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相信自己!才能开创光明前程!」
会长一如往常挺着小胸膛,得意地说着从书里看来的名言。
「……总觉得最近的名言带有一点宗教的味道……」
知弦学姊小声念念有词。会长应该有所自觉,「呃!」了一声稍微往后退:
「宗、宗教又有什么关系!这是威严的证明!」
「……也是。」
知弦学姊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和平常一样看着教科书。我跟椎名姊妹都有自信不会因为会长的名言而改变人生,所以没有反应。
会长故意咳了一声,准备进入今天的正题:
「所以说,今天——」
『叮咚当咚。教职员办公室报告。三年A班樱野玖璃梦同学,三年A班红叶知弦同学。请立刻到教职员办公室找真仪塯老师——』
就在会长正要说出今天议题的瞬间,室内响起校内广播的声音。听着又重覆一遍的广播,知弦学姊从座位站起来,会长也一边叹气一边起身:
「这个顾问在搞什么?每次时机都这么不巧……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看着碎碎念个不停的会长,我跟椎名姊妹只能暧昧苦笑。
「算了。会找你们一定是跟学生会的事有关吧?」
「那她怎么不自己过来学生会办公室?」
「可、可是刻意叫你们过去,真冬觉得这样很有真仪塯老师的风格。」
「……唉。」
话讲到一半被打断,加上不想出门,垂头丧气的会长显得有气无力。知弦学姊拉起会长的手,向我们打了声招呼便一起走出学生会办公室。
我们看着关上的门,室内只剩下我跟椎名姊妹这种少见的组合。深夏第一个开口:
「不过到底有什么事?如果是跟学生会有关,直接过来这里讲不是比较快吗?就算要找过去讲,为什么只找她们两个?」
对于这个疑问,小真冬以可爱的模样加以回应:
「嗯~~再怎么说也是三年级,算是学生会的代表吧?」
「我也觉得大概就是这样。」
「……总觉得有点不能接受——」
深夏有点不高兴,我能了解她的心情。学生会的集团意识很强,实在很不喜欢像这样被分成小团体。或许可以说是友情版的妒嫉吧?如果是我可能真的是妒嫉。总而言之,跟这个学生会有关的事,每个人都不希望有任何隐瞒。
气氛变得有点不对劲,我赶快改变话题:
「先不管那些。今天的议题还没公布,我们现在也没什么事——」
〈喀啦喀啦!〉
「喔——作战成功。关门关门。」
「……」
我们的对话突然又被打断。一名美女就这样走进来,大摇大摆踏进办公室,因为会长不在,所以走到最里面会长的座位坐下。然后看了我和椎名姊妹一眼:
「你们几个是怎么了?一脸像是看到被蟑螂屋粘到的暴龙在挣扎一般的表情。」
「那是什么表情!话说回来,真仪塯老师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总算回过神来,连忙出声吐槽。椎名姊妹还是傻傻看着这个状况。眼前的女性……真仪塯老师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
「我可是顾问,不能过来学生会吗?」
「不、不是这个问题!你刚才不是利用广播把会长与知弦学姊叫到办公室去了吗!」
「啊啊,这么说的确是有这回事。」
「那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溜出来了。」
「……」
……我懂了。这个人是恶魔。
看来深夏终于掌握状况,加入围剿阵容:
「喂喂!等一下!为什么做出这种不起眼的恶作剧啊!」
「椎名(姊)比较喜欢华丽的恶作剧吗?」
「问题不在那里!拜托你不要恶作剧!」
深夏的怒火越烧越旺,小真冬在一旁说着「冷静一点。」帮忙降火。不过看来小真冬也跟深夏意见一致,以不太高兴的表情询问真仪塯老师:
「不过老师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因为好玩。」
「咦~~~~」
「开玩笑的。不要露出那么轻蔑的眼神嘛,椎名(妹)。」
「说、说得也是。再怎么烂,好歹也是老师。」
「嗯。我就算再怎么烂,好歹也是个老师。」
怎么听起来口气很嚣张。
「好了,椎名(妹)。看在你是妹系角色的份上原谅你,我就告诉大家真正的理由吧。」
「虽然不懂为什么妹系角色可以被原谅……不过还是听一下。」
「我把樱野跟红叶叫去教职员办公室,然后溜出来的真正理由就是……」
「就是……」
连我都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
真仪塯老师停顿许久,终于开口说道:
「当然是为了在她们离开学生会办公室的时间,进行更进一步的恶作剧!」
「好,小真冬,赶快通知教育委员会。」
「知道。」
我与小真冬迅速拿出手机准备联络教育委员会,但是被真仪塯老师以快动作没收手机。
深夏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一边叹息一边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我就直说了。这里有一封寄给学生会的信,我想要在她们两个不在的这段时间公布内容。」
「信?」
真仪塯老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那是一个很普通的茶色信封,上面什么都没写。
「啊、我已经把里面的信纸掉包了。原本的信封是更可爱、更像女孩子会用的信封。」
「是吗——」
我随口回了一句。由于还没完全掌握状况,姑且先确认一下。
「也就是说,有人寄了一封信给学生会。」
「没错。」
「然后真仪塯老师觉得这封信别让会长跟知弦学姊发现,给我们看会比较有趣?」
「我最喜欢聪明的孩子。」
真仪塯老师摸摸我的头………………啊!现在可不是暗爽的时候!椎名姊妹的视线明显带着刺!
