜滑梯、方格攀爬游戏组——当中似乎混入了一项生活用的物品。
那是她的必备品,亦即她的住处。
自称克蕾丝﹒恰贝鲁的檛野留真,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可是刚才的NOISE……和上礼拜大量出现的家伙是同一型呢……」
在NOISE大量发生事件中,她也是当时与彼方一起作战的伙伴之一。
「也就是说……尽管『创造领域』的施术者已经消失,被制造出的NOISE却不会消失是吧……」
她如此推测。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身边再次响起震耳欲聋的噪音。
「连续出现吗?」
NOISE原则上不会一次大量出现,留真很清楚这点。因而面对再次发生的异常现象,她不禁板起了脸。
在擿野留真站立位置的半径三公尺内,像是包围住她似的——景色扭曲了。
——沙沙,沙沙,沙沙!
宛如坏掉的录影画面,景色中掀起沙尘暴,看得见里面有清一色黑的异形。
「唔!」
异形和刚才打倒的NOISE一样,随便一数——竟有三十只。
「……原来如此呢。」
留真紧咬臼齿喃喃道。
「它们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而是必然要来这里呢……」
她盯着逐渐包围自己的黑tWNOISE。
「确实,那么强烈的『消灭TUNERJ执念……就算分散后滞留在某处也不奇怪呢。分散的思绪相呼应,集合——再次出动'」
她从这里得到了结论。
「换句话说,目的就是消灭TUNER……以这个情况来说,就是我呢。」
留真无意识地清了清喉咙,同时动着脑筋。
(如果是一对一,只要保持对自己有利的距离,我便能轻松得胜。但是……数量这么多,又完全被包围的话……会有点辛苦呢。)
她在以前的战斗中也曾身陷这种情况。
不过当时,她身边有可以安心并肩作战的伙伴。两个人的话,就能弥补彼此的缺点,并将优点激发到数倍之多。
(总之必须再变身一次,之后再来想呢!)
「无尽地——」
就在留真要念出咒语的瞬间——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唔!」
将四周包围住的NOISE一齐嘶吼。
那是犹如针刺般震撼体内深处的大音量,她朗诵咒语的声音也因此停下来。(糟了!)
NOISE在咆哮的同时一拥而上,他们的动作看起来很缓慢。
在缓慢的时间里,留真心想:
(这是第几次了呢?)
黑色军队颤抖着身体,向地面一蹬,从各个方位释出邪念。
这样绝望的光景——
「留真妹,抱歉我来晚了!」
被那个人吹散——这次是第几次了?
我猛然跳起,从空中降至那个地方。
那个留真妹伫立的场所——NOISE正要塞满的地点。
「好!」
磅!我在着地的同时,把用来强化身体的魔力释放到周围。
『!』
蜂拥而入的NOISE倏地停止不动——不是基于自己的判断,而是四散的魔力余波形成临时的障壁。
「不过,真是吓了我一跳,因为来这里的途中NOISE突然暴增。看来我急忙赶来是对的。」
我一踩到地面,马上对呆若木鸡的留真妹如此说道。
「好好感谢啊,克蕾子。我们可是为了你,专程出差到邻镇来耶o」
坐在右肩固定位置的魔耶露卖人情似地说。
留真妹似乎无法好好理清思绪,身体直打颤。
我一边转啊转地旋转手杖,一边对蓍肩膀上方说:「魔耶露,不可以这样说啦!反正变身后,不用十分钟就到了。况且克蕾妹以前也帮了我很多次……啊!」
说完,我才注意到自己和魔耶露都叫错名字了。
她并非处于变身状态。换句话说,现在的她是「留真妹」。平常这种时候她应该会立刻吐嘈「我是留真呢」,可是……她现在的样子似乎怪怪的。
「你……你们~~~~~~~」
怒气慢慢累积,留真大声斥喝道:「你们在想什么啊?专程跳进这个地方,主动让敌人包围是打算做什么呢!」
——被骂了。
是的,我和魔耶露虽然一副悠哉的模样,但局势从刚才起就没有丝毫改变。
「你看!本来在害怕的敌人要行动了呢!」
多达三十只的NOISE,单从数量来看就非常骇人。尽管一度因为魔力余波而怯懦,却完全没有削弱他们的气势。
「打倒敌人」——不具意识的NOISE之所以存在的理由,只有这一个。
「哼。无尽地旋转,金华之焰!」
留真敏捷地将左手伸向前,编织咒语。
而我……
「克蕾妹,你不要动。」
我在变身后的她——克蕾丝.恰贝鲁耳边低语。
「……啊?」
大概是失去了气力,她的动作停住了。
于是,我平静地对睁着水汪汪眼睛看着这里的克蕾妹说:
「——已经要结束了。」
「咦?」
她发出的痴傻声音,与我刚才一直旋转的手杖撞击地面的瞬间,完全同时。
魔耶露大叫:「彼儿,上吧!」
——发动。
「『苍之螺旋』!」
