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算什么嘛!」
我在柏油小路上狂奔,忍不住嘀咕起来。
风一吹,雨滴就从侧面打过来。说真的,很痛。
愈来愈大滩的积水散布着阻碍去路,路面反弹的水花也愈来愈多。头发开始滴水,我却莫可奈何。
我太大意了。刚刚我们一如往常送平濑回家,跟布流告别时还只是毛毛雨而已。我以为不要紧,就半途绕去便利商店,没想到……等我发觉时,已经下起雾茫茫的倾盆大雨了。我无处可躲、无伞可撑,只能硬着头皮冲进雨的世界。
雨愈下愈大,整个人不光是上衣,连裤子都在滴水。制服外套放在包包里面所以没事,但其他全灭。
卡车一开过,雨水就溅湿了我的脚。
我感觉到身体变冷。
这样下去我铁定会感冒,真想赶快回家冲澡。
我闪避着迎面而来的雨水,来到从前面数来第三道门前,接下来就直奔进屋。
「我回来了,阿姨。」
我把包包一扔,脱掉湿透的鞋子。
「走廊我等一下再擦,先让我去冲澡。」
总之我想先弄暖身体再说。
厨房传来说话声,但我现在无心听。我直接穿过走廊,冲进更衣室。
浴室的灯已经开了。看样子阿姨似乎已经先帮我设想到了。
我想要进浴室再脱衣服,于是打开了门。
顿时水声响起,视野充满蒸汽。
有谁正在冲澡。
咦?怎么会?
疑问掠过脑海时,蒸汽中的人影动了,头发随之摇曳。
身材苗条.湿淋淋的皮肤白得吓人。
头发很短,但眼前的背部曲线……
「是女生?」
她转头,与我对上眼。那张脸……
是布流。不会错的。
「咦、咦……」
我陷入恐慌。
为什么布流会在我家?
为什么正在冲澡?而且还全裸。
不可能,不可能有这种事。
这是梦。我一定是睁着眼睛做梦了。
当着不知所措的我面前,布流笑了,有如跟浮土德订下契约后的梅菲斯特。
「嗨,泉。一小时不见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隐约散发出某种奇怪气氛,是我多心吗?
「真高兴还能再见到你。」
「为、为什么……」
「不过,没想到你会突然闯进有女生在的浴室里面。想偷窥?」
「才、才不是。我绝对没那个意思……」
「是吗?这么想看吗?真没办法耶。泉毕竟是健全的男生嘛。」
布流不怀好意地微笑,动了动肩膀。
「想看就给你看。来来来。」
布流要转过身来。哇、哇、哇!不行、不可以。
「你、你别、你别闹!」
我顿时倒退三尺,转身逃出浴室。
布流的大笑声从背后传来。我非常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但我没有余裕理她。
*
「哈哈哈,太好笑了。」
布流头顶着毛巾,盘腿坐在我床上。
她一身白T恤配蓝短裤,右手拿着的马克杯里装着才刚泡好、热气腾腾的牛奶。
「泉那时候的表情真是太棒了。就像碰到幽灵那样,嘴张得好开。」
「幽灵还比较好!」
「看到老娘要转身,脸就一阵青一阵红的。你大可不用慌成那样逃走嘛。」
是啦,对啦。抱歉喔,居然逃走。
现在冷静想想,当初根本就没必要像个笨蛋一样逃走。只要迅速退离,回到更衣室静观其变就好了。再说当时布流是不是真的想转身也很难说。
要是我够成熟,就不会惊慌失措,表现得像某猫型机器人碰到老鼠那样了。我觉得自己好像被摆了一道。
啊啊,真是的、真是的,为什么布流会在那里!
「对了,差点忘了。谢谢你借老娘换穿的衣服。」
布流突然举起双手,看着自己身上的T恤。
「也帮我向你妈道谢。她好像是特地去帮我买回来的。」
手边是有上衣跟短裤,但少女内衣可就没有了,似乎是阿姨刚刚好意去买来的。
「要谢就去谢我阿姨,我什么也没做。」
「阿姨……这么说,那个人——」
「这个嘛,有很多原因啦。」
布流跟高科不一样,不清楚这方面的事情。或许有一天她会晓得,但我并不打算积极主动告诉她。
特别是想到小学、国中时的遭遇,就觉得她不知道也好。
布流看着沉默的我半晌,最后轻轻摇摇头说:
「算了,也罢。老娘淋成落汤鸡的时候,本来还不晓得会怎样呢。幸好最后可以像这样喝着好喝的牛奶。」
「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咦?」
「我们刚刚不是才一起送平濑回家分开没多久吗?你要是有事找我,干么不那时候讲?而且不是也可以打手机或传简讯吗?」
可恶!要是告诉我一声的话,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要是那家伙不在那里的话。
「那还用说?当然是有事要告诉你啊。」
布流的口气变了,变得非常严肃,音调也放低了。
「是什么啦?」
「是恐吓信,送到了平濑家。」
轻松气氛一扫而空。我接过信来看。
只见两张报告用纸上写满了文字。
信一开头很吓人:
「你再也逃不掉了。不管怎么做都是白费功夫,我要逼你下十八层地狱。」
接下来写到平濑这三天的行动。不光是在家里,连在学校的举动都详加记录。包括就寝时间、上下学时间、甚至描写了在学校的对话或在家的小举动。
「这是怎么回事,连上学路线都有写。我们不是每天换吗?」
「对方似乎全看穿了。」
布流皱起眉头。
「居然到处跟踪女孩子、调查她的一举一动,真是王八蛋。」
「不过就算是那样也太异常了,怎么可能调查得这么详细?」
连在学校的对话都有办法掌握,这太奇怪了。既然有其他同学在,不可能观察得这么仔细。像在家里的行动也是,未免也太钜细靡遗了。
「既然对方缠得这么紧,我们应该会发觉才对,但竟然连一点气息都感觉不到。」
我再看了一次恐吓信。调查得实在太详细了。
「对,有问题。」
布流双手环胸。
「老娘问你,你觉得这封恐吓信是什么时候送到的?」
「咦,是今天吧。如果是昨天的话,平濑早上应该会告诉我们才对。」
「对。就是今天下午。但你想想看,我们今天送平濑回去时,确认过她家信箱对吧?当时信箱不是空的吗?」
「咦?恐吓信不是在那之前送到的?」
「不是。是平濑听到玄关有动静,过去一看就发现多了这个。她通知老娘,是在跟你分开以后大约十五分钟后。」
「你说什么?这么说,凶手当时就在那附近吗?」
布流点头。
「真惭愧。有种我们到底在干什么的感觉。」
没错。枉费我们监视得那么彻底,不但抓不到凶手的狐狸尾巴,还被反将一军,教人相当沮丧。
「怎么办?」
留下恐吓信,意谓着对方进入下一阶段。再下去,或许会直接对平濑下手。这样太危险了。
我老实说出这点以后,布流松开脚,倒在我床上。她双手枕在头下,整个人仰卧,盯着天花板看,细腿伸得笔直。
「泉说的没错。或许会发生什么事。照这样下去,在那之前,平濑大概会先病倒。像今天她也是怕得要命。」
「请假不去学校会不会比较好?」
「根本没差。毕竟就连在家的举动都写得那么仔细了。老娘认为就算她待在房间也没办法放松。她也说她这阵子都睡不着。」
「搞不好这就是对方的目的。」
恐吓信一开头就写着「我要逼你下十八层地狱」。要继续过这种生活,对平濑来说俨然就是地狱。这对她的精神负担应该很大才对。
「应该是。对方应该就是打算这样逼平濑崩溃。」
「那,今后该怎么做?」
布流没回答。她依然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直到我再问一次,她才终于开口
「或许只能放手一搏看看。」
「喂,你的意思是……」
「对,我们要设陷阱。故意制造对方容易动手的状况.引诱对方实际采取行动。等对方一上钩,就趁那瞬间逮住对方。不然还有其他办法吗?」
我明白布流想说什么,但这样太危险了。要是平濑有个万一,事情就严重了。
「老娘知道那很危险,而且也不想那么做。但再这样下去,情况不会有任何改变。我们没有余裕打持久战,为了早一刻解决,除了逞点强以外没有其他办法。」
布流脸转向我继续说:
「要就趁现在,不能再拖下去。我们要用尽所有能用的办法,跟对方一决胜负。如果能顺利就再好不过。要是失败的话,到时候虽然不甘心,也只能求助大人了。」
平濑因为不希望事情闹大,所以并没有跟我们以外的人讲这件事。别说是报警了,应该也没告诉父母师长。他们要是听到跟踪狂这三个字,天知道会说什么。
「泉你觉得呢?」
