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时间的激流
“下面,请大家翻到『源平合战』的部分。源氏与平氏……”
讲台上,老师滔滔不绝地讲着,仿佛那不是发生在几百年前古人身上的事情,而是报导昨天刚刚发生的新闻似的。唔,真是搞不懂,那些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所以说,我最讨厌的就是日本史课了。“啊……”一不小心,又打了一个哈欠,我急忙掩住了嘴,还好,没被老师听到。
“1168年,高仓天皇即位……”听不了几个字,老师的声音又变得虚无缥缈了。
看了看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似乎要下大雨了。嗯,还好,体育课之前就已经上了,否则还真是麻烦呢。下雨,下雨,下雨多没意思啊,要是下雪就好了。说起来,今天已经是十二月十日了吧?很快就是圣诞节了,嘻嘻,要是圣诞节那天能下雪就好了,还是要白色圣诞节比较有气氛呢。对了,圣诞节我一定要诈将臣他们兄弟一顿,嗯……吃点什么好呢?啊,有了,站前那家店的巧克力蛋糕据说特别好吃,就是那儿了!嘿嘿……
“叮……”
不知哪里来的铃声,吓了我一跳。从神游万里的幻想中清醒过来,我转头看了一下四周,奇怪,大家都泰然自若地听着课,好像什么也没听到。是我幻听?可是,刚才的声音明明很清晰的,轻轻的,然而清脆的铃声……真奇怪,哪儿来的铃声呢?
没等我把这个问题想通,真正的下课铃声就响了。嗯,也许只是我听错了吧,我决定把这奇怪的铃声丢到一旁。日本史结束之后,就该放学了,我出了一口长气,开始收拾书包。
“喂!刚才你又打瞌睡了吧?”一只手不客气地拍在我肩膀上,会这样和我说话的,只有一个人。我抬起头,一个高个儿男生站在我面前,乱糟糟的头发,咧开的嘴巴,没错,这就是有川将臣,我的同班同学,也是和我从小一起玩大的邻居。
“没办法,一上日本史我就困,屡试不爽。”我也很无奈:“想到考试还要考这些东西我就郁闷,古人古人,不知道古人是不是也要上历史课?”
“哈哈!”将臣满不在乎地说:“没这么严重吧,临考前KK书不就好了?你不会笨到这样都记不住吧?”
『呃……』我得承认,和将臣讨论这个话题是一个错误。这家伙永远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也从来不见他K书,偏偏成绩总能在前三名晃悠,对了,这家伙尤其擅长的就是……日本史。
好在将臣也无意再继续这个话题,看了看外面的天,他撇撇嘴:“外面已经下大雨了,你有带伞吧?有的话就一起回家吧!”
“哦。”我无所谓地耸耸肩。
走在走廊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扭头问身边的将臣:“说起来,小让呢?要不要去问问他有没有带伞?”
“用不着。以那家伙的性格,肯定带了。”将臣显得有些不耐烦。
正说着,迎面走过来几个高一的学弟,而走在最后的一个看到了我们,停了下来。
“学姐……哥哥。”他神色有些奇怪,似乎并不太高兴的样子。
“啊,让!”这正是我们刚刚谈论到的人——将臣的弟弟,比我小一岁的学弟有川让。当然,他和将臣一样,也是我从小的好朋友。和将臣比,让显得更斯文白净一些,实际上,他的个性也的确比作为哥哥的将臣稳重得多。他有些近视,因此戴着眼镜,光看外表,真难想象他是获得县内准优胜的弓道高手。
“是你啊。”将臣淡淡地打了个招呼。让扶了一下眼镜,也没有再说话。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尴尬,我正准备开口说话,却又一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叮……”大雨中,这铃声清晰得有些奇怪,我不禁打了个激灵。
不过,这次的声音似乎近了很多,我循声转过头去,走廊外面,大雨哗哗地下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独自站在雨中。
等等,一个孩子?
“哪儿来的小孩?”将臣显然也注意到了。
“有点奇怪……”让也一脸疑惑。
的确,在这样的大雨中,哪儿来的一个孩子?再仔细看看,这孩子一身样式奇特的白衣,长到背部的长发竟然是银白色的,稚气未脱的圆脸上,金色的大眼睛有着奇怪的眼神。金色的眼睛?这……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这孩子满身透着古怪,我还是有些不忍心看他淋雨。
“那个……你是迷路了吗?”我走近了些。
白衣男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并不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我的……神子……”他忽然低声地说了这样一句话,脸上露出了笑容。
神子?那是什么?
没等我问出口,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起来,男孩不见了。脚下一软,我惊恐地发现,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滔天的水流,而我已经被卷了进来。怎么会……?无暇思考这些问题了,我努力挣扎着不让自己沉底,大声叫喊起来:“将臣!让!”
“望美!”那……那是将臣的手吗?我尽力去够他的手,然而一个大浪打过来,我呛了好几口水,等我勉强喘息过来,将臣已经不见了。
“学姐!你……你怎么样……”我勉力转过身,让在另一个方向,正试图向我这边游过来。我吸了口气,想要朝他那边靠近,可几番挣扎过后,我绝望地发现,水流太急了,我已经离他越来越远,连他在叫什么也听不到了。
浪头还在一个接一个地拍过来,身体越来越沉重,胸口好痛……一切的努力似乎都是徒劳的,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在不断地下沉。将臣怎么样了?小让……他没事吧?我们……还能回家吗?
冰冷黑暗的水中,我眼前忽然出现了奇怪的景象。流动的五彩光芒,几张陌生的脸一闪而逝,然后是几颗光彩流溢的宝珠,飞舞着,盘旋着,忽然,全部钻到了我的身体里。
我这是……要死了吗?
一片黑暗中,我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始之卷最初的逆鳞第二章宇治川的怨灵
作者有话要说: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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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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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
灰蒙蒙的天空……
在睁开眼睛好一会儿之后,我的意识才渐渐凝聚。『嗯,我是死了吗?』我试着动了动手脚,似乎没什么异常,于是我坐了起来。
『刚才,我好像是沉到河里了,然后……』我使劲地想了想,对那之后的事情却完全没有了记忆。我摇摇头,又捏了捏自己的腿,很疼,看来,我没有死呢。
『那么,我是被水冲上岸了?可是我身上的衣服怎么一点也没湿呢?等等!』我忽然发现,我身上的衣服竟然已经被换掉了?变成了奇怪的、有点像古代人穿的宽袍大袖?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到了这里?我站了起来,茫然四顾,这一件接一件的怪事,实在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之外。眼前的景色是完全陌生的,灰沉沉的天空下,呜咽的河川从不远处奔过,眼前一片荒凉,尽是乱石,杂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息,令人作呕。腐烂?当我意识到这点时,我忽然想到,这……这乱石间形状奇怪的东西,似乎……是人的肢体。
我的腿忍不住抖了起来,不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不过还没等我作出更激烈的反应,后方忽然传来一声女孩子的尖叫声。我反射性地回头,十步开外,一个打扮好像古装片里常见的士兵模样的人,正举着一把刀,慢慢逼近一个正坐倒在地的女孩子。
“住手!”想也没想,我就大叫了一声,然后朝那边狂奔过去。不过马上我就停住了脚,因为那个士兵模样的人似乎听到了我的叫声,回过了头。天哪,那,那是什么?头盔下,是一张没有皮肉的脸,眼睛处只剩两个黑洞般的框框,尖利的牙却格外的刺目,这,这绝对不是人,这是什么?
“它”慢慢地向我走了过来,脚步沉重,每走一步,那张脸上就掉落下一些东西来,越发的狰狞可怖。我想逃,脚却像生了根一样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它走到了我面前,举起了血迹斑斑的长刀,有生以来,死亡的气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逼近了我。
就在长刀劈下的一瞬间,我眼前一花,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紧接着“铮!”一声金铁交鸣的声音过后,我才看清楚,一个孩子正挡在我身前,双手举着一把剑,勉力阻挡着刀锋的下压,从背影来看,正是大雨中我看到的那个奇怪的孩子。可他人小力微,怎能挡得住这非人的怪物?不及说话,他的剑已经被挑飞,人也飞了出去,倒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怪物似乎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丢下我,又一步步向那个孩子逼近。
『不能让它伤害到他!』被这个念头充斥的我忘了害怕,随手捡起刚才被挑飞的那把剑,飞奔过去。“走开!”我大喊一声,举剑向怪物的后脑砍去,也不知是愤怒带来的力气,还是刚好击中了它的弱点,骷髅士兵没有反抗就倒下了。
终于松了口气,我转身去看那个倒在地上的孩子,此刻,他已经坐起了身,正圆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问道。
他摇了摇头,我笑了,伸手扶他起身:“没有就好。你……”
“小心!”一个柔和的声音传来,我反射性地转头一看,果然,那个骷髅样的怪物还在动弹,看来随时可能再站起来。我拉着那孩子后退了一步,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马上逃走,犹豫间,之前那个柔和声音的主人已经挡在了我们身前。这人留着齐耳短发,身着紫色衣裙,竟然就是之前被那怪物威胁的女子。
她微转过脸,向我一笑,随即变得严肃起来:“这是怨灵,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它原本攻击的就是我,还是让我来对付他吧,你们赶快逃走!”
“逃走?不行,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我大声回答,而女子呆了一呆,转过脸来,清秀的脸上满是诧异之色:“你……你不怕吗?”
“当然怕啊!”我拉住了她的袖子:“就是因为怕,所以才更不能让你单独留下来对付它,我们一起逃吧!”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怪物已经歪歪扭扭地重新站了起来,挥舞着长刀,发出可怕的嘶吼声。她皱了皱眉头,抽出一把折扇,低声说道:“来不及了。那么,就让我们一起打倒它吧!”
她显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怪物了,虽然不能正面对抗,却能够一一闪避掉怪物的进攻,有时还能找到间隙用折扇或类似咒符的东西反击。而我就笨拙多了,虽然手里握着长剑,可没上过剑道课的我毫无剑术可言,只能靠着眼疾手快在一边给她掠阵,尽量绕到怪物背后进攻。僵持了一阵,忽然一个火球飞了过来,正正击中怪物的胸口,怪物显然受了伤,动作顿时慢了下来,她看准了机会,掏出一张咒符贴在怪物头盔上,怪物惨叫一声,“快!”来不及问她快什么,我已经用力挥出了一剑,怪物的头和身子顿时分了家,几秒钟后,它已经变成了一堆散乱的白骨。
我这才定下了神,转头去看刚才火球飞来的方向,没有别人,只有那个白衣男孩。
“是你?”我实在有些诧异,这个看起来也就十岁左右的孩子,怎么会这种……类似魔法或者咒术的东西?
“嗯。”他轻轻的应了一声,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不,可能还没完。”紫衣女子突然说道。我看向她,她正蹙着眉头看着地上的那堆白骨,轻声说:“这是怨灵……是由悲伤、痛苦、怨恨等等怨念积累而成的,如果没有封印,可能还会复活的。”
『怨灵?封印?』一个接一个奇怪的词让我应接不暇,而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话,地上的白骨竟然又有了重新集结起来的趋势。『天!』一股油然而生的恐怖感由后背一直爬上了后脑,我觉得我的头发都竖了起来,这,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紫衣女子脸上的忧郁之色更浓了,她喃喃自语:“果然不行吗……凭我这没有封印能力的神子……”
“神子……”白衣男孩忽然这样叫着我,我愣了一下:“什么神子?你叫我吗?”
他澄澈的金色大眼睛牢牢地盯着我,慢慢地说:“神子……你……封印……用你的力量……”
我简直被这孩子折腾得要抓狂了:“你老是叫我神子神子的,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什么神子,而且,什么封印的力量,我也不懂啊!”
“神子?”紫衣女子抓住了我的衣袖,热切地喊道:“你也是神子?你就是……你就是和我对应的,白龙的神子吗?”
“这……”我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她,或者说,我自己也不知道这答案。
她继续摇着我的胳膊:“太好了,既然你是白龙神子,那你就具有封印怨灵的力量,来吧,我也会帮你的!”
“那……那就试试吧。”实在没有办法,我也只好点头了。也许,这么一试,他们就知道我不是什么白龙神子了吧。我模仿着她的样子,双手在胸前结成祈祷的手印。
“拜托了,黑龙,请给予我力量……”她念道。
我有些不安,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孩,他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说:“神子……也祈祷……白龙……封印的力量。”
我咬咬牙,也开始了祈祷:“拜托了,白龙,请给予我封印的力量!”奇怪得很,这句话一念完,我就觉得似乎真的有某种力量涌入了身体,而且滔滔不绝,在我体内急切地打着转,寻觅着出口。此时,紫衣女子大声念道:“应天之声!”鬼使神差般,我竟然也开了口:“从地之鸣!”为什么我会念这个?不容我思考,下一句已经出了口:
“龙神赐力,怨灵封印!”体内的力量随着这句话奔涌而出,一时间只觉得头晕眼花,等我再睁开眼睛时,刚才还在蠕动的白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令人厌恶的气息也消除了。
“消失了……”我茫然地站在那里,喃喃自语。难道,刚才的事情,就是所谓的“封印”?那么,我……我为什么会懂这种东西?
“嗯!”紫衣女子露出了笑容:“怨灵已经被封印了,太好了,这都是托你的福呢。”
我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比我稍微高些,身材苗条,眉清目秀,神色可亲。我笑了笑,说道:“没有啦,其实,刚才还是这孩子救了我呢,而且刚才也是多亏你救了我啊。”
白衣男孩也笑了,慢吞吞地说:“我……要帮助……神子。”我这才注意到,他说话永远都是几个字几个字地吐出来,似乎……似乎不太会说话的样子,可是,十岁年纪的孩子,不应该这样啊?还真是个各方面都很古怪的孩子。
紫衣女子笑着点点头:“嗯,请问,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叫做朔,姓梶原。”
她这么有礼,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忙回答道:“我叫做春日望美,很高兴认识你,朔小姐。”
“哈哈哈哈!”她笑得清脆动听:“不用这么拘礼啦,你就叫我朔就可以了啊!可以的话,我也想直接叫你‘望美’,好吗?”
我的脸微微一热,笑着叫了一声“朔”,然后转向了我身边那个古怪的孩子:“哪,可以告诉我吗,你叫什么名字?”
他一脸茫然:“名字……什么?”朔和我都吃了一惊,他又说了一遍:“名字……是什么东西?”
朔想了想,微笑着说:“名字,就是别人怎么称呼你啊。或者说,你希望别人怎么叫你,那就是名字了。”
白衣男孩想了想,慢吞吞地说:“有很多种啊……也有人……叫我‘白龙’……”
朔有些惊讶:“白龙……和那个赐予你神子之力的神一个名字呢……”
说到这个,我正好有疑问想问她:“朔,你刚才叫我白龙的神子是吧?那是为什么?”
“啊,你刚才不是封印了怨灵吗?那就是最好的证明了,那是只有白龙神子才有的力量呢。”
“可是……我根本都搞不明白啊,为什么我能‘封印’什么的?”我有些烦躁地跺了跺脚,自从醒来之后,一直遇到的都是一些搞不懂的事情,真是……
朔解释道:“这个世界上,只有白龙神子才具有封印怨灵的清净之力。虽然镰仓殿说我也能封印怨灵,但是我来到这个宇治川的战场之后,我才发现,黑龙神子是只能倾听怨灵的声音,不能封印怨灵。后来我和部队失散了,还好,我遇见了你,望美。”
“天哪!可是我还是不懂!这里是哪里?我……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大喊起来,朔抓住了我的一只手,柔声说:“望美,等一下,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你先冷静一下好吗?”
“你叫我怎么冷静啊!”我正准备继续大喊,名为白龙的男孩的声音却怯生生地响起:“神子……”
我停了下来看着他,他稚气未脱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担心的表情:“神子……害怕……?”
『我一定是疯了,居然让一个孩子来担心我……』我叹了口气,向他露出一个笑容:“不,我不怕。那些事情,以后有时间再说吧!”
朔点了点头:“这里是战场,很可能再出现刚才那样的怨灵,我们还是往南方,去到桥姬神社再说吧。那里应该就安全了。”
虽然不知道桥姬神社在哪里,但是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应了一声:“好吧。”
“那个……我可以……一起吗?”白龙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难道我还能把你这样的孩子留在这里吗?
始之卷最初的逆鳞第三章源九郎义经
朔的话又一次灵验了,没沿着宇治川河岸跑多久,我们就被三个和刚才一样的骷髅士兵包围了。
“怎么会这么多……”朔轻轻皱起眉头,抽出了作为武器的折扇。
“真是麻烦,我们背靠背站着,小心些!”虽然手还在止不住地发抖,我却不能露出半点怯意,右手举起长剑,左手护住了白龙。
“神子……我要保护你……”白龙的声音稚嫩,语气却非常坚决。
和刚才三对一的情况相比,三对三的我们很快就落在了下风。勉强挡了几招,已经是险象环生。白龙虽然可以操纵火球,但显然力量还不够强大,在怨灵的攻击下节节后退。朔独力对付一个怨灵已经颇为吃力,无暇顾及他,眼见白龙就要伤在怨灵刀下,我大喊一声,全力进攻几剑,暂时逼退了眼前的怨灵,然后用尽力量将手中的长剑向白龙那边掷了过去。
不知是潜力被激发了还是真的龙神显灵,飞出去的长剑狠狠地刺入了怨灵头部,怨灵嘶吼了一声,便倒下不动了。白龙这时才惊魂初定,勉强向我一笑,我也一笑,正要说话,却看到白龙的脸色转为惊恐:“神子!”
“学姐!”
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身影已经抱住了我,向前滚去。“嗯……”他同时发出一声痛哼,显然受了伤。我定睛一看,原来刚才被我暂时逼退的怨灵已经扑了上来,如果不是这人舍身相救,我大概已经……
“小让?”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救了我的人竟然是和我一起被卷入激流的有川让!而此刻,他背后的衣服已经破裂,可怕的伤口正不断往外涌着鲜血。
他抬起头来,勉力笑了笑:“学姐……你没事吧?”
他的伤口触目惊心,我的心忍不住一紧:“我没事,可是你……你也太乱来了!”
已经站起身的让顿时生气了:“什么乱来!从醒过来我就一直在找你,好不容易找到你,却看到你被怪物围攻!你知不知道刚才我的心脏都快停止了?”连珠炮似的几句话之后,他似乎恢复了一点平时的冷静,放低了声调:“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们赶快逃走,我来牵制住他们。”他转过身,挡在我身前,我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副弓箭。
“不行!”我随手拔出长剑,一手把他扯到身后,剑尖对准了正蠢蠢欲动的怨灵:“你受了伤,让我来对付它!”
让正要说话,忽然一道白光闪过,他哼了一声,低下了头,右手捂住了脖子。
“怎么了?”我急了,难道又有怨灵偷袭?让松开了手,有些迷惑地说:“不……只是觉得脖子好热……这是什么?”我仔细一看,他的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颗白色的宝珠,嵌在皮肤里,发出淡淡的光芒。
“那是……八叶……的证明……你有了……八叶的……力量……和神子……一起作战……”白龙忽然插嘴,我和让对视一眼,心中都是无数疑问。
“呜吼……”剩下的两个怨灵都举起了刀,朔也退到了我们身边,没时间再多说,我挥起了长剑,让也举起了长弓。
“哈!”“唔!”“呜……”说也奇怪,让加入后,我的力量似乎比刚才强大了不少,怨灵根本抵挡不住长剑的挥动,而让更是每一箭都准确击中对方的要害,再加上朔和白龙的帮忙,很快,怨灵就被击倒了。
“应天之声,从地之鸣,龙神赐力,怨灵封印!”直到看见怨灵完全消失,我才长出了一口气,顿时觉得筋疲力尽。
“这位先生,该怎么称呼呢?”朔向让说道:“方便的话,可以让我先帮您处理一下刚才的伤口吗?虽然我不是医师……”
让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我急忙做起了介绍:“这位是梶原朔小姐,是我来了这里之后认识的第一个人,这位是有川让,是我的学弟,还有这位是……嗯,白龙。朔,让的伤势就拜托你了,他……好像流了很多血。”
“好的。”朔转到了让身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些药物、绢布模样的东西,开始给让处理伤口,看来,她真的是经常在战场出没的人呢。
“嗯……说起来,刚才是怎么回事呢?好像一下子就把怪物击倒了似的。”让有些迷惑地看着我,右手不自觉地又摸了摸脖子上那颗宝珠。
“我也不知道。”我其实也不比他明白多少:“据说,那些怪物叫做怨灵,是一些负面的感情集结而成的东西,而我……被叫做白龙神子,说是可以封印怨灵。封印……嗯,应该就是类似让怨灵彻底安息那一类的意思。”
“神子是……白龙的神子……而你,有川让……你是八叶……宝珠寄宿着……八叶的力量。”一直没有说话的白龙忽然出声,说的内容却让我和让更糊涂了。
“八叶?宝珠?”让摸着脖子上的宝珠:“就是这个东西吗?”
“嗯。”白龙露出了微笑:“宝珠……是八叶的证明,八叶……是神子的剑……和盾,保护神子……为神子而战。”
还是没听懂,我伸手小心地触摸了一下让脖子上的宝珠:“这个……会痛吗?”
“不痛,没有什么感觉。”让摇摇头:“比起这个,还有其他的事情更奇怪的……学姐,这里到底是哪里,我们不是应该在学校的吗?”
“嗯,好像说是叫宇治川的地方。”我不太肯定地回答。
“京都的宇治川吗?”让睁大了眼睛。
“京都?这里……不是京都,是‘京’。从时空的狭缝……坠落至此,此地乃‘京’……不管是时空……或场所……都和神子的世界不一样。”白龙也睁大了眼睛,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等等……时空?这不是宇治川吗?至少,这是我知道的宇治川没错吧?”让显然正努力想要把眼前的世界和我们原来的世界联系起来。
“不是……这是京的宇治川……和让你说的不一样……”白龙的话听了只能让人更混乱。
“哈,哈哈……”让的理性思维正在崩溃的边缘:“这,这是宇治川,但是,又不是宇治川……”
“好了啦,让!”我不得不打断他:“虽然是不太能理解,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来了,我们还是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回去吧?”