「咳、嗯。好了……那到底是什么信?啊、我知道了,一定是给我的情书吧?」
「喔喔,杉崎的观察力很敏锐喔。」
「真的吗!」
「嗯。那么我要念了。『给小红——』」
「根本不是写给我的——!为什么要害我期待了一下!」
「我、的、兴趣、是、整人。」
「为什么要说得好像英文翻译一样!?」
「然后、丹尼尔最喜欢、妈妈做的肉派。」
「关我什么事!谁管丹尼尔喜欢什么!」
「丹尼尔的兴趣、是、把自己的口腔照片、放在、部落格上。」
「丹尼尔的脑筋有问题吧!?」
「好吧,就是这样,这是寄给她,而不是给杉崎的信。」
「到底是怎么样!」
「当事人当然不用说,要是在好朋友面前公布,说不定会被阻止,所以只好设个陷阱。那么我要念了。」
真仪塯老师把信纸打开,小真冬在此时出声制止:
「等、等一下!随、随便看别人的信实在有点……」
「如果真的不想被其他人看到,直接寄到收件人家里不就得了?这封信可是寄给『学生会』喔。至少我这个顾问,还有你们这些干部都有权力看吧?」
「这、这么说是没错……可是、小红……也就是寄给会长,果然还是交给本人——」
「椎名(妹),还有杉崎和椎名(姊)。你们听好了。」
「什么?」
在大家的瞩目之下,真仪塯老师的嘴角露出恶魔一般的微笑。
「这可是一封称呼她『小红』的好朋友寄来的信。看看这么厚一叠信纸,里面可能有写有她以前的人际关系,还有不是寄给本人,而是寄给学生会的谜底。再加上说不定有今后会成为把柄的情报。
……各位,你们真的不想知道内容吗?至少现在有『这是寄给学生会的,刚好当事人不在,不小心就看了一下内容』这么完美的免死金牌喔。」
我跟椎名姊妹,三个人互相看着对方。
视线会议。一秒,两秒,三秒。结论。
「是真仪塯老师硬是要念的,我们已经很努力想要阻止她,不过还是没办法。」
……学生会办公室里有四个脸上浮现诡异微笑的人。
给小红:
好久不见了,我是奏。自从国中毕业以来已经过了整整两年,总觉得很不可思议。在我心里对于小红的记忆,可是一点都没有变淡。
高中生活过得如何?我……嗯,现在过得很快乐。入学时本来以为是间无聊的学校,不过这个世界真的会随着人的心情而变化。现在的我过着很快乐的高中生活。
小红……并不太会与人往来,所以我有点担心。小红的朋友好像没有就读碧阳学园……不过小红长得这么可爱,应该很受欢迎吧?
