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莉音总是在我身旁。
莉音一直都是我的导师……不对,是地位远远超过导师的存在。
即便莉音出远门展开冒险的时候,我满脑子也只会想到不知莉音如今人在何方做些什么。纵使接受莉音的严厉教育指导之际,虽不免产生反抗心理,但我仍由衷对莉音抱持着崇高敬意。
我若没把饭菜吃完,就常常会被莉音臭骂一顿。
不管我再怎么大哭大叫,莉音还是会硬把我拖进道场。每次只要去莉音家,她都会主动抓我进行对打练习,害我总是饱受跌打损伤的折磨。
我若偷懒不用功读书,会大声斥责我的也是莉音。当我利用安排好的读书时间偷偷玩电玩游戏时,还曾被火冒三丈的莉音故意当着我的面砸烂、敲碎、彻底毁掉游戏软件光盘。我甚至曾动过干脆离家出走还比较好的念头。
──仔细回想起来,我到底被莉音骂哭过多少次啊?
她虽然是个可怕的堂姊,然而当我面对各式各样的意外状况时,之所以在实务面及精神面都有办法支撑到底,不得不承认,全都是拜莉音的斯巴达式教育所赐。
如今回想起来,那些教导可说都是充满了爱。
鞭策我们这群完全搞不清楚何谓公司及法人的外行菜鸟,传授我们工作要诀的人就是莉音。面对我们这群甚至连社会人士基本礼仪都不懂的小毛头,由递交名片方式开始从头教起的人也是莉音。在有点半强迫地交待严苛工作给我之际,我、沙织及恒太其实早就知道莉音会在暗中出手协助。
擅自指派我担任上市企业社长,让我一跃成为世界名人的功臣当然也是莉音。都是她害我开始过起天天遭到媒体记者包围的凄惨生活。但事到如今却也不得不承认,此举的确让公司在市场营销方面大有斩获。假使能挟现今实力回到当时的话,我肯定率先自动请缨担任社长一职了吧。
回想起来,还真亏莉音有办法运用像我们这样的外行人集团,在那么短暂的期间内,就建立起规模如此庞大的企业集团昵。
强迫我接受军事训练的人也是莉音。假使在日本过着平凡人生的话,照理说根本没有接受那种训练的必要。只是想不到,日后居然真的遇上好几次必须手持枪械的生死交关场面,而当初又有谁能预料到这点呢?
当时会打算与我共赴黄泉,也十分符合莉音的行事作风。我明明把莉音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她却不肯逃命自保。莉音不顾全身沾满血污,始终陪伴在我身旁。
少了莉音的影响,我的人生就不值一提。
莉音曾说要赌上性命实现革命。莉音是个拥有坚韧意志的女孩子,如果说发射核弹就能实现革命大业的话,莉音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按下发射钮。莉音具备身为霸者的资质,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敌人,莉音都不可能落败。
我却心知肚明,即便是像莉音这般的女强人,也有唯一一个最大的弱点。
莉音要是被迫面对「革命成就」与「我的人生」的单选问题,她绝对会选择我。
坦白讲,我一点也不觉得开心。我早已做好愿意为莉音牺牲的心理准备。我希望莉音纵使牺牲掉我的性命,也要贯彻她的信念到底,或者更应该说我很乐意为了莉音牺牲小我。这是我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
但我很清楚,正如我把莉音看得比任何事物都还重要一样,莉音也抱持着相同的想法。
因此,我说什么也不能如此轻易就撒手人寰──
我睁开双眼,发现莉音一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
这让我忆起小时候每次只要感冒,莉音总是会待在身旁陪伴我的往事。
「早啊,莉音。」
我静静开口打招呼,只见毫无响应的莉音面露扭曲神情,接着突然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莉音很少这样痛哭失声。
──莉音,妳是怎么了?
我伸手搭在莉音头上,轻轻地抚摸一番。莉音肩头顿时为之一震。
我只是茫然地持续眺望趴着不动的莉音。
过了一会儿,莉音这才抬起头来,只见她整张脸都沾满泪水。
「笨蛋,就只会做些危险的举动!」
莉音连鼻涕也不擦,径自开口责备我。
平常更爱冒险犯难的莉音,讲这种话似乎也没啥说服力可言。但是看到莉音哭泣的表情,我决定闭口不语。相对地,我继续轻抚她的头。
莉音抽取摆在病床旁边棚架上的卫生纸,擦干眼泪兼擤掉鼻涕。但泪水似乎不断涌出,导致她双眼充血发红。
「我可是担心得要命耶!」
莉音边说边向前探出身子,以手臂绕过我的颈项,彷佛依偎着我似地紧紧抱住我。接着莉音一边磨蹭我的脸颊,一边小声地反复说道:
「巳继……啊啊,我的巳继……」
耳边可以清楚地听见莉音的呼吸声。
或许是太过感动了吧,莉音好像又开始轻声啜泣起来。
我一只手轻抚莉音的头,并用另一只手绕过莉音的颈项,同样紧紧地搂住她。
莉音始终没有松手的意思。从莉音环抱着我的手臂上,可以清楚感受到似乎带有永不离开我的决心。
这让我想起一马叔叔曾经说过,莉音在很久很久以前是个爱哭的胆小鬼。跟那时候比起来,莉音的身心大概均已有所成长了吧。但我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搞不好现在的莉音才是她最真实的面貌。
我们就这样暂时互相拥抱对方,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我不晓得究竟经过多久时间,莉音似乎已停止啜泣,只是维持着紧紧贴住我脸颊的姿势。我无从得知莉音现在脸上露出何种表情。莉音的呼吸令我觉得有点酥痒,同时也很温暖。
最后,莉音静静地从我耳边抬起头来。
我俩近距离互相凝视,莉音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莉音脸上的两行泪痕清晰可见,她大概一直哭个不停吧。有个这么关心我的对象,实在令人感到相当开心。
被她如此贴近地持续凝视,导致我心跳猛然加速。在感受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下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感觉实在颇难为情啊。
「……妳没睡觉吧?看起来好像很疲劳的样子喔!」
为了掩饰羞怯之情,我尽可能地搬出温柔语调说道。
「还不都是你害的……」
「话又说回来,我怎么有办法捡回一命啊?」
「是大家一边防战,一边连手将你带离战场……你不记得了吗?」
莉音微微侧首。
「……这样啊,听妳这么一说……当时离总领事馆就只剩一小段路而已啊……」
我的思緖逐渐恢复清晰。
「海胴他丧命了吗?」
我一提问,莉音随即收回环抱着我的手臂,露出有点凝重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我有留意到海胴丧生的场面,但就真实感而言,我却怎么也无法相信,有种思緖跟不上事实真相的感觉。是否只要再过一段时间,我就有办法明确地理解到这桩事实呢。
「在那之后,已经过了几天?」
「四天。」
我鲜明地回想起在激战之中,因胸口遭子弹贯穿而将近失去意识之际的事。真亏我还能活下来呢。仔细一看,我上半身缠满雪白绷带,活像一具木乃伊。
但因自己而害莉音差点丧生的心痛感觉却也同时苏醒,胸口顿时隐隐作痛。
「刘主席跟郭首相人呢?」
「他们两位已与在此避难的士兵们一同启程前往成都军区了。好像还特地从离成都军区较近的机场,调动了好几架飞机来此迎接呢。」
「去成都?不是回北京吗?为什么要去成都啊?」
「据说是由于在北京遭到暗杀的可能性并非为零,但去成都军区便可确保安全。刘主席以前似乎在成都军区担任过很长一段时期的行政官,该区的军方主要干部是刘主席的战友。就跟<沪>是J大明地盘的道理一模一样。」
「俨然形同战国时代呢……但那场袭击是暗杀行动吗?搞得跟战争没两样。」
我不禁叹了口大气。这世界上的新鲜事还真多啊。
「P.R.C.的各大主要媒体虽然并未加以报导,不过香港的报纸倒是有抛出一点情报。」
如此说道的莉音站了起来,取下摆在棚架上的香港报纸给我。在头版新闻的角落,只刊登了一则虚应故事的小小报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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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对六日清晨发生于<沪>的列车追撞事故,香港的P.R.C.人权民主化运动中心发布报导,指出刘立昌president很有可能刚好也在车上。而关于刘立昌president的最新动向,P.R.C.媒体目前仍旧选择保持沉默。
根据广州铁路集团提供的消息,追撞事故发生于六日凌晨五点五十一分。行驶中的K9063班次列车,遭到自后方逼近的K9017班次列车追撞。根据调查,似乎是K9017班次列车撞毁转辙器(用来错开轨道以便选择车辆行进方向的装置),由其他路线闯入轨道,再以时速约七十公里的速度从后方追撞上来。
K9063班次列车因遭到追撞而脱轨,并导致部分车厢翻覆。这场事故共造成二十四名乘客死亡,以及三十九名乘客分别受到轻重伤。
另外,刘立昌president虽乘坐在连结于列车车尾的专用车厢,但据称并没有受伤。
P.R.C.大陆媒体完全没有针对事故及刘立昌president的动向进行任何追踪报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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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这则新闻之后,我转眼望向坐在椅子上的莉音。
「明明造成那么多乘客丧生,主席又乘坐在位于车尾的专用车厢,结果居然说他毫发无伤,这未免也太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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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日,德国总领事馆亦遭到<沪>游行的波及。
部分外墙被群众手持鐡槌敲毁,甚至演变成公安当局必须出动大批警力前往戒备的事态。据报是游行煽动者唆使群众对德国发动抗议,才导致群众蜂拥而至。而知情人士则指出,这可能代表群众情緖也已延烧至过去身为日本同盟国的德国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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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傻眼地抬起头来。
「居然说是鐡槌……P.R.C.人是哪来的使槌行家啊……但那明明是一场相当猛烈的攻击。就算当时是一大清早,也有好几十个民众目击到那个场面耶。我还记得有个老婆婆吓得痛哭流涕的惊慌神情。写出这种漫天扯谎的报导,真的不怕事迹败露吗?」
「这就是P.R.C.了不起的地方啊。」
莉音耸耸肩说道。
「网络方面不成问题吗?」
「要是网络上岀现相关情报的话,不仅会实时遭到删除,有关当局还会全力查明留言的犯人,再丢进精神病院或收容所吧。」
「是啊。」
莉音面露苦笑。
「完全没提到遭受攻击的消息吗……那是一场由J大明策动的袭击没错吧?」
「这还用说吗?当然J大明并未出面表态就是了。既然让主席等人逃过一劫,现在他也只能保持低调。」
我不经意地转眼望向窗外。
大概是炮击痕迹吧,只见大门已遭到破坏。维持着惨不忍睹的倒塌状态被弃置于原地,仅黏上好几条类似胶带的东西来充当护墙,或者该说连护墙都算不上。<沪>市内一片混乱,现在也很难立刻修好那扇大门吧。
「总领事馆的大门被炸坏了耶!」
「是在我们逃进来的瞬间,遭到战车炮击所致。当时可真是千钧一发啊!」
「……真的假的?总领事馆的用地,在法律上算是外国领土没错吧?太扯了啦。」
虽是件难以置信的事,但总觉得P.R.C.八成有办法自然而然地将它敷衍过去。
「照理说德国应当要提出抗议才对,但双方似乎已经达成某种协议,因此德国这边才保持沉默。毕竟是他扪应该抗议的对象──president亲自逃进总领事馆避难嘛。」
莉音摊开报纸,指着第三面的一则小小报导。
「喏,就是这边。你自己看吧。」
「……当局真有办法执行如此严格的网络控管吗?」
「现在是戒严状态,P.R.C.方面已经启动全天候检视网络留言的过滤软件。如今应该连『<沪>』、『战斗』等简短单字都会遭到过滤,并受到北京政府机关的严格监视才对。虽说只要再过一段时间,情报或许就会随着监视放松而逐渐浮现……但即便等到时间过去才冒出零星情报,也只会被视作P.R.C.式夸饰言论而遭民众一笑置之罢了。」
「原来如此……毕竟P.R.C.的情报向来都是由许多真伪难辨的消息交织而成啊。结果也只会形成一则缺乏公信力的谣言而已吗……」
莉音彷佛突然想起似地说道:
「对了对了,刘主席及郭首相在离开之前,也有特地过来探望你的病情喔!而且还希望我转告一声,说他们两位都非常感谢你呢!」
「我只是很丢脸地遭到枪击罢了,根本就是在扯大家的后腿啊……」
我用有点生气的口气继续说道:
「话又说回来,当时妳为什么没有赶紧逃走啊?」
「……想也知道,我不可能撇下巳继一个人啊!」
「我有个不情之请,日后碰到类似状况时,我希望妳能撇下我力求自保。要是莉音不慎因此而受伤的话,对我而言简直比死还难过啊。」
只见莉音伸手探向我的脸颊,像是爱惜珍贵物品似地轻轻抚摸。感觉有点酥痒。
「不准,我们俩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
我感觉到莉音的发言当中带有一股坚定决心。看来这个问题……非得花时间慢慢说服她改变心意不可了。
莉音以手掌贴着我的胸口。
「会痛吗?」
「嗯,有点火辣刺痛的感觉。」
「你就安心休养一段时间吧。我会一直陪伴在你身旁。」
「妳也该休息了啦。不过我们就这样赖在德国总领事馆不走,真的没关系吗?」
这个如同病房一样由白色墙壁环绕而成的空间,大概就是德国总领事馆内的医务室吧。
「不要紧,P.R.C.政府已委托总领事馆暂时保护我们的人身安全,另外也有许多医生从附近的综合医院赶来为你进行治疗。照理说我们也该一同飞去成都避难较为妥当,但毕竟还得顾虑到你的病情啊。」
「我们预定在这里待多久呢?」
「飞往成都避难的主席等人应该再过不久便会展开反击,我们就留在这里静观其变吧。」
「反击……该不会是两大军区阵营准备发动战争了吧?」
「怎么可能,主席手上有海胴及徐先生提供的情报耶!」
「哦哦,原来如此。他们打算使用那些情报击垮J大明一派……就不知道海胴死时是否走得毫无牵挂了……』
「海胴随时都抱持着捐躯的觉悟,只不过这次袭击碰巧成为他的死期罢了。我敢打包票保证,那个老爷爷内心必然无怨无悔。」
莉音语气坚定地断言道。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响房门,一位德国籍医生前来诊断我的伤势。他似乎是这间德国总领事馆的驻馆医生。医生对我说虽已无生命危险,但必须静养一段时间才行。反正不管怎样,跑到刚发生过政变的<沪>市区闲逛,可是远比在游行期间出门来得更加危险,现在只能耐心等待刘主席等人展开反击。