“啊……学姐,真抱歉!”让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说的也是,既然能来,那么一定能回去的。其实我也注意到了,这里和我们的世界不一样,穿着铠甲的怨灵什么的,既没有电线杆也没有汽车的声音,连我们的衣服也都变成了这样的和服。”
他低头看自己身上的长袍,我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还好,鞋子和裙子还是原来的制服,不然,我可能走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呢。“是啊,制服都不见了,真是伤脑筋。”
让笑了:“制服倒是小事啦,不过,有弓箭在手倒是帮了我的大忙。”
正说着,朔转了出来,微笑道:“稍微处理了一下,虽然没伤到骨头,也还是要尽快交给军医看一下比较好。”
“谢谢。”让和我同时说道,而朔只是温柔地笑着说:“我们快些吧,到了桥姬神社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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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半小时后,我们到达了桥姬神社。这里看起来和我们那个世界的神社倒是大同小异,只是此刻神社里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来来去去。我们这一行四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士兵们显然有些惊讶,不时投来探究的目光。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惊讶的明明应该是我才对啊,这好像大河剧的场景和打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嗯,到了源氏的驻扎地了,我们去找一下医师吧。”朔的神情显得放松了许多。
“源氏……?”让惊讶地问,朔还没回答,已经有人向我们这群“可疑人士”发问了。
“你们是何人?为何来此?”说话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看起来是个将领模样的人。他一边厉声质问着,一边疾步走近,高高扎起的发束格外醒目。
他走到了我们面前,仔细看他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清秀的脸上有着不相称的严厉神情:“为何不回答?”
一道白光过后,他神色忽然变了变,右手不由自主地按上了左臂。白光?我立刻想到了刚才发生在让身上的事情,莫非这个人也是……八叶?
“那个……九郎大人……”朔出声了,看来她认识这个人。
被称为“九郎”的人愣了愣,目光转向朔:“原来是景时的妹妹啊。那这些人是……”
“我是春日望美。”
“我是有川让。”
“……白龙……”
九郎的眼光在我们身上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我身上来,显然对我这个奇装异服的女人很在意:“你是……木曾的女兵?算了。”他已经转向了朔,皱着眉头说:“朔小姐,虽然说这样的天气急行军对于女人来说是勉强了些,但是随便脱队也是很不慎重的行为。在这战场上,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没命了,希望你控制一下你的小孩子脾气,不要给别人造成困扰。”
“真是……非常抱歉。”朔咬住嘴唇,低下了头,我却看不下去了:什么人嘛,什么状况都不问一下就长篇大论地教训别人!
“等等!”我大声说道:“我想,你还是先问一下她发生了什么事情比较好吧!她可是被怨灵缠上了呢?”
九郎愣了一下,随即问朔:“你遇到怨灵了?那你封印了怨灵吗?”
朔摇摇头:“不,不是我。是这孩子的力量。”她看向我,九郎也转向我,满脸都是怀疑:“这家伙……”
“我说九郎,也差不多适可而止了吧?既然她都已经平安回来了,就不要苛责人家了吧!”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我们转过头,面前多了一位身披黑色披风,手执一柄大薙刀的年轻人,兜帽下,露出一张带着温和笑容的脸。他笑着向朔说道:“真是抱歉,朔小姐,其实九郎是很担心你的,如果你有个万一,我们怎么向景时交待呢。啊,这位,这位可爱的小姐,芳名是春日望美是吧?”
最后这句话是向我说的,我一时没有准备,不由得有些窘迫:“嗯,对……”
他笑了:“真是抱歉,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叫做武藏坊弁庆,能认识你想必也是一种缘分吧?唔……手背好热?”
一道熟悉的白光过后,他微微蹙眉,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那上面是一颗金黄色的宝珠。又一个八叶?不过他并没说什么,而是很快又挂上了笑容:“而这位板着脸的呢……”
“名字的话我自己会说!”被称作九郎的人打断了他的话,大声说道:“我是九郎,源九郎义经!”
始之卷最初的逆鳞第四章神子与八叶
“源……源义经?”我听到后面的让惊呼出声。
“怎么了?让?”
让的表情好像我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一般:“你还问我怎么了?他……他说他是源义经耶!牛若丸啊!镰仓幕府源赖朝的弟弟啊!”
“源赖朝?”我努力思索着:“就是那个……”
“不得无礼!”我被九郎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一看,他已经激动得满脸通红:“兄长大人……不得直呼镰仓大人的名讳!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惨了,一时竟然忘了,古代人好像很忌讳这些的。我忙拉开小让,陪着笑脸解释道:“真抱歉,我们只是因为刚刚从另一个世界到这里,还不大习惯而已。”
“另一个世界?”九郎的怒气稍霁,疑惑却更深了:“你……你在说什么啊?”
我正向朔打眼色求助,弁庆及时插话了:“那么说,刚才那颗石头……望美小姐,请问,你是否就是白龙的神子?朔小姐她是黑龙的神子,你是和她相对的白龙的神子?”
看着他温和的眼睛,我低声回答:“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什么神子……”
弁庆微微一笑:“说得也是,这样大的事情,还是谨慎些为好。”
“九郎大人,弁庆大人,这孩子肯定是白龙神子没错!”朔有些激动地发言:“我遇到的怨灵,就是她封印的,您想想,除了白龙神子,还有谁会有这种力量呢?”
九郎挥了挥手,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保护京的龙神和神子什么的,只是传说罢了。我们眼下最紧急的,还是先攻下宇治川再说,能不能上京,就看此役了。”
我听到身后的让在低声说着:“宇治川之战,源义经与木曾义仲的决战么?”
“让,你好厉害啊!”我小声对他说,他们兄弟俩对日本史的熟悉程度还真是不相上下啊。
“没,没有啦。”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和木曾的胜负已经差不多了,可这时候竟然平家又使用了怨灵!”九郎继续说着,表情非常严肃:“总之,这里很危险,你们还是先撤回平等院吧。”
“那你呢?”我忍不住问。
九郎眉毛一轩:“当然是去攻打平家了!不过,就让你们这几个人回去也是不安全……”
“那么,就由我陪同神子一行回去吧。”弁庆笑容可掬地接口,而九郎显然很信任这位同伴,露出了释然的表情:“好,那就麻烦你了。”
弁庆看向我这边,微笑着说道:“怎么会,有幸保卫两位可爱的神子,是我的荣幸。”
他的笑容里似乎有些什么别的东西,我的脸有些发热,不知该说什么好,而那个一直板着脸的九郎居然笑了起来:“小心景时会杀了你哦!”
弁庆笑得更暧昧:“放心,景时多紧张这个妹妹我是知道的。”
九郎一笑,随即向我们点了点头,正色说:“那么,我去准备了,刚才的事,等战斗结束再说吧。”
我们都点点头,目送九郎离去了,而弁庆则仍是保持着笑容:“那么,望美小姐……哦不,我是否应该称您为‘神子大人’呢?”
“神子……大人?”我头皮一阵发麻,神子也就罢了,还从来没有人叫我什么“大人”呢。
“啊,因为我是八叶之一啊。虽然不认为我有这个荣幸,但是从这颗宝珠来看,您的确是八叶侍奉的神子呢,这样,我是不是应该称您神子大人比较好呢?”
“不用了不用了!”我忙忙摇手:“您就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啊……这样的话,我明白了。”弁庆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么,这边走吧,望美小姐,我们该出发去源氏军大本营——平等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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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就是平等院了,大家一路辛苦了。”弁庆微笑着说道,当先下了马。我长出了一口气,也跳下马来,却一个趔趄差点摔一跤,还好小让提前扶了我一把。
“学姐,你没事吧?”让低声问道,我则报以苦笑:“没事,只是……脚有点麻,一会儿就好了。”其实何止脚麻,桥姬神社到平等院足有半天路程,第一次骑这么长时间的马,我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呜,好想回家哦,至少,那里有电车可以坐……
“我们休息一会吧!”我衷心地提出这个建议,朔和让自然是赞成,弁庆似乎看穿了我的狼狈样,笑笑没说什么,引着我们进了一间屋子,坐了下来。
喝了几口水,让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开口问道:“弁庆先生,宇治川之战结束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弁庆微笑着回答:“嗯,应该会上京吧,毕竟我们本来就是要去那里的。啊对了,京是在北方的一个大城市,只要击败平家,应该就可以去了吧。”说到这里,他转了话题:“说起来,望美小姐你说你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能不能告诉我你们那个世界的事情呢?”
“啊……怎么说呢……”我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弁庆笑眯眯地看着我,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比如,你们是从哪儿来的,那里和这里有什么不同,之类的。”
“唔……实在太不一样了。”我思索着用词:“应该说,这里是比我那个世界要早很多很多年的世界。”
“八百多年。”让笑着补充,我点了点头:“嗯,差不多。说起来,虽然我很不想相信这里和我的世界不一样,但是怨灵什么的……果然这里还是异世界吧?”
弁庆摸着下巴,沉吟着:“这样……是很相似,但是又很不一样的世界啊。也许我不能体会你们来到异世界的痛苦,不过我想,如果能齐集八叶的话,应该会对你有些帮助吧?八叶……没记错的话,得到这个宝珠的人应该有八个才对。”
白龙很认真地点头:“嗯,地之青龙,地之朱雀,天之白虎,还有……五个人。”
我和让对望了一眼,他们在说什么啊?
白龙继续慢吞吞地说着:“让……乃‘乾’卦,即天之白虎。弁庆……乃‘坤’卦,即地之朱雀。九郎……乃‘震’卦,即地之青龙。”
弁庆显然有些吃惊,看了让一眼。大概是看出我们一脸的迷惘,他笑着补充道:“所谓青龙、白虎、朱雀,都是守护京的神灵的名字,再加上玄武,统称四神。”
白龙嗯了一声:“四神……又分天地……如同万物分为阴阳两极……”
朔似乎也很熟悉的样子:“是的,四神的力量分别赐予两个人,一共是八人,所以称为‘八叶’。”
我和让又对望了一眼,他有些困惑地按了按额头:“这……这在这个世界难道是所谓的常识吗?”
弁庆微笑着说:“并非如此,实际上,只有和龙神直接相关的人才会知道。这个叫做白龙的孩子,说不定是和龙神有关的家族后代哦。我自己是因为曾经专门调查过龙神的事情,所以才知道这个传说。八叶各有各的特征,希望能够尽快找到就好了。”
“神子和八叶……是有羁绊的,他们的命运……相互吸引,因此……一定能找到。”白龙又露出了那种无比坚定的表情,弁庆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说到这里,外面一阵躁动,弁庆起身出去看了一下,回来时满脸笑容:“各位,九郎好像已经回来了。那么,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发去京咯。”
“啊,好的。”我站起身来。
『说起来,将臣……他到哪里去了呢?希望他也没事……』
始之卷最初的逆鳞第五章京
作者有话要说:忙碌………………忙碌…………………
希望大家喜欢……有意见请提没关系……京是一个很大的城市,唔,当然,以现代人的眼光看来,应该说是城镇才对。街上有很多宏伟的寺庙和神社,来往的人也都穿着类似和服的古代服装,总的说来……就是很像电影城的样子。我和让、白龙都无处可去,承蒙朔的热情招待,住在了她家里。弁庆据说之前曾经做过药师,也多亏了他的帮忙,让的伤势逐渐在好转。
接下来的几天,九郎和弁庆都忙于军务很少出现,我们只好呆在家里和朔聊天,也渐渐了解了一些有关这个世界的情况。京从地理位置来说,应该就是我们那个世界的京都没错,不过朔真正的家(正确地说应该是梶原家)是在镰仓,京的宅子不过是朔的哥哥梶原景时借住的。梶原景时是源氏军的军奉行(听说是很大的官),似乎很忙的样子,我们来了之后还一直没有见到过他。而之前认识的九郎和弁庆,则是源氏军的总大将和军师。我实在很惊讶,九郎那么年轻的人竟然可以担任这样重大的职务,朔微笑着告诉我,九郎可是每战必胜的名将呢。小让似乎对弁庆的身份更加诧异,一直在那里嘀嘀咕咕地念着什么“弁庆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之类的话。目前,大致来说源氏和平家是对立的情形,曾经掌权的平家似乎已经没落了,源氏正节节紧逼,也难怪九郎他们那么忙了。
这天,一群人又坐在家里无处可去,渐渐的,聊到了“回去”的话题。
事情是从让的一句话开始的:“非常感谢梶原小姐的照顾,我想,我们必须冷静下来,找出怎么回去原世界的办法。”
朔想了想,微笑着说道:“听说,以前的白龙神子也是从异世界来的呢。如果是熟悉那位神子的人的话,说不定会知道回去的方法。不过这也不好说,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位神子最后回去了没有呢。”
“嗯……也许她最后也没能找到回去的办法。”让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沈默的白龙忽然说话了:“让……你们……想回去是吗?”
“啊,是的。”让回答。
白龙看向我,我点了点头:“当然想回去,不过……我们还没找到将臣呢。”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朔有些惊讶:“‘将臣’是……?”
“唔,是让的哥哥,我的朋友。他和我们一起来到异世界后失散了,我很担心他。”
让看了我一眼,才说:“哥哥那种个性,不论到哪里都不会有事的。不过,学姐你说的对,还是要先找到他比较好。”
白龙慢吞吞地说:“是在……时空的狭缝……失散的?”
“嗯。”我沉吟着:“也许,再去一次的话,说不定可以找到他。”
“我知道了……神子希望的话……”白龙举起双手,一个光球渐渐在他手心成形,然后变大。
“这是!”朔惊呼一声,然而马上,光球又消失了,白龙则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对不起……神子……”白龙抬起头来,小脸上满是自责:“力量不够……时空的狭缝……打不开。”
他可以打开时空狭缝?没等我说话,让已经抢先问道:“白龙,刚才这是……八叶的力量吗?”
白龙露出迷惑的表情:“不是……”
“呵呵,那是神的力量吧?龙神逆鳞的力量。”弁庆含笑的声音忽然响起,吓了我们好大一跳。
“弁庆先生?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我结巴着问。
弁庆报以温和的微笑:“呵呵,刚才进来的时候我有打招呼哦。不过,你们好像没听见的样子。对了朔小姐,你应该也发现了吧,这孩子……就是应龙的半身——白龙的龙神呢。”
神?我看了看白龙,又看了看朔和弁庆,又惊又疑。
“抱歉,望美,因为我还不能确定,所以……”朔抱歉地看着我。
“这……这个孩子是龙神?可是,龙神不是‘神’吗?”让问出了我心底的疑问。
“是的,龙神的一般形态是‘龙’,比如选择了我做神子的黑龙,就是有着美丽的黑色鳞片的龙。可是……”她秀丽的脸上多了一丝忧郁:“后来,龙脉被截断,他无法再保持龙的形态,变成了人……”
白龙很认真地点头:“是的。龙和神子……是互相羁绊的。因为神子是人,所以……我也要模仿人……,神子,我……象人吗?”
“呃……象。”说出这句话的感觉真是怪异,可眼前的孩子却显得非常开心:“太好了,神子。”
“白龙,”弁庆开口了:“是你选择了神子和八叶吗?”
“不……八叶是宝珠选择的,神子则是……时空……和我选择的。”
“那么说……”弁庆微笑着看了我一眼:“是你把神子他们带到这个世界来的,对吧?”
“嗯。”白龙坦然地应承,我却几乎被气昏过去,原来,把我和将臣、让他们卷进这个奇怪世界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一脸稚气的孩子,不,所谓的龙神?
“白龙,你为什么……”我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白龙似乎没想到我会生气,怯生生地看着我:“神子……你不愿意吗?”
“什么愿不愿意啊!”我有种被愚弄的感觉:“问也不问我们一声,就把我们弄来这种地方!”
白龙大概被我吓到了,金色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带着哭腔说道:“对不起……神子……对不起……我只是想……一定要选出神子才行……对不起……”
朔走上前来,一手摸摸白龙的头顶,一手轻轻握住了我的胳膊,柔声说道:“望美,请不要责怪他,选出神子,这也是龙神的使命。”
让也出来打圆场:“既然来都来了,就别再计较这些了吧。白龙,既然是你把我们带来的,能不能告诉我们该怎么回去呢?”
白龙的声音更低了:“没办法……刚才我试过了……但是……我的力量不够……打不开时空的狭缝……我……我没办法……让神子回去……对不起……”
“回不去……了吗?”让失望地叹了口气,我看看他又看看快哭的白龙,一腔愤怒顿时转成了沮丧:“难道就没办法了吗?”
“嗯……不要这么容易放弃哦。”弁庆笑眯眯地插了进来:“据我所知,龙神的力量就是五行之力吧?因为平家制造了怨灵,所以五行之力才会渐渐丧失,也就是说,只要望美小姐你封印掉那些怨灵,让五行之力得到提高的话,龙神的力量就会恢复,那不就可以回去了吗?”
又要像在宇治川那样和恶心的怪物战斗吗?我忍不住皱眉:“那……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白龙忽然大声说道:“不!还有办法……可以立刻回去的!”众人的眼光顿时转到他脸上,我更是大喜过望:“真的?太好了!”
“用这个……逆鳞……”白龙举起右手,抚摸着咽喉处嵌入的一块白色鳞片,小小的脸上充满了决意:“白龙的逆鳞……可以跳跃时空……用这个……神子,给你……”
“住手!”在我们所有人还没弄清楚白龙想干什么时,朔已经猛扑过来,按住了白龙的手,大声叫道:“快住手!望美,快阻止他,逆鳞是龙神力量的源头,取下来的话,龙神就会消失的!”
取下逆鳞,就会消失?也就是……死?这孩子,只为了满足我的愿望,这么轻易就决定抛弃自己的生命?
“不可以!”我踏上一步,蹲下身,紧紧地抓住了白龙的手。望着这孩子的眼睛,我颤抖着声音说道:“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就……绝对不可以……”
白龙眨巴着大眼睛,呆呆地望着我,似乎有些不理解我的行动:“可是……神子……想回去……”
我的眼眶一热,猛地把白龙抱进怀里:“不……我们不需要用这种方法!”这个孩子,全心全意地信赖着我,可就在刚才,我还在冲他发脾气,我……真的不能再放任自己的任性了。
站起身时,我已经有了决意:“我明白了,反正,放着怨灵不管也不行,我们就来试试吧!”
“学姐,你……你说真的吗?”让有些担心地看着我,我只是冲他一笑:“既然只有这一条路,那么就尽力去做吧!”
弁庆笑了:“谢谢你,望美小姐。那么,作为八叶之一,我也会为您贡献一份力量的。”
让叹了口气,看来是接受了现实:“接下来,还要去宇治川?”
“不,不单是宇治川……”弁庆微微皱眉:“现在,连京里都出现了怨灵,平家还真是……”
朔惊呼一声:“平家……平家可以制造怨灵吗?”
弁庆神色凝重:“嗯。在还内府率领下的平家,正不断地制造和驱使怨灵。”
“还内府?”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弁庆微微一笑:“小松内府重盛大人……平家之主,平清盛的长子。”
“不可能吧?”让插了进来:“据我所知,平重盛应该早就死去了吧?”
弁庆含笑回答:“你说的没错,重盛大人早已去世了。而现在统帅平家的重盛大人,据说是从黄泉返回的,年轻时的小松内府重盛大人……所以才称为『还内府』。”
死人返魂吗?我打了个冷战:“竟然连死人都不得安宁,这……”
“是的。”弁庆仍然保持着微笑:“连自己一族的武将和小孩都被复活为怨灵,可见,平家是抱着决死一战的决心呢。”
沉默了片刻,让开了口:“受了你们这么多照顾,本应该尽心尽力,可是,这实在太危险了,学姐,你还是不要去了。”
虽然明白让的担心,我还是说:“可我们总不能放任怨灵伤人吧?”
让凝视着我的眼睛,半晌,苦笑了起来:“真是拿你没办法呢。”
“小让,可以吗?”
“就算我说不行,你也不会听的吧?”让恢复了平时的笑容:“那么,让我陪你一起去吧!至少,我不用日夜担心。”
“呵呵,那么,接下来就要去取得九郎的许可了。”弁庆微笑着接过了话头:“他恐怕不会同意女人加入军队呢。”
朔同意地点头:“九郎大人是个相当顽固的人呢,弁庆大人,您看……”
“虽然如此,现在我们的确需要望美小姐的力量。”弁庆含笑看向我:“九郎现在应该在法住寺,我们要不要去试试能不能说服他?”
始之卷最初的逆鳞第六章花断
作者有话要说:利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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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住寺是京众多的寺庙中的一个,面积很大,里面众多的佛像姿态各异,金壁辉煌。在弁庆的带领下,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九郎。
“有什么急事吗?”看到弁庆,九郎有些吃惊,但当他看到弁庆身后的我们时,顿时沉下了脸:“带着女人和小孩……看来没什么急事。那么,什么事?”
真受不了他那副态度,我低声嘀咕:“用不着用这种审问的态度来对待我们吧……”
没等弁庆回答,九郎又加了一句:“有事快说,没事就走开吧!”
“什么嘛!”我忍不住了:“当然是有事才来找你,你以为我愿意……”
“好了好了!”弁庆截断了我的话头,含笑说道:“二位都冷静一下,好吗?九郎,望美小姐想向你取得和军队一起行动的许可。”
九郎拧起了眉头,断然说道:“你在说什么!别开玩笑了!”
弁庆似乎习惯了他的作风,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微笑着说:“九郎,不等人把话说完,是很不好的习惯哦。”
九郎哼了一声,似乎也冷静了些:“……好吧。”
接着,弁庆就把我们刚才谈的那些内容都告诉了九郎,并且强调了白龙神子具有封印怨灵力量,封印怨灵后,白龙恢复力量,我们才能回去这件事情。
“所以说,”弁庆总结道:“神子的力量对我们来说也是有好处的,带上她,应该也可以吧?”
九郎看了我一眼,板着的脸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神子力量什么的,我不清楚,不过,不管怎么说,我绝对不允许不懂战斗的女人和小孩上战场!”
我简直要被这个大男人主义的家伙气死了,不管不顾地喊道:“你总说我们不懂战斗,那,只要我会战斗了,你就会允许我上战场了,对不对?”
九郎露出一丝诧异,上下打量了我半天才说:“……没错。你有这个自信?”
“当然!”我恶狠狠地给他瞪回去。
他又瞪了我半天,才哼了一声:“……那,跟我来!”
说完这句话,九郎转身就大步离去了,我们互看了一眼,赶紧快步跟上。
让有些担心,低声说:“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不……不会出什么事吧?”
弁庆呵呵地笑了起来:“放心吧,九郎就是嘴巴坏一点,其实他是绝对不会让女性受伤害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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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九郎,我们来到了樱花盛开的神泉苑。现在正是早春樱花繁盛的时候,神泉苑的樱花更是格外的多,清香沁鼻,绚丽无比。九郎站在一颗樱树下,回过头来,我们都停了下来,有些疑惑: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的勇气可嘉,不过,我还是要看看你的身手才行。决不是炫耀剑技或什么的,这个……应该能做到吧?”