对不起。果然……看到这种东西,还是会觉得不对劲吧。
其实小红一定很想把我写的信立刻撕破丢弃吧。就算我写这些无关痛痒的内容……应该也骗不过你。
嗯……的确没错。不管我如何想要补偿……也没办法改变过去的事。
会想要把我、宫代奏归入「想要忘记的记忆」也是理所当然。
没错……
毕竟我在国中时代曾经如此残酷地对待你。
当时的我们……不、我的心智实在有点扭曲。现在的我……终于发现这件事。
那时候我对你做的事,我一直不认为那是在欺侮你。其实……到了最近还是一样。
因为我爱小红。不……应该说我误会那是一种爱。
我对你所做的行为,我认为那是不能原谅的事。
对不起。
到了现在……我才终于认清事实。
小红在课堂上努力抄写的笔记,被我一边笑着一边烧掉。
小红的朋友也被我拉拢,让你经常孤独一人。
毫不犹豫地散布那些关于小红毫无根据的诽谤流言。
把小红关在破烂仓库里一整天,想像你痛苦的表情为之兴奋。
虐待跟小红很亲密的野猫,逼你看拍下来的影片。
我每天每天对你做的都是这些事。
但是这些……对当时的我来说,我真的以为是一种表现爱情的方式。
总而言之,我只是想让小红认为「我只有奏」。
……我知道这些只是找藉口。今天我想把真正的想法告诉你,让你看看真正的我,而不是那个扭曲的我。
事到如今我才说得出口,其实我的成长过程之中一直承受父母的暴力。父亲母亲都有。不过可不是因为没有血缘这种理由。我只是乖乖做个好孩子,但是却毫无理由、毫无原因、突然地、慢慢地、不断被父母殴打。
或许是因为这种状况,我到小学高年级之前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因为我不知道其他家庭是什么状况。对我来说,我一直以为爱情表现就是「这种方式」。
说不定是因为平常承受太多暴力,对我来说那就是「日常一 同时也是「爱情」。
……但是、这些、其实、也是藉口……没错,藉口。
毕竟上了国中之后,从电视与杂志取得的资讯越来越充足,我当然也会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不正常」。
虽然感觉到些许不对劲,但是长期建立起来的价值观实在无法颠覆。
就算……我注意到这件事,我还是很害怕承认。因为那会把自己的人生、父母的爱情全部否定啊?那种事……不是那么简单能够办到。
所以我才会……对我最爱的你……对小红……对打从心里喜欢的好朋友做出那些事。
当小红含泪瞪着我时,我记得那就是我对父母露出的眼神。原来小红就像我爱父母亲一样,爱着我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对不起。事到如今我打从心里感到后悔。
总之,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
我实在没想到你会去念碧阳学园。那里的确是一间名校……不过以小红的成绩,应该能上更好的学校。
现在回想起来,刚上国三的小红就在准备「逃离我的计划」。嗯嗯,我不是在责怪你。
小红的成绩一直都很优秀,就算直接保送白枝高中也没有问题。我虽然是学年第二,还是和小红有很大的差距。
不过……你明明不是那种喜欢引人瞩目的人,居然会维持顶尖的成绩,早知道我就应该多加思考。
没想到你居然反向操作,故意去念程度以下的高中。
真是败给你了。我一直以为你一定会念白枝高中。我很害怕跟不上你的程度,没办法考上好学校,每天为了不让你逃离我的身边拚命念书。正因为这样……实在没想到你会选择比较差的学校,真的完全没有注意。完全中了反向操作的计。啊、我当然没有恶意喔?
因为你很少说话的关系,大部分的人都没有发现……不过我很清楚。
小红。
我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么狡猾又恐怖的人。
虽然我刚刚说对小红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爱情……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我一直觉得很不安。
我……如果不一直处于比你优越的位置,就会感到很害怕。虽然把你当成好朋友……把你当成我的所有物……但是我根本不了解你。
不管我做出多么残忍的行为,你从来没有屈服。
即使曾经哭过、露出悲伤的表情、对我发火。
但是你一次都没有屈服。
我完全搞不懂为小红什么撑得住。我已经把小红身边所有的倚靠连根拔除,纵使如此,你还是没有对我屈服,根本不肯只看我一个人。
就算我现在终于发现当时的行为「错误」……还是没办法了解小红坚强的理由。
小红,你到底是以什么为支撑活过来的?