「老实说,我觉得太危险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采取更安全一点的策略。」
我拼命斟酌字句而坦白说道。
布流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用眼神催促我继续说下去。
「可是,既然平濑怕成这样,我想设法帮助她。既然插手了,就不能半途抛下她不管。我想尽我们所能。」
她都特地来拜托我们了,我不想要弃她不顾。虽然就算现在收手,应该也不会有人怪我们,但是……心里会很不好过。虽然我们小孩子做不了什么事,但有些事也只有小孩子才做得到。
「我们就来试试看,只不过绝对要避免平濑碰到危险。增加人手或许也是个办法。」
「好,就照这个方针来做,总之就尽我们所能吧。」
「也就是要做好心理准备吗?」
「就是这个意思。」
布流依然躺着凝视天花板。T恤胸口部分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对了,刚才她说因为尺寸不合,所以就没穿阿姨买来的胸罩。这么说就表示,现在底下什么也没穿……
妄想在脑中打转,整个人不对劲了起来。
啊啊,真是的,这种正经时候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泉……你在看哪里?」
布流目光严峻地面向我。
我又激动起来。乱了手脚。
「没有!我绝对没看你胸部!」
「什么嘛,果然是想看咪咪。真拿你没辙耶。毕竟是男人嘛!」
布流从床上坐了起来,再度盘腿,脸上浮现邪恶的笑容。
「想看就给你看嘛。来来来。」
布流抓着T恤下摆,稍微掀起来抖了几下。
肚脐一带看得一清二楚。皮肤异样地白。
我一慌慌张张别开脸,布流就大笑出声,一副真的很好笑的样子。
可恶!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2
怀着奇妙心境度过奇妙片刻后的隔天,我比平常更加提高警觉,一路护卫平濑。如今连恐吓信都来了,就更不能掉以轻心,连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能遗漏。
猫一窜过,就左右张望;乌鸦一从头上飞过,就跟平濑拉近距离。
那天,猫跟乌鸦都比平常更多,每前进五十公尺,就有什么横越而过。甚至有成排的猫在围墙上看我们。
话说之前我跟布流救回来的布丁不知道怎样了。它现在似乎乖乖待在饲主身边,不知道过得好不好呢……
结果那天早上我们平安无事抵达学校。既没有发生异状、也没有可疑的人影,我本来以为直到放学前都不会有事。
然而我的预想拜意外的事件之赐,顿时全都乱了。
*
「怎么了,那个伤是?」
看到苦哈哈笑着的高科,我相当吃惊。她的运动服袖子卷了起来,右手绑着绑带。
脸色发青的平濑,跟垂头丧气的布流陪在她身旁。
她们之所以统统穿着运动服,是因为那天最后一堂是体育课。虽然男生也一样,但比较早结束,所以我早就换好衣服等她们。没想到就听秋月说她们三个去保健室,正感到些许不安。
「没什么啦。只是被玻璃碎片砸到而已。」
高科摇摇手说:
「尽管伤得很轻,但保健室老师还是特地帮我包了绷带。」
「可是我看你好像流了很多血……」
「就说了不要紧。」
平濑怯弱地说,高科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应:
「之前我做菜切到手时才不只这样喔。整块砧板都染红了,我还以为要完蛋了呢!」
高科之所以故作轻松,是因为不希望平濑担心吧。高科的好意我懂,但是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受伤的人是高科,又不是平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这个嘛……」
这时布流代替支吾的高科回答:
「详情就由老娘来解释。你们两个先去换衣服。」
「可是……」
「去就是了。不好意思,平濑,未来就拜托你。」
两个人尽管犹豫,最后还是说了「待会见」就进去体育馆。出入口附近就剩下我们而已。
「老娘太大意了。」
布流喃喃唸道:
「没想到会在那种地方遭到攻击,是老娘不够注意。」
「等一下,这么说那个伤是……」
「平濑遭到攻击,未来是为了掩护她才弄成那样。」
根据布流所言,她们遭到攻击是在体育馆上完体育课后不久。似乎是在前往女子更衣室途中,突然遭人投掷玻璃碎片。
女子更衣室位在体育馆二楼靠近里面的地方,就连白天都很昏暗.她们就是在那里遭到攻击的。
「老娘看到电灯关掉,就觉得奇怪。就在老娘起疑四处张望时,长约十公分的玻璃碎片飞了过来。」
「那是……」
「第一发只有打中墙壁,但另一发擦过高科的手臂,於是她就受伤了。」
布流仰头掩住嘴巴,大叹一口气。
「要是留下疤痕该怎么办?」
「就说了不要紧。高科不是也说没有大碍吗,伤势要是严重到会留下疤痕的话,早就去医院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要是老娘警觉一点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这样不像你喔,别灰心。」
我故意加强语气。她要是不振作就伤脑筋了。
「谁都想不到对方会在学校这么做。总之至少没有演变成最糟情况就该庆幸了。」
虽然早就预料对方会採取进一步行动,没想到突然就动手伤人了。
在学校採取行动这点也在预料之外。对方有没有想过要是被逮到会怎样?
「至少成功保护了平濑,就已经达到最起码的要求了……话说凶手呢?」
「老娘追了过去,但被对方逃掉了。体育馆二楼不是有阳台吗?对方似乎就是从那里逃走的。老娘虽然也追了过去,却碰到了阻碍。」
「是什么?」
「是乌鸦,就挡在阳台前。不知道是不是巢在那里,总之老娘一过去,乌鸦就张开翅膀威吓,这样老娘根本没辙。」
「一波三折啊。」
运气实在很差。上次是猫,这次换乌鸦吗?总觉得动物似乎都讨厌我们。
「可恶。要是下次有机会,老娘绝对要逮到那家伙。」
布流用拳头击掌。
「竟敢害老娘的朋友受伤,绝对饶不了那家伙。老娘要折断那家伙一两只手。」
这样讲虽然过火了点,但这种心情我懂。换作是那个男人出现在我眼前,我也冷静不下来。
「但那家伙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学校的保全应该已经强化得相当周全了才对。」
我歪头不解。
自从以前发生过偷窥事件以后,学校的保全就经过大幅强化。校门设置了监视录影机,教职员也整天在校内巡逻,而且学生自己也会注意.要避开监视的耳目没那么容易。对方如果想进出学校,就必须精通校内情况才行。
就在我要说出在意点的那一瞬间——
玻璃破碎声响起。是从体育馆深处传来的。
难道是!?
我跟布流对看。
「布流!」
我出声时,布流已经冲出去了,就像子弹一样。
我也匆匆追过去,冲进体育馆,全力蹬踏油毡地板。
等我要上楼时,应该已经达到最高速了。
但是仍追不上布流。反而每前进一步,距离就拉得更开。她简直就像风一样。
我抵达二楼时,布流已经到女子更衣室前了。
「喂,未来、平濑,要不要紧?」
布流敲了敲门。似乎上了锁打不开。
「里面情况怎样?」
等我好不容易追上时,玻璃破碎声再度响起。总共连续响了三次。
声音是从更衣室里面传来的,里面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我去借钥匙来。我记得在体育准备室——」
「哪有这种闲工夫。让开!」
只见布流吸气后,大喝一声踢出右脚。
铁门挨了浑身解数的一踹,轧轧作响。
到了第二下,合叶就飞了。
「还不开!」
布流整个人撞上去。门承受不了重量.当场开了。
布流就顺势冲进更衣室。
我也跟在后头闯进去。
「你们两个没事吧?」
我正要转头看向她们时,尖锐的声音响起。
「笨蛋,别看这边!」
裸露的肩膀和粉红色胸罩掠过眼角.我不得不别过脸去。
什么嘛。现在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吗,不对,是该在意没错吧?