铿!力道强劲的短音传出。
在魔力解放的同时,苍色线条出现在周围。
我以手杖描绘出轨迹,转变成苍色的魔力冲击。
「这是……」
她惊愕地说,身体微微颤抖。那并非恐惧引起的颤抖,而是因为她体内的魔力抗拒着为保护我们而出现的螺旋状漩涡。
于是,我扣下了扳机。
「消失吧!」
呼应我的激昂呐喊,盘旋在我们周围的苍色光轨向外迸发。
『!』
最先成为牺牲品的是距离最近的NOISE。它的胴体一碰触到部分螺旋的瞬间,黑色身体便被消灭得一干二净。
那是与「透明蓝」这个清爽色彩不符的消灭魔法。
当我是男儿身时,由于对魔力的驾驭能力很不安定,真的是不消除周遭一切,这个
魔法就不会停止。但现在,我甚至能巧妙地操作轨道。
「彼儿好厉害……失去这个驾驭能力真可惜啊……」
「——你说失去是什么意思呢?」
克蕾妹对魔耶露不小心说溜嘴的话起了反应,我满心期待着这只猫会如何巧妙地反击。
「和克蕾子没关系啦,你这个闷烧色女!」
没想到它选择了强行突破。
「什什什……谁闷烧了呢!谁是色女呢!」
(克蕾妹……真是个率真的女孩啊……)
我深深这么觉得,并一点一点释出魔力。
由于原本的形势就是对方包围我方,因而要击退所有敌人并不是多困难的事。
发动青色螺旋后经过十多秒……
「那么多敌人……竟然在转眼间……」
克蕾妹已经超越哑然,进入傻眼的境界。
确定NOISE的反应完全消失后,她重新转向我们说:
「太精彩了呢。还有……谢谢。」
我想她应该不是在意魔耶露刚才说的话。不过一向强势的她,坦率地向我们道了谢。正觉得有点不习惯时,魔耶露已直接了当地说:
「真不像你啊!我还以为你一定会说:『这点程度的敌人,我一个人就绰绰有余呢!谁要你鸡婆了呢!』」
「这、这个,毕竟我在危急时被解救是事实。要是不道谢,就只是没礼貌的人呢。」
克蕾妹双颊泛红,支支吾吾地如此说。
看着这样的她,金色猫语气酸溜溜地说:
「喔,你变坦率啦?还是只有对彼儿这样?」
它的表情似乎有点不高兴。
「什么嘛!那种意有所指的口吻!完全不是魔耶露想的那回事呢,不是呢!」
我心想,一如往常的狗猴舌战(其实是猫和人)又要开始了。这时,克蕾妹突然转头问我:
「对、对了,彼方,我之前来不及问……你这身变化……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她由上到下扫视我身上穿的衣服,脸上满是诧异。
「!」
我和魔耶露都被她的问题吓一跳。
「你对魔力的操控能力突然变厉害,也让人无法理解呢。」
对于她敏锐的指摘,我们只能不停发抖。看到我和魔耶露不知该如何回答,克蕾妹说出了她确信的事。
「你……隐瞒了什么事吧?」
「唔!」
——我变成女生了。
(要是这么说,克蕾妹一定会生气吧……)
「呃……那个,该怎么说呢?我状况好的时候就会这样……」
「彼儿,你说得太随便了……」
(我不擅长辩解啦!你不是最清楚这点吗?)
我用眼神传达无法说出口的哀号。
「……」
克蕾妹等着我的回答好一会儿,不久后似乎放弃了。她叹口气说:「……我知道了呢,我不再详细追问呢。」
她的话锋和视线都对着我的右肩上方,或许是发现了什么。
魔耶露则没有看着任何人的眼睛,轻声说:「谢啦亡
「嗯,彼方,难得你来,要不要喝杯茶呢?」
战斗结束后,连变身状态都还没有解除的我,受到克蕾妹的邀约。
「啊,好,那就承蒙你的好意……呃……」
明知道失态,我还是语塞了。魔耶露张开的嘴巴也没有阖上,它大概与我想到同样的事吧。
全身受到微妙的视线倾注后,红发少女敏感地察觉到原因,大声说:
「区区茶水我还准备得起呢!」
「啊、啊哈哈……说的也是喔。对不起,我胡思乱想……」
在莫名尴尬的气氛中,克蕾妹用异常开朗的神情间:
「——对了,彼方,你喜欢香草茶吗?」
但是,我无法不在意她微微僵硬的脸颊。
「那个……真的是香草吧……」
魔耶露把我心中的不安直接说出口。
就在这一来一往的对答中——那件事发生了。
在前往位于前方数公尺的帐篷途中。
「啊?」
克蕾丝发出一如往常的叫声,快要摔跤。
「喔!」
我很快地做出反应,当场用自己的身体接住她。
「彼儿,不行!」
等我意识到这个错误时,一切都太迟了。
——柔软。
身体失去平衡的她,头部直接埋进我的胸部。
「啊呃!」
「咦?」
克蕾妹的惊叫声说明了一切。亲自确认到那里不该有的触感后,她毫不掩饰自己遭受的冲击,一边用高八度的声音喃喃说:「怎么会,这该不会是……不可能呢……」一边抬头看我。
「彼方……你……」
一向强硬的眼眸中,浮现些许泪水。
「骗人呢!」
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她之所以受到这么大的打击,应该是因为我一直佯装自己是「男生」吧?