会寄这封信给你……除了想要为当时的事情跟你道歉,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问你那份坚强的秘密。
对不起。你根本没有必要回答我。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想要问你这个问题。
……对了,小红。我在现在的学校恋爱了。
进入高中时,我的心里因为充满对小红的爱与恨,完全无心接纳其他感情。听说你当上碧阳学园学生会干部,过着快乐生活时……我曾经想过「总有一天要破坏你的幸福l
但是,小红。我……最近遇到一个非常喜欢的对象。
刚遇到那个人时,时常会起冲突。我很讨厌那家伙总是装好人的模样……但是,后来我才突然发现。
啊——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并不是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爱。
将自己的心「以最大程度的努力让对方了解」,然后同时「努力了解对方」才是爱情。
再怎么说,当我把那家伙的眼神与父母的眼神相比时……我终于发现。啊啊,不管我怎么以敌意相向,那家伙的眼睛永远露出比任何人都要温柔的眼神。这才让我注意到。
我……以前根本不知道这种事。我只是一直想让小红依照我的想法行动。
但是我不想归咎于环境。
小红。国中时代真的很对不起。
真的……真的,或许有点太迟了。如果说我是为了自我满足而道歉,其实也有一点。对那家伙……因为我想敞开心胸接纳他。
只不过,说不定……我在小红的心中一直留着疙瘩。
如果不是这样、根本不想再次想起我的话,就把这封信撕碎丢弃吧。
不过如果因为我,对你造成心理创伤……或许已经来不及了,但是现在的我满脑子只想对小红道歉,很想让你了解这份心情。希望至少能让小红的心理创伤稍微得以平复。
小红完全没有错。
小红一直是对的。
小红应该要对自己更有自信。
啊,这封信不是寄到小红家里而选择寄到学生会,只是觉得对小红来说,或许那里才是小红现在的「容身之处」。
如果是当时的我,应该连想都不会去想这种事。但是……现在的我,逐渐能够了解。
小红……在碧阳学园……不、应该说在学生会里有所改变了吧?
当然,从我这个束缚脱逃也是原因之一。不过就我所知道的小红,就算没有我的存在,也喜欢一个人独处。
或许是不喜欢加入特定的社群与人建立虚假的感情吧。但是我总觉得在与我认识之前,就有部分是因为讨厌人类。
其实一开始我是看到总是孤单一人的小红,有点在意才会上前搭话。结果……我的爱只是把你逼上绝境……
所以……虽然是我自己的事,我现在对于小红能够在那里……在学生会里快乐生活,真的松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能不能帮我传达一句话给那里的人?
我,宫代奏虽然没有见过大家,但是非常感谢学生会的各位。
……小红。
最后让我再说一次,真的很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对了对了,小红……现在有在谈恋爱吗?如果有,希望你有一天能把那个人介绍给我认识。毕竟是能让那个小红敞开心胸的人,肯定非常优秀吧。
那就这样了,小红。
希望有一天我们能以笑容再会。
「……」
真仪塯老师把信念完,学生会办公室陷入一阵沉默。
「……嗯、啊。」
非常困扰的小真冬不知所措。我与深夏还有真仪塯老师虽然忍耐不说话,不过忍不住的小真还是开口了:
「这、这在感动的同时……真、真冬、现在、对于偷看这封信感到极度的罪恶——」
「别再说了————!」
我、深夏、真仪塯老师使尽全力加以否定。
真仪塯老师咳了一声:
「椎名(妹),千万别说出口!看到这种令人感动的深刻内容,就连我都觉得无地自容。」
「是、是啊,真冬!大家的心情都一样!别再让状况更糟了!」
「小真冬……我们没有冷血到偷看这种内容还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毕竟恶作剧的孩子在遇到这种『超级严肃』的场面时,反而会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边说边偷看真仪塯老师。或许是因为内心感到深深的罪恶感,所以「呜啊——!」叫个不停,发疯似地抓住一头漂亮的长发……美女教师的沉稳形象完全崩溃。
小真冬看到这个模样,也只能面带苦笑不发一语,最后终于叹了一口气趴在桌上。
……信中的内容实在是太严肃了。而且到了最后居然还有感谢我们学生会的句子,反而让我们的良心受到最严厉的谴责。
不过就这么后悔下去也没有帮助。会长与知弦学姊也差不多看穿真仪塯老师的恶作剧,准备回到学生会办公室了。特别是那个知弦学姊也跟会长在一起,搞不好连现在这个状况都看穿了。我们绝对不能一直慌乱下去。