「晶,小心!」
高科一喊,玻璃又破了。这下更衣室的玻璃就全碎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避开衣服换了一半的两人,四周张望。
感觉不出有人。偌大的房间里面,除了我们以外就没有其他人。
这么说就是在外面,是不是扔了石头之类的东西?
我看向布流时,她正好一脚踏上窗框。
等一下。就算这里是二楼,离下面至少三公尺以上耶!
「喝啊!」
我来不及叫住布流,她就已经跳到外面,就这样消失了。
我冲到街边往下一看,只见布流若无其事地从排球场前方跑过去,就这样冲向体育馆后面,人似乎没受伤。
到底是怎样。那家伙是超人吗?还是怪人?
我犹豫了。该去追布流吗?还是该留在这里?
「去吧。快!」
这时高科的声音从注视着下方的我背后响起。
「我们不要紧,晶一个人太危险了。」
「我知道了。」
我整个人探出窗外。只不过我不像布流那样直接跳下去。我搆着窗框,整个人垂下去,拉近跟地面的距离以后才放开手。
我想高度应该在两公尺以内,不过着地时脚底还是很痛。我苦着一张脸绕到体育馆后面。
我看到了布流的身影就在体育馆后面的网球场那里。她前面竖立着分隔校内与校外的绿色铁丝网。
「布流,肇事者呢?」
[……被对方逃了。」
「对方逃到这里来吗?」
「对,刚刚这一带传出动静。我很在意就过来一看,结果……你看。」
我往布流指示的方向一看,只见铁丝网有一部分掀了起来。
[意思是说对方是从这里钻出去的吗?」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没有……」
不可能。铁丝网确实掀了一部分起来,但大小顶多只能让两只猫穿过去而已。这么小的问,就算是小孩子也很难钻过去吧。
「但是,对方的气息是在这里消失的,并没有到别的地方去。」
布流的表情很僵硬,看着铁丝网的眼神也比平常严厉。
是因为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吗?还是有其他原因呢?这部分我实在不大清楚。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玻璃怎么会那么轻易就碎掉?」
「我在更衣室里面捡到了这个。打破玻璃的大概就是这个。」
布流手心上摆着小钢珠。
「用这种东西打破那么厚的玻璃?」
「笨蛋,别小看小钢珠。」
布流的声音很严峻。
「小钢珠既小又重,而且很硬。用弹弓发射的话,轻易就能击碎玻璃。如果对方有意,连人都能打伤。」
「对方就是用那种东西攻击的吗?」
布流没回答。只是左右张望。没有可疑人影。
反而是要出席社团活动的同学聚集过来了。他们应该是听到玻璃破掉的声音,於是过来看看情况的。气氛渐渐骚动了起来。
这样不妙。布流似乎也察觉这点。
「我们先回去一趟,要确认平濑和未来的情况才行,其余的之后再调查。」
瞭解。待在这里也没意义。
我追在布流后面,回到体育馆。
3
我大叹一口气以后,在公园长椅上坐了下来。
我好累,已经不想再动了。因为一点成果也没有,导致精神也疲惫起来,一靠椅背,就再也动不了了。
照耀公园的阳光染成橘色。斜掛天空的太阳就要躲进西边的建筑物背后。树影愈拉愈长,呼啸而过的风很冷。
忙碌的一天终於要结束了。
那起事件后,校内沸沸扬扬。当时才刚放学,应该还有一大半学生留在学校。一时之间学生纷纷涌向体育馆出入口,引起骚动。
捲入事件的高科、布流、平濑和我接受老师的调查。毕竟我们是当事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老实说,我跟布流都认为可以告诉老师跟踪狂的事。事情都已经闹得这么大了,向大人求助是势在必行.毕竟这次实在太危险了.
然而就算被老师问起有没有头绪,平濑只是一直摇头,什么也不肯说。不管催促几次都一样,几乎都不讲话。
既然乎濑什么都不说.我们就不能插嘴.从结果来看,我们就像皋早就串通牙了一隘。
弄到四点乡以后,老师才放我们离开。
我跟布流送平濑和高科回家以后,再度回到学校,从外面调查四周。这是为了找出凶手的逃走路径。我们一一检视,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遗漏、有没有漏洞。
我们晃了将近一个小时,结毫无斩获,只是徒增疲劳。
我坐在长椅上,精疲力竭。
「喂,碰到一点挫折就这样也太没用了喔。你刚才的气势上哪去了?」
眼前是一双白腿。
我抬头一看,布流由上而下望着我。
「不是说要调查对方是怎么逃跑的吗?」
「是没错,但我果然累了。都是因为在学校被盘问的关系。」
被老师追问有没有头绪的那段时间很难熬。一再重复的问话过程,除了痛苦还是痛苦。我不知道在脑中说了几次快点结束。
[今天真的有点难受。」
「真没用。你这样还算男生吗?」
「布流你自己还不是情绪低落。」
布流不久前还斗志昂扬,但自从暮色变浓以后,她的脚步就明显慢了下来。大概是因为一无所获的关系,导致精神萎靡了。
果不其然,布流吐了一口气以后,在我身旁坐下。
「总觉得很不顺利耶。」
声音也有点小。
「别说是抓到对方的狐狸尾巴了,就连动向都摸不清楚。我们总是处於被动的一方。」
「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一筹莫展,咸觉得到对方现在就已经是极限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不是我们有所误会大错特错,就是平濑还有事瞒着我们。」
「不然就是发生了某种超出我们想像的事情。」
我半开玩笑地这么说,但布流瞠大眼睛看着我。她花了妤长一段时间才回应我「是啊」。
什么嘛,害我吓了一跳。
布流就这样僵住不动,搞得我格外在意笼罩公园的寂静。周围别说是讲话声了,连脚步声也没有。就连之前在这带出没的混混,如今也不见踪影。
是因为秋天黄昏的关系导致人烟变少吗?还是公园本身拒人於外呢?
空气愈来愈来冷,萧瑟的气氛并没有消失。想要打破寂静需要相当大的力气。
「虽然平濑说她没有头绪,但是真的吗?她会不会已经掌握到什么线索了?我觉得她今天之所以不说,不单是因为不希望事情闹大而已。」
「老实说,老娘总觉得平濑收到恐吓信前后的态度似乎有改变……不过事情没有根据。她看起来并不像是会说谎的人。」
「也许她并没有说谎,但有事瞒着我们。虽然我不太想怀疑别人,不过这次事关重大,或许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你难得说了一句有用的话耶。」
布流继续看着我,并没有转开视线。
「老娘吓到了。虽然一百次才有一次,不过你也是会吐出象牙来的嘛。」
「怎样啦。你这样讲,好像我总是讲蠢话一样。拜托你稍微信任我一点好吗!」
「总之,这部分先暂且不管……」
「什么暂臣不管,你就不能相信我一下吗!我们都混在一起这么久了。」
「或许的确应该判断为另有隐情会比较好。也有可能是收到那封恐吓信以后有所发现。」
布流站了起来。
「明天问过平濑以后,就来开作战会议吧。开诚布公地谈过以后,应该也能确定今后该怎么做。」
「那么之前讲的那件事也取消啰,就是要引对方出来的那件事。」
「是该取消啦,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也不是办法。」
这时布流伸了一个懒腰.
「嗯~方针一决定,心情就爽快了。今天就先回去吧。」
「也好。」
我也站起来,慢慢走了起来。
这时布流从背后叫住我。
「等一下,泉,在那里停下来。」
「干么?」
「别问那么多,停下来半蹲。」
我一头雾水地乖乖照做了。
「嘿!」
吆喝声响起的同时.背上变重了。有什么骑在我背上。一瞬问,有双手搂住我的脖子。
「别动啦,想书老娘摔下去吗’你要好好扶着。」
我仓皇把手伸到背后,扶着布流勾住我腰的脚。结果自然而然就变成我背着布流了。
这是怎么回事!