「……唔!」
我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被发现了……)
「彼儿……」
魔耶露用小到快要消失般的声音呼唤我。
从它的声音里,可以感觉到类似不安的情感。
——现在的我,在克蕾妹眼中只是个大骗子。
(对了,只要说出原因……)
就在这么思忖的瞬间,我想起母亲的话。
『小彼,你变成女孩子的事,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唷!』
我不认为那个人会开玩笑地说这种话。
当中一定有什么理由,而且那是连对信赖的人也不能透露的重大理由(那我该怎么做……)
已经东手无策了吧?
我脑中浮现放弃的念头,就在这时候——
「——嘻嘻~」
身旁响起了蹂躏紧迫气氛的甜美笑声。
「啊!」
同时,一旁传来唰的冲击声。
克蕾妹以抱住我胸部的姿势,因为颈部受到冲击而昏厥。
「真是的~~都说不可以被发现了嘛!小彼~」
在因昏迷而解开变身状态的克蕾妹背后,我看到熟悉的人其笑容。
「母亲大人……」
应该在家里的母亲白姬此方出现在那里。她右手呈手刀姿势,丝毫不紧张地笑嘻嘻看着我。
「怎、怎么办,母亲大人!被留真妹发现了!」
「好像是喔~」
「什么好像是喔!这样好吗?」
「当然不好啰……目前啦。对了,小彼,你仔细看妈妈的打扮!」
正觉得母亲露出些许认真之色,她突然对我这么说。
我虽然仍有些心慌,但还是听话地看了她的打扮——这才注意到一件事。
「母亲大人,你为什么——穿着我的衣服啊?」
母亲身上穿的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服装——白色衬衫和条纹迷你裙,两件都大了些,超出身体尺寸。
「如何?这是妈妈的角色扮演!适合吗?」
「……好像在照镜子。」
我们的外形几乎一模一样,哪有什么适不适合的问题呢。
「唉~~又扣分了。当女孩子问『适合吗』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赞美才行。要尽量用自己的话,热情地说出赞美!」
「唉……我知道了。不是啦,现在有更重要的问题吧——」
我差点吼出声,母亲则用食指按住我的嘴唇。
「魔耶露,你来一下。」
「嗯、嗯……」
听到呼唤后,魔耶露从我的肩膀跳到母亲肩上。
「小彼去躲在看不见的地方……啊,这孩子就交给我啰。」
母亲迳自下达指示,接着模仿我刚才的状况,抱住失去气力的留真妹。这时,我才终于明白这个人要做的事。
虽然觉得这么做太乱来了,但是……的确没有其他方法可行。
「对不起,母亲大人……拜托你了。」
我低头请求。
「呵呵,等你恢复男儿身后再一起洗澡喔)」
我得到近乎威胁的回答,然而,现在的我连要拒绝也办不到。
「唔,嗯……」
听到留真妹的呻吟声,我赶紧逃离现场。
「彼方,你真的——」
「——留真妹妹真色~」
「咦?是此、此方小姐呢!彼方他……」
「你在说什么啊?留真子,彼儿不在这里喔。」
「咦?魔耶露你在说什么呢!刚才确实……」
「那个全~~是我演的啦~」
「啥?」
「演得很棒吧?」
「怎么可能——对、对了!再次确认这个触感后,觉得现在的触感比刚才小——痛痛痛痛痛痛痛!力道加重了呢!勒的力道加重了呢!」
「你真是不知死活啊……留真子……」
对话结束后,在完全进入夜晚的街上,我们一起走路回家。
「不过,太好呢,留真妹最后似乎还是相信了。」
在住家附近解除变身后,一家人久违地在夜里散步。
天空挂着弦月,今晚是个漂亮的月夜。
「有妈妈的演技,当然会这样啰~」
「不,母亲大人,你根本没在演。」
看起来从头到尾都是靠蛮力,这是我的错觉吗?
「不过,我原本以为非常勉强……竟然出乎意料地顺利呢。」
我如此说完,魔耶露旋即静静说:「她当然会相信啦。」
「……咦?为什么?」
那是一口咬定的坚决口吻。
「原因是……因为不愿意相信啊。彼儿可能不太懂吧?」
「咦?什么意思?母亲大人听懂了吗?」
我看着走在身旁的母亲的脸。
「呵呵,你说呢?」
她语带保留地笑,看来只有我不了解原因。
「咦?为什么?告诉我嘛!魔耶露、母亲大人!」
一人和一猫,一个笑一个闹着情绪,什么也不告诉我。
走在月夜下的白银和黄金——返家的路上,白姬一家的话匣子始终没有关上。
就这样,我在隔天早晨恢复成男儿身。
契约书修复完成,连胁迫关系也恢复原状……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总之,一切都恢复到原本的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