尽管注明是未经确认的情报,但香港英文报纸『South China Standard Post』仍旧刊登出一篇内容为「列车事故会是一场意图暗杀刘立昌的袭击吗?外界认为反11区游行乃是J大明<沪>派系为了夺回政权而策动的谋略。身为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的J大明,八成是打算趁着P.R.C.国内陷入一片混乱之际暗杀主席,随后再发布戒严令控制住全P.R.C.吧」的推论。上述文字纯属想象,而这段推论却也正确无误。
这是精华大学教授在小小时事评论专栏所发表的文章。我与莉音均注意到这篇报导,但却只引起极少部分通晓P.R.C.情势的香港人士瞩目,在日本、USA及欧盟等国家则几乎完全没有登上报章媒体版面。
我与莉音一起专注地收看电视新闻。
<沪>游行仍旧持续延烧中。
日本总领事馆外墙被涂上好几十层油漆,滴落的液体则将道路染成诡异色彩。
真要说唯一有产生变化的堆方,就是J大明再也没现身立于战车上。他既未再发表任何新演说,似乎也没再出现于人群面前。电视画面虽会播映出J大明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的身影,但那也只是沿用过去的录像画面罢了。
一开始便受到袭击的亚克昂斯所有分店,目前都是暂停营业的状态,店内只见保特瓶及垃圾散落一地,并遭到群众彻底忽视。对群众而言,亚克昂斯大概就只是一片早已被镇压完毕的断垣残壁而已吧。
忙着到处巡视的宋先生,则特地拨空前来德国总领事馆。
一看见我的模样,宋先生顿时惊呼一声。
「我还很好奇为何各位会在德国总领事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他被枪击了,必须静养一段时间才行。」
「我差点就一命呜呼啰。」
莉音与我几乎同时开口做出回应,宋先生当场吓得倒退数步。
「枪、枪击……?难不成是被反11区游行的暴徒给……?」
「啊,错了错了,是政变啦,我们遭到J大明的人马袭击。还希望宋先生能将此事当作机密──」
莉音继续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宋先生一边仔细聆听,一边逐渐睁大双眼。
「难、难以置信。不、不对,若是P.R.C.Party的话,整件事的可信度就很高,但我仍不知该作何评论啊……」
「你有看过这份香港报纸吗?」
语毕,莉音摊开『South China Standard Post』刊登时事评论的那一页,顺手递交给宋先生。
「没有,让我稍微过目一番──」
依旧面带惊愕神情的宋先生开始详读新闻内容。
莉音在一旁补充说明。
「这篇推论大致上正确无误,但真要说有出入的地方,就是并非单纯使用列车策动暗杀,而是在追撞之后,我们又遭到军方猛烈袭击就是了。」
「可是刘立昌还活着对吧?CCTV有稍微播出他前往成都视察的画面耶……」
「嗯,整场政变以失败告终,接下来会轮到刘主席他们发动反击。」
「……今后情势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呢?我原本觉得再这样下去,亚克昂斯大概很难重新开张营业……不过看样子状况似乎即将产生剧变呢。」
「事态应该再过不久就会好转才对,局面必会完全改观。」
莉音强而有力地点了点头。
成天只顾着播映游行画面的新闻动向倏然丕变,打岀了领导<沪>派系的市党委会书记,李继海遭到逮捕的瞬间画面。
在李继海住宅门口,只见播报员神情激动地放声大叫:
「我们收到一则相当惊人的消息。这是李继海被逮捕到案的瞬间!李继海持续侵吞来自日本的ODA(政府开发支持金),盗领金额就目前所知,已高达四十亿人民币!」
这是一笔远远超过五百亿日图以上的巨款,因此成了一则震惊全国的耸动新闻。
受到突遭爆料的这则新闻影响,报导游行的频率一鼓作气锐减许多,实际的游行规模也随之开始逐渐缩小。八成是在这之前拚命报导追踪游行的新闻媒体本身,反而发挥了煽动游行的效果吧。
或许是受到媒体长年以来千篇一律的报导方式影响吧,P.R.C.人很容易转移注意焦点。
宫僚的腐败──这在P.R.C.是十分频繁的事情,也是一般人关心程度非常高的新闻。这则消息挑起了P.R.C.人的满腔怒火,P.R.C.人全都因李继海遭到逮捕一事而亢奋不已。
由于游行日渐平息、安全也逐渐获得保障,因此在P.R.C.政府的安排下,我们转移至<沪>市内最高级的医院。这间医院俨然就像是高级饭店一样,跟我们前几天所留宿的<沪>南华大酒店套房几乎毫无差异,而<沪>南华大酒店明明是<沪>滩最高档的大饭店……我一方面对居然还有这种医院一事感到傻眼,也同时有种切身体会到P.R.C.贫富差距之大的深刻感受。
被安置在宽敞病房床上的我,迫不及待地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够赶紧康复。
就连医院送来的餐点也都是不亚于三星级餐厅的高档全餐,令我感到不胜惶恐。虽说我因身为病人而非得补充精力不可,但这种豪华餐点反而有可能害我变胖啊。
为了张罗亚克昂斯重新开幕的相关事宜,莉音外岀的次数也随之增多。大概是由于我的伤势也确实逐渐好转,她才能放心地投入工作吧。但还是会趁着工作空档回到医院,一直留在病房陪伴我,同时也分享一些我已许久没听她提起的冒险故事,以及畅谈日常生活的无聊琐事。托她的福,我才不致感到闲得发慌。
在转移至如同大饭店一般的高级医院经过两天之后。
日本外务省一解除针对P.R.C.发布的旅游警报,沙织等人马上搭机赶赴P.R.C。
根据莉音的说法,在得知我遭到枪击而身受重伤的当下,沙织好像因惊吓过度而当场昏厥,柚学姊则是每天都以泪洗面。
才刚踏进病房,她们俩立刻扑上来抱住我。
「巳、巳继!」
「巳继学弟!」
「好痛!我伤口还没愈合,拜托妳们动作轻一点啊!」
我语气柔和地说道。
沙织及柚学姊一边哭着,一边紧紧抱着我不放。
「人家担心死了!每天都跟柚学姊一起哭个不停,根本无心处理工作耶!」
「真是太好了……巳继学弟……」
在一旁看着这幅光景的莉音,从背后伸手轻搭两人的肩头。
「真对不起啊……害你们俩担心了。」
「害妳们为我感到忧心,真的很抱歉。」
我也跟着说道。
最后才从容不迫地走进病房的恒太,一看见我的身影,随即潇洒地撩高头发。
「哦,你显得格外有精神呢!这下子小姑娘们应该也能安心重返工作岗位了吧!都只把工作丢给我处理,可真是累死人了啊!」
「恒太,我猜你应该完全没在工作吧……」
「不过巳继果然是人类啊,一旦遭到枪击,性能似乎就会大幅下降呢!」
我傻眼地做出回应:
「不管是谁都一样吧?难道恒太不是人类吗?」
「若就生物学的角度来看,我不能归类在『人类』这个范畴。人类世界的枪炮武器,在本大爷面前只不过是小孩玩具罢了。」
「要不然你究竟是什历来头啊……一旦被子弹击中,即便不是人类也会吃不消吧?」
「呵呵呵,只要别被击中就没事啦!我可是身怀预测子弹轨道的特殊技能喔!在四百年前的萨利贾布拉大会战之中,我只身闪过敌军交叉炮火深入敌营,以一招闪光流泄歼灭敌军,因此获颁荣誉勋章!其实呢,我一点也不想要什么勋章,只是战友们都硬拱我去领……」
总算抬头擦掉眼泪的沙织,小声地开口说道:
「这种话真亏你讲得出口。恒太你还不是一样成天坐立难安,还每隔十分钟就打电话找莉音,不断给她造成困扰。」
这太过出人意表的事实,令我忍不住定睛凝视着恒太。
「真的假的?抱歉啊,害你这么担心……」
「啊哈哈,对对对,他动不动就打电话过来,真的有够伤脑筋呢!我明明得忙着照顾巳继的伤势,恒太却给我来个实况问答,我完全没空理他啊,所以我臭骂了他一顿喔!」
莉音边说边笑了出来。
「这!不对!我才不是在担心巳继,我只是试图查明……人类这种脆弱生物的弱点罢了。透过分析弱点,能让我控制愚民们的手法变得更加炉火纯青啊!」
「你这个人全身上下都是弱点啦。」
面对沙织的指摘,恒太态度高傲地撂下响应。
「我只有一个弱点,那就是我太厉害了……浑身充满了任何人都无法靠近的强大气场……以及因此诞生的孤独感……」
「好啦好啦,你就自个儿沉溺在感慨之中吧。」
沙织叹了口气。
「巳继已平安无事,游行也完全平息。好啦,接下来就是重头戏,大家一同连手重振亚克昂斯的声势吧!只要能让KKCS在此大获全胜,就能一鼓作气拓展岀一条康庄大道啰!」
莉音话一说完,恒太也不知是哪来的自信,竟目中无人地挺起胸膛说道:
「包在我身上吧,莉音,成功尽在我掌握之中。你们几个,全力跟随本大爷的脚步吧!」
早晨,抢先一步吃完早餐的莉音来到我的个人病房。莉音他们配合从日本赶来的沙织等人,转而住进位在医院隔壁的饭店。
莉音弯腰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已经快要康复了呢!」
「是啊,好想快点重返职场啊。」
莉音伸手搭着我的手掌,面带柔和笑容向前探出身子。
「话又说回来,我昨天想起自己都还没向你道谢,所以想说要好好表达谢意,恨不得能够赶紧天亮呢……巳继,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莉音紧紧握住我的手。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才对呀。」
「但明明是巳继挺身袒护了我,没错吧?」
「那几乎是出于下意识的行动啦!」
「可是,下次要是你敢再这么做,我一定会跟你绝交喔!别忘了我这句话!」
「哈哈哈,绝交的话可就伤脑筋了。况且那是下意识的行动,也不能怪我吧!总之我尽力遵守约定就是了。」
「……但我感到很开心喔!」
莉音一边轻声呢喃,一边将脸凑近过来。我们就此侧脸互相凝视了片刻。
莉音伸出手掌贴着我的脸颊,温柔地来回抚摸。这让我感到有点难为情。
「……你能够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莉音发出带着某种情感的声调静静说道。
突然间,我发现沙织怔然伫立在门口,从门外眺望着房内的状况。我立刻抬头说道:
「沙织,妳怎么啦?快进来啊?」
「……阿……」
猛然回神的沙织,就这么转身,沿着走廊跑掉了。
「沙织?」
莉音虽也回头察看,沙织的身影却已消失不见。
这时,恒太也刚好来到我的病房。交互看着我与莉音的恒太开口询问:
「怎么回事?我刚看到沙织皱着一张脸跑走了喔?」
「……我追上去关心一下。」
莉音从座位起身,离开病房追赶沙织。
恒太缓步走到我的病床旁边,接着露出意有所指的表情,低头俯看着我。
他就这么不发一语地站着,而再也受不了这种尴尬气氛的我决定主动出声询问。
「干、干嘛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你跟莉音做了什么好事?」
「啥?没有啊,我们俩啥也没做啊!」
「那么……沙织恐怕是已经察觉到在你与莉音之间,存在着某种她毫无介入空间的气场吧。」
「什么气场啊?」
恒太一边低头看着我,一边露出相当罕见的严肃神情说道:
「那我就开门见山直问了──在莉音、沙织及柚之间,你打算选择谁?」
「选择?」
「回答我吧,巳继,这是个很重要的选择!」
恒太指着我。
「等一下啦,你怎么突然丢出这种问题啊?」
「突然?这不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问题吗?我不能再这样继续沉默地做壁上观。因为对我而言,莉音、沙织及柚就跟巳继一样,都是我非常重视的人。」
「…………我还在努力精进自己,况且革命社现在也正处于最重要的时期……我们可不是一般高中生啊!」
「少给我岔开话题!巳继你必须有所选择不可!」
「……」
「她们三个都喜欢你。这点你应该清楚吧?」
「这……嗯,我知道……我心知,肚明……」
「那么,你打算继续维持这种嗳昧状态吗?」
不知不觉间,恒太变得相当认真。
他或许只是又试图多管闻事罢了。这番好意固然令人感到欣慰,但是啊……
「我晓得你很关心我,但我不需要你的鸡婆。至少在我自己有办法与莉音并驾其驱之前……从很久以前我就有此想法。虽然目前还望尘莫及……可是啊,直到最近我总算才开始觉得自己已能明确看见那原本模糊不清的终点线了。只差一点……就只差那么一点啊……」
「还真是有够任性自私的说法呢!」
被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还要脱离常轨的恒太如此形容,我脸色顿时一沉。
「我还有一大堆该做不可的事耶,也还缺乏足以保护他人的能力。」
「这跟能力一点关系也没有!」
恒太振臂一挥,毫不犹豫地做出反驳。恒太完全不理睬目瞪口呆的我,径自接着说道:
「巳继,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们是革命家,彼此都是不知何时会命丧黄泉的人。或许有可能遭到杀害,也或许有可能客死异乡,我们都怀着这样的觉悟没错吧?」
恒太的视线蕴含着一股热忱。获知恒太他心怀明确觉悟的我,为此感到相当意外。
「因此才必须燃烧剩余的生命,勇敢面对所有事物。对你而言,莉音、沙织及柚应该都跟地球一样重要才对。」
「恒太……」
「我无法眼睁睁看着革命社全体成员的开心结局就这么烟消雾散。只管说出你在赴死的那一瞬间,想要跟哪个人在一起吧。无论巳继作何选择,我们的友情都将永不改变。」
恒太这番热情言论,使我胸口为之一热。没想到恒太竟是如此尽心竭力地担心我们,并注意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每次要做选择总是格外难受,但你放心吧,本大爷会亲手写出一篇能让革命社全体成员都得到幸福的完美剧本。」
「……我晓得你的的意思了……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恒太皱起眉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我也没有移开视线,不避不闪地笔直仰望着恒太。
我们就此不发一语地静静互相瞪视。
「……」
「……」
「……」
「……」
大概就这样过了好几分钟吧。
结果先移开视线的人是恒太。他转眼望向窗外,轻声嘀咕似地说道:
「我可不会等太久喔!就连身为公认高明剧本作家的我,也是需要时间才能写出好剧本啊!」
「……看似恣意妄为……其实你还满担心我们的嘛!」
「呵,毕竟这是任务啊……真是够了,有这种需要费心照顾的部下可真辛苦啊!」
「恒太……谢啦…………」
率直地开口表达谢意后,我接着说道:
「另外老实说,我很讶异你居然怀着不惜为了革命而死的觉悟。我以前还误解你只不过是在任意行事罢了啊……」
「讲那什么话!这是革命,一场世界革命耶?我不挺身而战,还有谁能担起重任昵?又不是躲在家里打电玩,我的一条小命根本就是便宜到爆的代价啊!」
「说的也是……我这次也差点一命呜呼,能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但……就算我真的不幸丧命,也千万别为我伤心落泪喔!」
「放心吧,在这条荆棘道路的尽头,纵使有可能命丧黄泉,仍旧有一份永远的情谊将我们串连在一起。」
之后我与恒太相当久违地畅谈了一些与工作毫无关连的轻松话题。
先前我们只是不顾一切,彷佛遭到追杀似地不断向前迈进。但我们的所作所为,却是一场赌上性命、赌上人生所有一切的大决战。接下来,像这样的每个短暂瞬间,或许都将成为非常难能可贵的时间。因此正如恒太严词指摘我的说词一般,我首度明确认识到,自己非得好好面对莉音、沙织及柚学姊的情意不可。这不是为了我自己好,而是为了替莉音、沙织与柚学姊着想……恒太想点醒我的的这份用心让我非常感动。
恒太为了处理工作而回饭店去了。既已确认我平安无事,他似乎打算明天便积极地启程飞往世界各国巡视。
过没多久,刚才快步跑走的沙织又折返回病房这边。这次她并未伫足于房门口,而是战战兢兢地走进房间低头看着我。
「巳继……」
「早啊,沙织,谢谢妳这么担心我的安危。」
我一岀声打招呼,沙织随即弯腰坐在方才莉音所坐的椅子上。
「妳跟莉音谈过话了吗?」
「……嗯,莉音说希望我在回日本之前,能一直待在你身边陪伴你。」
「这样啊。」
莉音与沙织究竟聊了些什么事呢?