耳边响起了声音。
「老娘今天已经累了,不想走。你就这样背老娘回学校。」
「去学校干么?今天不是要回去了?」
「运动服遗放在置物柜里面。老娘不想把沾了汗的衣服留在那里。」
「别开玩笑了,你自己走回去。」
「你很烦耶。你再啰嗦,我就跟未来讲昨天冲澡的事情喔!」
这种时候拿那件事威胁我吗?啊啊,真火大。
虽然火大,但一想到高科听到的表情我就无法违抗。我才不要听她嘮叨。
「那么,Engage(启动)!」
「那是什么?」
「你没看过『星舰《StarTrek)』系列吗?这是常识喔,Engage!」
布流右手一挥,全身体重都压在我身上。
於是我不得已只好开始蹒跚前进。
隔着制服,柔软的触厌在背上扩散开来。
甜甜的香味乘着风从背后飘过来。那跟男生的汗臭味截然不同.闽得我头部晕起来了。不想倒下的话就只能一直前进。
我挑了公园的小路走向学校。幸好学校就在公园旁边,顺利的话就能避开他人耳目进入校舍。
啊~真轻松~不用走就能到自己想去的地方,真幸福,」
「我却被迫背着这么重的行李,相~当不幸。」
「爱在意小事的话,人生会很无趣喔。啊,有白头发。」
「好痛。」
「老娘帮你拔掉了,要心存厌激喔。」
鸡婆。
布流骑在我背上,打开话匣子。
第一次见面时的事情;受同学之托忙碌奔波;考试前和高科、秋月一起抱佛脚;,为了看烟火而换上浴衣的布流不小心跌倒,膝盖以下整个湿透……话题要多少有多少,讲都讲不完。
每件事都教人怀念,感觉好像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话说明天世界史要小考吧。你准备了吗?」
「还没……话说,为什么我们学校一年级就要上世界史?」
「应该是为了因应大学考试吧?趁早把该教的课教完,二年级、三年级就来拚考试范围。」
「世界史这种东西根本就没用嘛.」
听了我的话后,布流意外严肃地回答。.
「笨蛋。历史知识足人活着最起码要知道的东西。人不记取历史教训,就会犯下相同的错误。来,说说看,秦朝的始皇帝是哪一年驾崩的?」
「这我哪知道。」
「这是考试范围喔!最好记清楚。」
我们继续闲聊下去。虽然我们认识才半年,不过像这样一聊就会发现:还真的发生过不少事情。
老实说这跟当初我梦想的生活差很多。我本来想活得更安静,如今却忙得连静下心来的时间都没有。
但内心某处确实觉得这样也不错。为什么呢?
「欸,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从后门进入校内后,我发问了。
「有件事我从之前就一直很在意。」
「干么,突然这么正经?」
「没有啦,就是我不懂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
「咦?」
「就是我不懂你为什么会这样自动自发去帮助别人。」
我平铺直叙地继续说下去。
「冷静想想,这不是很麻烦吗?顺利的话,别人是会厌谢自己没错,但也有很多时候不如意。有时候不是还会被骂吗?明明就麻烦得要死,却也不收钱,就只是帮助对方而已。与其这样,去唱卡拉OK或在家上网不是更开心吗,我不懂你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自找麻烦。」
「明明自己也有插一脚,真亏你讲得出这种话来。」
「抱歉,可是……」
「唉,这种心情老娘懂。」
布流稍微放低音调,气氛也因此变得像在感性谈话一样。
「是很麻烦啊。」
「我并不是觉得讨厌喔。」
「这老娘知道。」
体重压在我背上。
「老娘会做这种事……该怎么说呢,对,就是想要多跟人来往,想跟人在一起。」
「那种事,照平常方式来也办得到吧?」
「的确,照平常方式讲话、照平常方式去玩,只有在学校碰面时闲扯淡,这样也不错。但是……该怎么说呢,只有这样的话,总觉得有点无聊。就只是泛泛之交而已,不会留下印象。一旦分开,就到此结束,什么也不剩。总觉的好像会变成这样。」
「我懂你想说的话。」
这点我也有同感。像这种突然变得要好的朋友很多。虽然碰面时处得还算愉快,但一日分开,就不太清楚对方是个怎样的人,这种事常常发生。关系一旦结束,记忆里什么都不留。
「所以老娘想要更深入一步。老娘希望自己会去思考:原来那家伙这样想、原来那个女生讨厌这种事。老娘想要跟别人深入交往、互相瞭解。所以……老娘才会这么做。」
「……」
「像这样到处插一脚,跟人就不会断绝来往吧?会在某处相连繫。老娘应该就是想要这种关系。」
「你真乐观。」
我从玄关进入校内。
但布流就是不下来。她似乎打算一直维持这样到最后。
太阳已经隐没了一半,学校也进入了黑暗所支配的世界。校内散发着寂寥的气氛。
布流花点了时间才同应我:
「会吗?老娘反而觉得相反。」
「咦,可是……」
「要是不主动去抓住,就会消失;要是不出手,就会被遗忘。就是因为这样想,才会焦急地去做。就出发点来说反而悲观吧?」
布流吐了一口气。甜美的空气拂过后颈,使我浑身不自在起来。她柔软的身体始终紧贴着我的背。
「反而是认为『一直这样也没差、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人还比较乐观吧,至少那种人是站在『未来不会比现在更差』的前提之上。要是觉得今后会变得更糟,哪悠哉得起来,应该会拚命挣扎才对。」
「今后会一直很平顺,就算情况变糟也会有人帮助自己——会这样想的人果然乐观。虽然这种人厌觉不太用脑就是了。」
这论调似足而非,但好像也没错。至少听起来像足对的,感觉真是不可思议。世界或许不像我所想的那样单纯。
我背着布流,爬上阶梯。
「喂,你也该下来自己走了。别人要是看到这个样子,天知道会说什么。」
「有什么关系?有人想说就随他去说好了。跟老娘没关系。」
「我说你啊,昨天我也想过.以一个女人来说,你实在太没防备了。拜托你再端庄一点好吗。」
「就说了没关系。」
布流搂着我脖子的手更用力了。我清楚感觉到她的大腿碰到我的腰.我头昏脑胀了起来。
「你还记得之前发了升学志愿调查表下来吗?」
「记、记得。」
「老娘在上面是这样写的:.希望一直维持这样,只要这个日常能够持续下去就好。」
「哪会变啊。日常一直都会是这样。」
「笨蛋。日常会因为一点点契机就改变。昨天以前的真实,往往到了今天就变成虚假。世界并没有那么坚固,所以必须要这样不断掛在嘴边才行。说:希望一直这样下去、想跟大家在一起。千万不可以忘记重要的事情喔!」
听到这种非常女孩子气的讲话方式,我当场动摇。再加上她身体紧贴着我。害我心慌意乱起来。
所以我不小心说溜嘴了。我直一的没有恶意。
「布、布流。」
「怎样啦?」
「你啊。」
「嗯。」
「胸部意外地小。」
随后,我眼冒金星。
4
「唔,好痛。」
我忍不住摸头,旁边的布流立刻横眉竖目地瞪我。
「笨蛋。别乱动。要是引入注意,不就完了吗!」
「可是,我的头还很痛……」
三天前被布流揍了后脑勺,到了今天还在痛,肿起来的包也还没全消,搞得我昨天真的想去医院了。
「你居然真的揍下去.就不能控制一下力道吗?」
「谁教你要在别人正经起来的时候说蠢话。可恶!说真心话的老娘就好像笨蛋一样。」
布流粗暴地把手插进短外套口袋。
「枉费老娘说了毕生难得的名言,正有点感动耶。那样不发火才有问题。」
话虽如此,我是情有可原。
在那种胸部抵着自己、甚至厌觉得到质感的状况下,怎么可能有男生有办法保持理智?再加上那个话题的内容,血会往头上冲也是当然的。
我没有错。
「真是的……竟敢讲出别人在意的事情。」
「咦?是吗?」
「算了啦。以后就会变大了。可恶,就算变成F或G罩杯,老娘也绝对不给你碰。」
布流别过脸去,自己一个人先走掉了。
没想到她竟然不惜闹成今天这种局面。她直一的这么在意这件事?