一阵微风吹过,几片樱花随风而下,慢慢飘落。
“刷!刷!”两声,九郎以极快的速度抽刀出鞘,又还刀入鞘,如果不是我正一直盯着他看,简直看不到这两下之间他挥刀的动作。
“好快!”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九郎动刀。樱花终于落地了,我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却看到了令我更为惊讶的事情:落在地上的樱花中,有两三片竟然已经裂作了两半,难道……难道是他刚才那一刀?
九郎的话证实了我的猜疑:“这个叫做‘花断’,我还说不上熟练,也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而已。如果这就值得你吃惊的话,还是放弃去战场的念头吧!”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喂,我还没说我要放弃呢!”本来有些丧气的我,看见他不屑的表情,也就顾不上自己能不能做到了。
“等你能做到的时候再说吧!”连那张扑克脸上的表情都不肯变一下,九郎拂袖而去,丢下我们一群人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呃……确实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让打破了沉默。
弁庆摸着下巴笑了:“嗯,的确,不小的难题呢。”
弁庆的话又激起了我的倔脾气,我挺了挺胸,说道:“不管什么难题,只要勤加练习,一定可以找到办法的吧?”
让有些惊讶,随即笑了:“学姐,真厉害……”
“什么厉害啊?”我没弄明白他在说什么。
“就是这么没自觉的样子,才让人……”让忽然脸红了,我莫明其妙地看着他,他这说话说半截藏半截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那个……总之,望美小姐这么努力,真让人高兴啊。”弁庆微笑着看着我,我回以一笑:“那我要开始练习了。”
“哎?已经这么晚了,还是不要太勉强了吧?”让提醒了我,我看了看天,的确,太阳已经偏西,就算在这里练习,很快也要看不清花瓣了吧?
“那个……弁庆,我明天再练习吧,不过,到哪里练习比较好呢?”
弁庆微笑着回答:“就在这里吧,神泉苑的樱花,是整个京最繁盛的了。”
“嗯,好!”我思忖着,这里离梶原家的京邸也近,的确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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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神泉苑,仍然是落英缤纷,美不胜收。我挥动了几下手里的长剑,看看头顶的樱花,虽然狠话已经说下来了,可我实在没什么把握。再加上弁庆、朔、让他们在一边看着,白龙围着我闹个不停,实在是没法静心练习。不得已,我找了个借口把他们都支开了,独自一人开始练习起来。
“嘿!”
“哈!”
练了一会儿,我渐渐焦躁起来。不论我动作怎么快,总赶不上花瓣,而且剑挥动得越快,带起的风就越大,花随着风飘动着,软绵绵的毫不受力,枉我累得出了一身汗,还是一片花瓣的边也没挨着。
停下了剑,我自言自语着:“花随风动,光靠速度的话是赶不上的。那么,如果能预测到风的动向……”
一个低沉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响起:“不错,你自己就是风。”眼前一花,一个极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竟然是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陌生男人。
我吓得一哆嗦,往后退了一步,举起剑对准了他胸口,厉声喝道:“什么人?你……你怎么会凭空出现在这里?……怨,怨灵吗?”
男人低沉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不,我不是你的敌人。”
我这才看清,他有着一头金色的卷发,碧蓝的眼睛下,一块布挡住了他的脸。他看着我的眼神很奇怪,冷冷的,但是又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我正准备说话,一阵白光掠过,男人皱了皱眉,我则心突地一跳:他,他的右眼下方出现了一颗淡黄的宝珠!
“你……你也是八叶?”我唐突地问道,黑衣男子却似乎一点也不诧异:“是的,我是八叶。现在,乃至以后,只要你还是白龙神子,我就永远是八叶。”
我更为吃惊了,结巴着说:“你,你是……”
男子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利兹-本。”
『利兹本?这是名字?外……外国人吗?』我这样想着,也做了自我介绍:“我叫春日望美,那个……你……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叫做利兹本的男人答道:“我被人称作『鬼』或者『天狗』,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值得惊讶了吧。”
『妖,妖怪么?』我又是一惊,忍不住问:“你……真的是八叶?”
这句话说出来我才发现自己的无礼,不过他好像并没有生气,只是走近了一步,眼光转到我握剑的手上:“神子……让我看看你的手。”
“哦……”我犹犹豫豫地把剑交到左手,张开了右手给他看。他低头看了一眼,随即退开,语气仍然淡淡的:“发红了,这说明你用力过度,这是不对的。神子,你试试看,能不能抓住空中的花瓣?”
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我还是照办了,试了几下之后,我发现,只要手一动就会有风,花瓣也就随之飘走了。
“那么,你再试试张开手,让花瓣自己掉到掌心里。”他说。
我伸出手不动,果然,两片花瓣慢慢飘落在手心里。我握住了花瓣,有些疑惑:“可是……如果突然起风,不是又被吹走了么?”
“感受风,心随风而动,便能抓住花瓣。”
我思索了一会,还是不得要领:“要怎么做,才能让心跟上风呢?”
他摇摇头,退后一步抽出了腰间的刀,低声说道:“不是去想或做,而是用心去感受……感受风,感受花,感受身边万物,风在汝之傍,星在汝之上,地在汝之下,喝!”
他极其轻巧地转了一圈,刀光闪过的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风为之停滞!一瞬之后,他还刀入鞘,而他身周,竟落了一圈切碎的樱花。我看得矫舌难下,这,这是比九郎还要高明得多的剑术啊!这人到底是谁?
“你不要想着去切断‘花。’”他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花断,是切断自身之‘梦’的剑术,剑之梦……”
『这个人……他说的话都好难懂,不过……他……应该可以相信吧?』我咬咬牙,大声说道:“虽然现在还不明白,但是我会好好去思考的,到底我要斩断什么,我,一定会学会花断的!”
他湛蓝的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淡淡地说:“……相信你所相信的,做你想做的,那就是你前进的方式。白色象征‘无垢’,也象征‘无’,你不是任何东西,你是这世界的本身。”
我怔怔地想了一会,心里的疑团却越来越大:“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你的影子。”他这样回答,而我则被这回答弄得如堕五里雾中:“影子?”
“不要看你的影子!”他忽然提高了声调:“看着前方,看着你要走的路!用你手中之剑,开辟你的未来!”
话音未落,他和来时一样突然地消失了,只留下我在原地发愣。该不会,该不会根本就是我在做梦吧?练的太久,出现了幻觉?
始之卷最初的逆鳞第七章满月夜之梦
作者有话要说:好冷的文……(抖)
看来第一次写第一人称小说,还是很不成熟呢。
请各位多多指教回到京邸之后,我把刚才遇到的事情告诉了大家,让和白龙自然是很吃惊,不过,好像朔也完全没有头绪的样子,倒是弁庆似乎想到了什么。
“嗯,金发蓝眼吗?”弁庆摸着下巴沉吟着:“那是被称为‘鬼’或者‘天狗’的异族啊,和京的人们是不同的种族,而且,据说具有称为‘鬼之力’的魔性力量……”我有些发怔,金发碧眼,不就是普通的外国人吗?怎么在这里就变成‘鬼’或者‘天狗’这种接近妖怪的东西了呢?看来果然还是不同的世界啊……
弁庆仍在自言自语:“嗯,不过这中间,懂得使用花断的,应该只有那一位……望美小姐,他有告诉你名字,对吗?”
“啊,对,他叫做‘利兹本’。您也认识他吗?”
弁庆呵呵地笑了起来:“果然是他。虽然我无缘见过他,不过,听说他就是教给九郎‘花断’的剑术老师呢,九郎非常尊敬他。”
“咦?真的吗?”这可真是让我惊喜:“我可以去请他教我花断吗?弁庆先生,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弁庆微笑着回答:“他有‘鞍马山的天狗’的别名,我想,大概在鞍马山可以找到吧。不过……那个人会是八叶?”他流露出一丝迷惑的表情。
“怎么了吗?”我不明白弁庆的意思。
“啊,不,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意思,呵呵。”弁庆马上恢复了笑容:“如果他能加入我们的话,想必会大大增强我们的实力吧。那么,我们明天就去鞍马山,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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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们一行人就去了位于京的最北方的鞍马山。据说,九郎是在鞍马山深处的贵船神社学习剑术的,因此,我们也往那个方向进发了。可惜的是,半路上我们被一堵看不见的墙挡住了去路,据弁庆的说法,那个东西叫做“结界”,需要阴阳师之类的人物才能解除,而说到阴阳师,我们所知道的只有那一位——朔的哥哥梶原景时。
回到京邸时已经是接近傍晚了,可不巧的是,那位从来没见过面的军奉行梶原景时大人,竟然又不在家。朔很抱歉地告诉我,最近京中怨灵增多,她哥哥也因此四处奔波,今天似乎是去西边的长岗天满宫收伏怨灵了。既然如此,那也只好明天再说了,朔去了准备晚饭,其他人各自回到房间去休息了,我则拿出长剑去了后院,决心再练习一会花断。
“二百六十二……二百六十三……”每挥动一次剑,我就在心里默默地记着数。
“还是放弃吧!”九郎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吓得我不轻:“干嘛啦!”
九郎叉着腰走到我面前,仍然是一脸看不上的神气:“剑术可不是一两天就能练会的东西,你办不到的,放弃算了。”
“什么嘛,随随便便叫人放弃……”我实在有些不高兴:“不懂剑术的话,绝对不行!”
“为什么?”
“不懂剑术的话,你让我怎么跟怨灵战斗啊?”我没好气地说:“再说,如果我没有力量的话,别人可能会逞强而受伤的!”
九郎似乎有些诧异,想了想才说:“你是指……让的事情吗?”
想起让背上那可怕的伤口,我的心猛的一痛,咬着唇说:“不单是让,还有白龙、朔、弁庆先生他们,说不定也会……我,我不想总是被人保护着,我想用我的剑保护大家!那么……九郎你又是为什么开始学剑呢?”
九郎一愣,仿佛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似的,隔了好一会儿才答道:“也许……也许是为了守护哥哥吧……为了守护哥哥想创造的未来。”说到这里,他严峻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你……说不定,你真的能学会花断呢。”
“嗯?”我没看错吧,他笑了?
“啊,不,不,没什么!”他好像被说中心事的孩子一般,满脸通红地挥着手:“你,你练的差不多就去休息了吧?”
“哦……我知道了。”我拿着剑,目送着九郎疾步离开的背影。他……其实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讨厌嘛。
吃过晚饭,大家又聊了一会儿天,便各自回房间准备就寝了。来了这边这么久,我也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日落而息的生活。窗外,一轮满月高高地挂在夜空中,明亮而柔和的月光洒入在我身上,我不由得出了神:虽然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月亮……应该还是同一个吧?有丝惆怅,有丝无奈,辗转反侧良久,我慢慢进入了梦乡。
――――――――――――――――――――――――――――――――――
『唔……』
我慢慢睁开双眼,却忍不住一惊,这,这里不是我的教室吗?站起来环顾四周,没错,这就是我平时上课的教室!我有些糊涂了,这……这是我在做梦吗?还是说,之前那些什么神子八叶的事情,只是我在教室里做的一个梦?
可是等等!怎么没有人?我奔出教室,跑遍了整个校园。没错,这走廊,这门庭,这讲堂,这里……这里肯定是我的学校没错!可是,这么大的地方,怎么没有半个人影?我在走廊里狂奔着,却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一阵莫名的恐惧感袭上心头,我大喊起来:“有没有人在啊?让!让!你在吗?只有我一个人回来了,还是……白龙!朔!”
任我怎么叫喊,空荡荡的校园里,仍然静寂得可怕。不知不觉间,我又回到了自己的教室,这里仍然是空无一人。我有些明白了,我……我并没真正回来,可是……
“喂!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我急忙回头,身后的课桌上,一个穿着制服的男孩正坐在上面,悠闲地翘着脚,竟然……竟然是将臣!
“将臣……”我揉了揉眼睛再看,他仍然在那里,这不是幻觉!
“哈哈,怎么了?不会忘了我的脸了吧?”他还是一脸的满不在乎。
这……这的确是他,我的眼圈一热,差点哭了出来:“我……我好想见你哦,将臣。”
他收起了笑容:“嗯,我也是。总觉得,好像和你分开很久了似的。”
“嗯。我也这么觉得。”我用力点着头。
“以前是每天都在一起的,这么久没见面,还是第一次……”将臣看了我一眼,皱起了眉头:“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哎,你怎么知道?”
“呵呵……这个嘛,应该说,我还是满了解你的吧。要不要说说看,也许,说出来会感觉好些呢?”
“将臣你好厉害哦。”我想了想才说:“怎么说呢,就是……有些事情很努力想去做,但是总是作不好,有时候我想,是不是我根本不行啊?”
将臣耸耸肩,轻松地说道:“没那回事!你呀,就是想太多,你在梦里还会对这件事情这么在意,就说明你肯定在进步啦!”
“真的吗?”
“当然啦!我认识你这么久了,你难道不相信我吗?”将臣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肩,站起身来:“嗯,让我找找,这里说不定会有……”
我看着他从抽屉里找出了一个东西,然后放在我手里。轻轻一拨,音乐声响起,原来是一块音乐报时的旧式怀表。
“不错吧?哈哈!”将臣笑得很得意:“我在我家仓库里发现的,很不错吧,很像古董吧?”
“嗯。”我点点头,虽然旧了些,看得出手工很精致呢。
“送你啦!”
“送……送我?”我吃惊不已。
“好啦,你就不要客气了啦!”将臣又露出了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圣诞节快到了,我本来就打算送给你的啊!刚好找到了这个,稍微修一修就可以用了,因为怕自己又忘记,所以就拿到学校来了。哪,我可是准备好了的啊,要不是因为那件事情,现在应该早就已经送给你啦!”
“原来是圣诞礼物啊,谢谢你,将臣!”我的鼻子又有点酸了。
“哎,哎,好了啦……”将臣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了,抓了抓耳朵:“这个是不值钱的旧东西啦,你还这么高兴,总感觉自己好像是坏人似的……”
我正要说话,耳边忽然传来了鸟儿的叽秋声。将臣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了无所谓的表情:“看来,该说再见咯。别想太多,以后,肯定还会再见面的。”
我睁开了眼。
这里仍然是我昨晚入睡的房间,窗外的鸟鸣声悦耳动听,我……果然是做梦了呢。我坐起身,一时有些迷惘。
“望美,起床了?”朔踏进了房间,含笑向我打招呼,我随口应了一声,心思还没能完全从梦中摆脱出来。朔走到床前,仔细看了看我,有些担心地问:“望美,你的眼睛……很红呢,没事吧?”
“啊!”我揉了揉眼睛,似乎是有些肿:“只是做了个梦而已……”一边说着,我掀开被子准备起床,手却碰到了一个东西,那东西发出清脆的音乐声。
怀表?
我一把抓起怀表,没错,这就是梦中那块怀表!
“好美的音色……这是你的吗?”朔微笑着问道。
“嗯……”我含糊地回答,心里仍在想着刚才那个奇怪的梦。真的是梦吗?
“呵呵。”朔拍了拍我的手背,笑着说:“梦见重要的人了吗?那么,早餐好了我再来叫你。”
朔离开后,我又发了一会儿呆,决定还是去把这个梦告诉让。换好衣服,洗漱完毕,我跑到厨房找到了正在帮忙的让。
“小让!”
“啊,学姐,早啊!昨晚睡得好吗?”让站起身,露出了笑容。
“嗯,我就是想来告诉你,昨晚,我梦见了将臣哦!”我把那块怀表举给他看:“将臣送了这个给我,所以,这个也不完全是梦啦,让,将臣他没事哦!”
让的脸色变了变:“哦,梦见……哥哥了啊。”
“嗯!我想你也会担心将臣,所以来告诉你这件事啊,让你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
让摇摇头,微笑着说:“不是啦,其实我并不担心哥哥,他那种人到哪里都不会有事的。再说,我也不太相信梦之类的东西。”
“这样啊……”想想也是,理性派的让恐怕难以相信这种事情呢。我笑了:“让,那你有没有梦见过你哥哥啊?”
“没有……我很少做梦。”让简短的回答。
“啊,我忘了,让你好像有失眠症对吧?”我不由得有些难过:“睡不好很难受吧?我去找弁庆给你开剂安神的药好不好?”
“不用了学姐,谢谢你。”让笑着回答:“最近……最近睡得还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让在撒谎。
始之卷最初的逆鳞第八章梶原景时
为了找到梶原景时,吃过早饭,我们就一起出发往西方的长岗天满宫去了。半途中,巧遇景时手下的直属部队,弁庆向他们打听景时的去向,没想到他们也不清楚。不过,从他们的言谈中,多少能听出来对景时的推崇之意。什么从师安倍家的优秀阴阳师啦,什么擅长策略的出色武士啦,倒惹得我对这位军奉行又多了几分好奇。奇怪的是,身为景时亲妹妹的朔却对这些评论嗤之以鼻,只以一句“见了面你就知道了”打发了我的疑问,嗯,看来,他在他妹妹心目中的形象可不怎么高大呢,我捂着嘴偷偷地笑了。
再往西边去,就是长岗天满宫了,不过我们又一次失望了,景时也不在这里。正要离开,我忽然感觉到一阵令人厌恶的气息,很像……很像上次遇见的怨灵。
“神子……好像有什么东西……”白龙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是怨灵?嗯,虽然早就知道这边有,可真的感觉到了,我又有些害怕了。我……我能保护大家吗?如果万一……
“学姐,你脸色不好,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哦……好吧。”我决定还是慎重些为妙。
我们刚走出几步,就听到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神子……我不会让你走的……”
我一惊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那个声音竟然又在背后响起:“哼哼……白龙的神子……”我拔剑在手,再一次回转身,仍然什么也看不到。看不见的敌人吗?我的手心有些出汗了,正要说话,一阵劲风袭面,我本能地一躲,什么东西重重地敲在我左肩,痛入骨髓。
“唔!”我忍不住痛哼一声,身后的朔等人这才发现到有异,纷纷取兵器在手,围了上来。让冲到我面前,连问我怎么样,我忍着痛大声喊道:“大家小心!敌人……敌人会隐身!”
虽然提醒了大家,可是和看不见的敌人作战实在太难,虽然每个人都不停地挥动着兵器,随着一阵阴笑声,我的背上又遭了一下重击,痛得一时几乎长剑脱手。看来,敌人的目标就是我呢……
“唔!”这是让的声音?好不容易才恢复意识的我抬起头,才发现让不知何时已经挡在我背后,而刚才那冲我来的一击,正正击中在他背脊。
“小让!你干什么?”我又惊又怒,他背上的旧伤还没全好,怎么能这样不爱惜自己?我叫道:“你快让开!敌人是冲我来的!”
让不但不听,反而用双臂把我护得更紧:“我不要紧,学姐,你……唔!”他猛烈地颤抖了一下,显然又受了伤。
『我……我该怎么办?竟然又害让为我受伤了,我……』无力地推着让的胳膊,自责的泪水涌了上来,泪眼朦胧中,人影都已模糊,而看不见的怨灵仍然在身边来去如风,不时发出可怕的笑声。
“可恶……”让恨恨地擦了一下嘴角边的血迹:“敌人到底在哪里?什么都看不见,好像只有风在攻击似的。”
『风在攻击?风……敌人是风?』我好像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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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风,心随风而动,便能抓住花瓣。”
“要怎么做,才能让心跟上风呢?”
“不是去想或做,而是用心去感受……感受风,感受花,感受身边万物,风在汝之傍,星在汝之上,地在汝之下,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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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有所悟,我按住了让的手:“让,我知道怎么找到它了。”
“学姐,你……”
“我明白那些话的意思了。深呼吸,集中精神,风在我之傍,星在我之上,地在我之下……就像这样!”
“哈!”如闪电般挥出一剑,风骤然止息。凝目看去,一个半人半树的怪物渐渐显形。“这是樱树精!”白龙叫了出来:“金克木,让可以对付它!”我和让对视一眼,不及多问,拿起武器冲了上去。“地方狭小,朔小姐和白龙请退后,容我来帮忙吧。”弁庆微笑着加入了战斗。
正如白龙所言,让的攻击对樱树精的伤害极大,再加上之前那一剑已经让它受伤不轻,这次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封印了樱树精,我松了口气,急忙转身去看让的伤势。让摇头:“不用担心,我没事。倒是学姐你,你刚才那一招,好像就是‘花断’啊!你学会了?”
“哎?有吗?”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没什么自信:“可能还是要问一下教我的人才比较有把握吧……”
朔笑了:“说得也是。反正哥哥也不在这里,我们还是先回京邸再做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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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京邸,弁庆帮我和让检查了一下伤势,还好,似乎都没什么问题的样子。吃完午饭,弁庆就告辞了,其他人则回到房间休息去了。我也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自觉体力恢复了不少,不禁心情也好了起来。其他人好像还没起床,我决定走到后院去晒晒太阳。
“哼~哼哼哼~嗯~嗯嗯~嗯哼~”
还没走到院子里,我就听到了哼歌的声音。有人在这里?
“嗯哼~嗯哼哼哼~~”
又走了几步,我终于看到了这奇怪的歌声的主人。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正在后院里一边晾衣服一边哼着:“今天真是洗衣天~嗯哼哼~”
『这……这是洗衣歌?』实在第一次遇到这么古怪的情形,我又走近了几步。他背对着我,从后面只能看到一头短发,和松叶绿的长袍。他一边哼着奇怪的小调,一边很认真地一件一件晾着衣服,还不忘抻平每一处皱褶,看起来,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你在洗衣服?”我不知不觉地问出了口。
短发男子回过头看见了我,很随意地打了个招呼:“啊呀,没见过的生面孔呢。是请来帮忙的姑娘吧?”
请来帮忙的姑娘?也算是啦,不过我还是更好奇他是谁:“请问……”
“啊,请稍等一下,一下就好!不好意思,马上就晒完了!”他道了声歉,继续晾起了衣服,当然,那个奇怪的洗衣歌也在继续:“嗯哼~嗯哼嗯哼~”
这情形实在有趣,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还好,他的衣服确实很快就晾好了,满意地拍了拍手,他转过身来向我说道:“你看,天气好的日子,还是得晾衣服才对嘛~衣服晒好了,心情也会变好的嘛~京现在也真是麻烦,到处都是怨灵呢~要是平家不搞出这种东东来就好了,对吧?”