沙织显得有点提心吊胆地开口询问:
「你不喜欢我陪吗?」
「怎么可能不喜欢,妳干嘛讲这种话啊?」
我从棉被里探出肩头,向沙织伸出手。她牵住并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别露出那么伤心的表情,我不要紧啦。」
「有什么希望我帮你完成的事吗?」
「目前暂时没有耶。」
「我又不像莉音那样能够跟你畅谈话题……在这种时候,我总是会感叹自己为何如此笨拙啊……」
「有妳在身旁陪伴就够了。光是有沙织待在身旁,就能让我感到很安心喔。」
当我与沙织闲聊一段时间之后,接着轮到柚学姊意气风发地走进病房。直到前天为止都还以泪洗面的柚学姊,一确认我平安无事,整个人便立刻恢复原有的蓬勃朝气。
走进病房时,柚学姊带着灿烂笑容大声说道:
「早安!」
「早安,柚学姊。」
我也做岀回应,沙织则起身迎接柚学姊。
「柚学姊,妳吃过早餐了吗?」
「嗯!」
「那请坐吧,我现在正在跟巳继聊天呢!」
沙织敦促柚学姊就座,自己随后也欠身坐在她身旁。
我马上开口询问:
「柚学姊,最近妳连学校也没去,只顾着往公司跑,妳家人都没说什么吗?」
「姊姊要我去参加社团活动啊。」
「哦,我本来还想说柚学姊的家人们会不会对妳这样继续参与社团活动一事感到担心……学姊的姊姊是大学生吗?」
「姊姊年纪大我整整十岁,大学毕业后就立刻开始帮忙家里的生意,是个扮演妈妈角色的好姊姊喔!」
柚学姊家是一间老字号的铜锣烧店。既未拓展成连锁店,也没伸展触角参与其他事业,就只是持续守护着唯一一间店面的传统商家。
沙织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地询问:
「伯母不在家吗?」
「妈妈在我国中时就已经过世了。」
「原来如此……真对不起……莉音也是刚出生没多久就失去妈妈,想不到柚学姊也一样……」
「所以啊,姊姊就是我的妈妈。我总是被人家骂成笨蛋,也常常遭到欺负……但姊姊都会挺身保护我,以及设法鼓励我唷!」
如此说道的柚学姊嗓声中,完全没有夹带任何一丝难受的感觉。
「不过,自从认识莉音社长以来,我每天都过得非常开心,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其实莉音社长曾说过,我只要偶尔来参加社团活动,顺便找你们玩要就可以了……但姊姊却跟莉音聊了好久,还一边哭一边请社长多多关照我呢!」
没想到居然有这回事……
柚学姊纵使智商再怎么高人一等,终究不是能轻易被社会接纳的女孩,因此柚学姊的姊姊才会把希望摆在比任何人都还了解她的莉音身上吧。相信莉音必定也对柚学姊抱持着一股责任感。
「所以我就算每天都来参加社团活动也没关系,我自己也很想一直一直跟莉音社长、沙织学妹、巳继学弟及恒太同学在一起啊!」
「……柚学姊……我也会跟柚学姊永远在一起的。」
沙织伸手搭住坐在身旁的柚学姊手掌,相当感动地说道。
「谢谢妳这么说,沙织学妹!」
「我也一样。今后还请多多指敎啰,柚学姊。」
「嗯,我也会更努力参与社圑活动唷!」
柚学姊以一如往常的开朗态度,露出嫣然微笑。
之后沙织及柚学姊无微不至地照顾了我整整五天。莉音或许是想给她们多一点时间吧,她变成只有在忙完工作的晚上才会到医院露个脸,并告知我们亚克昂斯连锁店准备重新开张的筹备状况。至于恒太嘛,他在确认我平安无事之后,隔天便已启程飞往世界各地。
针对<沪>派系展开的攻击,不单仅止于逮捕李继海而已。
<沪>政要暗中自USA注金经营的广播电台收取贿赂的消息正式曝光,电视台及报纸均开始疯狂报导这则新闻。
贿赂金额虽然微不足道,但最令P.R.C.民众大为光火的,乃是对象为USA一事。P.R.C.人一方面认同USA的实力,另一方面却也时常提防着USA所策动的计谋。
而P.R.C.新闻的论调更是炮火凶猛,甚至直接断言「在煽动游行的背后,有一大票对着USA狂摇尾巴的卖国奸贼。那帮人就是一群害国家声誉扫地的厚颜无耻之徒」。虽然没指名道姓,但只要是P.R.C.人,都看得出在「无耻之徒」的这个简单词组之中,也包含着J大明这号人物。
至此,所有P.R.C.人都已经开始表现出一副彷佛游行从没发生过的态度。
当我躺在医院疗养的这段期间,革命社的成员们都各自重返工作岗位。
恒太依然精力充沛地持续接受媒体采访,现在不知为何竟已飞抵里约热内卢。那边好像举办了一场各国金融专家齐聚一堂的国际会议,而他就是要去参加该场会议。除此之外,据传似乎还找来南美洲各大报章媒体,准备举行一场以恒太为中心的研讨会。至于花了整整五天时间照料我的沙织及柚学姊,则再度飞回日本继续处理日常事务,毕竟不能让总公司一直唱空城计。
莉音则是认真着手进行亚克昂斯的重新开幕相关作业。今天她在忙完工作后,也利用晚上空档至医院探望,十分开心地来到我的病床旁边说道:
「你的气色似乎好多了呢!」
莉音也没有在我面前再次展露出她软弱的模样。一如往常的莉音虽然相当可靠,但无缘再看见她那可爱的软弱一面,却令我倍感遗憾。
「我身体状况好得很啊,现在已有办法正常地在医院内随意走动啰!」
「运动呢?」
「我有在做伏地挺身,但差不多也只能这样吧。医生说我再过不久便能出院了,等出院后,我再卯起来补做运动。」
「你得尽快恢复战斗力才行呢,毕竟有能力应付近身搏斗的,就只有我与巳继而已啊。」
「……师、师父,请问这次又要跟谁开打啊……」
我面露僵硬神情。接下来纵使要杠上※地球联邦军,我大概也不会感到惊讶吧。(编注:出自动画《机动战士钢弹》的地球联合军队。)
「亚克昂斯那边也已经呈现出随时都能重新开张营业的状态啰!」
「那真是太好了!但既是如此,为何不直接开店营业呢?为了观望市场吗?」
「不,是滞留于成都的郭首相打电话给我,说这次P.R.C.Party将以主办单位身分,邀请我们举办一场庆祝亚克昂斯达成一千家分店的纪念盛宴。所以我打算配合这项活动重新盛大开幕。这样比较有震撼力不是吗?」
「中……P.R.C.Party……主办?」
我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这次是在北京举办喔,刘主席也说他会出席呢!另外还加上绝大多数的中央资金重量级人士。更令我大吃一惊的,是Party好像肯替我们支付所有开销呢!」
「真的假的!?我们只是民间企业耶,真有可能受到如此夸张的待遇吗?」
「在日本及欧美各国八成都不可能吧。正因为是P.R.C.才敢这样做不是吗?」
「与其说是亚克昂斯,倒不如说简直就像是全P.R.C.的庆祝会啊!」
「似乎是有这种气势喔!所以旗下一千家分店都将配合这场盛会,在同一时间重新开幕。而首先呢,巳继你就非得赶紧康复不可啰!」
莉音一边低头看着我,一边露出灿斓微笑。
我正式出院了。
由于这阵子我刚好萌生出「莉音、沙织、恒太、柚学姊都倾尽全力投入工作,自己总不能永远躺在病床上休养」的担忧念头,因此能出院一事让我感到特别开心。
胸口依然觉得有点怪怪的,仍得定期回医院接受诊治一段时间才行,但感觉上应该是不会对日常业务造成影响才对。只不过若问起现在是否能立刻参与战斗行为,那我会很伤脑筋就是了……
出院当天──
唯独今天莉音暂停手边所有工作,陪着我办理相关手续。
莉音难得主动帮我提行李。我虽说自己拿就好,莉音却不肯退让,这可是空前绝后的事情。
当我们一穿越跟饭店大厅没两样的医院入口玄关,赫见一名老人伫立在岀口前方。瞬间误以为是海胴的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看走眼了。
老人呈立正姿势站立在我们正对面,看来似乎是在等待我们。
莉音的感受大概也跟我一样吧,只见她目瞪口呆地停下脚步。
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我再仔细凝神察看出口。
由于阳光反射过于强烈,使我一时无法看清来者容貌。但再定晴凝视脸部,这才发现原来是徐先生。
会将海胴误认为徐先生,或许是海胴在我心中留下太过强烈的印象所致。此外,他们两位的身高与气质也都颇为相似。
一看出是徐先生,我们立刻快步跑了过法。
「恭喜你平安出院。」
走近一看,徐先生正笑容满面地眺望着我们。
「徐先生!谢谢您前来关心!」
「您是特地过来的吗?只要您讲一声,我们立刻就前往府上拜访啊?」
「哎呀,我只是散步刚好经过罢了。我的主治医生也在这间医院,所以这里我熟得很。一听说你遭到枪击,我可担心得要命呢,现在见你气色颇佳,真是太好了。」
「谢谢。」
「非常感谢您的关心。」
莉音与我同时开口道谢。
「怎么样,一起散散步,稍微闲聊一番好吗?」
「好啊,我们这就陪您。」
「嗯,乐意至极。」
这位老人家倍受一马叔叔信赖,而且又是洪门天地会的长老。像这样的大人物,光是肯费心关怀我们,就已经够令人感激不尽了。
我们跟在徐先生身后而行。
医院前方是一座小小广场,红砖砌成的步道看起来风味十足,甚至还有喷水池,成了一座提供住院的<沪>富豪们休憩的心灵绿州。
徐先生在喷水池前方停下脚步,转身面向我们。
「一得知你们卷入政变,我可是担心不已啊!」
「后来算是勉强幸运获救,否则当时真是千钧一发。」
「现在我仍对自己保住小命一事感到不可思议。」
莉音及我分别做出回应,徐先生随即微微压低视线。
「海胴先生的事情真是遗憾啊……」
「原来您已知悉此事……」
「您跟海胴果然互相认识是吗?」
「我住在横滨的那段岁月,可说是受了海胴先生不少关照啊。」
「原来如此……」
「我是在对方展开袭击前夕,才从身怀军籍的成员口中得到消息。坦白讲,我们毫不在意究竟是由哪个Party员一手掌握政权,因此早已决定好要隔山观虎斗。只是没想到你们两位、海胴先生及刘立昌居然如此凑巧地同在那辆列车上……」
徐先生神情苦涩地继续说道:
「我对因为觉得失礼而没派人暗中监视你们一事感到万分后悔……」
「啊,千万别这么说。李继海会遭到远捕,全都是托徐先生的福。我们由衷感谢您,相信海胴应该也是如此才对。」
莉音语气坚定地说道。
徐先生却是紧紧咬着嘴唇。
「我提供情报是为了帮助你们,而非协助中共……你们受了伤、海胴先生不幸丧命、刘立昌则渐渐把J大明这名死对头逼入绝境。整件事简直就彷佛我助中共一臂之力,结果却害死了海胴先生一样啊!」
「没这回事。徐先生您一点也没错,这点绝对无庸置疑。」
莉音再次强调。
徐先生抬起头来,微瞇双眼注视喷水池。他内心大概还是无法坦然接受这种结局吧。
过了半晌,徐先生静静地凝视着我们,开口说道:
「在你们滞留于P.R.C.的这段期间,我会安排几个监视员。实际上,我等的相关人士已暗中跟随在两位身边,以便在住院期间遇到困难时,能够及时伸出援手……然而无须担心,我等并非两位的对敌。」
「嗯,谢谢您。」
莉音点了点头。
「一马老弟委托我照料你们俩,两位又自称是革命家,而就广义来说,我也是个如假包换的革命家。洪门乃是藉由反政府活动而团结一致的组织,相信我们应能携手同行才对。」
「……孙文也是洪门成员对吧。」
「就法律定义来说,所谓的革命家本身就是一群暴徒。然而,一个人的能力相当有限。与我等所缔结的人脉,必能助两位颠覆全世界。」
语毕,徐先生摊开双臂。
「我将负起全责,欢迎两位──羽月莉音小姐、羽月巳继先生加入天地会。」
「请回答我一个问题──洪门是P.R.C.的秘密结社对吧,而正如这次的反11区游行所呈现一般,P.R.C.怀有根深柢固的排外情绪,洪门真有可能欣然接受像我们这样的异国人士加入吗?一马叔叔与其说是日本人,倒不如说是无国籍人士,因此无论出入任何地方都不足为奇。海胴以前也曾在<沪>住过一段时间,P.R.C.籍的朋友肯定也不少,但我们完全是局外人啊。」
「洪门如今在世界各地均有据点。我们原本是企图在P.R.C.掀起革命而组成的暴力集团,所以有一大半成员都是P.R.C.人。而虽是少数派,不过也有外国籍成员,其中又以日本人居多。」
「洪门没有反11区情结吗?」
徐先生摇头否定了我这番话。
「我们反的是体制。像反11区情感之类的情绪,是运用激烈的民族主义进行情报操作所引发出来之情绪。清朝跟P.R.C.Party都曾与日本敌对过。但对我们洪门而言,日本是个好国家。在推翻清朝之际,持续提供资金给洪门使用的也是日本人。另外也有许多日本人窝藏了遭到Party追捕的我方成员。住在日本的洪门成员也不少,就连我自己也曾在横滨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徐先生没有所谓的民族主义吗?」
面对莉音的询问,徐先生态度和缓地做出回应:
「当然有。洪门本来就是个爱国革命结社。我爱P.R.C.,因此我才会回<沪>,准备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但这份爱是针对乡土的爱。深爱这片山河,以及生活在其中的人们,这才是洪门的最高准则。我认为排挤他人的情感,乃是愚昧之人的特棹。」
「……嗯,徐先生是一位值得相信的人。」
「知道了,也请徐先生务必引荐我们加入天地会。」
听见莉音与我的说词,徐先生面露开心笑容。
「那我们走吧,入会仪式已经准备就绪。」
我们跟着徐先生迈步离开医院。
这是一栋位于<沪>市内,产权归徐先生所有的二十层高楼大厦。外表虽呈朴素的长方形,不过却是栋全新的建筑物。
而在这间大厦的某间房间……或者该说是如同舞厅般宽敞的地方,有超过一百人齐聚一堂。而很明显的,现场所有人均对徐先生礼让三分。他们纷纷聚集至徐先生身旁,宛如拜见兄长似地与徐先生打招呼。莉音与我逐一被介绍给他们认识,他们也都很亲切地欢迎我们。在场每个人都是足以代表<沪>漓的名人,有在<沪>赫赫有名的事业家、也有政治家、军人,甚至连隶属于黑社会的大老也在场。
室内所有窗户都被窗帘遮住,在比地板高出一层的地方设有一座祭坛──听说称作圣坛的样子。而圣坛上则祭祀着代表P.R.C.的侠义之士──例如关羽、郑成功等圣人。
圣坛前方的桌上覆盖着一条挑染成深红色的桌布,上头摆满了仪式需用的各项宝物。绽放出亮丽光辉的镜子、巨大剪刀、镶满宝珠的七星剑、据说是用来测量天地的圆规、以精钢打造而成的斗大香炉……是相当不可思议的组合。
徐先生缓步趋前,开始举行接受莉音及我成为洪门一分子的仪式。
莉音在成为日本暴力集团顾问之时,只由海胴开口表明便罢。但与天地会结盟的仪式却十分复杂,且需要搭配诸多典礼。现场接连执行了舞剑、武道基础拳路、运用看似扫帚般的道具来回比划等等程序。空档之间则有人朗诵汉诗,我们都肃然地专心聆听。
最后徐先生转身面向我们,开始出声询问:
「你们为何而来?」
徐先生已事先交待一张纸条给我们,我们便依照纸条上所写的内容逐一应答。
「为了加入梁山泊而来。」
「因何想要加入梁山泊?」
「为了义结金兰之约。」
「是他人推荐你们前来呢?还是你们自愿前来?」
「我们乃自愿前来。」
双方继续一问一答。
在漫长的问答结束后,有人恭恭敬敬地递出一只酒杯,杯中斟满了散发岀一股异臭的漆黑液体。
徐先生小声告诉我们「这是黑醋」。据传正统作法是斩下鸡头,与众人分饮一杯鸡血。但近年来由于SARS及禽流感有可能造成危险,因此才改用黑醋。
我与莉音这才放心地喝下杯中物。
莉音虽面不改色,我却因为首次喝黑醋而被猛呛了一下,只能拚命压抑住差点当场呕吐的反胃感。这只酒杯一一传递,众人一同喝完这杯黑醋。
之后,我们正襟危坐,接连三次跪叩地板。自古以来,在拜谒P.R.C.皇帝之时,必须行所谓的三跪九叩,也就是以额头磕地的大礼,这八成是类似的礼仪吧。
等到整场仪式告一段落,已是四、五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典礼完成,徐先生伸手探向正式成为洪门会员的我们,我们则紧紧握住他的手掌。
「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歃血为盟的同胞。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两位均有守护同胞的义务,同胞们也会同你们患难与共。」
隔了一拍之后,徐先生笑容满面地继续说道:
「我们是革命结社。全世界的洪门会员多达五百五十万人,我们的人脉将保护你们免遭暗杀。你们所仇视的敌人,我们将会出手暗杀。纵使身处天涯海角、即便对方来头再大,也绝逃不过我们的利刃制裁。我们将会诚心诚意地支持两位的革命大业。」
「谢谢。」
「非常感谢。」
莉音与我都相当感动地喊出这声谢谢。
坦白讲,这是一支完全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援军。五百五十万人……这截然不同的秘密结社规模真的令我们大吃一惊。
徐先生张开双臂说道:
「正所谓瞒天过海──无论是什么样的艰难辛苦,只要威风凛凛地坦然面对,相信就连老天也瞒得过,最后终能实现革命大业。侠义的兄弟们啊,切勿转身逃避辛酸,只管背负起所有牺牲,与天地会一同步上这条革命大道吧!」
莉音与我再次将据点移回<沪>南华大酒店的套房。
这里是亚克昂斯正式东山再起之前的P.R.C.作业据点,而刘主席的使者则带了口信来<沪>南华大酒店给我们。
内容为「P.R.C.Party内部混乱逐渐平息,我等准备返回北京。请拨空至中南海会面」。
我们立刻打点行李,跳上驶向北京的火车。这次应该是不会转遭到其他列车追撞才对。
中南海。
邻接北京核心部──紫禁城,离天安门广场也很近。P.R.C.资金重要人士宅邸鳞次栉比的此地,乃是P.R.C.Party的大本营。通过步哨面露严肃神情驻守的警卫亭之后,我们被带至位于中南海入口附近的某间宅部。
甫被引进摆设着一张中式圆桌的大客厅,只见刘主席及郭首相已在厅内等候。
刘主席张开双臂欢迎我们。
「欢迎你们,我已恭候两位许久啊!」
我们都很高兴见到对方平安无事的身影。
我一就座便立刻开口表达谢意:
「我从莉音口中得知您曾在总领事馆拨空探望在下。首先请容我为此表达感谢之意,真的非常谢谢您的关怀。」
「见你似乎已完全康复,我由衷松了口大气。我等绝不会忘记两位出手协助P.R.C.Party化解内部纷争危机的义举。」
刘主席话一说完,莉音马上接着回答:
「对我们而言,J大明所策动的谋略也是让我们吃足了苦头。要是任凭游行持续发展下去,革命社势必宣告垮台。因此就结果而言,刘主席与革命社算是命运共同体啦。」
「能够顺利击溃J大明一派的势力,全都是托你们的福。这次必须轮到我们出手相助才行。为了让亚克昂斯能够再次成为P.R.C.最热门的话题连锁店,敝党也将全力支持你们。」
「讨伐<沪>派系的行动,至此是否已算完全大功告成了呢?」
我为求确认而开口询问。
神情平稳地看着我们的郭首相点了点头。
「先前暗助J大明权力的掌权者们,大致上鄱已经敲定该如何处分了。身为核心人物的李继海以中华人民共和国史上最大贪污事件之被告身分遭到逮捕,其周边人马则被媒体抨击成亲美的走狗,而身为最大靠山的P.R.C.民众也彻底厌弃了他。J大明如今已成为一个无势的王。」
「暗杀我们的计划失败,就代表他再也没戏唱了。J大明如今必然怕得要与死。就连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的职位,也将会在近期之内正式由我接任吧。」
「那真是太好了,对我们而言也真的是个最佳结局……」
莉音发自内心松了口大气。
「两位是几时回到北京的呢?」
「其实我们是在昨晚深夜才刚返回北京啊。」
郭首相的回答令我大吃一惊。
「咦……?那两位不是应该忙着处理政务才对吗?」
刘主席说道:
「我们首先只想与两位见个面,因为两位是与我们并肩作战的宝贵同志啊。」
「真是太光荣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海胴先生的事情实在很遗憾。」
「我们预定慎重地将海胴先生的遗骸送回日本,也已安排家属在近期内移驾至P.R.C.办理认领手续。」
「太可惜了……要是那位先生还活着的话,就能提前恢复健全的中日外交关系了啊……」
「不,刘主席,现在有这两位在,相信他们两位必能完美地扮演好海胴的角色才对。」
刘主席及郭首相当着我们的面如此说道。
莉音耸了耸肩头做出回应:
「可是我们既没有像海胴那样发达的人脉,在政治界也几乎毫无权力可言呢。」
「没关系。两位只要能够成为Party高层与曰本政治界联系的窗口就好。相信权力及人脉都会在日后接踵而来。我们就是期望能与两位建立这样的关系啊。」
「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经过这一连串事件后,我等完全信赖两位。此事在党内也将作为值得纪念的事件永远流传下去吧,毕竟我们曾是命运共同体啊。」
我再次体认到P.R.C.果然与曰本人大不相同,跟USA人及欧洲人也相去甚远。P.R.C.认为人际关系才能代表一切──我切身体会到他们最重视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若换成日本及欧USA家的话,纵使再怎么信赖对方,也不可能与政治管道产生直接连结。当然啦,纵使世界各国的政治都非常重视人脉,却也只有P.R.C.会如此明目张胆地让人际关系与政治产生直接连结。
刘主席语气坚定地说道:
「这次的亚克昂斯庆祝会,我、郭首相及党内主要成员都会出席,同时也会要求各大媒体报社大篇幅地加以报导。我们会赌上党的威信,策动一场足以使游行损害瞬间烟消雾散的盛宴。」
「感激不尽……看样子应该是有办法化解掉这场致命危机了……」
「这一切都是托海胴及一马叔叔的福啊。」
四目相交的莉音与我,脸上均浮现出由衷感到放心的表情。
在中南海与刘主席会谈完毕后,我们郑重其事地退出会客室。
郭首相特地陪我们一同走出会客室,并送我们到岀口处。
等到现场只剩我们三人之际,郭首相小声对我们说道:
「我听说啰,两位似乎已加入天地会了呢。」
「咦。」
「您这么快就得知此事了啊?」
莉音及我冷不防大吃一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郭首相。
「哈哈哈,我好歹也是哥老会的长老啊!」
「我们早已听说郭首相及海胴都是哥老会的成员一事了。」
「没错,我与天地会的徐先生乃是交情匪浅的老朋友。」
「原来如此……」
「但我并不是反体制分子。洪门也有形形色色的成员。我认为唯独P.R.C.Party才有办法统御这个地大物博的P.R.C。问题堆积如山,坦白说想消化这些问题,实在是相当困难。泡沫化经济的崩盘迫在眉睫,也有国内政局垮台或分裂的危机。然而如今这些困难,却都唯有透过独裁手段方能加以克服。雨位或许不以为然,但我不会改变这份信念。」
莉音与我几乎同时点了点头。
「不,我没异议。我懂,我认为那也算是正确答案之一。」
「是的,我能理解。」
「另外,我仅以洪门长老的身分提醒你们一件事。任何社会都是表里一体的存在,即便是会员总数高达数百万人的洪门也不例外。当中也有完全浸淫于黑社会的成员,也就是俗称的犯罪组织,但跟日本的流氓却又不太一样。他们与台湾及香港的干练黑社会分子关系相当密切,甚至会极其轻易地便直接动用暴力……有时确实会碰到需要暴力组织的状况,但我无法原谅那些企图以此为借口大捞一笔的败类。徐先生虽是光明磊落之人,不过洪门当中并非全都是像徐先生那样的好人,建议你们最还是先理解到这点较为妥当。」
「嗯,我自认很清楚洪门的表里两面。或者该说只要有许多人聚集在一起,不管哪种世界其实都没两样啊。」
莉音点了点头。
坦白讲,我们是革命家,因此总觉得暴力组织及犯罪组织都没啥了不起。黑手党跟暴力集团终究都是巧妙地配合现有法规维持运作,但革命家可是企图摧毁掉既存社会的原始根基。站在既存社会的支配层立场来看,孰善孰恶自是一目了然。纵使同为极恶,肯定也找不到比我们更容易被贴上反派标签的族群。
郭首相面露微笑。
「既然你们对表里共存的特性有所理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就这点而言,我认为海胴十分擅于灵活运用表里两面的特质。」
莉音语带佩服地说道。
「他是一位有着斡旋之才的高人,值得效法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但我倒觉得他带有较偏暴力的倾向,毕竟我们也曾经差点死在他手上啊。」
我如此指摘,只见郭首相随即抿起嘴唇。
「只能说有时也会碰到需要这么做的状况,但在信念上,海胴先生却始终未曾动摇,连一次也没有。而海胴先生他看上了你们,因此你们只管拿出自信就好。海胴就是希望能将后续事宜交托给两位啊。」
「但我们的作风与海胴大相径庭耶。」
「海胴当然是在理解到自己与两位所追求之目标截然不同的基础上,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本以为自己绝不可能跟海胴妥协说……」
听见莉音的轻声嘀咕,郭首相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海胴先生大概永远不会与两位妥协吧。你们跟我也不一样,我跟徐先生也大不相同。尽管如此,我们仍旧能够相互理解。」
「……」
「……」
莉音与我都沉默不语。