在我叹了口气以后,换石上聪史追了上来与我并肩同行。他的表情在笑。
「布流同学怎么了?我看她好像在生什么气的样子。」
「呃,该怎么说呢,就起了点争执。」
「是不是你又说了多余的话?」
「没这回事……应该喔。」
「但愿如此,偏偏你这个人很粗心。」
石上走在我旁边,目光追着布流的行踪。他穿着黑裤配白色纯棉衬衫。两手空空,没拿半样东西。他没穿外套,教人看了都替他冷起来,但本人似乎不怎么在意。
「不过真不愧是布流同学。」
石上看着前面继续说了:
「就算生气。依然牢牢看住前面两人,确实跟在后头。」
布流紧跟在她二十公尺前的两人后面,挤过人群前进。
大楼墙壁的时鐘题不为十一点三十分。接下来人潮应该还会变多。
我们现在走在市中心闹区。电影院、速食店都集中在这区,以人潮多而闻名。今天是星期六倒还好,换作是星期天下午的话,走起路来还真的是摩肩擦踵。再加上花费不贵,因此随处可见国高中生东晃西晃。
人潮多就代表只要混在人群里面行动的话,大部分人都会变得不显眼,极其危险。但另一方面也意谓着只要我方提高警觉的话,要当作陷阱也不是问题。
我把注意力转向站在橱窗前的两人。
其中一个是高科。那身牛仔裤配粉红色毛衣的装扮看起来太休闲了。只不过,我想那是因为布流要求她穿得便於活动一点的关系。布流应该是考虑到距离最近的人要是不能即时应变就麻烦了。毕竟不晓得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在高科身旁表情僵硬的人是平濑。她穿着白裙子,搭配同色开襟羊毛衫,拎着小手提包。虽然气质清秀.但是由於脸色苍白的缘故,可爱度减半。
两个人并肩朝电影院的方向走去。布流则在她们后方。
然后在这一带闲晃二十分鐘左右。
这当然是故意的。为了逮到跟踪狂,於是我们决定上街走动。
今天我们刻意来到闹区。这么做是採纳了平濑的强烈主张。
我跟布流在三天前还并不打算逞强。看了体育馆那场骚动以后,真的无法预测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就算哪天突然被刀捅都不奇怪。因此我们倾向判断应该要审慎观察情况。
没想到我们告诉平濑不要勉强时,她却断然拒绝。她说她不想再按兵不动,并主张为了早一刻解决事件,就算要到醒目的地方也无所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决心涉险?
虽然不清楚她的理由,但不能就这样放任她。我跟布流拚了命劝,跟她说这样太危险了。后来连高科都加入,但平濑坚持不点头。她告诉我们的理由是:这样下去她会受不了。
我们设法要平濑放弃,但平濑的意志超乎想像地坚定,最后是我们退让了。她一旦搬出「要自己一个人做」这种话。我们就没辙了。
事情既然决定了,不管怎样我们都必须彻底保护好平濑。於是我们拟定计画。尽可能做好万全措拖。
其中包括「到时候增加人手」这个点子,人选就交给我决定。於是我就找了石上来。
「话说你跟布流怎么了吗?」
我一问,只见石上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我们没怎样。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没有啦,就今天早上碰面时,我看布流一脸惊讶的样子。而且之后你们也不怎么讲话。」
仔细想想,我几乎没看过布流跟石上讲话的光景。厌觉其中一方靠近,另一方就会离开。就因为两人都不是怕生的人,反而令人有点意外。
「是不是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你观察得真仔细呢,好高兴喔。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在意我。」
「并不是这样……」
干么讲成那样。我又觉得浑身不自在了。
石上注视着布流的背影继续说了:
「该怎么说呢,我跟布流同学有着奇妙的缘分。这部分就是原因所在。我倒还好,问题是对方介意。」
「原来是这样。」
「也就是所谓的不碰为妙。反正也不需要勉强,於是就保持距离。我踉华也都是这样。」
「跟秋月也有关系吗?」
这么说,之前开读书会时,秋月跟布流之间的气氛也很微妙。三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
人与人就算关系再亲,也不会完全敞开自己的心房,必定有所隐瞒。我自己也有不希望别人过问的事情,相信布流也一样。
虽然那应该是不能随便问的事,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在意的我转过视线时,石上的声音突然变尖锐了。
「不妙。靠太近了。」
我赶紧一看,只见布流跟两人间的距离已经缩短为五公尺左右了。
「那样就算凶手来也会被对方发觉。要稍微拉开她们才行。」
「怎么做?」
「交给我。你负责注意后面,以免有人趁机靠过来。」
「好。」
我绷紧神经,左右张望。
不可以放过任何异状,要立刻确认是否有形跡可疑的人。我暂时屏住呼吸,查看周围。
很顺利。没有异状。
就因为我这么想,突然从旁边传来说话声时真的吓到了。
「你好。」
我慌张地转头,只见一个小女孩对着我笑。
她的年纪大约七、八岁。身高大概到我胸前,由下而上看着我,一头黑发及肩剪齐。
五官分明,厌觉很可爱,那身红色花边洋装也非常相衬。长相明明就是标准的日本人,却只有眼睛是蓝色的,教人印象深刻。
「幸会。」
「咦,哦。幸会。」
少女朝我鞠躬,於是我也点头行礼。这孩子到底想干什么?
「呃……」
「啊,抱歉。我还没自我介绍。我是亚美?置石.史奈德。以后就是认识的人了。」
口气非常客气、成熟,跟她银鈐般的声音莫名地不搭。
我不知该如何应对。我不认识这种美少女。不对,她刚刚不是才说了「幸会」吗?
「啊,请别太在意。我这个人专门指点那些烦恼的年轻人。看到别人有困扰,就没办法置之不管。」
愈来愈来可疑了。她到底在说什么?
自称亚美的美少女嫣然一笑:
「我知道你们正在保护走在前面的两个人。不对,正确来说,是保护那个穿白裙子的女生。以外行人来说,做得还满不错的。」
「什!」
「不过遗是有漏洞喔。你们太过注意后面和旁边,却疏忽了前面。要是对方突然转过身来刺一刀的话该怎么办呢?」
这孩子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想法?
尽管我由上而下盯着她看,美少女也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她的侧脸看起来格外成熟。
「比方说,你看,那个戴着帽子的男人,不觉得可疑吗?」
我听她的话看过去,只见一个戴着针织帽的男生走在两人前面。距离大概十公尺出头,中间只隔着两三个人。看起来应该是高中生。那件红色短外套非常显眼。
他戴着墨镜,不时瞥向后面,看起来的确很可疑。
难道就是那家伙!
我不加思索就冲了过去。
我往后一瞥,美少女已经不见了,跟她出现时一样突然。虽然我很在意,却没空管这件事。
「布流!」
我一喊,布流似乎也察觉了什么。
「她们两个就交给你,」
她这么交代身旁的石上以后立刻冲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我们展开行动。那个男生也忽然跑了起来,想要一口气逃走。
「犯人就是那家伙吗!」
「不晓得,但很可疑。」
「好。」
布流一口气加速,一点也不在乎人群。
对方的脚程也相当快,但比不过布流。距离一下子就缩短了。
男生忍不住转弯跑进巷子。
布流毫不迟疑地追过去。
等到我好不容易进巷子时,眼前是难以置信的光景。
只见男生停下脚步左右窥伺。夹在大楼之间的巷子没有空间往旁边逃。一点办法也没有。
然后他也无法前进。
因为有布流阻挡着。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办到的,总之布流似乎成功超前堵到男生。对男生来说进入巷子是失策,变成被我跟布流包夹。
「休想再逃走了,你这个卑鄙小人。」
布流因愤怒而颤抖的声音响起。
「竟敢跟踪女孩子。你认命吧,老娘要痛扁你一顿。」
虽然做得太过分并不好,但我的心情也跟布流一样,想要彻底教训他。
「首先老娘要看看你那张尊容。」
布流真的是一瞬间就冲进男生怀抱,抓住他的领口,扬起右手。
就在她要挥拳的瞬间——
「等一下!」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布流在千钧一发之际停手,看着我后面。
我也跟着回头。眼前是个戴眼镜的女生。
是秋月华也。她笔直看着布流。
「他不是凶手。请放开他。」
「咦?」
「他跟跟踪狂无关。」
惊讶的布流一放开手,男生就不支跪地。墨镜受到冲击而掉落。
那张晒黑的脸我有印象,应该说每天都会看到。
他是平濑的男朋友?深盯顺一。
这是怎么回事?