他深碧色的细长眼睛因笑意而眯起,薄薄的嘴唇形成一个愉快的弧度,被他的情绪感染,我也笑了起来:“嗯,就是。”
“那就对了嘛……等等,”他忽然露出诧异的表情:“难道……你也被怨灵袭击过?”
“嗯,是啊。”我如实回答。
“啊?那你没受伤吧?”他满脸同情:“真是的,我也是个武士,所以,不得已非得去和怨灵战斗呢~真是讨厌~”
他表情之丰富,变化之快让我实在很难忍住笑:“呵呵,我理解,其实,我也很讨厌战斗呢。”
“对吧对吧?”他高兴得好像遇到了知音一般:“呀~真是太好了~你真是位善解人意的温柔女性呀~感动,感动~”
一阵白光闪过,他胸口出现了一颗深碧色的宝珠,不过,这个男人似乎高兴得并没察觉。嗯……他……他也是八叶?虽然是很有精神的样子,不过……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八叶的事情,却听到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哥哥!原来你躲在这里啊?”
『哥,哥哥……?』
朔走上前来,皱着眉头说:“你这几天到底跑哪里去了?怎么都找不到你的人啊?”
第一次听到朔对人说话这么不客气,而对方好像也习以为常的样子,依旧笑得灿烂:“啊?讨厌啦~找我的话直接说不就好了吗?”
朔更没好气了:“还说呢!见都见不到,怎么说啊?”
“呃……”我再也忍不住诧异,插嘴说道:“朔,这位……就是你哥哥,景时先生吗?”
朔好像有些无奈的样子,叹了口气:“是啊……”
“啊?这位姑娘也在找我啊?哈哈,那我非得赶快自我介绍一下不可了,我呢,叫做梶原景时,朔的哥哥,呵呵。”
“哥哥!”朔瞪了他一眼,说道:“这位是白龙的神子,春日望美小姐。”
“耶!?”景时发出夸张的惊呼:“这位姑娘,你也是龙神神子啊?真是不得了咯~虽然朔是黑龙神子也是了不得~不过说起来,竟然可以认识两位神子,看来我和龙神还真是有缘呢,呼呼~”
“那个……景时先生你也是八叶啊……”虽然还有那么点不肯定,我还是觉得说出来会比较好。
“耶!!!???”他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不,不会吧?”
“呃……”我不得伸出手指了指:“这个……宝珠……”
“啊,不是吧?”他似乎刚刚发现胸口多了个东西,手忙脚乱地摸了一阵之后,有些沮丧地抬起头:“好像真是耶……要命哦~~”
“哥哥!能不能请你振作一点啊?成为八叶不是很荣幸的事情吗?再说,我们还指望着你用阴阳师的能力帮帮我们呢!”朔好像气得不轻,我只好补充说明:“是这样,我们想进入鞍马山的后山,但是被结界挡住了,想请你帮忙呢。应该没问题的吧,景时先生?”
“结界啊?啊哈哈~那种东西,没问题的!”景时好像忽然间恢复了元气:“交给我吧!”
“真……真的可以吗?”『不是我罗唆,实在是……看起来太不可靠了啦……啊,朔,对不起……』我在心里默念着。
“好歹我也算是八叶嘛,一定会尽力滴~”景时端起洗衣盆,笑嘻嘻地鞠了一躬:“那么,以后还请多指教啦,望美~”
“啊哈,啊哈哈……”一滴冷汗滑下了我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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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朔来到了我的房间,闲聊了几句女孩子的私房话之后,话题转到了她哥哥身上。
“嗯,终于能见到他真是太好了,这下,鞍马山的结界应该可以解除了吧?”我笑着说。
“希望是吧……”朔的表情显得有些无奈,更有些担心:“他老是这个样子,明明很谨慎的人,老是虚张声势,就算是很为难的事情,也喜欢对人拍胸脯担保,结果就是搞得自己很累,真是的……”
“想不到,你对你哥哥是这样的评价啊。”我回忆了一下白天见到的景时,笑了起来:“不过,他看起来倒也还不坏啦。”
“只能说是不坏,不过……”朔的话说到一半,被敲门声打断了。
“打扰一下可以吗?”居然是景时。
“啊,请进……”我答道。
景时推门进来,看到朔,顿时满脸笑容地打起招呼:“晚上好啊~好像很~热闹呢~在说什么啊?”
“啊——”朔拖长了声调:“望美说,你是个很不错的人呢。”
“啊啊,真的啊?好高兴”景时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朔则撇了撇嘴:“那只是望美这么说而已啊,我可没说!”
景时干笑起来:“哈哈哈,我就知道~不过,望美夸我来着,对吧?好高兴~”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啦!”朔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有什么事找望美,就快点说吧!”
“啊~不好意思~”景时转向我,笑着说:“我是想来跟你说,那个……白天的事情,可不可以帮我保密啊?”
『白天的事情?』我回忆了一下,问道:“是指……不想和怨灵战斗的事吗?”
“啊?不是啦不是啦~”景时双手乱摇:“我是说……洗衣服的事情啦。”
“呃?这个……这个也要保密啊?”我真没想到他这时候来找我,就为了这么档子事儿。景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嘿嘿地笑着说:“这个么……怎么说我也算是源氏的军奉行啊,假如,嘿嘿,假如有什么谣言说我是个喜欢洗衣服的胆小鬼什么的,那可不大方便了呀~”
“原来是这样,为了避免谣言啊。”我笑了笑:“好吧,我会替您保守秘密的,放心吧。”
“呀~真的太好了~感谢,感谢啊~”景时一下子又欢呼雀跃起来:“您实在太好了~鞍马山的结界,就交给我啦~”
“唔……好的,那就谢谢了。”我强迫自己不要笑出来,毕竟,“怎么说他也算是源氏的军奉行啊”。
“谢谢,望美你真是帮了大忙了~打扰你休息真是不好意思,那么,我先走了,明天见咯~”
景时哼着歌儿走了,我和朔对视一眼,朔长叹一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却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始之卷最初的逆鳞第九章试剑
次日一早,按照之前的约定,景时带着我们一起去了北方的鞍马山。沿着之前走过的道路绕到后山,很快,我们到达了结界处。
结界是一种透明的、类似玻璃的阻隔物,弁庆说……啊,总之,是一些让我搞不懂的神秘力量造成的啦。景时摸了摸结界,表情有些严肃:“唔,很厉害的结界呢。”
“哥哥,你行吗?”朔心急地追问,景时则嘻嘻一笑:“放心~你就看我的吧!望美,要退后一点哦!”
我依言退开,景时点点头,从腰间抽出一把枪,神色凝重起来。“无垢无灭,玉垣清净……”他喃喃地念了一段难懂的咒文后,轻轻一声“砰”,什么东西从枪口射了出来,绽放出五彩光华。光彩消失后,景时恢复了笑容:“好了~可以过了哟~”
“咦?这么快啊?谢谢景时先生了!”看来,我昨天真不该怀疑景时的实力呢。不过我更介意的是他腰间的武器——以我可怜的日本史知识,好像火枪这种东西是很晚才传入日本的呢,他怎么会……?
景时大概看出我对他的枪很感兴趣,很热心地解释道:“这个叫做‘阴阳术式铳’,可是我自己发明的哦!怎么说我也是武士,总不能整天揣着一堆咒符吧?哈哈~所以我就发明了这个,怎么样,很威风吧?”
“景时先生还会发明啊?”我对他的崇敬又多了几分:“真厉害!”
“啊哈哈~望美你这样说我会不好意思的啦~”景时居然脸红了,抓了抓脸,他说回了正题:“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进去找人啦!”
终于进入了鞍马后山,我们越走越深入,渐渐的,脚下也没了路,可是始终没见到半个人影,更不用说房屋之类的东西了。
“嗯……看起来好像没有人住的样子呢……”弁庆轻轻点着自己的前额,似乎在思索着可能性。我也有些奇怪,看向景时,他托着下巴做思索状:“嗯,按说应该就在这附近了,要不,我们叫叫看?”
让推了推眼镜:“也对,试试看好了。”
“讨厌啦~我是开玩笑的啦~”景时赶紧阻止了让:“他要是在这里,我们这么一大群人上来,他肯定早就看见了啦~会不会是他根本不想见人呢?”
我想了想,说:“不一定吧,来都来了,我还是想找找看。”
朔笑了:“望美还真是努力家呢。那么,我们也一起来帮望美找找看吧。”
让也笑着说:“没办法,学姐你决定的事情就别想再劝你了呢。那么,我也帮忙找吧。”
景时摊了摊手:“放心啦~一定能找到的!”
我点点头:“谢谢大家。我一定要学会花断,所以,一定要找到他。”
“你已经不必学了。”利兹本独特的低沉嗓音响起,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然后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凭空出现在我们面前。
“可是……”我还是不太懂他的意思。
他冷漠的声音忽然露出一丝笑意:“你已经学会了花断,只是……还缺少使用它的觉悟而已。”
『已经学会了?』我若有所悟:“是指……在长岗天满宫的时候吗?”
“你自己就是花……花断,即是以斩断自身的觉悟来挥剑的技巧,你已经做到了,接下来只要多加练习就好了。”他又恢复了平时的语气。
“我明白了。我好像抓住花断的诀窍了。”
“别忘记你此刻的心情,小心不要让剑蒙尘。”他说的话实在难懂,我问道:“让剑蒙尘是指……?”
他的眼神直看进我的心底:“剑能够斩断你自身的困惑,引导你的前进,让剑术成为你的力量,如同八叶是神子的力量。”
『对了,他……也是八叶之一呢!』我正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对方却仿佛听见了我的心声一般:“你……是不是有什么愿望?”
“那个……能否请您助我一臂之力?”我鼓起勇气说道。
“如果这是您的愿望的话,八叶就是为了神子而存在的。”他微微鞠躬。
我有些诧异,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嗯,我应该相信自己才对。是的,这是我的愿望!”
他面罩下的脸似乎微笑了一下:“我的力量是属于你的,如您所愿,龙神的神子。”
我舒了口气,笑了:“谢谢你,老师!”
“老师?”一直在旁边看着我们对答的让显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我笑了起来:“这位就是教我花断的人啊,利兹本老师!”
“原来是这样……”让嘀咕了一句,景时则笑嘻嘻地接口:“原来您就是九郎和望美的剑术老师啊?那么,我~也跟着叫您老师好了~哈哈~”
“嗯,我也叫您利兹老师好了。”弁庆含笑说道:“能得到利兹老师的帮助真是太好了,对吧,望美小姐?”
白龙也显得很开心:“景时是地之白虎,兑卦;老师是地之玄武,艮卦;八叶,只差三人了呢……”
“那么,应该可以去神泉苑找九郎了吧?”我这样问道。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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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神泉苑等了一会儿,弁庆就把九郎找了过来。他显然有些不耐烦,手按着剑柄,大步走了过来,正要说话,却忽然变成了一脸的惊讶:“老师!?”原来他看到了和我们在一起的老师。
“唔……你看起来精神不错。”老师淡淡地回答。
“啊,是的,老师您也是。”虽然很尊敬老师,九郎显然忍不住疑惑:“可是您……为什么会和他们一起呢?”
“因为老师也是我的老师啊。”我笑眯眯地看着九郎,他的脸色又变了,好一会才说:“早就知道你是个不死心的女人了,没想到……。算了,总之,既然已经拜了老师,那你想必会使用花断了吧?”
“没错!我已经好好练习过了!”
九郎哼了一声:“那就让我看看吧!”
走出几步,我拔出了剑。深吸了一口气,我回想着那天在长岗天满宫的那一剑,『风在我之傍,星在我之上,地在我之下……』嗯,斩断风,斩断花,斩断自己的觉悟,我……好像渐渐能把握住了呢。
“嗤”的一声轻响,在我自己还没明白过来之前,周围已经响起了惊叹声。
“这……这就是鬼传授的剑技吗?”朔忘记了礼节地低呼。景时则夸张得多:“好厉害~好厉害~真让人眼花缭乱呢~”让推着眼镜,微笑着:“学姐真厉害呢,真的学会了。”白龙扑了上来,抱着我的手开心地大叫:“神子好厉害,好厉害哦!”连弁庆也说:“不愧是白龙神子,这么短的时间就学会了呢。”
看了看地上碎裂的樱花,我收起了剑,转向九郎:“可以同意我上战场了吗?”
和我想象的不同,九郎很爽快地点头了:“当然!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他清了清嗓子:“还有,之前擅自认定你不能作战,真是抱歉。”
我有点诧异,还没说话,却看到九郎脸色一变,拔刀在手。身后刷的一响,我回头一看,老师也拔出了弯刀。怎么了吗?
下一秒,我们都察觉到了,一股恶心的气息正迅速逼近,这里……也有怨灵吗?刚刚抽剑在手,敌人已经出现了,没时间多说,我们加入了战团。
还好,敌人并不是象樱花精那样强大的怨灵,有了老师和九郎这两个可靠的生力军,战斗很快就结束了。照例封印了怨灵,我努力调匀着气息,看看没事人般的九郎和老师,深切地感觉到了我和他们之间的差距。
“你用剑已经熟练多了,不过注意力还不集中。不好好锻炼一下,在战场上我可没办法救你。”九郎依旧板着脸,不过他的话倒是对的,刚才我都完全没察觉到怨灵,看来,还有很多很多的东西要向老师学习呢。
“说起来真是了不得呢~连神泉苑这种清净的地方都出现了怨灵说~”作为阴阳师的景时想到了这个问题,而朔也皱起了眉头:“平家到底驱使了多少怨灵啊?”
“真是可靠的神子呢。”弁庆微笑着说:“关于平家的事情,正是九郎、景时大人,还有我接下来需要操心的事情呢。”
始之卷最初的逆鳞第十章夜幕下的三草山
接下来的几天,京各地都传来了怨灵频繁活动的消息,让人担心不已。另外,根据源氏军的报告,平家似乎在调动军队,开往离京不远的三草山,这可疑的举动让景时他们立刻警觉起来,商议的结果,是在平家进兵之前,我们先行迎击。
二月五日傍晚,九郎率领部分源氏军队到达了三草山前的马濑。为了等待景时的后续部队,我们暂时在马濑扎营,而根据探子的回报,三草山的平家军队也已经驻扎完毕,随时可能出军。根据计划,景时部队到达之后,全军就将趁夜进攻。不用说,这种突击战的做法是九郎提出来的,不过弁庆倒也没有什么异议。
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难熬,马上要开战了,大家多少都有些紧张。在营地里走着,不时听到士兵在窃窃私语。
“喂,听说没有,这次的敌人,是还内府!”
“不,不会吧?我……我还不想死呢!”
“我也是……”
“喂,你们两个!临阵退缩,还象个源氏的武士吗?”
“老大,对手是还内府耶,你不怕吗?”
“……就算怕,也不能表现出来啊,笨蛋!”
弁庆若有所思地说:“嗯,果然,还内府之名还是不可忽视的存在啊……”
“还内府……那个平重盛真的很可怕吗?”我脑子里开始出现各种奇怪的想象:三头六臂?青面獠牙?
“不论是还内府还是平家的人,本身都没什么可怕。”老师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想象:“所谓害怕,是在感受到对方强大力量的时候才会产生的感觉。相对的,对平家而言,九郎也一样是非常可怕的人物吧!”
我点点头,一个士兵却插嘴说:“可是,还内府和九郎大人不一样,是个非常残暴的男人呢!听说他连自己的姓名都不通报,就冲上来杀人,这种做法,简直和野兽没两样嘛!”旁边的其他士兵也都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我呆了一下,到现在我还是不太能习惯这个时代的作战方式,什么战斗之前一定要通报自己的名号,不能搞阴谋诡计什么的,规矩多得记不住。不过说起来,九郎自己不也是一个喜欢搞突击的人么,从这个角度来说,没准平家的人对他的评价也差不多吧?
正想到九郎,他就出现了。他一出现,立刻所有士兵都肃然而立,不敢再说什么。他随意交代了几句,就打发我们回营地去了。也是,反正也不知道景时什么时候能来,休息一下也好。让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头痛,在我们的建议下,他去了小睡一会,而我则独自回到了营帐中。
静坐了一会儿,毫无睡意,我眼望着帐外的月光,心里祈祷着这场战斗的顺利。让不要紧吧?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呢。上次的梦之后就没再见过将臣,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正胡思乱想,一缕清幽的笛声钻入我耳中。
笛声?有谁在吹笛子吗?
反正也是睡不着,我站起身走了出去。笛声始终若有若无,我使劲侧耳倾听着,不知不觉间越走越远。等到我发现笛声再也听不到时,已经离开源氏的营地很远了。
如梦方醒,我环视了一下四周,树影幽幽,山风飒飒,这里是哪里?正犹豫要不要找路回去时,不远处的转角忽然传来了马蹄声。是谁?该不会……是平家的军队吧?转念间一队人马已经拐过了拐角,直向我所在的地方而来,来不及躲藏了,我抽出了剑,心里七上八下,直后悔为什么要一个人走出来。
带队人显然也看见了我,勒住了马头,走近几步后,他诧异地问:“啊啦~望美,你怎么在这里?”
这时我也借着月光看清楚了,原来这队人马是源氏军的服色,而带队人——不用说,自然是我们一直在等待的梶原景时了。我暗叫侥幸,一边收起剑,一边应道:“景时先生,是你啊。”
景时下了马,笑着说道:“到处乱走是很危险的哟~望美。不过呢,一路从京赶过来,累得够呛,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要回阵内吗?一起走吧~”
“啊,好啊!”我当然求之不得,想了想,又问:“不过景时先生,你刚才来的时候,有没有听到笛声啊?”
景时惊讶地扬眉:“没有呀~不可能吧,在这战场上,还有人吹笛?再说,我带的这帮家伙们都是些粗人,哪有人会有这种风雅的兴趣呢?”
旁边的从人忍不住插嘴:“梶原大人,这样说也太过分了吧?”而景时则哈哈大笑起来:“抱歉抱歉~我是开玩笑的啦~”
弄了半天,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了笛声。不管怎么样,遇见景时后,临战的紧张心情放松了不少,我和他们一起回到了阵内,九郎显然已经等了许久,老远就迎了上来,一见面就单刀直入地问道:“景时,京那边防卫工作做好了吧?”
景时跳下马,笑嘻嘻地答道:“请放心,已经全部做好了,法住寺也安排了重兵。花了不少的时间,让各位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九郎露出了一丝笑意:“不,你帮了我的大忙,这样就不用担心后方了。”
“啊,各位,我来迟了,真抱歉。”让从营帐走了出来,脸色似乎好了些。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向我一笑。
“那么,全员到齐,准备出发吧!”九郎下令:“趁夜深,往三草山的山之口进发!”
―――――――――――――――――――――――――――――――――――
这里往三草山的路很狭窄,源氏军排着长队井然有序地前进着。我们一群人都走在队伍最前面,一路非常安静,月色下,只能听见轻轻的虫鸣声,以及密密的马蹄声和脚步声。
“好像……有点不对劲。”走在我右边的弁庆皱起了眉头,低声说道。
“怎么了吗,弁庆先生?”我问道。和我共乘一骑的白龙则睁大了眼睛:“没有任何……奇怪的气息,弁庆,没有不对劲。”
弁庆很慢很慢地摇了摇头:“正是如此,才不对劲。你们想一下,现在我们离平家阵营已经很近了,却安静得可以听到虫鸣……”
经他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的确,好像是有点太安静了……”
弁庆看了看前方的九郎,叹了口气:“总之,望美小姐,接下来必须加倍小心才是。”
“三草山到了!”九郎拔出了腰间的刀,高呼道:“下面就是平家大营了,全军突击!”
前锋队齐声高呼,催动脚下的马,居高临下地冲下了山之口,欢呼声中,我们很顺利地冲入了平家阵中。然而,与此同时,我们也发现了另一件事。
“哦呀?”景时首先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是怎么回事?”九郎的脸上又惊又怒,还带着一丝茫然。
弁庆叹了口气:“好像……没有半个人哪……”
的确,这是一个空荡荡的军营,虽然照样立着帐幕,点着灯火,冲近了看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怎,怎么会这样?”让低声说道:“和历史上写的不一样!?”
我和他对望了一眼,虽然不大清楚历史上是怎么写的,一种模模糊糊的恐惧感也悄悄爬上了我的脊背。
众人正在原地犹豫不定时,后军一阵骚乱,片刻后,一个浑身是血的传令兵冲到了九郎面前,扑倒在地,颤声叫道:“九,九郎大人!请立刻下令回师!”
九郎抢前一步,厉声喝问:“发生什么事了?”
传令兵抬起头来,沾满血污的脸上满是恐惧:“后方的三……三草川那里,出现了巨大的怨灵!后军已被截断,损……损失惨重!”
“什么?这么说,一开始就把目标放在后军了吗?可恶的平家!”九郎铁青着脸,握着刀的手紧得似乎要将刀柄捏出水来一般。我忍不住叫了一声:“九郎先生,再不回去的话,后军就危险了!”
九郎看了我一眼,似乎恢复了镇定:“不错,没时间犹豫了!”
弁庆眼望远方,低声说道:“还内府的计策么……一开始,我们就掉进了陷阱呢……”
景时催马上前,脸上全无笑意:“怨灵不是一般士兵可以对付的,我们得尽快赶回三草川!”
既然这三人都已达成一致,其他人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九郎传令下去后,一马当先地杀了回去,我们紧随其后。
越接近三草川,场面就越混乱,大将九郎的出现虽然稳定了些军心,但不时传来的惨呼声、满眼触目惊心的鲜血和尸体仍然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终于,我们赶到了混乱的最中心,满地狼藉中,一个巨大的怨灵正挥舞着巨大的手爪,发出可怕的嘶吼声。
“九郎大人,救命啊!”一个士兵看见了我们,拼尽全力发出呼救声,而下一个瞬间,他已经被怨灵一爪抓在后背,顿时飞了出去,口吐鲜血,看来是活不成了。其他的士兵被吓得脚都软了,一边跌跌撞撞地奔逃着,一边大叫着:“怪物!怪物啊!救命啊!”
目睹此景,九郎气得满脸通红,抽出刀直向怨灵冲了过去:“可恶的怨灵!让我来对付你!”