经郭首相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一马叔叔也曾讲过──「只要是能够为了自身信念抛头颅洒热血的人,便能超越意识型态及立场差异而相互理解。」
郭首相神情真挚地凝视着莉音与我,接着继续说道:
「海胴说过,只要是为了你们,他就可以赌上自己人生的一切。又说你们必能实现像他那种老古扳、心胸又狭窄的法西斯派一辈子也不可能完成的理想。」
「想不到海胴他竟说过这种话……」
莉音似乎到现在仍显得有点难以置信,但我却能够理解。或许这是因为我们都是男人的绿故吧。
「我还是觉得可以理解。」
我回想起以前海胴曾经说过「我没钱,钱已全部被我花光。但我就送个比钱更有价值的玩意儿给你吧」。郭首相或许就是海胴所留给我们「比钱更有价值的玩意儿」也说不定……这个念头突然一闪而过。
「两位或许有办法创造岀我与海胴无法实现的理想新世界。我们能够这样相识结交,一切都是天命的安排。天地会与哥老会虽是不同组织,但我们骨子里仍旧是血浓于水的结拜兄弟。无论天涯海角,都请勿忘记洪门人脉永远会襄助革命社一臂之力。」(襄助乃帮助之意,非错字)
语毕,郭首相面露和蔼微笑。
P.R.C.Party主办的亚克昂斯庆祝会,是一场令我方不禁感到惶恐的隆重盛大派对。这是一场包下了P.R.C.最顶级的知名饭店──北京万丽饭店所举办的庆祝会。
到场采访的媒体记者远比我们出资举办的第一场庆祝会来得更多,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以CCTV为首的P.R.C.媒体。八成是政府大力倡导,希望媒体能将这场庆祝会的状况转播给全P.R.C.人民知情吧。
整场宴会由刘主席的演讲开始,随后轮到郭首相上台致词
再来换代表P.R.C.亚克昂斯的宋先生发表热情演说。
紧接着由立花社长以日本贵宾身分上台讲几句祝贺的话。
之后拨冗出席的重量级人士们也逐一上台致词。
但我们却竭尽所能地制止恒太上台致意。因为恒太的发言比政变还要可怕。
在重量级人士们纷纷上台致意的这段期间,莉音、我、立花社长及宋先生则站在主持人台的旁边交谈。
环视会场的立花社长讃叹不已地说道:
「着实了得啊,哎呀呀,真令人惊叹呢!在发生那么激烈的反11区游行之后,这次居然改由P.R.C.Party主办这场亚克昂斯达成一千家分店的庆祝会……」
「真的。整体局势瞬息万变,完全追之不及啊!」
宋先生也耸了耸肩头。
莉音则是十分开心地接着响应:
「如此一来,亚克昂斯的成功肯定是无庸置疑了吧。不对,我想这回一定能获取比先前独自举辧庆祝会时来得更加丰硕的成果。」
「为了配合明天的全国同时重新开幕作业,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听说今天好像也出现了很多记错时间的来店客人喔!」
「虽然你们总是带给我不少惊喜,但这次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你们究竟是动用了什么样的大绝招啊?」
莉音与我轮流说明这次事件的概要内容给立花社长听。
话一讲完,听得目瞪口呆的立花社长顿时大惊失色。
「没想到那桩列车意外竟是这么一回事……」
宋先生开口说道:
「在部分网络留言板上,曾出现过那其实并非列车意外,而是『人民解放军叛变』或『<沪>或许已踏出革命的第一步』之类的留言。内容描述战车开炮轰炸president所搭乘的列车等等……当然啦,完全没人相信那些荒唐留言。而这类留言虽然都立刻遭到删除,但相同话题却一再地在网络上流传,持续了好一阵子……如今已完全消声匿迹就是了。」
「八成是反复发布留言的人遭到逮捕了吧。尽管早已料到绝对会有人因此被捕……但终究还是觉得他们有点可怜啊。」
莉音出声回答,只见宋先生立刻左顾右盼地环视现场一圈。
「我是在前阵子去德国领事馆时得知此事……但这真的很不妙啊,或许还是别再追问比较妥当。」
「只要保持沉默就不成问题了,别到处声张喔!」
「……这是当然。」
「实在难以置信啊!但如今亲眼见识到这场庆祝会,教我不相信也难。我总是不明白为何为了亚克昂斯这家民营企业,P.R.C.Party会如此大费周章啊……」
立花社长边摇头边继续说道:
「只是话又说回来……海胴总次郞身亡……该说是巨星不幸殒落吗……」
「对日本而言,算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吧。」
立花社长点头同意我的说词。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为了透过宽阔视野补强国力,我只希望日本能够兴起一个有向心力的政权就好了……但就现阶段的状况来看,大概很困难吧……」
「对我而言完全无关紧要就是了。」
莉音表现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但日本是革命社的基础没错吧?规模既已扩张至这种地步,日本整体经济将会就此与革命社形成密不可分的关系。」
「目前算是吧。一方面是日本经济果然很庞大,流通网络也相当完善,更是个非常适合企业创业的国家。但我们若运用KKCS展开进军世界市场的行动,那么在日本的商业活动及资本额比例就会逐渐缩减。现在只是过渡期罢了。因为多国籍企业化的程度愈高,我们就愈能灵活运用日本的优点及缺点。日本一旦国力衰退,我们甚至可以吸收整个国家再进行买卖。」
「还真是淡然呀……不过我也再度确认到你们大概还会持续急速成长下去。无论置身多么疯狂的处境当中,随时随地都能平心静气地洞悉事物的观点才是最强大的武器。我愈来愈期待你们日后的发展啰!」
「啊哈哈,谢谢。只是我一说出『日本变成什么德性都不关我事』这句话,海胴大概会伤心落泪就是了。」
「不,我倒觉得海胴总次郎正是对你们所抱持的这份觉悟产生共鸣喔!」
「我也有同感,海胴肯定十分清楚妳会讲出这种话才对。」
我也用力点了点头,认同立花社长的意见。
现在我总算觉得自己有点了解海胴这个超人的内心世界了。
我及莉音回到沙织身旁,却见沙织大动肝火。或许是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导致沙织完全没注意到从她背后接近的我们。
沙织与柚学姊身穿正式晚礼服,因此格外引人瞩目。倘若保持冷静的话,看起来必然十分美丽动人的沙织,如今却怒气冲冲地猛跺双脚,这幅习以为常的光景仍令我不禁面露苦笑。
「恒太!你就暂时给我乖乖待在这里!要是你到处信口开河,会造成我们的困扰耶!」
「是庶民们主勋聚集到我身边。身为王者,我当然有倾听民意的义务才对吧?」
恒太面露得意神情,潇洒地撩高头发。
我打断他们两人的对话。
「怎么回事啊,沙织,只管放任恒太自由行动不就得了吗?」
「啊,巳继、莉音!」
察觉到我们的沙织,转身对我们滔滔不绝地疯狂开讲:
「你们听我说,恒太他啊,刚刚又擅自对媒体记者讲出打算调高利息的言论。说什么下次要将国际商业银行的利息调高至二○‧○%等等……所以我才连忙把恒太拉开……」
「银、银行利息二○‧○%!?这是哪个国家的天方夜谭啊?」
「二○‧○%再怎么说也太过信口开河了吧。」
就连莉音也忍不住面露僵硬神情。
放眼全世界,倒也并非找不到实行将近二○‧○%这种政策利息或银行利息方案的国家。但这些国家都毫无例外地是因为经济基础太过薄弱,因此只好提高利息以便吸引国际市场挹注投资资金的下下之策。
假使某个即将破产的国家只提供一‧○%的利息,势必没有投资对象会愿意将钱移转至该国进行投资。反过来说,倘若利息高达二○‧○%的话,就会有人愿意考虑进行投资。因为只要将一亿元汇进利息高达二○‧○%的国家,一年后就会变成一亿二〇〇〇万元。只不过也得背负国家本身宣告破产、或者该国货币汇率暴跌等风险就是了。
但换成日本的话,由于经济基础相当稳固,因此纵使政策利息调得再低,也能吸引资金进驻。利息明明趋近于〇%,但却因为众人都想兑换日圆,才导致日币不断升值。而设于这种○%利息国家的银行竟打出二○‧○%利息方案,简直形同自我毁灭的行径。
但恒太却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
「哎呀呀,没想到居然连巳继及莉音都说岀这种丧气话……先请莉音回答我一个问题吧。国际商业银行的总裁是谁?」
「是、是谁不就是恒太你吗?」
「没错,重点就在这。考虑到本大爷的智慧,你们难道都不觉得现行利率实在太低了吗?此时必须一鼓作气调高至二○‧○%。因为这才是舂日恒太担任总裁的银行应有的正确利率!」
「根本就是乱搞一通嘛!你先前说过的宇宙帝国主义反而还比较象话一些啊!」
我傻眼地耸了耸肩头。
「恒太,你听清楚了,银行也是一门生意耶,若不能创造利润就无法继续经营下去,银行必须设法赚进超过支付给存款户利息总额的金额才行耶!」
莉音像是在对小学生上课一样,解释最基本的原则给恒太听。
「看样子莉音对我的暸解还不够深入呢,我果然还是肩负着扛起革命社经营战略的义务啊」
「就只会吹牛讲大话!要不然你有什么经营战略啊?」
沙织「砰」地举脚猛跺地板。
「呵呵呵,只管战战兢兢地聆听我的远大计划吧!国际商业银行就是故意要把利息调升至二○‧○%。世界上的其他金融机构势必无法跟进,而地球上的所有存款户大概也都会全数集中至国际商业银行吧。你觉得如此一来……会演变成什么状况呢?」
「变成什么状况……一旦缺少存款户,一般银行就会宣告倒闭啊。」
「答对了,巳继,只要整垮世上所有金融机构就行了。我就是为了加快其他国际商业银行的全灭速度,才故意提出二○‧○%这个惊人的利率啊。接着开始收购破产的金融机构,等到本大爷一手掌控世上所有国际商业银行之后……再把利率一口气调降成〇%,这正是所谓的稳赚不赔啊!」
莉音不禁面露苦笑。
「原来如此……看样子你并非毫无想法呢。不过恒太啊,想要掌控世上所有银行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因为在你快要能够一手遮天之前,某国政府必会出面施压──我猜USA政府肯定会竭尽所能地出手施加压力,到时候银行将会被大卸八块,一切就只会恢复原状啊!」
「呵,想不到像妳这样的人也会讲出这种话。那还不简单,只要暗中进行收购不就得了吗?简而言之呢,就是营造出让本大爷能够实际掌控所有金融机构的状态就好,只要别让庶民们发现就可以了。」
「……小规模的收购用这招或许还行得通。可事一旦规模扩大或数千亿、甚至数兆等级的收购,就很难掩饰资金的来源。不对,应该说是几乎不可能。」
「呃,哦……这样说……好像也对…………但是,思考如何化不可能为可能,就是莉音的职责所在。本大爷的头脑,乃是为了构思远大计划而存在的啊!」
沙织指着恒太说道:
「啊,你竟在紧要关头逃避问题!」
「你确确实实逃避了呢。」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卡尔弗特财团及史坦伯格财团实际上也独占了石油资源不是吗?他们那样做依旧没有问题。显见独占端视手法而定,而独占正是资本主义最美味的甜头。」
「就跟你说了,别那么不负责任地把手法问题丢给莉音烦恼!」
「恒太的战略破绽百出喔。你知道吗?其他的金融机构若想保持与国际商业银行相同等级──也就是二〇‧〇%的利率的话,其实很简单,就是金融机构本身只需把钱存进国际商业银行就好,如此一来便能坐收二〇‧○%的高额利息。」
莉音像个老师I样继续说道:
「另外啊,二〇‧〇%的利率相当耸动,因此作为广告确实能发挥出很有趣的震撼效果。可是呢,正因大家都晓得由常识面来看,那么高的利率根本不可能让银行有办法正常经营下去,所以反而会造成民众都再也不肯来国际商业银行开户存款。因为想也知道任谁都不可能拿自己最宝贵的财产存放在一间极有可能破产的银行嘛。」
「思考修补那个漏洞的方法,乃是莉音的职责。我的头脑每天都非得专注构思高度的战略不可。」
「恒太同学好了不起喔,听你一直在讲些相当难懂的术语,真令人尊敬耶〜」
我与沙织并未继续开口吐槽恒太及柚学姊。
莉音则是边交抱双臂边缓缓开口说道:
「可是恒太的战略姑且先撇开不谈……推动收购金融机构或许是个好主意也说不定……受到不景气的影响,如今全世界的金融机构体质都变差了。因此要收购也变得容易许多。」
「一点也没错。现在正是应该将地球上所有金融机构,全都收归我旗下的时刻。」
「仔细想想……接下来我们打算让其他金融机构大量收购我们的KKCS对吧?那与其特地前往其他金融机构跑业务,说服对方购买KKCS,倒不如由我们直接收购金融机构,或许反而比较妥当一些呢。」