「平濑同学跟深町同学讲了今天的事——在事前。」
在附近的速食店,秋月慢条斯理开口了。速食店最里面的六人席仅空了一个位子,其他都坐了人。分别是秋月、高科、布流、石上还有我。
平濑由深町送回家了。刚才已经接到连络说到家了,所以应该已经不要紧了吧。
深盯为什么会在那里?再来是秋月为什么会及时出现?我们自然而然地要求秋月解释这些事情。
进速食店就座时,我们所有人的表情都不一样。相对於石上面带微笑,秋月近乎面无表情。布流不知为何气得转过脸去,而高科不知道是不是在意布流的心情,显得有些担心。
至於我因为搞不清楚情况,所以非常安分。自从就座以后就只是一直看着秋月而已。
在大家都喝过东西以后,秋月进入正题。
「不对,平濑同学告诉他的不只是今天的事,还包括至今发生的所有事在内。到前天为止,平濑同学似乎是不想害深盯同学操心才一直没说,但她实在受不了了。」
秋月的装扮是黑色百褶裙配驼色上衣,外套则已经脱下来放在空位。
「至於深町同学的反应是担心大过於吃惊。虽然他早就觉得发生了什么事,但没想到居然是被跟踪狂盯上。听到今天要这么做,自然就更操心了。你们也能明白他的心情吧?」
秋月的视线转向我,於是我老实点头。换作是我碰到同样情况的话,大概也会讲同样的话。
「当然平濑同学并不想把深盯同学捲进来,於是就拒绝了。但深町同学非常坚持,后来平濑同学就点头了。条件是再多带一个人来。」
「那个人就是秋月?」
「就是这样。」
秋月实话实说。
「我跟深町同学一直在观察情况,要是有事发生,随时都会展开行动。当然我们并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所以本来是想远远观望的。可是深町同学不知道是不是不放心,一直靠过去。至於平濑同学大概也发现了这点。她之所以没出声,大概是因为没机会的关系。於是这个状态就持续了一段时间……」
「后来就被我们发现了。」
「深町同学也发觉这点,慌慌张张要离开,但无法如愿……结果就变成那样。」
「你还敢说。」
布流对着低头道歉的秋月毫不客气地说了。脸依然面向旁边。
「要不是你们出来搅局的话,或许就能引出真正的凶手了。」
「这点我真的感到非常抱歉。只不过我希望你能将心比心,替担心平濑同学的深町同学想想。」
布流一句话也不说。秋月继续说下去……
「刚才我也说过,深町同学似乎早就察觉有事发生。他曾经打探过,却一直查不出来,之前他在学校好像被你们追过,也没能听到平濑同学说了什么。」
「深盯被我们追?」
这句话引起我的注意。
「该不是会是十天前?」
「对。就是平濑同学第一次找你们商量那天。」
「可恶!这么说来,原来那是深町。」
深町放心不下而来窥探情况,却被我们发现而逃跑。应该是因为怕遭到怀疑吧。
这个理由我懂,可是拜他之赐,害我们走了好大一段冤枉路。既然那个男生不是犯人,就表示我们弄错目标了。
「今天真的很对不起。我无意耍弄成这样。」
秋月再度低头道歉。
她这个样子,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既然她没有恶意,应该情有可原吧?
「你不用那么在意……你说是吧,高科?」
「对、对啊。深町同学的心情可以体会。」
高科不知道足不足察觉气氛很僵,完全配合我。
「真美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也无可厚非嘛。」
「谢谢你们。泉,未来。」
秋月瞥了一下旁边。
「可是,布流同学似乎还是无法谅解的样子……」
布流依然看着旁边。
这家伙真伤脑筋。我不是不懂布流的心情,但这是不可抗力吧。既然朋友都道歉了,干么不原谅她。两个人又不是交恶……
想到这时,我感觉到秋月讲话有点奇怪。
为什么秋月称呼布流要加上同学呢?她称呼高科时明明就是称她「未来」,其他也有很多朋友是直接叫名字,为什么惟独跟布流保持距离?
她们明明认识那么久,这样不是很奇怪吗?我很在意这点。
「不过,这样一来就当作是回到原点不就好了吗?」
石上突然插嘴。
「幸好最后没有任何人受伤,所以我想再重新思考一次就好了。」
「虽然感觉似乎比一开始还退后了半步。」
我叹了一口气。既然平濑找我们商量那天逃走的男生是深町,那么犯人的面貌就要重新推测了。就连是男是女都不晓得。
「目前是束手无策了。」
「那么要我帮你们占卜吗?我今天也有带牌来喔。」
「石上。」
布流一出声警告,石上就耸耸肩,浮现微笑说:
「好了,先不开玩笑。既然事情变成这样就没办法了。既然进了死胡同的话,那就回到起点不就好了吗?」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来想看看最恨平濑同学的人是谁。这是最基本的吧?」
「呃,这……」
我看向秋月和高科。这两个人应该都知道大致的状况。
看她们表情凝重,我大概就有眉目了。总结目前听到的资讯,最恨平濑的人就是永石美奈子。
但我不认为是永石下的手。我之前放心不下,於是稍微调查过,最近永石只有在家里和学校间往返而已,很少外出。甚至有人说她是不是身体不适。所以我不认为她跟平濑这件事有直接关联。
「想不通啊。」
我摇摇头。
「我实在搞不懂。不清楚的事太多了。」
「这点也很重要。的确,光听你们叙述就已经有太多疑点,有什么不对劲。所以我们必须要好好从头思考才行。」
石上竖起手指。
「明明就威觉不到对方的存在,对方却充分掌握平濑同学的动向,彷彿统统亲眼目睹过一样。过了这么久,却始终看不到对方的身影;明明就已经直接下手了,事情却没闹大。这果然不大对劲。特别是那封恐吓信最奇怪。就算跟监跟得再彻底,也不可能将日常琐事调查得那么详细。至少普通人是做不到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瞬间,布流面向石上,眼神透出强光,简直就像是在瞪他。
石上无视於布流,继续说了.