我赶紧站出来掌握场面:
「总、总之!这、这封信……我是觉得当作没看过会比较好……」
听到我的提议,深夏泪眼汪汪地回答:
「可是如果那样,恐怕只会受到更加严厉的罪恶感谴责……」
「真、真冬也、承受不了……」
「或许真的是那样没错!但是你们仔细想想!要是被会长知道我们已经看过这封信……会长说不定会比我们还要消沉!」
「这、这么说来也是。」
深夏表示同意,小真冬也说:「如果这样还不如……」看来是决定把这件事藏在心底。
我看了一下真仪塯老师——她似乎稍微复活了:
「没、没错、杉崎。嗯,就是这样。这个世界上还是需要善意的谎言。像是隐瞒自己是幽灵,一起生活的妹妹。」
「虽然无法理解你举的例子,不过的确是这样。」
「真是的,到底是哪个笨蛋提议要做这种讨人厌的恶作剧……一点都不替别人着想。」
「…………就是说嘛。那么——」
「等一下、杉崎。你怎么不吐槽我,这样反而让我很难过——」
「好了各位,赶快把眼泪擦干。来点笑容转换一下心情吧——」
「我错了!啊啊、我错了!我这个以『从来不道歉』出名的真仪塯纱鸟,只有这次站在教师的立场,却这么想对学生道歉!」
先不管那个把自己逼上绝路的真仪塯老师,我们赶紧整顿「迎战状态l然后帮那个还在大吵大闹的老师把信收好。
就在所有动作完成的瞬间。
学生会办公室的门打开,话题中的那个人回来了。
「啊、真仪塯老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们在职员室等了好久。」
会长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发现真仪塯老师,很快就开始发火。不过……似乎没有发现那封信。
真仪塯老师挤出一个拙劣的笑容:
「啊、啊啊、真是不好意思,樱野。只、只是一点小玩笑。」
「真是的、为什么这么幼稚……啊、老师,那是我的位子——」
「啊、啊啊!抱歉!不、不对、这个……咳。『殿下,已经帮您暖好坐垫了。』」
「现在可是夏天!?这是整我吗!?」
面对真仪塯老师可疑的反应,会长虽然歪着头表示不解,还是乖乖走回自己的座位。真仪塯老师急忙来到门口附近,拿起摺叠椅之后坐下。
我发现会长还是以狐疑的表情看着真仪塯老师,赶紧想办法解围:
「对、对了,会长。知弦学姊到哪里去了?」
「嗯?啊啊,知弦说要顺便去自动贩卖机买个饮料再回来……」
「是、是这样啊……」
「杉崎怎么了?你的脸上好像一直冒汗……」
「今、今天好热啊——!」
「是吗?我倒觉得还好……」
会长露出更加不解的表情。或许是认为这样下去实在不妙,深夏以提高八度的声音在一旁伸出援手:
「会、会长!」
「深、深夏怎么了?突然这么大声。」
「没、没有,那个……」
看来只是嘴巴动得比脑袋快,根本还没决定要说什么。深夏露出跟我一样的表情,脸上冒汗,声音完全走调:
「会、会长在国中时代是什么模样!?」
(白痴啊啊啊——————————————!)
我、小真冬、真仪塯老师都在心中大声呼喊。深夏似乎也发现自己讲错话,别说是冒汗,甚至满脸铁青。
会长睁大眼睛,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为什么突然问起国中时代的事?」
「不、不是、那个、对了……我想要了解会长的一切……」
「动机是什么!百合!?是百合吗!?」
「有、有一点。」
「那么我才不说!我不想回答那种动机的询问!」
「是、是吗?那、那就算了。」
「这么快就放弃……我越来越搞不懂深夏了……」
会长似乎有点受不了。
糟糕,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很明显就是不对劲,诡异过头了。我们很清楚这种事,但是想修正这些态度没有那么简单。呃……演戏原来这么困难!
经过数秒钟诡异的沉默,会长以怀疑的眼神看着我们。就在这时候!
「那、那个!」
小真冬连忙开口……拜托了,小真冬!现在只有靠你了!
会长回问一句:
「什么事?」
「嗯、那个、会长!关于今天的议题,那、那个……」
「嗯?怎么了?啊啊,今天的议题吗?有什么想提出来的意见吗?真稀奇,小真冬居然
主动提案。好,今天就来听听小真冬的意见吧。」
(小真冬,干得好!)
我、深夏、真仪塯老师都兴奋地在桌子底下握拳!太漂亮了!这样肯定可以扯开话题!
不过小真冬似乎也没有事先想好议题,有点不知所措……加油啊,小真冬!
过了没多久,小真冬突然露出灵机一动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眼前出现一个灯泡,似乎想到什么。
小真冬自信满满地说道:
「对了!今天就来讨论比较常见的校园霸凌问题如何?」
(自己主动提起吗——————————————!)