「呵呵呵,看来莉音妳总算理解我的论点了呢。疯狂收购世界各国的金融机构,尽情使用厅大的存款,这不就堪称是资本主义的颠峰了吗?』
「……嗯,也是呢。虽说终究只是概略的大方向,但在推销KKCS的同时,也顺便进行收购金融机构的业务吧。我们只要把KKCS一一卖给收归旗下的金融机构就好。另外,我们也要不断开发新的金融商品,再把这类商品通通卖给旗下银行。我们可以让资金在集团内部持续运转并逐渐巨大化。然后运用这笔庞大资金发挥岀最极限的杠杆效应,卯起来投资全世界的所有生意吧。」
感到不安的我提出质疑:
「数十兆、数百兆的资金真有办法发挥杠杆效应吗?」
『杠杆效应』一词的原意为「杠杆原理」。也就是指透过贷款方式,可以赚进比起只用自备款进行投资还要高上数倍的利润效果。
例如,现在要进行一场「蠃了资金就变两倍」、「输了便失去所有财产」的赌博好了。此时,假使手边只有一〇〇元现金,那么只要赢了就会变成二○○元,而输了则会变得身无分文。
那接下来改用手边这一〇〇元现金发挥杠杆效应,从别人手上借一〇〇〇元来参加同样的赌博。则现在手边共有包含贷款在内的一一〇〇元本钱。这次只要赢了,自己的现金就会变成二二○○元,输了则一样变成身无分文。就算事后得把一〇〇〇元还给债主,利润仍然会暴涨成一一〇〇元。手边明明只有一〇〇元现金,却赚进一一〇〇元的利润,这就代表资金量成长了十一倍之多。
当然相对地,输掉时的损失也会暴增数倍。如果只用自己的一〇〇元现金参加赌博的话,纵使输了也只是变成两手空空。但要是跟别人借了一〇〇〇元,则在赌输的那一瞬间,就会落得还不出那一〇〇〇元,必须背起那笔负债的下场。
由于是利用别人的钱来加大赌注单位,因此利润及损失都会随之提高。这就是俗称的杠杆效应,乍看之下是个听起来很酷的词汇,但说穿了就只是跟别人借钱赌博罢了。
莉音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
附带一提,全世界因杠杆效应而膨胀的赌金总额,在二〇〇七年的泡沫金融极盛期达到了七京日元之谱。到现在也还剩下六京日圆这个宛如笑话一般的天文数字。既然事已至此,若不设法将就一点继续维持这场赌局的话,资本主义世界将会宣告崩溃。
「没错没错,要发挥到最大极限喔!」
「或许能赚进相当惊人的利润。但反过来说,也很有可能造成极其庞大的亏损。」
「放心吧,无论事态如何发展,应该都能迎刃而解吧。有赚就是福,纵使背负起莫大损先也没差,总之随便敷衍了事就好啦。」
「可以随便面对吗……」
「假使有获利的话,应该会是一笔非常夸张的金额对吧?甚至会高达数十兆、数百兆单位喔!不对,凭我们的资金总额,就算是一〇〇〇兆或二〇○○兆也能瞬间到手啊。」
「……的、的确有可能呢。」
「反过来说,或许也会蒙受相同额度的损失。倘若负债高达二○〇○兆之谱的话,那也十分痛快啊!」
「哪里痛快了啊……这岂不是必定会落得宣告破产的下场吗……」
「没这回事喔!所以我反而很放心啊。既然横竖都会造成损失,那就干脆让损失总额飙高到足以毁灭地球的程度算了。因为额度愈大,世界各国政府就愈会拚命协助我们清偿债务啊!」
「乱七八糟……简直比恒太的馊主意更扯上百倍……」
我不禁瞠目结舌。
莉音则张开双臂说道:
「好啦,下一场赌局已经决定好了。我们要赌的东西──就是这颗行星的所有一切。有赚便罢、惨赔也无妨。嗯,新方向已经底定啰。能冲多远就算多远啦,我们要彻底颠覆这颗地球!」
「我、我突然觉得地球有点可怜呢……」
沙织面露僵硬神情。
我也忍不住伸手掩面。
「我有点不想当人类了……」
「我开始有种自己正在推动革命的感觉了,一整个兴奋激动啊!」
「没想到莉音竟然代为说出了我的心声。尽管习以为常,但莉音着实是个珍贵的部下。干得不错啊,哈哈哈!」
恒太突然振臂探向半空中。
「好吧,就由本大爷率领的国际商业银行负责买下这颗行星的所有事物。我们走吧,目标是世界的尽头!为了革命社的光荣!一同齐聚在舂日恒太的旗帜底下吧!」
「别在这场重要的庆祝会上乱吼乱叫好不好……』
对他这声大吼感到很难为情的我,忍不住环视周遭一圈。
庆祝会落幕的隔天。
亚克昂斯一千家分店同时重新开幕,同时配合举办了全店大促销活动。
人们一窝蜂地挤进各家分店。甚至还因为货源不足,爆发了争夺促销商品的冲突,意外状况更是层出不穷。
现况甚至不禁想让人高喊「你们游行时的态度到哪里去了!」,游行已彻彻底底被当作从未发生过的一段黑历史。
汉族的确是一支既现实又政治化的民族。在超过三千年的历史当中,务实派的行事作风已经深植每个汉人心中。不愧是编写出《战国策》及《孙子兵法》的国家。
见证了亚克昂斯成功东山再起之后,我们便踏上了飞回日本的归途。
在飞往成田机场的客机上,我心不在焉地收看国际新闻。从P.R.C.到日本之间的距离简直短到根本无法好好睡上一觉。
由于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新闻,因此正当打算拿起杂志翻阅之际……突然听见J大明三个字传入耳中的我猛然抬头。新闻台主播则开始报导新闻内容。
「昨日十四号,在解放军海军演习途中惊传意外,发生了飞弹误射事件。有两艘驱逐舰不慎误射飞弹,导致一艘驱逐舰意外遭到击沉,造成包含士官在内共十六人不幸身亡。消息指出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J大明亦前来视察这场演习,并搭乘了那艘被击沉的驱逐舰。据推测极有可能遭到误射事件波及。」
那是一则极其平淡且简短的新闻。
「喂……这则新闻……」
坐我隔壁的莉音也收看了同一则新闻,但她似乎完全没放在心上。
莉音神情严肃地说道:
「果然演变成这种结局了呢。」
「新闻内容明明非常耸动,但这种处置未免太简单了吧……他可是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耶。」
「差不多就这样吧。」
「……真的就这样而已吗?」
「只不过新闻内容虽然简短,但整起事故确实夸张过头了啊。其中恐怕也包含了警告大幅弱化的<沪>派系的意味吧。」
「原来如此。但难道不会被世人发现这是一场暗杀吗?」
「喜欢见缝插针的媒体派系或许会深入报导……嗯──但我猜大概很快就会被其他新闻给遮盖掉吧,毕竟只有知情人士才看得懂个中奥妙。顶多也只有<沪>派系相关人士会注意到这则新闻吧。因此这无疑是一场杀鸡儆猴的戏码喔。」
语毕,莉音兴趣缺缺地打了个呵欠。
媒体虽平淡地播报出J大明身亡的新闻,最终还是没能成为头条快报。果然如同莉音所说一般。
顶多只有部分香港及台湾杂志抛岀「会不会有可能是暗杀呢?」的疑问罢了。在主流媒体上完全没见到任何类似论调,转眼之间就被日复一日接踵而来的无聊新闻给冲走了。
因着J大明意外身亡,而改由刘立昌接任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一职的新闻,反而在P.R.C.获得大篇幅的报导。
数日后,我们听说被细心缝合成原状的海胴遗体总箅抵达日本,并准备举办丧礼。
海胴家似乎是一间悄然矗立于市谷区的宅邸。我们向梶原大臣的秘书打听海胴家住址,秘书二话不说便告知我们。
我与莉音立刻动身前往市谷。
海胴家简直朴素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尽管地点在市谷这个位于东京都心的上好地区,但却只是一间座落在曲折巷弄深处的住宅区尽头,附有一座勉强建岀来的小小庭院,屋龄大概超过三十年以上,俨然像是日本密集地带常见的平凡宅邸。就连房屋本身的规模也很小巧,跟我及莉音的自家没两样,是个彷佛只住着一般上班族的地方。光看宅邸外貌,根本无法相信这间房子居然就是日本的权力中心。
海胴家遗族包下了附近的某间寺庙举行丧礼。
只见众多政经界一流人士大排长龙地出席了海胴的丧礼。海胴家原本只想举行一场不公开的丧礼,但总不能请这些前来吊唁的著名人士就此离开吧。
每一任的前总理大臣几乎全员到齐,以鹰派作风获得两极评价的现任总理大臣──大原英士也在其中。而跟我们交情匪浅的梶原大臣也在现场。
政治家们姑且撇开不谈,大人物方面有号称日本最大资产家的国土政策股份有限公司社长‧藤原义和、人称铁路王的东亚铁路股份有限公司社长‧桥爪宏等等……看起来有点眼熟的人物一字排开。这几位财界顶尖人物,无疑就是真正的日本权力核心。
之所以有这么多旧世代人士到场,或许是因他发挥影响力的时期差异所致吧。
看在旁人眼中,这或许是会令人瞠目结舌的吊唁阵容,但我却早就习以为常。纵使有好几百名像财经界领袖或总理大臣、大臣之类的人物岀现在面前,我也不会放在眼里。
尽管有这么多名人齐聚一堂,他们终究完全比不<沪>胴。因为他们既未直接掌握那股只能用暴力来形容的强大权力,也似乎缺少不惜自我牺牲也要为国家做出贡献的野心或意志。
另外,若扣除海胴的亲属不看,我们恐怕是在场唯一一组年仅十几、二十来岁的吊唁客。概略环视现场一圏,几乎也找不到半个三十几岁的客人。
之所以连一个暴力集团相关人士也没到场,大概是顾忌到丧家立场的绿故吧。
──嗯?莉音也算是暴力集圑相关人士吗?
总而言之,丧礼极其庄严肃穆且流畅地进行着。
最后轮到我们趋前拈香致意,我跟在莉音背后,来到海胴的灵前合掌吊祭。我抬头观看黑白遗照,只见海胴面带严厉神情瞪视着我。那是一张非常符合海胴个性的相片。
我没掉眼泪,不可思议的是我也不觉得伤心。
然而有件事我十分肯定──那就是尽管我们只与海胴相处了极短暂的一段时间,但我相信我们之间的关系绝对比任何人来得更加密切。
我与莉音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彼此不发一语,只是心不在焉地看着重要人士们纷纷合掌吊祭的模样。
有人泪流满面地紧紧抓着牌位祈祷,有人则是哽咽啜泣到好不容易才上完香,也有人彷佛办理事务作业似地淡然完成拈香动作。
无论如何,这都代表着一名伟人的离世,也意味着一个时代正式宣告落幕。
三两下就做好离席准备的我与莉音,打算提早一步离开殡仪馆。
但认岀我俩的梶原大臣却追赶上来。他是内阁府特命担当大臣(金融担当)。
「呀,两位好。」
「午安。」
「素来承蒙您的关照。」
莉音与我也简单向他致意。
「日本商业银行一事可真是承蒙两位大力关照啊。另外,片山先生一事也多亏了两位……哎呀,现在应该叫作国际商业银行对吧。」
「没错没错,是国际商业银行。片山先生近来可好?」
「嗯,他大致上已经重新鼓起干劲了。若非受到革命社的帮助,天晓得他现在会变成什么模样啊。」
「举手之劳罢了。毕竟就结果而言,我们也有得到好处啊。」
「银行方面似乎一切都很顺利,真是谢天谢地,我真的松了口大气啊!」
梶原大臣的言谈之间带有一股真实感。
莉音转眼望向我,以十分淘气的语调向我提问:
「真的很顺利吗?」
「很难说耶,毕竟有一个超级危险的人物存在啊,未来发展只有天知道……」
我半开玩笑地耸耸肩头做出回应。
「两位太谦虚啰。贵银行缔造了相当丰硕的成果。就连我也大吃一惊啊!」
梶原大臣好像不太相信我们的说词。
接着他将脸凑近过来。
「话又说回来……在这种地方谈工作或许有点失礼,但不知明天两位是否有时间拨驾前来宫邸一趟?」
「官邸?那位大原英士先生找我们有事吗?」
莉音侧目一瞄,看向忙着与围绕在身旁的相关人士们寒暄致意的大原总理。
「是的。」
「到底有何贵干啊?」
莉音一脸纳闷地皱起眉头。
「在这里不方便明讲……」
「如果有事相求的话,去找旁边那个国土政策公司的藤原会长不是比较妥当吗?我们又没有像海胴那样强大的权力。」
「不不,两位实在太低估自己了。」
大臣虽如此断言,莉音却交抱双臂发出沉吟声。
「嗯〜〜我们刚回到日本,手边堆积了不少工作。明天大概会很忙吧。」
「那两位何时才有空呢?」
「不然后天好了,下午应该就有空才对。」
「那就请两位后天下午四点至宫邸一趟,我也会岀席。这样可以吗?」
「只不过这所谓的召见还真是有够大牌呢。」
「这、这个嘛……由于大原总理是行动派,因此若换两位要求总理前往的话,他肯定会直接至贵银行与两位会晤就是了……只不过既已当上总理,就还是得顾虑到媒体目光啊。」
「这我哓得,我只是稍微吐吐苦水罢了。我去就是,毕竟我也不想因为不理会而遭到公安监视……届时就让我听听看他有何贵干吧。」
才刚踏出殡仪馆,从大门旁边倏然现身的白人巨汉,吓得我不禁为之一愣。对方甚至没打招呼,就彷佛闲话家常似地主动开口攀谈。
「臭小子们,你们听说了吗?海胴好像藏了不少负债啊。」
来者竟是表面上为国务院对外战略局亚洲太平洋分局长,实际身分则是CIA的──拉尔夫‧史坦!