「或许发生了什么常识无法想像的事情。既然事件已经变得无法轻易推估,我们是不是应该提高警戒水准呢?」
听了石上的话以后,有所反应的人是秋月。她难得瞪大眼睛。同时看着布流和石上,声音也微微颤抖:
「怎么会。那么……」
「不管是再小的事情,我们都有义务报告。假如这件事跟他们有关的话……」
「跟那没关系!」
布流站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那种事不可能轻易就发生吧,大可不用在意。之所以弄不清楚,纯粹是因为我们的调查方式不对而已!」
「但是……」
「不许多嘴!不可能有关系!」
布流拍打桌子,随即离席,就这样定出速食店。
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站了起来要去追布流。不能放着她不管。
我离开时瞥了后面一眼,只见高科似乎有话想说。虽然我也很在意这边的情况,但没有余裕问话。因为布流已经走到店外面了。
*
过了约五分鐘后,我好不容易才追上布流。她就杵在摩天大楼下的公园里。
布流沉浸在秋日和煦阳光下的身影,看起来好寂寞。
气氛跟沮丧时也不太一样,有一种以前从未厌受过的孤独阴影,要过问需要相当的勇气。
「你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跑掉了?」
我在她身旁出声。
「大家都很担心你喔!」
布流没回答。她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深町那件事也是情有可原的吧?那本来就是没办法的事。」
「还是说你在意石上的话?那到底是……」
「跟那无关!」
布流的声音很强硬,似乎连她本人都吓了一跳。
「抱歉。老娘并不是在生气,只是不太想提到那个话题而已。虽然石上应该是明知道这点才那么说的……」
布流别过脸去,再度封口。
从刚才情况就很不对劲。布流就不用说了,连石上和秋月的反应都不自然。三个人之间似乎有些什么,我跟高科都不能介入。
会不会是他们察觉到了什么?至今我所看到的会不会只有表面,在背后其实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我有一种世界仿彿在旋转的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眼前的情景翻转到背面。好像看得见什么全然不同的事物。
我不发一语,注视着布流。
寂静笼罩公园,几乎戚觉不到人的气息。彷彿公园从原本的世界分割开来一样。
就在我想从沉默中开口的瞬间……
布流拾起头来,视线转向公园入口。
「来了吗?竟然挑这种时候。」
布流的声音低沉,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你自己看。」
我也自然而然转向那边。
只见十公尺远的樟树旁有三个人影正往这边过来。
他们的长相和体型,我有印象。
是半个月前在公园交手过的混混。当时他们欺负小猫,被看不过去的布流痛扁一顿。后来他们暂时消声匿跡了一阵子,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是想报仇吗?这就有趣了。」
布流推开我走上前,拳头紧握。
「老娘心情正不爽,就来趁机发洩发洩吧。」
「等一下,情况似乎不对。」
三人的脚步异常缓慢.身体左右大幅度摇晃,不曾静止,视线也失焦了。
「这时候还是先等一下……」
「哪有闲工夫慢慢等!」
我还没讲完,布流就冲了过去,与正中央的男子对峙。
混混扬起手。
「果然是想找架打!」
布流轻松避开挥下的手。
「老娘才不会被这种攻击打到!」
布流蹲下避开这一击,反过来右手用力一挥,一拳捣进混混腹部。
看起来是直接打到心窝……
但混混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面不改色地反击。
布流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并退后。
「危险!」
这次换别的混混从旁边伸出双手要抱住布流。
布流见状,立刻往旁边避开。这次换使出迴旋踢。
这击正确命中太阳穴,但一点用也没有.混混若无其事地伸长了手。
我不知道布流是练了什么格斗技,力气不是普通的大。不仅单靠拳头就足以揍昏壮汉,被她一踢,连厚玻璃都会轻易碎掉。像前阵子也是,连铁门都能弄坏。
她的攻击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就被弹开。
问题不在布流,而是那些混混不对劲。看他们的动作简直就像是没有痛觉一样。这样下去可不妙。
我上前一步,但布流马上伸手阻挡我。
「你不要节外生枝,就由老娘来跟这些家伙做个了断。」
「可是……」
「老娘自有办法!」
布流主动拉近跟混混之间的距离,对方照例挥拳扑了过来。
布流有惊无险地闪过右拳,身体一沉,这次换扫过对方的腿。
看起来只是轻轻扫了一下左脚而已,但混混当场重心不稳,仰躺倒地。
「这次换你,」
布流冲进从右边逼近的敌人陵中,给对方一记膝踢。
这击正中要害,就连男人都不得不往前倒。
布流一抽身,立刻使出迴旋踢重挫对方颈子。
混混捱不住两次攻击,倒下来昏过去了。
「还有一个!」
布流转头的时间跟第三个男人扑过来几乎是在同时,但她近乎奇蹟地往左避开了。
混混的拳头擦过布流的身体,击中后面的路灯灯柱。
这拳力道之猛,就算骨头碎掉也不奇怪,但混混竟若无其事。反而是灯柱不堪一击,从被打到的地方整根弯掉了。
力气怎么会这么大?这些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给我乖乖就范!」
布流给第三个人吃了一记掌底。
壮汉踉蹌倒退。再一下就能击倒。
我这么想时,眼角余光看到有什么动了。
是刚才被一脚扫在地上的混混站起来了。他右手握着一袋东西,瞄准了布流。
可恶!休想得逞!
我捡起附近的石头,全力扔过去。
石头近乎一直线飞过去,击中正要离手的袋子。
袋口打开,里面的东西撒了出来。是绿色的粉末。
大半粉末撒在混混身上,染绿了他的脸。
随后混混出现异状。
「唔啊啊啊!」
他发出了既不像惨叫也不像咆哮的声音,当场倒在地上,痛苦挣扎。
简直就像粉末会烫一样。他拚命用手要拨掉粉末。
但状态一点也没有好转。他身体痉挛,呼吸也异常急促。
混混呻吟了几声以后,就这么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眼睛还睁着。
现在是怎样?到底怎么了?
我冲了过去,在我眼前,第三个混混倒下来了。因为布流一击直捣他的脸。
然后我终於走到男子旁边,我慢慢朝他伸出手。
「不可以碰!」
说时迟那时快,布流拉住我的手。她太用力了,害我差点跌倒。
「干么啦,喂!」
就算我问布流,布流也不回答,顾着看脸变绿的混混而已。
我一点也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恶,谁来跟我解释一下!
我不耐烦地甩头。
这时,视野一角出现了两个女孩子。
她们的个头差很多。其中一个到另一个胸口位置。
两个我都有印象。
比较矮的那个是刚才自称亚美的美少女。她笔直看着这边。
然后另一个是那个水石美奈子。虽然表情非常阴沉,但不会错,就是她。
可是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凑在一起?她们认识吗?
就在我要集中精神注意她们时,旁边传来说话声。
「混帐东西。为什么、为什么!」
是布流。口气是那么样悲痛,听起来甚至像在哭。
因为她低着头,所以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或许真的哭了也说不定。
我不懂是什么事让她这么在意。到底有什么事?
我注视着布流与一动也不动的混混。
风吹过,扬起灰尘.
寂静渐渐笼罩周围的瞬间,公园的气氛一口气改变了。
头上传来异样声响,好像是某种东西在低响。
我一抬头,就看到有鸟停在树枝上。
数目不只十或二十而巳。少说有一百只,搞不好还超过。
公园的树木为无数只鸟所占据,树枝停满了鸟群。
牠们的眼睛统统看着我们。
乌鸦一叫,鸽子和麻雀也立刻跟着呜叫起来,彷彿打着拍子那样惊人。
有如地鸣的声音撼动空气。
「不好了!」
布流朝倒在地上的混混伸出手。
这瞬间,覆盖树林的群鸟振翅飞了起来。牠们化为龙捲风,就这样降落地面。
鸟群瞄准了那些混混,毫不迟疑地发动攻击。
鸟喙贯穿身体,鸟爪牢牢抓住手脚。
衣服顿时撕裂,露出身体。但攻势依然不减。
乌鸦接二连三降落。数量转瞬间增加,男子的身体消失在黑羽毛下。
鸟喙毫不留情地啄着混混的身体。
最后他们皮开肉绽,流出血来。混凝土大地染成鲜红,乌鸦继续攻击。头发漫天飞舞。
牠们发出刺耳的鸣叫声。
鸽子和麻雀也来势汹汹地攻击。
鸟之风暴覆盖了混混,鲜血染红大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恶!竟然用这种方式杀人灭口。休想!休想得逞!」
「笨蛋!别靠近!」