如此干脆的自爆实在太过惊人,甚至可以说是华丽的自爆。
小真冬虽然带着笑容,但是脸上已经冒出有如洪水的冷汗。我们三个人也垂下头,任由大量汗水滴落地上。实在无法直视会长的脸。
「霸、霸凌问题?」
啊~~会长的反应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
救命、谁来救救我。这个气氛该怎么解决!
我们只能强忍有如针刺的痛苦沉默,但是会长的反应出乎意料,毫无紧张感地说声:
「也可以,不过我们学校应该很少发生这种事吧?至少我自己没有听说过。」
「……啊、说、说得也是。」
咦?居然是这么普通的回应……嗯嗯,难道说在会长心中,已经彻底摆脱以前那些事的阴影了吗?
小真冬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撤退:
「那、那么、这个议题还是算了。嗯、嗯。这样就好!」
「是、是吗?小真冬说好就好……不过怎么会提到这个?」
会长叹口气说声:「真是搞不懂……」看来还是很怀疑我们,不过至少没有发现信。
只要维持这个状况,虽然会被当成有点不对劲,说不定可以隐瞒最重要的那件事。
希望之光渐渐射进我们之间。真仪塯老师也抬起头,用放心的眼神看着我——
〈唰唰……〉
「咦?真仪塯老师,有东西从口袋掉出来了?」
眼前出现紧急的慢动作。
那封信……从真仪塯老师的口袋掉出来。如果只是掉在地上还没什么问题,因为她和会长的座位呈现对角线。只要立刻捡起来……应该不成问题。
但是。
〈咻……〉
或许是静电,也有可能是一阵风,装着那封信的信封居然贴着地面低空滑行,然后有如命运的恶作剧,刚好落在会长脚边。
信封里的信纸也掉出来,原本折起的信纸就这么摊开。这一定是天谴……
(一切都完啦——————————————!)
因为这些最糟糕的偶然同时发生,我们全都动弹不得。
心里只能暗自咒骂神。
「这是什么?信?『给小红』……寄给我的?」
「——」
大家只能发出无声的惨叫。如今我们终于见到真正的绝望。
会长已经捡起信开始默念,事到如此不可能阻止。不过我们也没有力气阻止,就跟等待宣判枪决日期的死刑犯一样。
会长左右移动视线,默默地读着那封信。
「……教师人生虽然不长……不过我很满足了,学弟……」
真仪塯老师看着空中,露出有如最后一集的满足表情,以可怕的眼神念念有词。不过我们……实在笑不出来。
全体都在等着死刑宣判。
会长默默读着信……全部看完之后把信纸折好收回信封,然候看着我们。
我们的学生会终于结束了。
心里做好觉悟,等着会长的反应。
会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何以疑惑的表情开口:
「这封信到底是寄给谁的?至少我不认识这个叫宫代奏的人。」
「……咦?」
每个人都忍不住发出傻傻的叫声。
一片混乱。包括会长在内,每个人头上都是满满的「?」……咦?什么意思?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门再次打开。
知弦学姊站在门口,一只手拿着碳酸饮料的罐子,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可爱的信封……难得脸上的表情有一点不高兴。
然后……看着学生会办公室里的真仪塯老师开口:
「真仪塯老师,奏寄给我的信是你拆的吧?真是的……看到信封放在桌上,还想说不会吧——咦,你们怎么了?」
「……」
大家……包含会长与老师在内,一同展开无声的视线会议。
一秒、两秒、三秒。
会长代表大家战战兢兢地发问:
「那、那个、知弦……」
「怎么了,小红?」
「那个、知弦以前的绰号该不会也叫『小红』吧?」
听到会长的询问……知弦学姊睁大眼睛:
「咦?我有跟小红说过这件事吗?嗯,没错。我在国中的绰号确实是『小红』。因为是红叶,所以叫小红——不过话说回来,也只有宫代奏……某个朋友才会这样叫我。」
知弦学姊一边轻松回答,一边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下之后「噗咻!」一声打开碳酸饮料的罐子,抬头喝了几口。
学生会再次陷入沉默。
一秒、两秒、三秒……这次连视线会议都不需要。
全体同一时间——
「什么——————————!?」
「噗!搞、搞什么?你们到底怎么了?」
因为我们突然大喊,知弦学姊有点被饮料呛到。
我们……只能张大嘴巴,惊讶地看着知弦学姊。
t