弁庆也抽出了长刀,高声叫道:“大家快撤退!这里交给我们!”他转过头向我一笑:“望美小姐,看来只能我们上了呢。”
“是!”我用力夹了夹马,冲了上去。
这是一个足有两三个人高的怨灵,浑身皮肤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紫色,头上长着两个巨大的犄角。被我们围住,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往身后的三草川退了一步,血红的眼睛发出可怕的光芒,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神子。”白龙小小的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这是叫做‘水虎’的怨灵,土之属性的八叶能够克制它,但是对你的火属性不利。”
“是吗?那么,就请望美小姐退后,容我多出一分力吧。”弁庆微笑着丢下这么一句,冲了上去,而老师则一言不发地抢在了他前面。『不能光让大家保护着我,我也要尽力!』这么想着,我也抽出了长剑。
这个叫做水虎的怨灵,明显比之前的樱花精要强得多,虽然动作缓慢,每一下的攻击都凌厉非常。战斗经验不足的我,好几次差点被爪尖扫到,还好,在老师的掩护和让的弓箭干扰下,我都侥幸躲过了。愤怒的九郎刀法如暴风骤雨,老师和弁庆的攻击也着着紧逼,渐渐的,怪物开始抵不住我们的攻势了,身中数刀后,它狂吼了一声,向后跳入了三草川中,转眼间没了踪影。
“混蛋!就这么逃了吗?追!”九郎怒吼着,看样子很想亲自跳进水里去追,还好老师阻止了他:“九郎!下令追击之前,先看看你的军队!”
“……我明白了。老师,谢谢您的提醒!”短短一愣之后,九郎恢复了大将的冷静。
景时低声念叨着:“好险~要是搞不好,说不定已经全军覆没了呢~”
弁庆则沉着得多:“还好,平家似乎没有追击的打算,好像也已经撤兵了。应该也是还内府的安排吧?”
朔轻声问道:“那么,这一战算是结束了吗?”
弁庆沉默了一会,答非所问地说:“这一战,完全被还内府控制住了呢……”
“我军损伤过大,不管怎么说,现在还是先撤军吧。”九郎沉声说道:“传我的命令,全军由丹波道撤退回京!”
大家沉默地踏上了归途,路边倒卧着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大量的伤兵,月色下,鲜血也变成了冷冷的暗红色,一阵风吹过来,带来浓浓的血腥味,让我打了个哆嗦。我看了小让一眼,他也正看着我,在他眼里,我看到了和我一样的感情:恐惧。九郎他们或许早已见惯了这样的阵仗,然而我却是第一次亲历战场,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鲜血与杀戮。虽然我们击退了水虎,可是那些失去的生命是再也回不来了,那么在之前决定夜袭三草山的时候,我们能不能料到这个结果呢?九郎、景时他们,不知现在在想些什么呢?
或许是见到我脸色有异,朔关心地问道:“望美,你不要紧吧?如果不舒服的话,走慢一点没关系的。”
白龙担心地扯住了我的衣袖,让也说道:“学姐,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请一定告诉我。”
我感激地一笑:“谢谢你们,我没事。我们还是赶快跟上部队吧。”
很快,我们回到了马濑附近,按照计划,我们将在这里的军营过夜,稍作整顿后,再向丹波道出发。已经隐约能看到马濑营地了,正心神不定间,我忽然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声:“唔……”静夜之中,听得格外清晰。
谁?
始之卷最初的逆鳞第十一章新的八叶
作者有话要说:嗯,各位玩过游戏的JM,请为其他JM着想,严禁在留言中剧透……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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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没有人回答。
身后的让听见了我的声音,赶了上来:“学姐,怎么了?”
“让,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我问道。
让有些迷惑地摇摇头:“没有啊……”
“不可能的,刚才,那绝对是人的声音。”我想了想,下了马,便往路边的树林中走了进去,刚才,似乎是从这个方向……
摸索了一会儿,我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吓得几乎叫出声来,定了定神,弯下腰拨开了长草。借着月光,我看到草丛中倒卧着一个身着红衣的人影,再俯下身仔细查看,似乎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双目紧闭,肩上、四肢布满可怕的刀伤,触目惊心。我刚才听到的呻吟声,就是他吗?他是不是快死了?他的服色似乎不像源氏军,难道……
没时间多想,我伸出手轻轻拍打了一下他的脸:“那个,你怎么样?”
他动了一下,仍然没有睁开眼,只是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唔……”
『果然是他!』
讶异间,一阵白光闪过,我又是大吃一惊。『刚才……那是八叶?这个重伤垂死的少年也是八叶?』他似乎也感觉到了异样,右手动了一下,发出呛啷一响,我凝目看去,只见他纤细的手腕上竟然带着一副镣铐!镣铐上的铁链很粗,好像还通向其他什么地方,我颤抖着手摸索了一下,发现两手之上的铁链都通往他颈部,再摸他颈部,果然,套着一个巨大的项圈!我惊疑不定地缩回了手,这少年是什么人?难道是什么可怕的重犯?
不管怎样,这样放着他不管,一定会死的!
“春日学姐!”
我一惊回头,才发现原来让已经跟了上来。
“学姐,你……”让显然也看到了我面前的人:“这……这个人是?”
我站起了身:“小让,我们把这人带回马濑吧。”
“这?你在想什么啊学姐,就这么把个不明来历的人带回军中?”
他会有这种反应我也是可以预料的,我咬咬唇:“这个人……是八叶。而且,他受了重伤,我没法把他丢在这里不管。”
让愣了愣,长叹一声:“我只是在担心你啊,学姐……算了吧,我也知道劝你不听的了。那么,我来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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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让的帮助下,我把这个重伤的少年带回了马濑营地。虽然九郎暂时还不知道,但是这也只是迟早的事情了。我把他安置在我住的营帐中,愁眉不展地看着他。
灯火下,少年静静地躺在床上,似乎完全没有了意识。现在我才看清,他身着的是贵族才穿的朱红色狩衣,长发也讲究地盘成发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是一般人呢……我越来越头大了,这回,我是不是惹上大麻烦了呢?
少年面目清秀,宛如女子,此刻,他的脸颊正因热度而发红。我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好烫……应该是伤口发炎了吧?如果一直不退烧,该怎么办呢?
“学姐!”让温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回过头,他抱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我跟弁庆要了些伤药,还弄了些干净的布做绷带。”
“啊,谢谢你,小让!”我松了口气,开始帮忙让处理伤口。
处置了一下伤口,又给昏迷中的少年灌下了些伤药,我们俩都累得满头是汗了。让擦了擦汗,神情并没有变得轻松:“我觉得,还是让专家来看一下会比较好。”
我正要说话,九郎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喂,你有没有空……这家伙是什么人?”
我吓得噌地站起身来,正不知该怎么回答九郎,让已经接了口:“是我在战场附近发现的,看他受了重伤,所以带回来了。现在正在帮他做应急处置。”
九郎走近了些,看清楚了昏迷的少年后,脸色更难看了:“我是在问,他是什么人?”
不愿再让小让背负九郎的指责,我大声说道:“九郎先生,这个人是我带回来的。虽然不知道他的姓名,但是他可是八叶呢!”
“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也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份吧?”让的语气很不客气,而显然,九郎对我们的回答也很不满意:“看他的服饰就知道绝对不是一般平民了,说不定……是平家的将领!把他交给我,我要审问他!”
“审……审问?”
“不错!如果他确实是敌将,就要处决!生于武家,不可能连战败的觉悟也没有。”九郎说得理所当然,我却打了个寒战:这个还没成年的少年,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晚,已经要面对战败者的命运了吗?
“既然如此,我拒绝把他交给你!”让踏前一步,挡在九郎和我们之间:“这个人是八叶,八叶是保护春日学姐的力量,我决不会让你处决他!”
九郎显然被激怒了,按着剑柄的左手开始颤抖:“你!你可是做好了相当的觉悟?竟敢说出这样的话?”
让毫不退让地瞪着九郎:“不论你怎么说,绝不交给你!”
“你……他很可能是平家的人,你知道吗?”
眼看两人说僵了就要动手,我正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弁庆温和的声音及时出现了:“哎呀哎呀,好热闹啊。”
“弁庆……”他的出现似乎让九郎冷静了些。
“弁庆先生!”我得救似的跑到他面前,使劲打着眼色。也不知道他看懂没有,他向我一笑,随即笑吟吟地说道:“这样吵下去可不是办法,不如还是等他清醒后再说,如何?”
九郎哼了一声:“你还是老样子,爱当好人。”
弁庆的笑容丝毫没变:“请你说这是仁德,好吗?”
“哼!”九郎狠狠地瞪了让一眼,拂袖而去。他……他好像还在生气呢,虽然现在是走了,可难保明天……
“弁庆先生,他的情况怎样?”这是让在问弁庆了,对了,弁庆就是这方面的“专家”呢,我赶紧走到弁庆身边,看着他检查红衣少年的伤势。
过了一会儿,弁庆抬起头:“看样子,今晚就是关键了……不过,九郎他……”
让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学姐,我先离开一下。”
“哎?你要去哪儿?”
“现在还不知道行不行……总之,麻烦学姐你先照看一下他吧。”让行了一礼就离开了,而弁庆也微笑着说道:“现在我已经没什么能做的了,可以的话,容我告退,还有其他伤员需要处理呢。”
和两人告了别,帐幕中只剩下了我和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在塌边坐了下来,我望着夜空发起呆来。
『满月……又是满月啊……说起来,上次梦到将臣也是满月呢……』
『嗯,好困……啊,不行啦,我要好好看着他,不能睡,不能睡……』
『不能睡……不能睡……不能……』
我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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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教室。
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又是梦吧?
“又见面了?你这家伙还真喜欢在梦里出现耶!”
我回头,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将臣,还是老样子,笑嘻嘻地翘着脚,坐在课桌上。
“你还不也是嘛。”
将臣扬了扬眉:“你……变了。”
“变了?”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不是那个意思啦!”将臣哈哈大笑:“是说你的表情,表情!和之前相比,现在,充满了自信呢!”
“你这样认为吗?”我仔细想了想:“我倒好像没什么感觉耶。”
“没有感觉,正说明你放松了呀。”将臣微微一笑,语气认真起来:“在这个战乱的时代,如果你还一直像之前那样的话,我可会担心的哦。”
“可是将臣你呢?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将臣又露出了一贯的无所谓的笑容:“危险那种东西,哪里都会有的啦!不过你也不用想太多,说不定,这场战争很快就能结束了。”
“结束?为什么?”我睁大了眼睛。
将臣冲我眨了眨眼:“据我的可靠情报,平家现在内部也有主和派哦。听说,打算缔结和约,然后迁移到南方去之类的意思。”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这个嘛……因为我是情报通啊!哈哈!”
我正准备继续追问,将臣的身影忽然变得模糊起来。“咦,这么快吗?”我不禁叫出声,而将臣的脸上也露出一丝伤感:“嗯……不过,下次再见吧,还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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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我发现自己仍在马濑的帐幕中,胳膊也被自己的重量压得酸痛不已。唉,不是伤感的时候啊,我站起身,活动了两下胳膊。
“唔……”身边的人忽然发出了声音,我又惊又喜,弁庆说今晚是关键,那么他现在醒过来了,是不是表示他已经度过危险期了呢?
“喂,你……你还好吗?”我轻声呼唤着,而红衣少年似乎也听到了我的声音,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很大,长长的睫毛下,双瞳清澈美丽,仿佛没受过任何世间的污染。他的脸本来就秀丽非常,再加上这样的一双眼睛,倘若他生为女子,必定是一位绝代佳人吧?
少年转了转眼珠,仿佛在确认自己所在的环境,然后他看见了我,似乎一呆,随即紧抿着嘴唇,慢慢地坐了起来。我急忙上前扶着他坐好,他身上的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他坐起来之后就一直看着我不说话,不知道神智清醒了没有?我试着问道:“请不用怕,我是帮助你的人。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呢?”
他清秀的脸上露出骄傲和倔强:“我不会说我的名字的。何须多言,现在就动手杀了我吧。”
“不,不,我不是你的敌人!因为,你是八叶啊。”我吓了一跳,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怎么一张嘴就说到“死”?
少年吃了一惊,随即又紧抿起嘴:“不可能,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的。所谓八叶,是侍奉龙神神子之人,拥有神之气的人,我怎么可能……”
虽然有些奇怪这少年怎么会知道八叶和神子,我还是决定不和他废话。我抓住他的手,翻过来露出手心,一颗淡紫的宝玉正正镶嵌在中央:“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和其他八叶一样,你有龙的宝玉啊!”
“这,这是……”少年显然也吃惊不小:“你看得到,那么,你就是……神子?”
我嘻嘻一笑:“看起来不像,是不是?”
少年定定地望了我一会,低声说道:“不……这么清净的气,你果然就是白龙神子。我明白了,我会为您奉献我的力量。”
虽然他承认了我是神子,但他还是不肯说出他的姓名,我想,大约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高烧了一夜,他的嘴唇都干裂了,我决定先去给他取些水来喝。
刚刚回到帐幕门口,九郎就叫住了我:“那家伙,醒了?”
我回转身,有些不悦地说:“你这算是在关心他吗?只是一个人而已,对战局应该也没有什么影响吧?”
九郎哼了一声:“战争就是战争,敌我分明。虽然每个人都会有怜悯之心,但是这样下去,还怎么打仗?军中一直严令禁止救助敌人,如果任你违背军法,何以服众?”
“就算是这样……”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九郎打断:“再者,如果他是来做间谍的怎么办?就为了救他,让所有人都处于危险之中吗?他的处分已经决定了,劝你别再费心了,如果照顾到有感情,最后痛苦的还是你!”
“可是,我就是没办法放着他不管啊!”我被他严厉的语气激怒,大声喊道。
九郎似乎也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随便你!”
九郎怒气冲冲地走了,而我则开始后悔起来:如果他一怒之下,马上就执行军令,我该怎么办?在这里,他是大将,我怎么对抗得了军令?一边懊丧自己的冲动,我端着水,走进了帐幕。
“神子,刚才的声音……”红衣的少年正呆呆地望着我,难道刚才的争执被他听见了?我勉强笑了笑,把水递给他:“没什么,你喝点水吧。”
他接过水,露出了难过的神情:“因为包庇我,你被责骂了吗?”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我心情好了些,笑着摇头:“不,别在意这些小事。现在,你的伤才是最重要的。”
始之卷最初的逆鳞第十二章熊野初诣
第二天,我们由马濑拔营,经过丹波道回京。虽然这一战源氏是败了,但撤退的过程仍然秩序井然,显然是训练有素。红衣少年也算是俘虏之一,不能乘马必须步行,放心不下他,我也陪着他步行前进,而放心不下我的小让也不得不陪着我们一起慢慢往前走。
“唔……”他忽然痛哼了一声,我急忙问道:“你怎样?是不是伤口很痛?”
他看了我一眼,摇摇头,低声回答:“这种伤,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他之前的伤口,足以让一个人死两次了!说起来,这孩子的恢复能力还真强呢,现在居然已经可以步行这么久了……』正想着,他忽然倒了下去。
“哎?你,你不要紧吧?”我吓了一大跳,正准备扶他,让已经向他伸出了手:“看起来,还是有点勉强呢。我来帮你吧。”
在让的搀扶下站起,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我……我不是你们的敌人吗?”
让淡淡地答道:“我不是源氏的人。既然救你回来,我就有责任。”
少年显然有些吃惊,正要说话,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片刻后,“怨灵!怨灵!”的喊声已经传到了我们这里。
怨灵?我拔出了长剑,快步奔向前军,让扶着红衣少年紧随其后。很快,我们看到了目标,确实是怨灵!虽然不是之前水虎那样的强大的怨灵,三四个普通怨灵也足够造成麻烦的了。
“可恶!”九郎早已抽刀在手,弁庆则沉吟着:“平家撤走时没有收回的怨灵吗?”
“来了吗?我得去……我得去和它作战才行。”我这才发现,红衣少年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支禅杖,冲在了所有人前面。
“不行啊!你的身体!”
已经来不及阻止了,我和让冲了上去。
这种等级的怨灵已经不是我们的对手了,让我意外的是,这位身材瘦弱,面目姣好,又浑身是伤的少年,力量竟大得出奇,挥舞禅杖的动作也显然是武家之子。击倒怨灵后,我照例念出了封印的咒语:“应天之声,从地之鸣,龙神赐力,怨灵封印!”
怨灵彻底消失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你……那是封印的力量吗?”红衣少年第一次主动发问,却让我们都是一愣:“白龙神子的封印之力,虽然听过,但是如果没有亲眼见到,还真是无法相信呢……神子,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
我点点头,他郑重地说道:“请让我加入你的队伍,可以吗?”
“你是指……一起和怨灵作战吗?”我笑了:“太好了,那么,今天起我们就是同伴了!”
“同伴?”少年似乎很不适应这个词,有些惶恐地分辨道:“八叶本来就要服从神子的意志的啊……我,我应该没有那个资格被称为同伴什么的……”
“我说,你要和我们一起战斗,对吧?”看到他点头,我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是我们重要的伙伴啊!”
少年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神子,我……我能有这个幸运吗?怨灵,本来就是悲伤和痛苦的存在,我只是想……让它们能得到解脱,即使……即使要背叛我族……”
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的九郎忽然出声问道:“你……要离开平家,加入我军?”
“嗯。”少年直视着他,神情坚毅。
“可是……”
“哎呀哎呀~我说九郎啊~这样不是正好吗?”景时笑嘻嘻地插了进来:“原本属于平氏的人,后来加入源氏的,不是也很多吗?”
“景时……”九郎还在犹豫,弁庆也微笑着加了一句:“景时大人说得很对呢。再说,他加入我方,对我们也是有利的吧?”
九郎看了看弁庆和景时,又转向红衣少年:“你确定你要加入源氏军?”
“是。”少年毫不犹疑,而九郎仿佛也被他的决心打动了:“那么,我就同意你加入源氏军吧。”
“非常感谢。”少年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正准备重新出发,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春日望美,你呢?”
少年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片刻后,他低声回答:“名字……对于我这种抛弃了一族的人,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叫平敦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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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顺利地回到了京,照旧借住在梶原家的宅子里。之前的战争引起的风波似乎平静了下去,我们就这么安稳地度过了一天又一天。敦盛的伤已经全好了,也逐渐和我们大家熟了起来,白龙告诉我们,敦盛是水属性的八叶,是代表“坎”卦的天之玄武。九郎、弁庆、景时每日里依然忙碌着练兵,直到春末夏初的一天,来自镰仓的一封信打破了平静。
信来自九郎的哥哥——源氏的当主——源赖朝,信的大致内容是要求九郎去熊野地方寻求熊野水军的支持,以利今后对平家的战争。弁庆给我们解释了大概的情形:熊野地方有着由熊野别当率领的强大水军,目前暂时是处于中立的状态。对于擅长陆战的源氏而言,要攻下平氏的根据地福原,必须得加强水军的力量才行,而反过来说,倘若熊野水军倒向了平家,这场战争的胜负就很难讲了。而根据某些小道消息,平家已经派出了人去熊野进行秘密访问了,因此,源赖朝要求九郎也立即出发,微服化名进入熊野,设法寻求熊野水军的帮助。
既然是栋梁的命令,那么我们也只好马上出发了。熊野位于纪伊半岛的最南端,离京有数百里之遥,而且途中多是险峻高山,在这个既没有飞机也没有高速公路的时代,我们只能靠着马匹和步行前进。等到进入熊野境内时,夏天已真正来临了,炎热的天气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还好,我们总算赶在天黑之前找到了落脚的地方,不至于第一天到熊野就露宿野外。
“哇噻噻噻~~~累死我了,脚快断了呀~”景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哥哥!不要这么没出息啦!”朔皱起了眉头:“真是的,连白龙都没说什么,你丢不丢脸啊!”
“嗯,的确是,白龙今天表现很好哦!”我笑着摸了摸白龙的头,他高兴极了,拉着我的手摇晃着:“神子,白龙今天很听话吧?我有加油哦!”
老师看着我们几个,含笑说道:“听说,这里有温泉呢。可以好好泡泡,马上就能消除疲劳。”
“咦?真的啊?”我大喜:“朔,我们去泡温泉好不好?温泉呢!”
“是啊……”让也微笑着说:“我也好久没泡温泉了。以前,都是要出去旅行什么的才有机会泡温泉,没想到这里也有机会,感觉还挺奢侈的呢。”
朔笑弯了眼睛:“当然好啊!而且,今天能遇到慷慨的人提供落脚的地方,还真是幸运呢。”
“是啊是啊~那位老人家真是太亲切了~”景时晃着手附和着。
“嗯……虽然说,也不是毫无波折啦……”弁庆轻轻点着自己的额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我和朔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因为我们都很清楚,弁庆说的“波折”是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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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们刚踏入熊野的时候,眼看就要天黑了,九郎、老师和弁庆三人不得不到处问人,企图找到个驿站之类可以休息的地方。找来找去,后来,九郎找到了一位看起来颇和善的老人家。
“老人家!打扰您一下可以吗?”
老人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下神情严肃的九郎:“是旅人啊……有什么事吗?”
弁庆走了上来,含笑说道:“突然叫住您真是抱歉,其实呢,我们是在找今晚落脚的地方啦。”
老人看了看弁庆,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我们,微笑着说道:“你们好像确实挺累了呢。这附近也没什么住的地方,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去我家住一晚如何?”
“咦?真的吗?”九郎大喜过望,随即正色向老人行了一礼:“承蒙您的大力相助,在下不胜感激!”
老人呵呵地笑了:“这是小事,不足言谢。不过,你这位年轻人,倒还挺懂礼数的嘛……可以知道你的大名吗?”
“不胜荣幸!”九郎想也不想便挺胸回答:“在下乃源……啊!”
话还没说完,景时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把九郎推了个趔趄,笑嘻嘻地说道:“哎呀哎呀~真是太感谢您了~我们正在发愁呢,这要是找不到落脚地方,可怎么是好啊~”
好容易稳住身子的九郎已经气得快发疯,叫道:“景时!”弁庆却不动声色地给了他一肘锤,然后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九郎莫明其妙地看着弁庆,嘀咕了半天,最后还是把疑问吞回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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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哎呀~所以说啊~”景时摊了摊手:“那时候我真是被吓得不轻呢~我说九郎啊,来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一千遍了嘛~真伤脑筋哦~”
让推了推眼镜:“是啊,因为平家也有人到这边来活动了,所以我们来这里的消息是要绝对保密的。伤脑筋……”
弁庆微笑着说:“嗯,让说得很对,倒是九郎你啊,真让人伤脑筋呢……”
他们三个一搭一档的说个不停,我忍着笑说:“平家的人也来了,那我们是得万分小心才对。”可身为谈话中心的九郎茫然不觉我岔开话题的用意,很认真地点头:“说得也是,是该小心为妙。”
“我说九郎啊,你才是该小心的人呢。”弁庆微笑着看了九郎一眼,才继续往下说:“平家和熊野关系菲浅,要是知道我们是源氏的人,说不定会有人不高兴呢。”
“弁庆先生,您好像很熟悉熊野的情况嘛。”我说。
弁庆向我点了点头:“说起来,我也算是熊野出身的人。”
“咦?不会吧?”让叫得很大声,随即恢复了冷静:“既然如此,弁庆先生你去拜托熊野头领的话,会不会比较有把握?”