我阻止布流。
「没用的,已经无法挽回了。」
「可是……」
「够了。这样下去连我们都会……」
我抬起头来时,麻雀和乌鸦正好集体飞起。这次牠们瞄准了我们,这样下去,连我们都会遭殃。
头上的鸟叫声更大了。
麻雀集体降落。
我抓起布流的手拔腿就跑。
等进了教室在自己位子坐下以后,我整个人终於放松了。今天似乎也风平浪静。我轻轻转了转手臂。除了肩膀有点刺痛以外,几乎不痛了。手背的瘀青虽然还没消,但没什么大碍。昨天还在痛的后颈也好了。
受了这种程度的伤就了事算幸运了。我说真的。
前天在公图攻击混混的鸟群就算离开了公园依然不罢休。不光是用嘴啄.还用爪子抓。乌鸦每一击都非常凶狠,我差点以为皮要破了。
因为两个人一起驱赶。以及附近有楼梯通往地下道的关系,最后总算逃过一劫。但当时要是再被多追个三分鐘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我到现在还找不到鸟为什么会那样攻击人的理由。简直就像是受人操控一样袭击而来。
怎么想都不可能。对,就常识来想的话,不可能有这种事。
那种事绝对不会出现在日常光景。
有可能知道些什么的人,就只有布流,但是……
我环视教室。
短头发的女生不在。已经有大约二十个同学进了教室,但到处不见布流。她在护送平濑到校以后就不见踪影了。
布流从前天开始就不太对劲。摆脱鸟群以后.就算我叫她,她也不肯解释。今填也不怎么讲话。她好像有心事,平常的开朗不知道上哪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希望谁来跟我解释一下。
我靠着硬邦邦的椅背。
这时候高科也刚好出现了。她一面向我,也不放下书包就直接走了过来。
「我说你.前天是怎么了?后来我打你手机也不接。」
她的突然逼近吓了我一跳,不过我还是勉强做出反应,摇了摇手。
「抱歉、抱歉,因为发生了很多事。」
「我很担心喔。因为后来那附近的公园好像发生了什么骚动。」
「你居然知道?不是连新闻都没报吗?」
「因为不能丢下你们不管自己回去,於是我们三个人就在那带到处找。然后就听到人家说公园那边发生了怪事。我本来要去一探究竞,但被华也阻止,结果最后就这样回家了。」
前天那件事既没有上电视新闻也没有上报。那起事件那么离奇,又有被害者,应该会报导出来才对,没想到居然一点都没传开。
「而且前天我打你手机你也不接。」
「啊,抱歉,电池没电了。」
「算我求你,不要害我操心。」
我本来想回她「你也太夸张了」,但看到高科看着自己的表情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她的表情显得非常不安。
她这么严肃,我反而伤脑筋。平常那个凶巴巴的高科是怎么了。
「好、好啦。我会小心啦。」
我受不了这种厌觉,於是别过脸去。
「对了,布流呢?你知不知道她上哪去了?」
「晶的话,刚才在跟华也和石上同学讲话喔。我本来想出声叫她的,但是看到他们好像在争论,就……」
这么说来,前天布流跟石上和秋月也闹得不愉快,他们话中有话这点也教人在意。
有什么不对劲。这两、三天——不对,搞不好从之前就发生了怪事。要说有谁晓得箇中原因的人,就是布流.或许还包括石上和秋月在内。
既然三个人都在,那正好。
「我去看看。在哪边?」
「通往屋顶的楼梯间。」
「高科也跟我一起来。我们得听听看他们在谈什么才行。」
「唔、嗯。」
我站了起来却出不了教室。
因为门那边传来女生尖锐的声音。
「等一下,撞到人怎么不道歉!」
教室的气氛起了变化,同学的视线集中於一处。我也看过去。
「等一下!」
「放开我。」
一个女同学拨开那个女生的手,走进教室。
是水石美奈子。她踩着粗暴的步伐站到黑板前。
看到她的样子,我倒抽一口气。
永石的神色非比寻常。横眉竖目,嘴角也歪扭。脸色异常地发黑,头发也乱七八糟,领结也歪了。
同学冻结了。彷彿有个不该存在的怪物站在那里。
「终於找到你了,平濑真美。」
永石的视线对准平濑。
低着头的女生听到这句话,肩膀为之一颤。
「你竟敢、你竟敢瞧不起我。不但到处说别人的坏话、把别人贬得一无是处,最后还抢走我最重要的人。拜你之赐,我身边没有半个人,半个人都没有!」
奇怪。平濑根本就没讲水石的坏话,反而一直保持沉默。
如果身边没有半个朋友,那是她自己的责任。绝对没有「别人害自己的朋友离去」这种事。这与其说是被害妄想……不如说是想法有偏差。
「我要杀了你……」
永石的声音在教室里低低迴盪。
「我要逼你下十八层地狱。你在学校夺走了我的一切。那么我就要你死在这个学校!」
听到这句话时,我想起恐吓信的内容。开头的文章跟水石现在的话不是一模一样吗?
这么说,恐吓平濑的人,果然就是……
「现在的我有这个能力。」
永石抬起左手。
她的左手无名指戴着一枚银色大戒指。镶在戒台上的物体刻着某种文字。虽然没有宝石装饰,却散发出不吉利的光辉。顏色明明是银色,看起来却像黑色。
永石高高举起手时,尖锐的声音划破了教室的空气。
「住手!不可以用戒指!」
只见布流站在教室出入口,盯着永石。
「要是那么做,你会……」
「别碍事!」
在永石挥手的瞬间轰声跟着响起。那是从外面传来的。彷彿突然刮起强风。
窗玻璃顿时碎了。
「呀啊!」
紧接在惨叫声之后,一阵黑风闯进教室。
怎么了?什么来了?
我护着身体以免玻璃碎片割伤,同时看着那阵风。
是乌鸦。一大群乌鸦飞进了教室。
黑影在教室翻腾,打破日光灯、打翻水桶。
黑影转眼间扩散至整间教室。数量超过了一百。
教室包围在惨叫声中。
「呀啊!」
男同学和女同学都拚命趴下来躲避乌鸦,也有许多人按住自己的头。
乌鸦攻击同学。牠们啄个不停,有如食物当前。
乌鸦一只接着一只,躲也躲不完。空间有限的教室里面充斥了大量的乌鸦。
根本逃不了。
「不要,别过来!」
一个女同学被乌鸦狠狠啄着脖子,当场破皮流血。
「不要!」
「高科!」
我旁边高科被攻击了。攻击她的不是乌鸦,而是鸽子。牠们三只为一组啄着高科。
「可恶!混帐东西!」
我搂住高科,趴在地板上,总算是摆脱了鸽子,但这次换乌鸦接手攻击。牠们猛啄我的背。
虽然很痛,但我不能叫苦。至少要帮助高科逃走才行。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
我也想问。为什么前天跟今天相继发生这种事?
我朝黑板方向看去,眼神无光的永石映入了眼帘。
教室明明就挤满了鸟群,不知为何却只有永石没被乌鸦和鸽子攻击。她毫发无伤地站在那里。
我已经搞不清楚了。总之现在只能逃。
「高科,我们要离开教室。别跟丢了!」
高科默默抓住我。
我一路掩护高科,趴在教室地板上爬行前进。
鸟的数量似乎又增加了。牠们过度集中在天花板附近,有时候会互相碰撞。掉下来的鸽子或麻雀的数量也变多了。
而遭到攻击的同学则愈来愈多。
「住手!」
就算惨叫,情况也不会有所转变。
姿势一旦放低,被啄的次数也会减少,但不表示会减至零。鸟喙啄着我的背,撕开我的皮肤。拜托,再一下、再撑一下。
离门口剩三公尺时,旁边有人影动了。
「泉,要不要紧?」
「是、是布流?」
只见布流在教室地板上爬。她似乎跟我们相反,是从外面进入教室。
她似乎被啄了奸几下,背心变得破破烂烂,衬衫袖子也裂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些什么吧!」
就算我问她,她也不吭声,只是转过脸去。
「喂,」
「足戒指的力量……」
勉强听得见的声音响起了。
「为什么『所罗门王的戒指』会在这里……」
「你说什么?」
「总之你们快逃。」
「笨蛋。这时候要是逞强,连你也会……」
「不行。老娘必须设法救大家才行。」
有许多同学倒在地板上,也有很多人动也不动。还有女生昏了过去,制服被啄得面目全非。
我为自己无能为力厌到懊恼,但贸然出手只会平白牺牲而已。
我正要开口时,头上的日光灯爆开了。某处传来了惨叫声。
布流继续爬行前进。
「老娘必须设法救大家才行。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
「别管老娘。老娘必须要救那家伙才行!」
布流看着我。
这瞬间,我不禁倒抽一口气。
那双杏眼发出了异常的光辉。仿彿眼球深处藏着光源一样。对,就像夜晚时分猫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我吓了一跳,布流别过脸去。
「你快走!这样下去……」
布流的话到此中断。
从走廊传来鸣叫声。我感觉到有鸟以外的动物往这边过来。
八成是狗或猫。除此之外或许还有其他生物在。
入侵校内的不光是飞禽而已,连走兽都动起来了。
那不可能是友军。必须在情况恶化前逃走才行。
「跑得动吗?」
我问高科,她轻轻点头。
「没问题。因为有城太郎在,所以不要紧。」
「布流也……」
我本来想劝布流一起走,但她已经深入教室了。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现在要跟高科一起逃出这里才行。
「好,我们走!」
我们抬起腰跑了起来。
下一瞬问,狗冲进了教室。
混乱即将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