「……原来如此,终于搞清楚状况了。不过……居然随便偷看别人的信,做坏事也该有所节制吧,真仪塯老师。」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知弦学姊狠狠瞪视真仪塯老师。老师这次实在嚣张不起来,只能乖乖低头不断说着:「对不起……」
知弦学姊看到她的反应,也只是无力地发出叹息:
「不过还是算了,这次就原谅你们吧。从结果来看,这封信的内容迟早也会让你们知道。毕竟里面写着想对大家道谢,而且再怎么说,这封信的收件人是整个学生会。」
「我、我就说吧!我早就猜到会这样……」
「真仪塯老师。」
「……对不起。」
真仪塯老师瞬间得意起来,我赶紧给她一点警告。这个人真是……
「KEY君也是。还有深夏与小真冬,你们都要好好反省。毕竟你们也是共犯。」
「呃……对、对不起,知弦学姊。」
连我也被骂了,只能乖乖道歉。椎名姊妹也接在我后面一边低头一边道歉。只有会长一个人以一副没什么事的表情在一旁观看……这个人的确没做错什么……这次算她好运。
大家道过歉之后,基本上也算是得到提及内容的许可,我为了改变气氛主动提问:
「不过话说回来,真没想到知弦学姊就是『小红』。」
「是吗?嗯~~的确是有点不容易分辨啦,不过只看信的内容,应该会觉得跟这边的小红合不起来吧。像是成绩顶尖,还有狡猾之类的。」
「的确是有想到……不过人在发生事情之后的改变是很大的。像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啊啊,原来如此。不过……就算是这样,仔细想想还是会感觉不对劲吧。再怎么说,在这里会称呼小红为小红的人也只有我……」
「这么说来的确是这样……」
没错。照这样来看,这封信里提到的如果是知弦学姊的过去,确实是比较容易联想。不过……先入为主的观念果然很恐怖。
当我再度拿起信看个仔细时,轮到小真冬提出问题:
「不过,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太好……为什么要把以前关系复杂的人取的绰号,用在现在的好朋友会长身上呢?」
「啊、我也很想知道。」
深夏也出声覆议。发问的人虽然是姊妹两人,不过应该是全体学生会的疑问。把自己以前的绰号用在好朋友身上……而且还是个不能算是美好回忆的绰号,总觉得有点矛盾。
在我们不解的视线围绕之下,知弦学姊面露苦笑:
「也没什么理由,只不过是反向思考。」
「反向?」
「简单讲,就是因为没有什么好事,所以想要趁着升上高中完全摆脱奏的事。想要过着没有那些回忆的高中生活。
但是某一天……我遇到小红……不,应该说樱野玖璃梦。当时我脑中浮现的第一个绰号就是『小红』。在那个瞬间,如果我因为那些回忆而犹豫是否要用这个绰号,总觉得那才是没有彻底摆脱奏的证据。」
「所以说……才会故意给好朋友取了这个绰号?」
「就是这么简单。」
知弦学姊露出笑容,喝了一口碳酸饮料……其实平常很少看她喝碳酸饮料。说不定是因为在真仪塯老师桌上看到信封时,心里想起什么往事吧。
听完知弦学姊的话,会长忍不住念念有词:
「听了这些之后,换我感到心情有点复杂……」
我把手轻轻放在会长肩上安慰她:
「好了好了。用不着那么难过……量产型小红。」
「什么!量产型……」
「如果不喜欢……那么这样吧。『伪小红』如何?」
「呜啊!伪……」
「『小红Ⅱ』也可以。」
「喔!这样好像反而比较强!有升级的感觉。」
「还有『v小红』。」
「这种说法感觉也不错。」
「『旧时代已经结束了!从今以后,只有我才是真正的小红!』如何?」
「为什么我要跟知弦对立!」
「小红……原来你是这么看待我……」
「知弦也别当真!我对这个绰号没有什么特殊感情啊!」
看来会长对这个「有人用过的绰号」没有特别在意的样子。毕竟我们也从来没有看过知弦学姊被人称呼「小红」,在我们的认知里,只有会长才是「小红」。
我一边继续对话,又重新看了一遍信……然后独自理解了什么。
去年的秋天。我第一次在保健室遇到知弦学姊的事情,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楚。夕阳映照下的放学后保健室,一名美女坐在床边,以忧郁的眼神看向打开的窗外……这样的景象就算想忘也忘不了。
她发现我之后,细心照料因为太过勉强而贫血的我。明明不是卫生股长,只是保健室常客而已。即使如此她还是以俐落的手法照顾我,而且还稍微听我说话。