“恐怕不会……”弁庆说道:“现在么……不管我说什么,应该都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我说弁庆,你不是和熊野别当很熟吗?”
弁庆转向说话的九郎:“那是以前的别当……现在,好像已经换人了。”
“没办法咯~”景时耸耸肩:“那么,只好去见那位新别当了呀~”
弁庆呵呵地笑了:“这可不是个好差使,历代熊野别当都不是什么老实人物。”
坐在角落的敦盛忽然啊了一声,似乎要说什么,但是又闭上了嘴。我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向弁庆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就更要想想办法了。”
听到我说的话,弁庆忽然笑得很愉快:“如果是望美小姐你去说的话,说不定能打动头领哦。在熊野,可没有那种不听可爱小姐说话的呆头鹅啊,呵呵。”
“那是你自己吧?”九郎忽然冒出来一句,而弁庆则毫不生气地继续微笑:“总之,明天去到本宫大社就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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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过温泉之后,全身放松,我很快就睡着了。
“望美……你在哪里……?”
这个声音是……
“将臣!”
我呼地坐起身,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刚才是在做梦。『是将臣吗?可是,这个梦和之前的为什么那么不一样?』我一边机械地洗漱着,一边回忆着刚才听到的声音,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
“难道……将臣有什么危险?还是说,只是太久没见到他了,才做了这样的梦?”
“学姐,早啊!”
我一愣抬头,让正站在我面前,神情有丝吃惊:“你……刚才在说什么?”
“咦?我在说话吗?”
“嗯……是啊。”让不知为何别开了脸。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我清了清嗓子:“啊,外面天气真好,我出去散步一下!”也不等小让回答,我大步冲了出去。
始之卷最初的逆鳞第十三章最后的八叶
作者有话要说:西诺耶真的是……很让人无语……
试试贴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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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气确实很好,熊野的山路绿树成荫,凉爽宜人。我独自走在石板路上,还在怔怔地想着刚才的事情。
“奇怪的梦……真是的,我在尴尬什么啦……小让他肯定觉得我很奇怪吧?”
“他怎么了,望美?”
“嗯,刚才因为做了个梦,结果自言自语的时候……咦!?”
我这才醒悟过来,急忙回头,刚才接口的人正站在我面前,一身铠甲,军人装束,身材高大,一头长发没有像这个时代的大多数男人一样盘起,而是乱糟糟地披散着。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长得好像将臣啊……
“喂!不会不认识我了吧!”男人叉着腰俯视着我,笑得开朗:“是我啊,有川将臣啊!”
“咦咦咦!!??不……不会吧?”我张大的嘴半天合不拢:“你……你变了好多哦!”是啊,和上次梦中见到的他相比,他高了不少,头发也长了很多,而那张脸……虽然五官是没有变,但是,现在这张,怎么看也是二十几岁的大人的脸了啊!
“哈哈,你倒是一点没变嘛!”将臣说:“你来这边……多久了?”
“嗯……”我算了算,来时是十二月,现在是六月了:“半年了吧。”
将臣笑嘻嘻地打了个响指:“那就对啦!我已经来了三年半了!”
“三,三年半?”
“是啊,大概是被冲散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吧?唔,现在我可是比你大了四岁的大人了呢,是不是连脸都变啦?”将臣轻描淡写地说。
“嗯,是变得很厉害。不过还好,还能认出是你。”直到现在,惊讶才逐渐为重逢的喜悦所代替,我说道:“不过,能见到你实在太好了!我一直都担心你呢。”
“啊,真是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将臣抓了抓耳朵:“不过,正如你所见,我不是好端端的嘛。”
“等等,将臣,那是?”我指着他的左耳叫道。
“啊,这个啊……”将臣摸了摸那里的蓝色宝珠,说:“你也能看到啊,我还以为只有我自己能看到呢。”
“哎,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关于你耳朵上的宝珠的事情,还有,介绍你认识一下我的同伴们!”真想快些告诉大家,将臣就是我们在找的八叶之一,而且,让一定也很想念哥哥吧?
“哦,无所谓啊。”将臣耸耸肩:“那就去呗。”
―――――――――――――――――――――――――――――――――
“哥哥!?”不愧是兄弟,让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是他的哥哥,不像我那么笨。
“哎,我来介绍一下吧!”我拉着将臣走到众人面前:“这位是有川将臣,让的哥哥,是和我一样从异世界来的。还有,他也是八叶之一哦!”
“哥哥也是八叶……真没想到……”让的表情似乎并不高兴,我想大约是因为将臣进门以来还没和他打过招呼的缘故吧。
“将臣……是天之青龙的八叶哦。”白龙笑得很开心,我摸了摸他的头。
“我说……”将臣说话了:“什么八叶什么的,能不能说明一下啊?”
“啊,容我来说明一下好了。”弁庆走上前来,微笑着说道:“八叶,是保护着龙神神子望美小姐的八个人的总称,而龙神神子……”
“好了好了……”将臣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他:“总之,就是要保护她,就行了吧?”
弁庆并不在意他的无礼,仍然含笑回答:“您能理解真是太好了。我们一直保护着望美小姐,和怨灵战斗着,能否请您也作为八叶协助我们呢?”
将臣皱起了眉头:“现在吗?可是我现在要去熊野本宫啊……”
“哎,刚好,我们也要去本宫呢!”我叫了一声,将臣扬扬眉:“哦?这么巧,那么,到本宫之前,我就当一回八叶好了。”
“‘到本宫之前’?”让突然说:“那之后,你要去哪里?”
“啊,没办法,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办啊。”将臣坦然地回答了他,然后转向我:“那,就只能陪你到本宫了,可以吗?”
我有些难过,低声说道:“好不容易才见面的,真的不能一起走吗?”
“抱歉啊,真的没办法,有些麻烦必须得去解决才行啊。”将臣道着歉,语气却仍然坚决。
“算了吧,哥哥他又不是今天起才这个样子的。”让显然也不大高兴:“春日学姐,我看我们还是靠自己好了。”
“哈哈,不愧是让,真了解我!”将臣大笑着拍拍让的肩膀:“给我介绍一下吧,要简短点儿。”
“说得也是,在下乃……”第一个冒出来的竟然又是九郎,还好弁庆又一次阻止了他:“还是我来吧,将臣说了要简短的介绍呢。”
于是,弁庆一个人把这里在场的人都给将臣介绍了一遍,果然非常简练,连姓氏也没提,不过好像将臣也不在意这个。
“那么,这位是敦盛。”弁庆引见到了最后一位。
坐在角落的敦盛站了起来,神情显得很不自然:“呃……初次见面,我是……敦盛。”
将臣也愣了愣,抓了抓耳朵,才说:“请多指教。”
介绍完毕后,敦盛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请问……八叶,是少了任何一叶都不行吗?”
我们都有些诧异,弁庆想了想才回答:“应该也不是。不过,帮助望美小姐的力量,应该是越多越好吧?”
“……是吗?”敦盛看了将臣一眼,欲言又止。
“哎呀,之前没有我不是也一样吗?”将臣挥挥手:“少我一个也OK的吧?”
敦盛沉默了。
“哎,总之,我们快出发吧!路可还远得很哪!”将臣叫了一声,当先走出门去,我们也三三两两的跟着走了出去。临出门,我看了敦盛一眼,他沉默地走在队伍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自此将臣出现后,他好像变得忧心忡忡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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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野地处深山之中,因为三大神社和沿途的秀丽风光而著名,山清水秀,虽是夏天,也不觉得闷热。走在这里,看着路边的的民舍和田地,不知为何,心情好了起来。一路走着,我们和将臣闲聊着别来的一些经历。
“哦?原来神子是这么危险的一个职业啊?”将臣总结道。
老师嗯了一声:“神子的力量是非常稀有的,因此,讨厌这股力量的人,想要这股力量的人,都可能给神子带来危险。”
“学姐,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让微笑着说道。我感激地一笑,却看到让忽然变了脸色,抬起头厉声喝道:“什么人?下来!”
我不明所以地回头,刷地一声轻响,一个人忽然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在我面前。
这是一个身着一身利落打扮的红发少年,年纪大约和我差不多大,清秀的脸庞含着笑意。轻轻吹了一声口哨,他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的脸说道:“您……就是传说中的龙神神子吧?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可爱呢……这样连花儿都要自惭形秽的公主,我还是头一次见呢。莫非,您就是传说中的月宫仙女辉夜姬?又或是连衣物都掩盖不了美貌的衣通姬?”没等被这一大堆话弄得头晕脑胀的我反应过来,他居然牵起了我的一只手,送到唇边飞快地一吻,然后又冲我眨了眨眼睛:“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公主殿下……”
『咦!?咦咦!?』
脸腾地烧热起来,我努力抽回了手,结巴着问:“呃……那个……请问,你怎么知道我是神子的事啊?”
他挑了挑眉,随即又露出一副捉弄人的笑容:“我说,像你这样的公主殿下,不可能还有其他人了吧?刚才,我好像听到你们说,准备去本宫大社是吧?这个田边,可是熊野水军的根据地哦,而我呢,身为熊野水军的一员,是特地来迎接您的,神子公主殿下。”
『神子公主殿下?』我忍不住说道:“请……请不要那么用那么夸张的称呼,我很不习惯啦。叫我望美,望美就可以了。”
“望美啊……不错的名字呢。”他笑嘻嘻地说:“那我就这么叫你好了。”
松了口气,我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他摸了摸下巴,才说:“我嘛……就叫我做西诺耶好了。”
『好奇怪的名字……』我正在思考他这个名字的含意,他却又呵呵地笑了起来:“你知道吗?在以前啊,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别人,就表示……把对方当成可以亲近的人的意思哦!”
“啊?”我简直要招架不住这个人了,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他却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啊呀,脸红了呢……真可爱啊……”
“我说西诺耶啊……”弁庆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虽然带着笑,语气却不那么客气:“你能不能改改这脾气,一看到女孩子就不管不顾地胡说八道个没完?”
“啊,我说是谁,原来是你啊~”自称西诺耶的少年好像现在才注意到其他人似的,脸上立刻换了一副懒洋洋的表情:“不好意思啊,臭男人什么的我一向不大注意。”
“弁庆先生,你们认识的吗?”我问弁庆,他笑得有点无奈:“也可以算是吧……勉勉强强。”
“西诺耶,你最近过得好吗?”一向沉默寡言的敦盛忽然说话了,更让人惊讶的是,他居然也认识这个人!?
“啊哈哈,这不是敦盛嘛!”比起弁庆,西诺耶显然更愿意见到敦盛。他笑嘻嘻地拍了拍敦盛的肩,冲他挤了挤眼:“居然认识了公主殿下,敦盛,看来还真不能小看你呢!”
“西诺耶!不,不是那样的!”敦盛一瞬间有些窘迫,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表情:“你这样说,会让神子觉得困扰的。我是神子的八叶啦。”
似乎对『八叶』这个词很感兴趣,西诺耶摸着下巴开始上下打量敦盛,恰在此时,一道白光闪过,西诺耶皱了皱眉头,我眼看着一颗红色宝珠出现在他额头正中,鲜艳耀目。
“西诺耶,你也是八叶哦。”白龙显然很高兴,代我说出了要说的话。
西诺耶摸着额头的宝珠,表情似乎并不怎么高兴:“我吗?”
“嗯!”白龙用力地点头:“西诺耶……是拥有火之力量的,『离』卦的八叶,也即是最后的『天之朱雀』。”
“等等等等……”西诺耶阻止了白龙:“八叶,就是以保护龙神神子为任务的家伙吧?啧啧,不妙哦……”
“那个……西诺耶,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来呢?”我试探着问道。
他立刻转向我,露出了一个暧昧的笑容:“你是说,我们俩单独行动吗?”
我吓得后退了半步,硬着头皮说:“嗯,是跟我们一起啦。”
“抱歉,那就没办法了哟。虽然说,拒绝了公主殿下的邀请,我也很不好过啊。”他摇了摇头,似乎颇为遗憾:“对了公主殿下,你还要在熊野呆一阵子对吧?有机会的话,我再来找你,我们也需要点时间来了解一下彼此,对吧望美?那么,可以允许我再来见你吗?”
还是不习惯他的说话方式,我的脸又热了,小声答道:“嗯……好啦。”
“那么,再见啦!”他冲我眨眨眼,嗖地一声竟然又跳上了树,转眼间连影子都不见了。
“不用担心,他在树上可是来去自如。”敦盛大概是看到我吃惊的表情,低声对我说道。弁庆则微笑着看着我:“果然不是个容易说服的家伙呢……不过,西诺耶是八叶,这点倒是挺不错……”
“什么意思?”我问。
弁庆的笑容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没什么,不过,我想我们大概会多了一个熊野的好向导吧。”
始之卷最初的逆鳞第十四章白龙的成长
作者有话要说:贴图成功,Yeah!离开了田边,我们沿着熊野路向东北方的本宫大社出发了。熊野到处都是高山,这条路虽然是参拜者们最常选择的一条,却也好走不到哪里去。太阳渐渐转向头顶,天气热了起来,一边费力地继续前进,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神子,你怎么样?累不累啊?”白龙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拿这孩子没办法,我微笑着摸摸他的头:“没事,我不累的。”
让也微笑着说道:“今天,白龙也很努力地在走呢。”
白龙受到了鼓励,小脸满是笑容:“嗯!”
景时擦了把汗,夸张地甩了甩手,只差没吐出舌头来了:“好热好热~这山道也太难走了吧?好累好热好饿哦~要是能休息一下就好了说~”
正听着朔数落景时,前方走来了一个贵族模样,戴着高帽的男人,满脸傲慢,一开口就不客气地说:“你们是什么人?赶快给我站住!”
闻言一愕,我们都停了下来,打量了一下对方,是个不认识的人啊。景时摊摊手,向身后的我们说道:“哦呀哦呀~原来,除了我们,也有其他人走这条道的呀~”
弁庆微笑着答道:“是啊,因为这就是最近本宫大社的道路了,当然有很多行人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完全被无视的男人显然并没有那么好的涵养,眉毛立了起来,声音也一下提高了八度:“你们……怎敢在那里自说自画?告诉你们,前面有高贵的大人物在,所以这里,禁止通行!”
“禁止通行?”这下糟了!
九郎推开景时,走到了最前面:“抱歉,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本宫,能否允许我们通行呢?”
贵族似乎并没被九郎的礼貌打动,依旧一脸傲慢:“你是什么人?法皇大人在此,怎能让你们这些可疑人士骚扰到他?走吧走吧!”
九郎的脸色变了变,我偷眼看着他,想必身为源氏大将的他很少受到这样的羞辱吧?可是,他又不能暴露身份……
“没办法了,我们走吧。”我开口说道。总不能硬闯吧?
众人正在犹豫之际,敦盛说话了:“从新熊野权现往南走,有一条沿海的路,可以从南方绕道胜浦,然后从熊野川逆流而上,到达本宫大社。”
“海边啊?”将臣对这个词很感兴趣:“听起来不错,我们就走南边吧!走咯!”
大家都跟着将臣转身了,让却冲着将臣的背影喊道:“我说,什么时候轮到哥哥你来发号施令了啊?”
将臣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转眼间已经走过了转角。我和让对望了一眼,只有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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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田边,我们重新向南进发。果然,沿着海岸线有一条路,只是,听敦盛说,这条路可比熊野路远多了,今天恐怕必须得在胜浦过一夜了呢。走过了一段漂亮的海岸线,我们进入了以险峻闻名的日置川峡。沿着崎岖不平的山道前行,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悬崖,真是既辛苦又危险的路程。
“啊啦啊啦~还真是让人吃不消的远路啊~”景时哀怨地望着远方看不见尽头的路:“我说~我们不休息一下吗?”
弁庆微笑着接话:“嗯,确实是很辛苦的路呢。各位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到了哦!”
朔则很不客气地叫着景时:“哥哥,你也太丢脸了吧?你看白龙这孩子都还没说话呢。”
“啊?我有说什么吗?”景时立刻换上一脸灿烂笑容:“我没事,我完全~没事!哈哈~”
“白龙!”想了想,我把手伸给他:“这条路有点危险哦,拉着手一起走,好不好?”
白龙高兴得跳了起来,急忙抓住我的手:“嗯!好啊神子!好高兴哦~”
“不怕了吧,白龙?”一边走着,我侧头看着满脸是笑的白龙:“我们拉着手的话,什么危险也不怕了哦!”
“嗯!”白龙用力点头:“我一定会保护神子的,所以不用怕!”
一秒钟后,我忽然反应过来:『呃……刚才的意思是,我才是害怕的那一个吗?』
正想着该怎么向白龙说明我是大人他才是孩子这件事,一个阴沉的声音忽然钻入我耳膜:“神子……嘿嘿嘿嘿……”
“什么人?”我一惊,正要拔剑,一阵骤然的阴风卷着沙石,急急向我和白龙袭来!
“白龙小心!”我急忙把白龙往景时那边一推,险险避过,自己却被风沙打得睁不开眼。一手遮住眼睛,我本能的后退了一步,却忘了自己正背对着悬崖,脚下一滑,便径直落了下去。
“学姐!”“神子!”“望美!”
众人的惊呼声迅速离我远去,耳边只听到呼呼的风声,身体飞速地下坠,我叫着,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死亡,难道就以这样的方式降临了吗?
一片温柔的白光包围了我,我仿佛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手抱住了我,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说道:“没事的,神子,没事的。我……一定会保护神子的。”
脚下一沉,仿佛是踏上地面的感觉。
地面?
我慢慢睁开了眼睛,目前所站的地方是河岸,似乎……似乎是日置川峡的谷底?我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抱着我的高大男子:我……没有死?
眼前的男子有着一张陌生的脸,金色的双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他开口了:“已经没事了,神子。不用害怕,我们已经到了地面了哦。”
他的声音温柔得如同要滴出水来,这,这不是刚才昏迷中听到的声音吗?
他似乎没察觉我脸色有异,笑着说道:“而且多亏了神子,我成长了呢。”
我不由得后退了半步,离开了他的怀抱。这个突然冒出来,而且貌似和我很熟的男人,到底是谁?我期期艾艾地说道:“你……”
他的笑容看起来对我毫无戒心:“因为你为龙脉注入了五行之力,而这力量具现化之后,我的形体也就长大了,神子,谢谢你!”
“呃……难道说……”当我看到他咽喉处镶嵌的白色鳞片时,我终于说了出来:“你是……白龙?”
“是啊,神子,是我啊。”
“刚才,看见神子你被怨灵袭击,掉下悬崖,我想着,我一定要保护神子!也跟着跳了下来,然后,我就发现我自己长大了,而且,还可以抱着你飞起来了呢!”眼前的男人实在不像白龙,然而这笑容却和白龙一模一样:“神子,照这样下去,我很快就可以恢复穿越时空的能力了呢!”
看着他纯洁得没有一丝杂质的金色眼睛,我笑了:“的确……是白龙呢。能够取回力量,真是太好了,你一直都那么努力的呢。”
“嗯!”虽然身体长成大人了,白龙的小孩子脾气却没变,一夸奖他就高兴得不得了:“我还要更努力,更加油才行!要取回更多更多的力量,这样,我才能够保护这个世界。更重要的……我才能保护我的神子啊。”
他温柔的笑着,看着我,虽然明知他是白龙,但被一个成年男性(虽然或许只是外表)这样注视着,我还是有些不自在,慢慢低下了头。
“望美!你没事吧?”
我转过头,原来,同伴们已经陆陆续续下到了谷底,看来是来找我的呢。我向他们挥了挥手,大声回答老师:“我没事!你们也没事吧?”
第二个到达的是九郎,他问候的方式也是一如既往地不客气:“喂,你还好吧?……那个家伙是谁?”
“那个家伙”自然是指我身边这位仁兄了,我苦笑着说:“这个……是白龙啦。”
“咦!?”第三个到达的让被这句话吓到了:“白,白龙不是小孩子么?”
白龙很认真地回答着:“因为取回了力量,所以身体变大了。”
“唔……”敦盛不知为什么露出了难过的表情:“那么……小白龙哪里去了?难道……就这么失踪了吗?”
“喂喂敦盛!”将臣拍了拍敦盛的肩膀:“你冷静点吧!”
在这群被大白龙吓得不轻的人中间,好歹还是有一个人始终保持着镇定,或者不如说,他根本就不意外。
“啊……其实,白龙只是变化了姿态而已吧。”弁庆微笑着说。
“嗯。”白龙点着头,依然很认真:“人类的姿态本来就是力量的具现化而已,力量增长了,所以姿态也变化了。”
“那么,是怎么变化成这样的呢?”弁庆好像很感兴趣,追问道。
“嗯……那时候只是单纯的想救神子,所以跳了下来,然后好像一股热流从心里涌了出来……就这样了。”白龙仍然是那个有问必答的单纯孩子。
弁庆想了想:“力量全部都回来了么?”
白龙一直笑盈盈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没有……离龙的状态还……”
“还很远是吧?”弁庆温言安慰道:“可是,已经比之前强很多了,对吧?”
“嗯!”白龙似乎又振作了些:“虽然还不足以保护整个世界,我……我会努力保护神子的!永远都会!”他看向我,我向他鼓励地一笑。
“弁庆先生,你好像知道很多关于龙神的事情呢,好厉害哦!”我赞叹道。弁庆看了我一眼,含笑说道:“神子过奖了。我不过是爱好读书,偶然了解到了一些关于龙神和神子、八叶的事情罢了。作为八叶,我也有义务去了解这些,以便更好的为神子效力啊,不是吗?”
始之卷最初的逆鳞第十五章熊野川的怪异
作者有话要说:说明一下,本文会分为十个分支OTL……在日置川峡这么一耽误,到达胜浦时已经是傍晚了。胜浦是个很兴旺的城镇,大约是因为有港口带来的渔业和贸易所致吧!走了那么久山林中的参拜路,突然来到了人来人往的城镇,我兴奋起来,自告奋勇地拉着朔一起去找住的地方。
“朔,朔!那是什么?”
“啊……这个,好像是出海之前祈福用的东西呢……”
“朔,朔!你看这个簪子,好漂亮哦,可惜你是短发,不然,戴这个一定很漂亮!”