就他身穿一袭黑色西装的模样来看,他似乎也是参加海胴的丧礼。先前看起来明明就对海胴恨之入骨,不过如今却仍特地自<沪>赶赴东京,真令人意外。
莉音微微侧首。
「负债……?你在说什么啊?」
「就是糟老头的贷款啦。那家伙居然倒了一笔金额相当庞大的烂账。」
「海胴的贷款?有这回事吗?」
难以置信的我开口反问。
「当然有,据说总额高达五兆三千亿日圆喔!果然是个荒唐到极点的家伙。这应该算是世界第一巨额的个人贷款吧?真希望这则消息有机会登上金氏世界纪录啊。」
「五、五兆……!?海胴他吗?」
「该不会是搞错了吧?」
我与莉音均皱起眉头。
「拜托,我好歹也是情报机关成员耶,哪有可能会搞错这种事情啊?」
「这是怎么一回事?海胴他生前盗领旧日本军资产,并在股票市场反复进行内线交易炒作。照理说他应是世界级的大富翁才对……为何会突然落得负债累累的地步啊?」
「那些都只不过是传说罢了。这老家伙曾经暗藏旧日本军的资产,也靠内线交易海捞了一笔,但却不是值得你们这些后生晚辈津津乐道的金额。根据研究结果显示,海胴所盗领的旧日本海军资产大约为四〇〇亿日圆。换句话说,这个金额是建立在旧日本海军资产全数落进海胴手中的前提底下。但海胴父子实际上扣下的资产,顶多只达五分之一,不对,恐怕仅有十分之一的程度罢了。」
「你为何能如此断定?」
「很简单,因为钱全都转进CIA手中啰,旧日本海军资产起码有超过一半以上遭到GHQ扣押,接着几经转手,最后那笔资金便被挪用为CIA的日本工作经费,而其中又有一大部分款项转汇给友民政党。哈,也就是俗称的一丘之貉关系啦。」
拉尔夫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
「你们想想看嘛,那是一笔性质特殊的资金耶,想也知道只能暗中处理掉那笔款项嘛。而身为前CIA干员的海胴则负责扮演起那只『黑手』的角色,传说便不径而走啰。」
「可、可是无论是五分之一也好、十分之一也罢,那都是一笔巨额资金吧。光靠内线交易也能轻松赚到不少钱吧……」
感到困惑的我如此提问。虽然逐渐能够理解他的说词,但此事实在来得太过突然。
「臭海胴生前干了许多肮脏勾当,可是他却撒出一大笔超过自身获利总额的资金。最后甚至不断贷款,将所有财产全数挹注给产业界。」
「……」
「竟有这种事……」
莉音无言以对,我则发岀微弱呻吟声。
「海胴要借钱再简单不过,只要跟日本的大型银行知会一声,承办人八成会立刻飞奔而来,提拨他所需的额度给他吧。因为这混账东西是日本的领导人物啊。」
「哼」地嗤之以鼻的拉尔夫继续说道:
「破产的长银呆账,以及其他大型银行背负的莫大呆账,当中至少都包含了跟海胴脱不了关系的贷款。银行其实打一开始就从没想过要回收那些款项,要是因讨债而被杀就亏大了啊。银行一收到国家提拨的公用资金,就立刻把那些贷款认定为呆账加以抵消掉了啦。换句话说,他的负债自然跟着归零。」
「该怎么说呢……他根本不是人嘛……」
或许是对莉音这句评语感到心满意足吧,只见拉尔夫突然指着莉音说道:
「说对了,海胴他不是人。硬要说的话,他应该箅是个如同魔神般的爱国者吧?简直荒唐到极点。我因为从事这份工作,也看遍了世界各地的各种垃圾败类。而左看右看,都是一群只会趁机搜括祖国民众的财产,满脑子只考虑到私利私欲的害虫。无论我再怎么费心寻找,就是找不到第二个像糟老头一样的男子汉啊!」
「你看似讨厌海胴,却没想到你对他的评价还不错嘛?」
「混账东西,我才没给他任何正面评价好不好,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语毕,拉尔夫装模作样地改以严肃语调说道:
「他凭借传说创造出领袖魅力,海胴君临日本,打造出一个光辉耀眼的时代。但是时代巨轮不停转动,老兵负债累累地退场,世局大概也只会变得愈来愈混乱不安吧。」
「是啊,但个人认为USA或欧盟好像也没什么光明的未来可言就是啰?」
「一点也没错。过去以先进诸国地位备受吹捧的日美欧──我们这几个国家如今都拚命地争夺着成长率倒数第一名的宝座啊。」
莉音叹了口大气。
「……那么,你为何突然找我们搭话啊?我想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多密切的交流就是了,背后八成藏有某种目的对吧?」
「我只是对当时跟海胴一起行动的你们感到好奇,而在事后稍微调查了一番。我不晓得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但听说你们是糟老头的接班人没错吧。因此我就想说要前来拜见一下你们这两个混账东西的嘴脸啰。」
看样子「混账东西」似乎是拉尔夫的口头禅。
「我们才不是什么接班人,也早已清楚地对海胴表明过这点。」
「哼,空口说白话人人都会,我这边可是打算多少放点心力追踪你们的行动喔!」
「喂喂喂!这样我们会很伤脑筋耶!」
莉音提出猛烈抗议。
「用不着放在心上。我也没有把你们视为罪犯的意思啦。」
「被CIA干员潜伏在身边打探情报,还有人能不以为意才怪好不好?」
「哎呀,你们只要把此事视为我的个人兴趣就好了啦!」
「哪来的兴趣啊!我们还是有管道向USA政府或CIA告状喔!要是你敢太过得寸进尺的话,我必会出手阻止你。」
「妳是指史坦伯格吗?然而……他们也想收集有趣的情报咧。我跟你们明明就不是处于敌对立场,相信她也不一定会开口干涉我的行动就是了。」
「我也没有主动树立新对敌的念头啊,但要是你擅自寻衅找碴的话,那就另当别论啰!」
「总之,今天我只是想好好跟你们谈个话罢了,另外顺便来拜见一下糟老头的死人模样。那家伙总算听了我的心愿翘辫子了,我可是开心到不行哪!」
只留下这句话之后,完全不给我们任何反驳的时间,拉尔夫就这么边举起单手轻挥边离开现场。
到了约定时间,我陪同莉音一起前往首相官邸。
自友民政党‧内阁总理大臣大原英士,是以鹰派作风闻名海内外的人物,其发言时常掀起舆论的热烈讨论。
「我们应当让『日本是否应该保有核子武器?』这个议题热络起来才对。」
「提拨预算规划能够善用我国的机器人技术,实行无人或遥控方式进行作战的全新防卫方案吧。」
「我们必须更新日美同盟的内容,摸索出一套攻防的同盟条约才行。」
「日本打破西欧的统治,结果形成一股解放众多殖民地的力量。」
时而掀起谴责声浪,时而招致「又来啦」的嘲讽,时而获得广大支持的发言接连脱口而出,是个支持与反对声音不绝于耳的总理。有一次甚至还惨遭愤怒抗议分子的无情蛋洗。
尽管他是个知名度极高的总理,但其权力基础却不怎么稳固。受到年金问题及税制改革政策影响而动摇,如今几乎已经快要失去民众的支持。
在目前这种混乱不堪的时代,由民意扶持而成的政权,其根基都会无可避免地变得格外脆弱。而毫无例外地,大原内阁也是因为自友民政党内部妥协而诞生的政权。
尽管大原内阁时常被形容成「即将垮台」,不过却已经好几次都惊险万分地化解了困难局面。国民支持率虽然反复上下震荡,但整体而言还是相当低迷。内阁似乎正处于何时瓦解都不足为奇的状况之中。
而虽说这是个持续低空飞行的内阁,却缔造出连续执政长达四年之久的政坛奇迹。日本政坛向来因为政权动不动就改朝换代而恶名昭彰,但在这样的风气当中,这可说是非常惊人的事件吧。
经过警卫搜身检查并带进官邸之后,只见梶原大臣已在玄关入口处等待我们。
「欢迎光临首相官邸。两位应该都是第一次踏进官邸吧?」
莉音与我乖乖地跟在梶原大臣背后。
被带进会客室之后,我们与大原总理简单寒暄几句便直接就座。
我们以二对二的形式相视而座,大原总理及梶原大臣就坐在我们的正对面。
「海胴先生的事情真是太遗憾了。」
总理虽表现岀一副感到惋惜的模样开口说道,莉音却是完全不予搭理地向前探出身子。
「找我们有什么事呢?你在期待些什么呢?还有,你到底知道多少内情?」
「哎呀,劈头就直接切入正题吗?被妳这样接二连三地提出疑问,我也很伤脑筋啊,我们就一个一个慢慢处理吧。」
清清嗓子争取空档的大原总理,搬出吊人胃口的态度说道:
「……我已从公调那边听取了关于P.R.C.政变事件的详细报告。」
公调是指公安调查厅。这是日本的情报机关之一,跟欧美情报机关比起来,虽是个规模较小的组织,但在收集与分析东亚局势情报方面的能力似乎颇受好评。
「我想也是啦。倘若你一无所知的话,身为一介国民的我可是会很不安呢。」
「实际上,我已实时掌握了P.R.C.军队在<沪>地区的动静。在侦察卫星所传回来的影像中,可是相当鲜明地捕捉到战车开炮,以及直升机发动攻击的场面喔!我国与USA几乎都了解整起攻击事件的来龙去脉。」
「连海胴的死也是透过实时画面得知的吗?」
面对莉音的询问,大原总理以摇头作为响应。
「不,我们并未掌握到海胴先生跟你们刚好都在现场的事实。我是在你们拚命逃进德国总领事馆之后,才从德国政府那边收到密报,进而获知这则消息。当时我吓坏了啊!」
「反正就算获知内情,日本政府大概也无能为力就是了。」
「J大明也迅速遭到暗杀身亡,这算是一起对今后的日中关系有所帮助的事件,我真想帮P.R.C.政府加油打气哩。」
「很难相信平常总是暗批P.R.C.的大原总理,居然会讲出这种拥护P.R.C.政府的发言呢。你先前都带给人一种会猛烈批判P.R.C.权力斗争的形象耶。」
「我会做出类似批判的举动没错,但这边也是职贵所在,怪不得我啊。」
「职责所在?这话什么意思啊?」
或许是大感意外吧,莉音忍不住发出尖锐嗓音反问。
「自从二〇〇五年在P.R.C.爆发了一场反11区游行之后,日本的反中舆论便日益高涨。而这种情状说理所当然,也确实颇理所当然就是了。再来轮到这次的反11区大游行,原本亲P.R.C.的鸽派势力宣告崩溃,『反P.R.C.』舆论自然愈见强硬化。要是继续忽视现状的话,再度爆发战争的可能性绝非为零。」
大原总理稍微压低声调说道:
「然而……如妳所知一般,我的权力基础极其脆弱,因此我才不得不表现出某种程度迎合舆论的言行。」
「所以意思是怎样?你是为了巴结舆论,才反复讲出带有鹰派作风的发言吗?」
「错,我是个彻头彻尾的鹰派分子。日本当自强,同时日本也拥有配得上自强两字的充足力量。可是呢,我很清楚该在什么时间及场合,讲出应当发表的言论内容。我并非出于自愿而讲岀带有鹰派作风的发言。正因我的政权弱不禁风,因此才会碰上不撼动民意便无法推行的事情。我非得引开国民及政客们的注意力,再趁机实现政策不可。尽管现在我会被媒体拿出来大肆炒作的,都是身为鹰派的相关话题,不过在历代政权当中,我却成了最有办法推行政策的一任内阁。妳要知道,我的发言也是政治,是我的职责所在啊。」
「总觉得跟P.R.C.Party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莉音一脸索然地说道。
「哈哈哈,不管到哪个国家,政治本质其实都大同小异啦!P.R.C.也不例外,P.R.C.Party为了平息人民的怒气,就得针对日本的发言一一做岀反驳。纵使P.R.C.Party本身理解日本的发言含义,而旦心知应当与日本和平相处,也还是得做做表面工夫。」
「如此说来,你之所以成为一个著名的强硬鹰派分子……是为了转移国民及政客的注意力,进而一鼓作气强行推动停滞已久的政策法案啰?」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目的吗?」
面对大原总理的反问,莉音只是轻轻耸了耸肩头。
「我猜大概也就只有这个目的吧。」
「我晓得刘立昌的立场,而他八成也知道我的立场吧。」
「所以咧,你找我们来作什么?」
「我约见两位别无其他目的,就是希望能够大幅改善已经降至冰点的中日外交关系。」
「……啥?此事为何跟我们革命社扯上关系啊?」
「拜托妳设法安排我与刘立昌见面吧。」
「……为何要我安排?你只要透过外务省提出邀约就可以了吧?」
「根据报告指岀……你们与P.R.C.Party之间似乎有着非比寻常的密切关系。P.R.C.的民族特性,就是会终生珍惜第一个建立起友谊关系的人物,跟看淡人际情谊的日美欧截然不同。若想跟刘立昌进行一场推心置腹的会谈,就应当透过你们提出邀请才对。我想谈的,并不是只作表面工夫的外交,而是希望为日中两国建立起一层全新的外交关系。」
总理的话语中带有充满觉悟的声调。莉音闻言,摆岀了交抱双臂的思考姿势。
「受到这次大游行的影响,P.R.C.Party的指导力开始遭到质疑,在国际社会上的信用也呈现下滑趋势。因此,日本总理刻意挑在这种时期对P.R.C.president伸岀友谊之手,强调双方亲密关系的话,或许也能间接帮助P.R.C.提升其国际地位呢。」
总理彷佛高喊「深得我心」似地用力拍了拍膝盖。
「就是这么一回事。正是在这种敏感的时间点,刘立昌才会对我萌生感激之情。我国与P.R.C.存在着一种相当罕见的邻国关系。有史以来经历过多达四次的重大战役,但却也有彼此深入交流的历史。即便纵观世界上其他大国,也很难找到这种自古以来便已划定某种程度的势力圏,且维持如此漫长一段时光的两国关系。我想在我任内,创造岀往后再也不会爆发战争的日中关系历史里程碑。」
毕竟日中两国从没发生过像欧洲那样大规模的民族迁徙,双方的国家历史也相当悠久,两国关系简直就如同一段藕断丝连的孽缘。
公元六六三年的白村江之战(白江口之战)、一五九二〜一五九八年间的文禄‧庆长战役(日明战争)、一八九四年的日清战争(甲午战争)、以及于一九三七年爆发的日中战争。长久以来未曾间断的交流,以及大规模战争。无论是好是坏,都存在着一段难分难解的因缘关系。两国也都因为托对方的福才没臣服于西方国家底下,才有办法发展至今日的局面。
莉音虽然一时之间陷入沉思,不过或许是下定决心了吧,只见她最后缓缓点了点头。
「好吧,尽管不晓得我们究竟能帮上多少忙,但姑且就替你提说看看吧。这对两国而言也算是好事一桩,我们也能得到生意上的好处。」
「感谢两位。我就亲自走一遭P.R.C.,干脆直接安排在掀起游行的<沪>进行会谈好了。」
「日本万万料想不到看似反P.R.C.的大原总理,竟会想要强化日中两国之间的关系吧。」
「我想也是,但就是这样才好啊。」
「为什么?」
「我想请妳思考一下政治道玩意儿。USA在一九七二年与P.R.C.恢复建交。当时USA举国上下都与共产主义势力为敌,众人均认定与P.R.C.的外交关系绝不可能获得改善。」
大原总理吐出一口大气,停顿片刻再接着说道:
「在那时候岀现的就是尼克松。他在国内外都是一个相当著名的强硬鹰派分子,所有人均认定尼克松讨厌P.R.C.,其政策与发言也总是充斥反共产主义思想。当时,甚至没半个人能料想到尼克松竟会亲近P.R.C。一旦传出类似风声,结果不是政权摇摇欲坠,搞不好甚至有可能像肯尼迪一样惨遭暗杀。」
大原总理霍然向前探出身子。
「他若是亲P.R.C.的鸽派分子,两国绝不可能恢复邦交。正因人人都认定尼克松是鹰派分子,他才有办法完成这桩艰巨任务。也正因为是尼克松主导此事,国内的鹰派分子才没大发怨言。因为天底下没有人会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同伴。」
「原来如此……」
「只是结果尼克松却被事后才掌握到事态的军产复合体那帮人陷害,因水门事件中箭黯然下台就是了。他八成是疏忽大意了吧。总而言之,尼克松办到了。」
所谓的水门事件,是指一九七二年在USA首府华盛顿的水门大厦当中,有数名不明人士因企图安装窃听器遭到逮捕而爆发的USA史上最大政治丑闻。最后演变成尼克松被控针对政敌进行非法情搜活动,而沦为USA史上第一名现任总统被迫辞职下台的事件。尽管USA情报机关几乎天天都在进行所谓的谍报活动,但在当时却仍旧成了饱受抨击的对象。
「我也是个被委以总理职位的人,跟思想肤浅的国民大不相同,我肩负着将国家引导至正确方向上的重任。」
这番坦率的发言,惹得莉音不禁笑了出来。
「啊哈哈,这可不是总理应有的发言喔!」
「妳讲那什么话。你们那间银行的总裁,不也是平常就成天把愚民一词挂在嘴边吗?虽是个破天荒的小子,但我内心可是对他赞誉有加喔,那小子真的不简单!」
「呃……他真的有点……」
莉音的嘴角突然为之一僵。接着转眼望向我,意有所指地询问我的意见。
「吶,巳继,你觉得如何呢?」
「别、别把恒太的话题丢到我身上啦……」
想也知道答案再明显不过嘛,恒太这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总而言之,麻烦两位打铁趁热。P.R.C.Party现在的政权基础相当脆弱,此时正是最佳时机啊!」
「知道了,我会试着努力看看。」
莉音明确地接下了这桩委托。
总理在日本人眼中是个敌视P.R.C.的政治家形象早已固定化,P.R.C.人也很讨厌他。但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有办法在不被人指指点点的状况下,顺利实现扭转政治局势的方针吧。随后只见总理大原像是突然想起一般,开口对默默在一旁聆听的梶原大臣说道:
「梶原,我想请你回避一下。」
「呃?」
「接下来我要跟他们两位谈论一些较为错综复杂的问题,所以不好意思,请你暂且离席吧。」
「假使可以的话,我比较希望能留下来聆听……」
「不准,这是等同于重大机密的问题。」
「知、知道了。那我就先回议员会馆待机,如果有什么需要再叫我过来吧。」
遭到拒绝的梶原大臣,只能垂头丧气地退离现场。
梶原前脚刚踏出房间,大原总理立刻像是讲悄悄话似地压低声量说道:
「……我有个提案。」
「嗯?」
「经过一番冷静分析后,我认为自己是个相当卓越的人材。」
莉音顿时忍不住捧腹放声大笑。
「啊哈晗哈哈!这算什么啊!」
「没礼貌。就算站在客观立场思考,我的答案还是一样。」
大原总理面露怃然神色。莉音则边擦掉眼泪边出声回应:
「抱歉抱歉,谁教你要一脸正经八百地讲出那种话。不过呢,我同意你的说法。我认为你的确很优秀。嗯,然后咧?」
「也就是说……今后我若跟你们连手的话,妳不觉得我们就能创造出一个更精明的权力构造吗?」
「……所谓的连手,具体而言是指?」
「我对政治界及官僚界均了如指掌,现在我也身处政权核心,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我缺乏资金力。只要给我足够的资金力,我想应该就能创造出全新的国家蓝图。」
「原来如此。大原总理的最大弱点就是集资力对吧。经你这么一说,我记得现今民政党党魁,好像是最大规模的流通企业LMB创业者之子──即便混吃等死也会有资金自行周转进来的第二代阔少爷对吧?你当然敌不过对方的资金力啊!」
民政党为最大在野党,是与身为执政党的自由民政党对立之政党。
莉音以手轻抵下巴,摆岀沉思的姿势。
「没错。」
「但资金力才为权力的梁柱,缺乏经济力撑腰,就无法掌握权力以及增强军事力量。没钱就等于没力量。因此只能透过鹰派作风的发言震撼舆论及政情,以便推动施政方针。无论能力再优异,都还是欠缺最根本的基础啊!」
大原总理脸上浮现苦笑神情。
「妳这段冷嘲热讽讲得可真明确顺口啊,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就是了。因此我才想藉由与你们连手来弥补这项缺点。就让我们一同创造岀足以取代海胴先生的全新日本权力基础吧!」
交抱双臂烦恼了片刻的莉音,突然转头询问我。
「怎么办?」
「妳问我也没用啊……坦白说我没有判断此举对错的能力啊。我比较希望由妳做决定。」
莉音再次陷入沉思。烦恼了将近一分钟之后,莉音霍然抬头,定睛直视大原总理。
「我拒绝,因为我对日本政局丝毫不感兴趣。」
然而大原总理仍不肯死心,相当恳切地开口说道:
「稍等一下,请听我说,我想做的并不是政局如何如何的事情。」
「你这话……什么意思?」
「USA的世界霸权就快完蛋了。经济力的凋零,比任何鐡证都还要明确地陈述着此一事实。现在正是我国改变以往一边倒地追随USA的作风,实现真正独立自主的最佳时机。此时此刻必须脱离USA的保护伞,提出独力防卫国家的施政方针才行。」
「先、先等一下。大原总理平常就是个试图强化日美同盟关系的开路先锋没错吧?这岂不是跟你以往的主张完全相反吗?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就跟我想改善日中两国关系的道理一模一样啊。在试图实现某项宏愿之时,会大肆宣传此事的政治家就只是个三流货色。在政治这块领域当中,再也找不到比公开真心话来得更加愚蠢的行径了。」
「意思是说你内心锁定了『对抗USA』此一目标,但表面上却打着亲近USA的旗号啰?」
「错。我倒也不是打算跟USA进行对决,只是想营造一个平等的外交关系罢了。倘若坐视现状不予理会,凋零的USA必会不惜夺取日本的庞大财富,也要试图维持住自己的世界霸权吧。身为总理,我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USA为所欲为。」
总理这番发言带有一股热情。他紧握双拳,向前探出身子。
「检察官也好、警察也罢,甚至有许多官僚及政治家,都受到USA的强力影响。一旦大刺剌地对USA霸权发表异议言论,我大概会立刻遭到检察官逮捕吧,就如同过去的口中老爹一样,搞不好还有可能被毒杀咧。」
总理提到的口中老爹,八成就是指前内阁总理大臣‧口中角荣吧。一时之间备受民众拥戴的口中,却在日本的独自路线明确化之后风云变色。先是遭到同时造反的各大报章媒体强烈抨击,而受到媒体煽动的大众也翻脸不认人似地开始谴责口中。到最后,检察署终结了他的政治家生涯。就连海胴也在这个时期屈居劣势,遭到检察署的猛烈追查。
莉音停顿片刻后,静静地开口说道:
「……原来如此,我已晓得总理是来真的。那在终止一面倒向USA的方针之后,总理打算朝着什么样的方向性迈进呢?」
「我想让日本成为一个普通国家。追求『自己国家由自己战力守护』此一极其天经地义的原理原则。」
「那你想要如何经营对外关系呢?亲P.R.C.?还是亲俄国?若考虑到日本所面临的状况,总觉得这也有点危险……」
「一切都在相对性原则之中。今后USA依然是重要的合作伙伴,但我不允许USA再如同过去那样插嘴干涉日本的政策判断。日本的财富,说什么也不能无条件地拱手转交给USA。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在这个充斥着权谋术数的国际社会,自己必须设法自保才行。因为USA绝不可能在不衡量利害关系的前提下,出手协助日本面对真正的危机啊!」
「我能体会你的感受……但光是企图与USA影响力保持距离这件事,大概就足以让你有再多条命也不够花啊!大原总理,你真的有能力完成此事吗……?」
莉音侧头露出狐疑神情。
「时机一到我就会动手。我想做的事情是革命。梶原也因为自己与华盛顿之间的关联过深,而完全没理解到自己成了USA走狗的事实,所以我迟早也会摘掉他的乌纱帽。这种话若没做好心理准备,根本就说不出口。正因你们获得海胴先生的认同,我才能开诚布公地讲出真心话。那位先生也曾摸索过同样的方向性。然而纵使强如海胴先生,他在晚年的政治力及资金力仍不免大幅衰退,所以由衷希望两位能成为我的资金来源……求求你们了……!」
大原总理慷慨激昂地讲完自身理念,随后彷佛趴在桌面上似地低头恳求我们。
「……」
莉音不发一语地皱起眉头,静静转移视线望向我。我轻轻摇了摇头。
「……抱歉……我……无法判断该如何是好。」
交抱双臂沉思片刻之后,莉音以平稳语调缓缓开口说道:
「我不哓得大原的方向性是对是错。更进一步来说,因为我们追求的目标大不相同,所以我实在不太感兴趣呢。」
「……还是不行吗……」
大原总理显得十分沮丧。
「可是,我明白你是来真的……就先给个二○〇亿元如何?」
「妳说……二○○亿元?」
大原总理霍然抬头。
「可是若额度高达二○〇亿元的话,要打造小金库也满麻烦的……对了,就这么办吧。我会以我们旗下的国际商业银行名义随便开设一间新公司。然后把二〇〇亿元存进那间公司,实质上便交给总理自由运用无妨。」
「……」
「啊,不过就算有了这笔二〇〇亿元的资金,也不能当作行贿基金加以挪用喔!请把它当作每次运用都必须写收据的资金处理掉好吗?或许是一笔不太容易运用的资金,但我们毕竟还是得以一间企业的立场来结算这笔款项啊!」
「……你们愿意赞助我吗?」
「嗯──有点不太一样。这算是给大原总理愿意对我们推心置腹的回报吧。坦白讲,二〇〇亿元根本不是什么大钱,因此我就把它当作是给总理的政治献金──或说是想成一笔保镳费啰!如果真想大干一场的话,我起码会砸下二〇〇〇亿元,但我完全就没想过要改变日本的政局喔。」
听完莉音这席话,大原总理点了点头。
「这样反而正合我意,代表无需在意赞助者想法的我可以尽情大展身手啦!」
「一切悉听尊便啰!我不晓得你的政策为何,但就以这种形式去推动吧。要是二〇〇亿元不够用的话,欢迎再来找我们商量。这边会适时地补充经费给你。」
说到这里,莉音转眼望向我。
「这样可以吧,巳继?」
「嗯,我没异议。」
我立刻点头同意。既是莉音决定的事情,我也只需乐意配合就好。
截至目前为止,莉音的判断并非每次都正确无误。在企业规模还小的时期,莉音的决断往正确方向发展的次数固然不少,但面对的问题难度愈高,她做出错误判断的次数也随之增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因此这次的判断究竟是好是坏,我无从得知。
话虽如此,我们仍因为有莉音在才得以向前迈进。我们携手合作,跨越了各式各样的难关,今后也只会继续往前冲。
反正对现在的我们而言,二○〇亿元并不是个带有震撼力的金额。莉音说的没错,若能藉此拉拢现任总理的话,或许也可称作是一笔必备开销吧。纵使换其他人坐上总理宝座,大原先生应该也还能在政治界保有一席之地。只是话又说回来……我们也岀人头地了呢……
我们打开电视,收看在P.R.C.<沪>展开的日中首脑会谈相关新闻,目的是为了确认一般新闻会如何报导这场会谈。尽管认为那两位首脑应能顺利谈出结果,但好歹也是我们居中撮合而成,我们自然有关注发展的义务。根据新闻报导指出,会谈似乎已顺利告一段落。
首先是P.R.C.方面‧刘立昌的主张。
「反11区游行是P.R.C.人民的正当心声,希望日方能够诫挚地接收聆听。」
「游行是日本的责任。P.R.C.人民发怒本就理所当然,错的向来都是日本。」
「关于日本总领事馆及商店受损赔偿问题,我国一概不予回应。再强调一次,游行是日本的责任。」
「对于日本不愿正视过去历史的历史教育,我国感到相当失望及忧心。」
「我国对日本长年以来所推动的ODA,成功扮演着支撑我国经济成长的重要角色一事表示赞赏。」
「日本加入联合国安理会,成为常任理事国一员是很自然的事,P.R.C.并不会加以反对。」
再来轮到日方‧大原英士的主张。
「首先恭贺刘主席接任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一职。」
「希望P.R.C.潜水艇立刻停止频繁侵犯我国领海的举动。我国担心此等反复挑衅之行径,可能会造成不测事态。」
「我国强烈谴责透过无限扩充军备,在亚洲地区掀起新一波军备竞争潮流的P.R.C。」
「同时也强烈谴责P.R.C.过度高涨的民族主义,以及P.R.C.所实施的偏差历史教育。」
「我国对于以刘president为中心的现任政权,正努力试图在国际社会落实应尽责任一事表示赞赏。」
「关于东海海域的能源开发,我国已准备就P.R.C.政府提出的共同开发提案进行协商。」
这是大致看过电视新闻与报纸报导,最后获得确认的双方意见。
最后,两国首脑发表了下列这条共通声明。
「日中关系已正式迈入更加讲究的全新成熟时代,无论遭遇何种困难,应该都能透过对话磋商加以排解。」
乍看之下,双方似乎都反复表达出强硬主张。完全沿用过去的主张,了无新意可言,大概会是能够赢得两国强硬派人士支持的声明内容吧。既没有半个P.R.C.人会认为P.R.C.已向日本靠拢,日本人八成也会觉得大原依旧是个对P.R.C.采取强硬态度的总理才对。
但若就实务面来看,日中两国其实已推翻原有主张,并开始拉近双方距离。
外交上的诽谤中伤只是类似寒暄般的发言,大多都是说给自国民众听的。在实务面能够具体合作到什么程度,才是更重要的问题。
特别是由于受到P.R.C.的大游行影响,导致两国的国民情谊已经降至历年来最低温的冰点。在这种情势下,都不应该加入那种用来称赞对方国家,却俨然散发出浓烈伪善气味的言辞。就现阶段而言,这样的发言内容恰到好处。这场会谈相当成功,也代表我们居中斡旋所付出的心力并未白费。莉音与我都十分满意,开始着手处理新工作。
目前社费为一六兆三七○○亿日圆,融资则是一四兆二〇〇〇亿日圆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