知弦学姊听着我的烦恼……与青梅竹马和妹妹之间的种种。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想开……但是在知弦学姊的面前,不知道为何还是流下泪水。或许是保健室的那股气氛,又或许是因为身体虚弱吧。
不过知弦学姊温柔地拥抱当时的我,然后对着害羞的我说道:
「心灵所受的伤,有时候自己觉得已经痊愈,但是时常不是那么回事喔。有时候展现很有精神的模样,甚至假装有精神都是必要的。但是……有的时候,还是要吐露出心中的感情。对吧……键君。嗯……对了,因为是钥匙,就叫KEY君吧。
呵呵……真是人如其名,KEY君。就像在自己的心上了好几道锁。不……上了锁的其实是……然后现在打开锁接受治疗的……其实并不是只有你……喔。」
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拥抱泪流不止的我,只是温柔地、轻轻地拥抱我。
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知弦学姊受的「伤]不过……原来如此,说不定真的是那样也说不定。
以为已经痊愈,其实根本没有治好的心灵创伤。因为是只有自己诊断的伤……总是会有所遗漏,自以为没问题了。我就是这样……然后那个时候的知弦学姊,说不定也是一样。
不过……不过,如果是收到这封信的现在。
学生会办公室里已经开始闲聊,我则是慢慢地把视线转往知弦学姊。
她也刚好看着我这边,两个人视线交会。
「怎么了?KEY君。」
我对一边喝饮料一边歪着头的知弦学姊……露出一个微笑:
「伤口差不多痊愈了吧,知弦学姊?」
听到我的话,知弦学姊瞬间露出吃惊的表情……随后立刻恢复成平常的知弦学姊,脸上堆满微笑:
「你呢,KEY君?」
「这个嘛……谁知道。」
「那我也差不多。」
「既然这样,下次换我抱紧你吧?」
「唉呀,真不错。不过到时候被抱的人是我吗?」
「唔。如果以为现在的我还跟去年一样,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也是一样。如果以为我跟去年一样,也是错大了。」
「……」
「……」
两个人互相凝视对方一会儿……然后同时「啊哈哈哈哈!」笑了出来。
心里感到非常满足。果然……知弦学姊就是应该这样。
那个小红已经不复存在,这里只有红叶知弦。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就在这时。
「……总觉得,你们两个有点怪……」
不知道为什么,一脸不高兴的会长正在瞪视我们。仔细一看才发现,椎名姊妹跟真仪塯老师也盯着我和知弦学姊。
「杉崎、红叶,别乱搞不纯异性交往啊。至少不要在我眼前乱来。」
「键……你这家伙该不会对知弦学姊做了什么吧?」
「学长……真冬有点在意你们的关系……我一直都相信你是BL那一边!」
看到大家的反应,我跟知弦学姊交换一个眼神……两个人都露出苦笑。
「唔————!」
会长变得更加不高兴,椎名姊妹与真仪塯老师也不停在一旁说闲话。
知弦学姊传来视线讯息:
(KEY君,有这些同伴们在身边……你真的以为……我还会因为「过去的伤」……裹足不前吗?)
面对这个询问,我自信满满地回答:
(不,完全不会。至少我不认为……最近总觉得如果因为自己的过去而裹足不前,实在有点愚蠢。)
(是啊。照这样看来……应该没有必要互相拥抱了吧。)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其实我的伤还是很严重。我需要治疗。)
(是吗?那……)
(你愿意抱我吗?)
(这个嘛……下次拥抱说不定是为了其他目的喔。)
(???)
(呵呵,KEY君意外地迟钝啊。不过这也是有趣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得到不错的评价。那个……拥抱的约定呢?到底会不会抱?
总觉得又被转移焦点……
「喂,杉崎!有没有在听啊P给我好好解释你跟知弦的事!」
「是是是。会长真是的,妒嫉可是很难看的喔?」
「什——」
会长因为害羞与生气而满脸通红。我看向为了这种小事情认真的椎名姊妹与真仪塯老师,最后……瞄了一眼露出温柔微笑,正在观察大家的知弦学姊。
看着这个场面,我一个人作出结论。
只要待在这个学生会,我跟知弦学姊应该都不再需要特别的「治疗l
至于要说为什么——
像这样温暖的日常生活,对我们来说就是再好也不过的心灵营养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