“呵呵,是很漂亮,不过,对于出家人来说,是不能用这么精美的东西的。望美,你的头发这么长,倒是很适合用簪子盘起呢。改天有时间,我教教你吧。”
“嘻嘻,就这么说定了哟……”
正和朔聊得兴起,我忽然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又见面了哟,公主殿下~”
转头一看,西诺耶正笑吟吟地站在我们面前:“两位公主殿下似乎都很愉快的样子,怎么样,胜浦很不错吧?我对这里很熟哦,要不要我带你们去转一转呢?”
“啊……”虽然他出现得还是有些突然,总比之前从树上跳下来要好多了,我冲他笑了笑:“你还真是神出鬼没呢。”
“怎么说?”他来了精神。
“西诺耶……这个奇怪的名字,也不是真名吧?”我对这点仍然有些不满,尤其是在我告诉了他真名,然后还被他取笑了的情况下。
“呵呵……这个,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嘛~”他老练地扯开话题:“要知道,我为了见到你,可是在这里等了一整天了呢,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走走?”
“抱歉,我们现在有事要忙。”朔扯了扯我的手,我点点头:“西诺耶,下次吧,我们现在要去找住的地方呢。”
“哦,是在找旅舍是吧?”西诺耶闪身转到了我们面前:“我在这边有个很熟悉的旅舍哦!很干净很不错的,我每次来胜浦都住的。不介意的话,到这边来吧?”
“啊,太好了!”我转过身,向分散在人群里的伙伴们用力挥手:“我们找到住的地方了!一起去吧!”
白龙第一个跑出来:“啊,太好了,神子!我们走吧!”
西诺耶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怎么连这帮拖油瓶也要去啊?”
“当~然~”弁庆笑嘻嘻地走过来:“西诺耶,你的那点伎俩早就被我们看~穿~了哦~”
“嘁。”西诺耶撇了撇嘴,开始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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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们到达了西诺耶所说的旅舍,果然不错,安顿好之后,弁庆出去打听熊野的情况去了,而我们则坐在房里随意地闲聊着。
“啊~对了!”西诺耶永远闲不了三分钟:“这里离海边那么近,不如我们去玩玩吧?”
“……不想去。”敦盛听起来真是很不感兴趣的样子,将臣则更直接:“喂,这么热的天还去海边,你不嫌热啊?”
西诺耶满脸的笑容顿时转为不屑:“我又没在问你们这帮臭男人……”
为了消除尴尬,我问白龙:“从刚才起你就一直很高兴的样子呢,白龙,有什么好事吗?”
“嗯!八叶现在都齐了,好高兴哦。”白龙是由衷地高兴,我也被他的情绪感染,微笑着说道:“嗯,要是大家可以一直这样在一起,就好了。”
“嗯……真好……”
听到敦盛的声音,我转过头去看着他,他好像有点慌乱,秀丽的脸颊泛起了一丝红晕:“没,没什么……我也觉得,大家能一直一起的话,就太好了……”
“对啊对啊~”景时好像休息得差不多了,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大家在一起才热闹嘛~”
“哦,是吗?有哥哥你一个人就够热闹的了吧?”朔又不轻不重地损了景时一句,而将臣也跟着点头:“就是~”
“啊~~讨厌啦~~”景时的脑袋又耷拉下来了:“怎么都这样说我啊~”
“啊,大家都还在,太好了。”弁庆踏进门来,笑容有些勉强。
“动作挺快嘛~”西诺耶说:“打听得怎么样?”
弁庆摇摇头:“不大好的消息:因为熊野川突然水位暴涨,没法通过这边去本宫了。”
“怎么会!?”九郎冲了上来:“我们费了那么大劲才到这里的,开什么玩笑?”
“熊野川水位暴涨?”西诺耶也很疑惑的样子:“这我倒真没听说呢……”
“啊啦啊啦~不用这么担心啦~”景时拍了拍九郎的肩膀:“涨水这种事情,最多也就两三天嘛~既然都来了,干脆就在这儿住个两三天,等水退了再走,如何?”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西诺耶离开后,我们在胜浦住了下来。奇怪的是,根据街上打听的消息,这违反季节的潮水竟然丝毫没有减退的迹象。三天后,我们再也坐不住了,决定出去再问问情况。
在街市和港口问了一圈儿,依然是一无所获,胜浦本地人好像也和我们一样,苦恼于熊野川奇怪的泛滥,不但无法出船,连部分地方的农田都受到了波及。懊丧之余,将臣提出了一个建议:到泛滥的现场——熊野川中游去看看。
“也对啦,不过,我们要怎么去呢?又不能坐船……”我说。
“沿着熊野滩北上,再转西边,就可以到达熊野川的中游了。”敦盛这样说道。我又惊又喜:“敦盛,你好像真的对熊野很熟悉呢!”
敦盛又有些不好意思了,顿了顿才说:“嗯,我小时候在这边住过一段时间的……”
“望美,其实熊野和京的关系是很深的哦。”朔含笑接口:“就像我们从京到了熊野一样,也会有很多人从熊野到京去呢。”
我正要说话,身边一位陌生大婶却接过了话头:“你们是从京那边来的是吧?哎哎,我跟你打听一下,京有一位白龙的神子,你们见过没有?”
『咦?』万想不到大婶竟然张嘴就打听这个,我心虚地看了朔一眼,她微微一笑,向大婶说道:“白龙的神子啊,大概知道的。她怎么了吗?”
听她这么说,大婶来了精神:“听说啊,我们熊野的头领对那位白龙神子的公主殿下一见钟情呢!嗯,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大美人呢?想必,是一位气质优雅的公主吧?”
我的脸热起来了,其他人都在后面听着呢!可气的是,朔不理会我的眼色,居然笑嘻嘻地追问起来:“真的啊?可以麻烦您说得更详细点儿吗?”
还好,大婶摊了摊手:“这个我也不知道啦,真遗憾呢。如果打听到什么新消息,我再告诉你们吧!”
这位大婶走远了,只剩下笑得别有深意的朔、窘得想钻地的我,当然,身后还站了一大群装作没听见的人……
“真……真是不好意思……”再也受不了朔的眼色,我小声说道。
“气质优雅的公主……噗哈哈哈!”将臣爆笑出声,想必忍得很辛苦吧:“我说,你成了大明星了啊?”
“将臣!不好笑啦!”我气得想打他,可接下来弁庆的话更让我无力:“呵呵,我倒是觉得,这个传言很准确呢……”
“弁庆先生,连你也开我玩笑……”我已经不想辩解了。
“嗯……既然这样……”九郎喃喃自语,当所有人都看向他时,他忽然冲我大声说道:“就这么决定了!”
“决……决定什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到了本宫之后,你一定得装出个优雅公主的样子出来!”九郎的表情非常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当然,他也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啦……
“九郎……”我试图叫醒他,他却又开始自言自语:“嗯,希望熊野别当会上当才好……”
“喂!你……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我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看看周围,朔、将臣、景时都在使劲忍着笑,弁庆笑得古里古怪的,让的脸色很不好看,老师皱起了眉头,而敦盛和白龙……一脸茫然,似乎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算了吧。』我决定还是去办正事要紧:“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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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敦盛所指点的路,我们顺利地到达了熊野川中游。一到达这里,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怪异之处:明明几里开外还是晴朗的天气,一走到河岸附近,马上变成了乌云满天,阴风阵阵。再走近些看,以秀丽明媚著称的熊野川竟然变成浊浪滔天的景象,而且空气中还夹杂着一丝令人厌恶的气息。“怨灵。”白龙一语证实我们的猜想,但是他又感觉怨灵并不在这里,而是在上游的地方。上游?那不就是在熊野路快到本宫的地方么?虽然明知道那边有人拦路,我们还是决定重回熊野路。
这么着,绕着熊野绕了一大圈,我们还是回到了一开始的路:熊野路。不幸,那位拦路的贵族仍然尽忠职守地在那里堵着路,连台词也没变:
“前面有高贵的法皇大人在,现在这里,禁止通行!”
“我说……”将臣走了上来:“熊野川暴涨的问题不解决,法皇大人也去不了本宫吧?那要什么时候才能通行啊?”
贵族的脸色变了:“你……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据实以告:“我们就是来调查这件事的。”
贵族看了看我,忽然换上了一脸笑容:“我知道了,你们就是京请来的阴阳师对吧?哎呀,真是快呢,我们的信还刚送过去……”
“您说得没错。”弁庆笑得那么的真诚:“这边这位,就是安倍家最出色的阴阳师,对吧?”他捅捅景时。
“啊~正是正是~”景时也非常配合地挺胸上前:“什么怪异,只要交给我就没问题了,哈哈哈哈~”
“哦!!!”贵族显然被“安倍家最出色的阴阳师”这个头衔镇住了,眉花眼笑地连连点头:“真是可靠啊!各位,刚才失礼了,这边请这边请!”
就这么着,我们顺利(也许吧?)地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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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去不远,我们已经可以看到咆哮的熊野川了,不过在进行调查之前,我们又被拦住了。
“什么人!此路禁止通行!”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喝道。
“呃,我们……”正要说明来意,一位僧侣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什么事需要对一位小姑娘这样呼喝?真失礼。”
“啊……非,非常抱歉,法皇大人!”侍卫急忙转身行礼。
这位就是后白河法皇?我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他身体微胖,气度雍容,圆脸上笑容和善,一双眼睛却显得精明强干。他挥手命侍卫退下,微笑着问我:“姑娘,你想走过熊野路吗?”
“嗯,我们有事要去本宫大社。”我答道。
“呵呵,可是现在过不去哦,我也是被挡在这里了。”法皇说。
“连后白河院也被阻挡了这么久,看来是真有点古怪啊。”将臣大大咧咧地插话,法皇注意到了他,一瞬间露出吃惊的表情:“你……”
“后白河院,我也拜托您了,请一定让我们通过!”九郎礼仪周正地行了一礼,换来的却是法皇更吃惊的脸:“你也……”
“?”“?”将臣和九郎对望了一眼,九郎问道:“请问,我们怎么了吗?”
“啊……”法皇恢复了微笑,精明的眼睛却又转向了我:“真是惊人啊……”
“嗯?”我有点不明他所指。
“看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女杰啊,呵呵。虽然我也有能让源平两家缔约的日本第一大天狗的称号,可是……呵呵,你真是个有意思的女孩呢,了不起,了不起!”
“呃……”莫明其妙地得了法皇这样的称赞,我有点接不上茬。而法皇仍然盯着我的脸,笑容有些耐人寻味:“如果是你的话,大概可以解决这怪异吧?好了,你们过去吧,就当是帮我,镇压熊野川的怪异吧!”
“啊,我会加油的,法皇大人!”我反射性地回答。
虽然得以继续前进了,我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大:“法皇大人,他到底是对什么事情那么感兴趣啊?”
白龙微笑着说:“一定是因为他也明白了,我的神子是最优秀的!神子,你的清净之气,让他也认为你可以镇压怪异哦!”
“呃……是吗?总觉得好像不是这个意思……”眼看熊野川就在眼前,我也只能暂时压下疑念。
始之卷最初的逆鳞第十六章熊野别当
和中游一样,不,应该说比中游更糟糕。这里的天黑得像要塌下来一般,风又冷又湿,卷夹着令人厌恶的气息,掀起骇人的巨浪。越往岸边走,越觉得脚步艰难,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卷入浊流中一般。
“既然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停下吧?我去找找有没有地方能过去。”将臣当先往岸边走去。
“那边的武士,请等一下!”
将臣和我们惊讶地回头,一位身材娇小,容色悲戚的年轻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背后。看我们停了下来,她似乎松了口气,走近了些:“请各位不要靠近这河川,这里面有可怕的怨灵……我,我的丈夫,侍从,都被怨灵吃了……”
“哦呀~要是渡河的时候被怨灵袭击可就不好办了啊~”景时看了看大家。
让点点头:“的确,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将臣则一直盯着那个女子,左手习惯性地挠着耳朵。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了:“我说这位夫人,您留在这里是做什么?丈夫和侍从都被怨灵吃了,一般人不是会马上逃走吗?难道说,你只是为了警告后来人不要过河而留在这里?”
女子有些惊慌,后退了半步:“这个……”
“喂,将臣!对女性讲话不用这样吧?这种语气对待一位失去家人的弱女子,你不觉得过分吗?”九郎走了出来。女子仿佛得了救星似的,急忙向九郎那边靠去:“您真是温柔的人……我好怕您和那位武士一样,真可怕呢……”
“将臣,你看!人家都被你吓坏了!”九郎有些不满地说道。
“我说你,想做骑士也不看看时候!”将臣也有些不高兴了。
女子低头拭着泪,细声向九郎说道:“我只是出于好心提醒你们,没想到……反而被怀疑了吗?”
“不不不,请放心,我并没有怀疑你。”九郎急忙安慰着她。
将臣眼看着这两个人,只是冷笑。我看看将臣又看看九郎,一时也不知道该相信谁的判断?微妙的气氛中,一直沉默的老师忽然开口了。
“九郎,你看水面。”
九郎不明所以地低头去看水面,老师继续说道:“……没有她的影子。”
“啊!?”显然老师说中了,九郎后退了一步,满脸惊讶地看向女子。
“哼……该死的鬼……竟然破坏老娘的好事!算了,龙神神子,我就在这里吞噬了你吧!”女子娇弱的声音忽然变成了嘶嘎难听的叫声,一阵烟雾后,她也现出了怪物的原型。
“这是……”九郎仍有些难以相信。
“哼,露出本来面目了吧!上!”将臣抽出了大太刀。
这个被称为滝夜叉的怨灵相当的棘手,比之前的水虎毫不逊色,不过,我们也比那时候多了好几名同伴,一番恶战后,终于完成了封印。
“老师,非常感谢您的指点!若不是您,刚才我们就危险了!”九郎收起刀,第一件事就是向老师道谢。老师淡淡地说:“如果是说这个,第一个要感谢的人应该是那个男人。”
“呃,我吗?”将臣挠了挠耳朵,而九郎则恍然大悟,大声说道:“没错!第一个发现那女子有问题的就是将臣了,好厉害的观察力啊!”
“哈哈,只是Lucky而已啦!”将臣一不小心冒了个英文单词出来,随即补充道:“运气好,运气好而已。”
九郎的扑克脸终于放松了些,微笑着称赞将臣:“别太自谦,你若生在武家之门,必定是出色的武士!”
将臣无所谓地耸肩:“武家武士啥的就别说了,我可受不了那种东西。”
九郎有些诧异,接着居然露出了笑容:“奇怪的家伙,不过,算了!”
说话间,风浪已经渐渐平息,太阳露出了脸,熊野川的水也开始恢复澄净。看来,刚才那个怨灵真的就是怪事的原因呢。景时在附近调查了一下,说滝夜叉应该是这里的水之气聚成的,只是没想到,一个怨灵竟足以改变熊野的气脉。
“我总觉得有点奇怪,怎么会忽然出现这么强大的怨灵?”朔蹙着眉头思索着:“莫不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照理说,应该不会有人想对熊野下手才对。”弁庆轻轻敲着自己的额角:“现在不论是平氏源氏还是京的贵族,应该都只想拉拢熊野才对。”
让忽然说道:“也许可以这么想:‘与其让熊野投靠敌方,倒不如先下手削弱熊野’,或许有人会这么想。”
弁庆微笑着说:“你的想法很有趣,不过,可能性不大呢。如果这个阴谋被熊野方面发现,可不就是公然与熊野为敌吗?算了,刚才的怨灵可能只是平家滥用怨灵造成的余孽而已,毕竟,如果让气脉继续歪斜下去,会有原来越多的强大怨灵出现的。”
“……真不是好消息呢。”将臣这么嘀咕了一句。
不管怎样,既然怪异已经解决,我们还是马上动身去此行的目的地——本宫大社吧。沿着路前行,我们进入了本宫外的森林,穿过这片森林,就是本宫了。正在人人精神振奋的时候,将臣忽然说了一句话:“既然本宫要到了,那我也该走了。”
我愣了愣,才想起来之前的话:“对哦……将臣也有自己的事要办呢。你去吧。”
“呵呵,这么爽快真是谢谢啦。”将臣冲我一笑:“那么,我就先走啦,不好意思啊各位。”
“你什么时候回来?”九郎问道。
“这个嘛……我也说不准啦。”将臣挠了下耳朵:“这样吧,你们不用等我,办完事就先走吧,我们……就等以后有机会再见啦。”
我有些不舍得,不过还是说:“那么,再见了。”
将臣笑着拍了拍我的头:“干嘛啦,很快就能再见的!那么,我先走了,下次见面之前,你要好好保重啊!”
“嗯。”我点点头:“你也要保重。”
“再见啦,将臣!”九郎笑着喊道。将臣一边挥手回礼,一边走入了树林。奇怪,自从熊野川边那一战,他们俩的关系好像一下子好起来了。
正要继续前进,队伍后面忽然起了一阵骚动。我回头一看,敦盛不知怎么的,蹲在地上,面露痛苦之色。我急忙跑过去:“敦盛,你怎么样?”
“唔……”敦盛正抓着不住颤抖的右手,身上的铁链震得哗哗作响:“这里有结界,我……我这不洁的身体不能进去,唔!”
“那,那怎么办?”
敦盛抬起头,强颜欢笑地说:“神子,你们进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真是的,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啦!”我的声音有点大,敦盛吃了一惊,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啊啦啊啦~”景时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估计是刚才和怨灵的战斗沾染了秽气吧?先代的地之玄武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记得好像……嗯,对了,是通过神子的接触,把清净之气传给他就可以了。”
“耶?这,这……这怎么可以……”敦盛看了我一眼,慌得脸都涨红了,连连摇手。就知道他会这样,我干脆不和他分辨,直接握住了他的右手,他的手很凉,而且不住颤抖着。敦盛大惊,脸更红了,嗫嚅着想要说什么,我只做不知。不过景时说的话似乎是对的,过了几秒钟,敦盛的颤抖微弱了很多,他的脸色也好了起来。我笑着说道:“我们走吧!”
敦盛望了望我,低下头小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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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着敦盛的手,我们顺利地通过了结界,很快便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本宫大社。正在犹豫是不是该找个人去通报一下熊野别当,那位被弁庆称为“熊野好向导”的西诺耶又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
“嗨~公主殿下,在熊野玩得还愉快吗?”他还是老样子,我也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啊,是你啊。”
他眨眨眼睛,收起了笑意:“你们是来见头领的吧?我给你们带路吧,这边走。”
踏入本宫大社,跟着西诺耶转了几个圈儿,我们来到了一间议事堂模样的厅里,里面坐着三五名大汉。
“头领,这里有几个人想见你!”西诺耶当先进去,冲着坐在首座的一个人说道。此人膀大腰圆,皮肤黝黑,铮亮的头顶没有一根头发,黑布做成的眼罩罩住了一只眼睛。这就是统领着熊野水军的熊野别当?看起来有点……凶。我捏了把冷汗,挤出笑容走上前去。
“就是你们想见熊野头领吗?”独眼壮汉开口了,声音洪亮,震得耳朵嗡嗡直响:“我就是!有什么事,说吧!”
熊野别当好歹算个神职,想象中,我总觉得应该是个官员模样的人物,实在……实在难以和眼前的肌肉男联系起来。过于吃惊,也许还有些害怕,之前打好的腹稿,竟然想不起来了。还好,已经站到别当背后的西诺耶冲我笑了笑:“不用怕,头领他样子凶,其实会很认真地听你说的,请冷静点开始说吧。”
既然来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了,我咬咬牙,一口气把来意说了出来,顺便把刚才路上遇到的事情也都说了。别当一直双手抱胸,一言不发地听着,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沉默了一会儿,他缓缓说道:“我明白了。那么,在我回答你的要求之前,请先回答我的问题。这场战争……源氏可有必胜的把握?”
一时间,我不明白他在问什么,愣了愣才说:“当然,肯定能赢的!”
可能觉得我这样的说明还不够有力,九郎补充道:“源氏擅长陆战,熊野是水上霸王,两军如果能携手,绝对可以击败平家!”
别当抬起头,独眼在我和九郎身上扫了扫,声音依然平稳:“可是,根据乌鸦的报告,源氏现在可没什么有利局势。”
『乌鸦?』可能是看出我脸色有异,弁庆微笑着说明:“乌鸦就是指间谍之类的人物,熊野这边是这么称呼的。”
别当继续说道:“从乌鸦的报告来看……即使有熊野的帮助,源氏也未必能胜。”
“什么!?”九郎已经激动得脸红脖子粗,大声喝道。还好,弁庆伸臂阻止了他的进一步动作:“无论如何,请您务必保持冷静。”
别当冷冷地看着他们,丝毫没有动摇的迹象:“你们刚才说的我也认真听了,但是目前而言,我仍然不认为源氏有把握赢得这一战。熊野水军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我不能帮助你们。”
别说九郎了,我也沮丧万分,难道……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竟然要白跑一趟么?
“不过,这也不代表我们就会倒向平家哦!”西诺耶微笑着说道。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别当慢慢地点了点头:“我们既不帮源氏,也不帮平家,会……保持中立。”
『这,这算是什么?』我有点想哭。
“哎呀,别一脸失望哦公主~”西诺耶转了出来,笑得灿烂:“虽然这件事不能帮你们,不过我们熊野可是很好客的哦!”
“嗯。”别当冲西诺耶扬扬下巴:“去吧,好好招待客人们休息。”
始之卷最初的逆鳞第十七章福原事变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的几章都有点冷……抖主人已经下了逐客令,我们也不好再多说,只好跟着西诺耶走了出来。西诺耶果然把我们带到了待客用的厢房,招呼人送了茶水点心上来,可是这会儿,还有谁有心情吃东西呢?
“可恶!”九郎紧锁眉头,脸色难看已极,也不知道是在生别当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
“九郎,冷静些。”弁庆看了西诺耶一眼,淡淡地说:“熊野以前曾经在平家手里吃过亏,这么谨慎也算是可以理解啦。而且,我们至少得到了他们保持中立的承诺啊,也算是成功了一半吧。”
“可是……”我还是很难过,一个月来的奔波劳碌,竟然这么简单给回绝了,原本还以为会是很简单的事情呢……
“好像很失望呢,公主殿下?”西诺耶绕到我面前,我勉强一笑:“没有啦。”
他嘻嘻一笑:“要不要我带你出去转换下心情?”
“别太晚回来。”弁庆少见地没有和西诺耶抬杠,我想,大概他也不愿意看到我这张苦瓜脸吧?
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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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西诺耶,我走到了本宫外的森林里。眼中看到的是满眼翠绿,耳中听到的是鸟语关关,鼻中呼吸的是山林独有的芬芳,我却始终有些高兴不起来。
走了一会儿,一直在前面若无其事地说笑的西诺耶终于,被我的苦瓜脸搞得失去了耐心:“我说,真的……这么失望吗?”
“也不完全是啦……”我想了想才说:“那个……源氏现在的情势,真的像他说的那么糟吗?”
西诺耶露出了少有的严肃表情:“老实话说,可能比公主殿下您想象的还要糟呢……望美,我再问你一次,你认为这场战争,源氏能获胜吗?”
“叽!叽叽!”几声怪异的叫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一股恶心的气息:怨灵?
果然,一只天狗从树后跳了出来,作势要扑上来。西诺耶啐了一声,左手掏出武器,右手将我拦在身后:“居然出现在神社的森林,还真是失礼的家伙。结界难道弱化了吗?公主殿下,这里交给我了,你先……等一下啊!”
在他嘀咕嘀咕的当儿,我早看出这只金属性的天狗绝不是我们俩的对手,没理会他后面说什么,我已经抽出剑,冲了上去。
一秒钟后,惊愕的西诺耶也加入了战斗。他使用的是近身搏斗的钢爪,招招都是快捷无伦,看得人眼花缭乱。如我所料,借助火属性的克制和西诺耶的帮忙,几分钟后战斗就结束了,不知死活的天狗也被我完全封印了。
“真是惊人哪~”西诺耶一边擦拭着武器,一边上下打量着我,嘴角挂着笑意:“没想到,花一般娇弱的公主殿下,挥起剑来可一点不手软呢!”
“我会用剑,值得你这么惊讶吗?”他的态度让我想起了九郎。
“呵呵,是有点意外。”他笑得很开心:“不过,我觉得很棒!而且,这样我就更了解你了不是吗?也许,当个八叶也还不坏……”
我愣了一下,正准备说话,他却正色说:“天色不早了,公主殿下也该累了吧?我送你回去吧。”
回到本宫,和大家一起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晚餐。或许是因为白天的事情,晚饭后的闲聊也显得特别无趣,没过多久,众人就纷纷告辞回房休息了,我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熊野为什么不肯协助我们?源氏现在的情况真的这么糟糕吗?凭我可溜的日本史知识,我也知道似乎最后的结局并不是源氏失败了,那么,难道在我不知道的什么地方,历史已经悄悄地发生变化了吗?各种各样的念头在脑海中盘旋着,虽然身体已经很疲劳了,紧绷的神经一直无法放松,正在辗转间,窗外忽然传来一缕笛声。笛声清逸幽远,令人不自觉地沉静下来,我忽然联想到了三草山之战前我听到的奇怪笛声,依稀记得,那似乎也是这般清雅的笛声。想必是拥有高洁心灵的人才能吹奏出这样的曲子吧?是谁呢?
笛声渐渐走远,低不可闻,我也沉沉地坠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早,我们向熊野别当告别之后,便准备离开熊野,踏上返京的路途了。想到这一来一回两个多月的辛苦,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神子……”白龙有些担心地看着我:“你还是不高兴吗?”
我笑了笑:“没办法啊,最后还是没能完成任务呢。我想,熊野大概也是有自己的考虑吧?不过……算了,至少,我见到了将臣,还认识了西诺耶,这些都是此行难忘的回忆呢。”
白龙还没说话,一个红色的身影已经刷地出现在我面前,笑嘻嘻地说道:“公主殿下,可以请您不要随便把别人当成回忆好吗?”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西诺耶!
他叉着腰看着我,笑得狡狯:“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跟你们一起走了,你这么说好伤人哪!”
“咦?真的吗?”这实在是意外之喜,但是转念一想,我又有些警觉:“有点怪怪的哦,西诺耶,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打探的事情啊?”
“嘿嘿。”西诺耶居然没有否认:“您真是冰雪聪明的公主殿下,不过呢,我说要帮助你们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可以的话,以后就请您多多指教啦。”
他笑得灿烂,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从这张脸上,我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考虑了片刻,我说:“以后,也请您多关照了。”
熊野之行就这么结束了,坏的方面是,我们没有能够取得熊野的援助,好的方面是,最后一名八叶——西诺耶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这或许就是弁庆所说的“成功了一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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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京之后,传来了令人意外的信息:在后白河法皇的周旋下,源氏和平家将签定和议!我们面面相觑,都有些难以置信。不过,事情似乎是真的,因为镰仓的命令很快就来了,九郎将作为和议使者之一,护送作为镰仓大人的代表的北条政子大人前往和议签订之地——平家根据地福原。不管怎样,能够中止战事(即使只是暂时)也是一件好事,九郎立刻接下了命令,稍作整顿便出发了。
九月初,我们到达了福原的有马,驻扎下来。然而,就在准备出发去缔结和议的当天,北条政子大人的一番话让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政子大人?您……您是要我们践踏之前缔结和议的约定,对平家实施奇袭?”九郎已经激动得满脸通红。
政子大人掩嘴轻笑了两声,表情仿佛完全没把九郎的怒气当回事:“哎呀哎呀,九郎你还真是单纯呢。自古以来,签订和约之日,就是最危险的时候,不是吗?如果没能识破我们的计划而失败,那只能怪平家他们自己不好啊。”
弁庆踏前一步,冷冷地说道:“是啊,连镰仓大人的正妻——您,政子大人都出面了,我们都以为这次结盟是结定了呢。”
政子大人笑得更是欢畅:“哎呀,竟然连弁庆也这么想,那么平家的人就更不会有所怀疑了,真是太好了!”
弁庆哼了一声:“这么说,去缔结和议之人的性命,您也完全不在乎了是吗?您应该知道,有了一次的背叛,再要真正和议之时,就没有人会相信了。您定的计策虽妙,我觉得,尚不足以我们拿‘信用’来交换。”
政子大人露出了委屈的表情:“这,这可是镰仓大人的一片善心啊。其实,他已经下了追讨平家的命令了,但是,如果直接攻下福原的话,双方都难免会有死伤,倒不如趁这个机会一举成功,两边的损失都可以降到最低呢。”说到这里,她微微冷笑起来,漂亮的黑眼睛里毫无暖意:“这是镰仓大人的命令,而且,后白河法皇大人也是这个意思。”
“表面上说缔结和议,背后却准备在和议时给人家一刀,怎么能做这么卑鄙的事情!”一时忘了身份的差距,我大声对政子喊道。九郎有些惊讶,随即也大声说道:“正是!我源氏武士怎能做如此卑鄙之事!”
政子似乎毫不吃惊,反而娇笑着说道:“真是直率的孩子呢,真让人喜欢~你们要是不想去,我绝不勉强你们,不过,军队可是必须听从镰仓大人的命令的哦。”
这句话击中了九郎的要害,他哼了一声,转开了头。
政子微微一笑,眼光转向了我:“平家有三大罪:拥废帝复辟,此其罪一;盗取三神器,此其罪二;驱使怨灵,伤人无数,此其罪三。小姑娘,操纵怨灵肆虐京的平家,你也能原谅吗?镰仓大人希望尽快追讨平家,也不过是为了世间的安宁而已。”
话说到这里,我们也没有什么再申辩的余地了。她缓缓环视了一周在场的人,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出门而去。
政子走后,本营大帐中陷入了一片沉默。或许是为了让九郎能冷静思考,大家纷纷离开了大帐,各自找地方散心去了,毕竟,情势突然向着这个方向转变,是谁也难以平静的吧?我在自己的帐中呆坐良久,却想不出任何好办法,上命难违,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九郎也是不得不遵从的吧?而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叫我了,说是和议的时间马上就到了,所有人准备集合出发。这是九郎的命令吗?我急忙跑到本营大帐中,暂时只有九郎和老师在,九郎正按着剑柄,平时意志坚定的脸上满是痛苦和犹疑。
“……哥哥,他真的下达了这种背信弃义的命令吗?”九郎喃喃自语着。
老师凝望着他的脸,低沉的声音镇定若桓:“若你不想遵从的话,别忘了,军队的指挥权仍然是在你手里的。”
『老师的意思是?』九郎抬起头,却什么也没说。
片刻后,大家都集中到帐中来了,九郎的脸色阻止了我们本来想问的无数问题,正在这时候,北条政子竟然又出现了。
“啊啦啊啦,九郎,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她带着种略嫌夸张的惊讶说道:“我还以为你早就出发了呢!不快点的话,孤军奋战的景时恐怕就危险了哦!”
“哥哥?”朔惊呼出声。
『虽然作为军奉行,景时一直是单独带兵的,但是……他什么时候离开了有马?』想到这里,一阵寒意悄悄爬上了我的脊背。
政子笑得无比真诚:“是啊,景时大人真不愧是镰仓大人的心腹啊,现在想必已经到了生田那边了吧?”
“你……是你命令景时去的吗?”九郎愤怒地喊道,而政子则丝毫不为所动,轻笑着说:“好吓人那,九郎。不是说过了吗,是镰仓大人命令他去的。景时真是一位优秀的军奉行啊,我想,他一定会忠实地执行镰仓大人的命令的。那么,我先走了,要不要出兵,就看您了,九郎,呵呵。”
“全军,出击!”政子离开后,九郎终于发出了这样的命令。不单是他,我们也别无选择了吧?生田,可是平家正门,兵力最集中的地方,若我们不去救援,景时恐怕……
“九郎,请稍微等一下。”一直沉默的弁庆开了口:“就算我们跟去生田,恐怕已经来不及救援景时了。兵法云:围魏救赵,我们不如绕到敌人背后发动进攻,胜算可能还比较大。”
九郎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那么,就朝一之谷进发!”
“……一之谷……吗?”
正在往外走的我似乎听见了这么一句话,回头,走在我后面的老师神色木然,难道,是我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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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南行进到高尾山之际,探子传来了意料中的消息:景时的军队已经在生田的森林中和平知盛率领的平军展开了激战。
“不行,必须赶快行动才行!”九郎握紧了拳:“从平家的背后……对了,一之谷的背面好像是悬崖是吧?”
敦盛答道:“是的,是人所无法攀援的悬崖。”
“好,那么敌人也不可能预料到我们的进攻路线了!”九郎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就这么决定了!由一之谷背后的悬崖往下实施突击!快!”
众人应了一声,纷纷加快了脚步。我用力夹了一下马肚子,手心渐渐沁出了汗。
“神子,你是不是有些紧张?”
我回头一看,老师的目光中透出一丝关切,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嗯,还是有点紧张……我想我还是不习惯战场吧。”
“紧张,或恐惧,这并不可耻。”老师低沉的声音意外地温柔:“只要集中注意力,这才是在战场中存活下去的手段,明白吗?”
“嗯,谢谢老师。”我笑了:“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嗯……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你已经变得坚强了呢……”不知为何,老师神色一黯:“走吧!”
“是!”
我又踢了一下马肚,马儿听话地加快了脚步。
始之卷最初的逆鳞第十八章一之谷奇袭
急行军了大约半小时后,我们顺利到达了一之谷。现在已经是入秋时节,悬崖上,秋天的红叶慢慢飘落,有些更被风带下了悬崖,落入谷底平家阵地之中,若不是耳边马匹的喷气声、轻微的金属擦碰声,真难以想象这在这样美丽的景色下,竟掩藏着无数杀机。
“下面就是平家阵营了,看起来……一切正常。”弁庆低声说道。
九郎点点头:“正如我所预料的,他们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生田那边了吧?好,冲下这个斜坡,让他们腹背受敌,必定可以一举击败他们!”
弁庆看了看他说的“斜坡”,皱了皱眉头:“这个坡……恐怕没办法全军突击吧?”
九郎轩了轩眉毛:“精通马术的人就从这里进攻,大部分人还是从西边道路绕下去吧!”
我伸头看了一眼下面,这个斜坡真是陡得惊人,九郎——源九郎义经,真是胆大包天呢!
“春日学姐,我们还是别冒险了,走西边绕路吧?”让从后面叫着我。
我犹豫不决地看着他,是和九郎他们分手,走保险的路呢?还是冒一次险,突入平家阵营呢?
“奇袭开始!跟在我后面,冲啊!”九郎高呼一声,抽出刀,第一个冲了下去。
“九郎!”还没来得及得出结论,我的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发出了指令:我伏在马背上,用力鞭打了一下坐骑,它如离弦之箭一般,冲着谷底狂奔而去。
呼呼的风声灌进我的耳朵,眼睛几乎难以睁开,我死死抓住缰绳,努力辨明着眼前的景象。我的马术在此刻已经不足以引导马儿,只能期待它自己的表现了,可怕的失重感和速度感让我几乎不能呼吸,不过百余米的斜坡,竟是无比的漫长。
“源九郎义经在此!受死吧!”
九郎的呼声传入耳中,我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我们已经平安地到达了谷底。精神一振,我直起腰,拔出长剑,紧跟着大伙儿冲入了敌营。
奇袭进行得出乎意料地顺利,平家的武士们哭叫着四散奔逃,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我们到达了中军本帐。
“有点奇怪……”弁庆阻止了九郎的前进:“如果是受到奇袭的话,你不觉得他们撤退得太快了吗?”
九郎还没回答,两边已经响起了进攻的号角声,我们冲出营帐,才发现大批的平家部队已经悄没声地出现在两边,现在正高呼着向我们掩杀过来。我们大部分的军队都走西边绕行了,这里不过几百人而已,怎是早有预谋的平军的对手?转眼间,已经有好几人倒下了。
“看来,我们是中了陷阱呢。”弁庆脸色阴郁。
“怎么可能?难道……是看破了奇袭吗?”九郎咬咬牙,高声喊道:“大家听着,马上往西边撤退,与本队会合!”
我们也急忙掉转马头,往西边逃去,可就在此时,之前四散奔逃的平家武士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呐喊着向我们发动了进攻。我挡了两下,无心恋战,一边且战且退,一边心中止不住的惊疑。
“糟了,这样下去会被完全包围住!”敦盛喊道:“被这帮人拖住,等大军追上来就没法逃脱了!”
“让我来吧。”老师忽然纵马上前,我惊呆了,叫道:“老师!”他看了我一眼,随即转过了身子:“你们快趁隙逃走——然后活下去。”
他的声音带着奇怪的颤抖,然而没等我回味过来,他已经只身向着追来的大军冲了过去,转眼间淹没在人群中。一时间兵刃交加声大作,不时听到敌人的惨呼声,原本正放开脚步追赶的部队竟然乱了起来,地形狭窄,我们这边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转眼间,已经有几人当先杀出了一条往西的通路。
“难道……他打算一个人阻止平家全军?”弁庆的话说出了我的猜想,与此同时,我的心一阵绞痛。
“不行!我不能让老师一个人战斗!”我高喊着,掉转了马头:“老师!你在哪儿?”
不理会身后众人的叫声,我一股劲儿地向着战斗的中心冲了过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老师!
“源氏的神子!”我听到某个声音在惊呼,然而我顾不上了,我……
什么东西撞在了我的右胸上,眼前一黑,我再也抓不住缰绳,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等我恢复意识时,第一个听到的是让的声音:“春日学姐!请振作一点!”
我费力地睁开眼,好几张焦虑的脸映入了眼幕:让、朔、白龙,脸上都是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我怎么了?正想着,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我慢慢转动眼珠,才看到我的胸前衣服已经被剪开,弁庆和西诺耶正在忙碌地围着我做着什么,而剧痛的中心——我的右胸接近咽喉的地方,一个皮开肉绽的伤口正汩汩地冒着血。我这才回忆起刚才的事情来,难道……我那时,中箭了?我……是不是要死了?一阵昏眩,我又闭上了眼睛。
弁庆的声音仍然不失镇定:“还好,没有射中要害,如果能好好处理的话……”
“那就赶快处置啊!”让的声音在发抖。
“呼……已经稍微处理了一下,最好赶快逃走,再做打算。”这是西诺耶的声音。
白龙听起来快要哭了:“如果不赶快逃走的话,神子,神子她……”
“利兹老师已经去拖延敌人了,要走就趁现在!”西诺耶的话音刚落,什么东西砰的一声响了,随后是让惊讶的声音:“烟雾弹?你……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嘿嘿,此乃本大爷的秘密道具之一。”西诺耶笑得很得意,随即又转为严肃:“就是现在,快逃!”
“望美,振作些!我,我一定会救你的!”朔含泪的声音是我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哎呀,你醒了?”西诺耶跳到我身前,我转了下眼珠,才看明白我们现在已经不在一之谷,大概,是已经逃出来了吧?我松了口气,说道:“我……我到底怎么了?”
西诺耶的脸上露出一丝怜惜:“你啊……被箭射中,刚才昏过去了。”
“春日学姐!”让大概听到了声音,大步走了过来,看了看我,又叫道:“弁庆先生!现在应该可以帮她疗伤了吧?”
“嗯。”弁庆拿着东西走上前来,冲我歉意地一笑:“望美小姐,可能会有点点痛哦,请务必忍耐一下。”
“是。”我勉强一笑,想起之前的事情,问道:“老师呢?”
大家的脸都沉了下来,九郎答道:“有问题等会再问,现在我们还在逃命的途中呢。先去高尾山吧,到那边的话,撤回有马就没问题了,现在请各位先忍耐一下。”
经过弁庆的处理,血是止住了,虽然伤口的剧痛仍在继续,失血过多也让我全身无力,我还是坚持要自己走回去。经过刚才的混战,大家的马匹都损耗得差不多了,身上也都多多少少挂了彩,马匹还是留给更重的伤员吧。
到达高尾山,已经是傍晚了,断后的源氏部队的拼死战斗,似乎也让平家吃了不小的亏,现在已经停止了追击。到了山顶,我们终于可以停下来稍微休息一下了。
西诺耶照例是最坐不住的一个,他站在远处的一块岩石上,往下看了半天,然后跑了回来:“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福原呢!生田那边的军队,好像也被击退了呢。看来,这次源氏是完全失败了。”
“可恶……”九郎咬牙切齿地说道:“没想到,竟然看穿了我们一之谷的奇袭?”
弁庆沉吟着:“有些奇怪,竟然安排伏兵在那种地方……简直就像事先就知道我们会从那里进攻一样呢。”
“敌人也很聪明呢。”我说。
弁庆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地说道:“又是还内府吗?三草山也是,这里也是……”
九郎站直了身子,满脸不忿:“还是我太单纯了,如果是能从更险峻,更意想不到的地方进攻的话……比如,从这个高尾山悬崖下去……”
“九郎!”弁庆皱着眉头说:“这个悬崖太陡了,根本不可能下去的啦!”
九郎还是不认输:“可是,就是这样才能称得上是奇袭啊?”
“我说,战争已经结束了,就别再想东想西了吧?”西诺耶说道。
九郎认真地答道:“战争并没有结束,我们接下来还要对付他们的!”
西诺耶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是我的话,决不会打没有胜算的仗的。”
“可是我是源氏的人,我必须和他们战斗到最后!”九郎终于也叹了口气:“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先回有马吧。”
休息结束了,我们继续往有马进发。
不知是否是走的太快,我觉得伤口越来越痛,终于忍不住哼了出来:“唔……”
一直跟随在我左右的让急忙扶住了我:“学姐,你怎样?还能走路吗?”
“啊……我没事,我能走的。”不想让他担心,我努力挤出笑容。
“如果不能走的话,请告诉我,我来背你,好吗?”
“不,我真的没事的……”说到这里,伤口又是一阵剧痛,我不由得按住了胸口,冷汗从额上冒了出来。
“学姐!”让又是担心,又是难过,涩声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总是这样……难道说,在你眼中,我还是和当年一样,一点用也没有吗?”
『当年?』我的心里一动,看了让一眼,他扭开了脸,不愿和我对视。『难道,他说的是那件事吗?』
―――――――――――――――――――――――――――――――――――
那是很久之前,我和让还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我家和有川家一起出去郊游,大人们在一起聊天,我们三个孩子则沿着山道越走越远。将臣拉着我尽往难走的地方钻,比我们还小的让追不上我们,很快就和我们失散了。可能是为了找我们,让独自一人还在摸索着前进,结果迷路了。我和将臣很快发现让走丢了,也吓坏了,赶快回头去找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后来,我把将臣赶回去叫大人了,自己则继续慢慢地搜索着让。终于,我听到下方什么地方传来了让的哭声:“望美……哥哥……呜呜……你们在哪里啊……呜呜……”
“小让!”我又惊又喜地往下探头,发现有个小小的人影正猫在一棵树下,双肩抽动着。我喊道:“是小让吗?你在下面?”
“望美!”小小的人影抬起头,果然是让!
“你等等哦,我马上下来救你!”我前后转了两圈,急切间找不到下去的路,一咬牙,我顺着山坡滑了下去。
“望美!”让惊喜地扑了过来,满脸的泪痕还没干,已经笑了起来。而我迎接他的却是一脸呲牙咧嘴的表情,因为,刚才落地的时候,我的脚扭到了,现在正钻心地疼。
“怎么办?怎么办?”让又开始哇哇大哭:“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的,对不起……”
“哎呀哎呀,”我装出一幅大人样,拍着让的肩膀:“没事的啦,这点小伤没事的啦,小让不哭哦……”
很快父母就在将臣的带领下找来了,我们俩都得救了,我的脚也只是普通的扭伤,可小让一直哭到我被送去医院还不肯走,最后是被他家里人硬拖回去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小让满是泪痕的脸,或许是从那时开始,我就告诉了自己,永远也不要丢下他。
―――――――――――――――――――――――――――――――――
“小让……”一时激动,我又用上了小时候的称呼。
让似乎愣了一下,没有回答,反而拉过我的手搭在肩上,然后蹲下身直接就把我背了起来。
“咦!?”我有点不好意思:“我……”
让的声音显得很平静:“到达有马之前,还是让我背你吧。学姐,请稍微忍耐一下,很快就到了。”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
始之卷最初的逆鳞第十九章永远的失去
作者有话要说:JJ正值多事之秋,我帮不上什么忙,唯有坚持更新。有马到了,让放下了我。刚一站直,我就觉得头晕眼花,脚也软了,耳听着让和白龙的惊呼声,就这么倒了下去。
等我再醒来,我已经躺在营帐里的床上了,白龙守在我的床边,其他人都不在。
“神子,你醒了!”白龙抓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好热啊。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我……我怎么了?”
“不要动,神子!”白龙有些紧张地阻止我:“你一说话,说不定伤口又会……”
我大概明白了,之前是伤口迸裂所以昏过去了吧。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用了?我苦笑一声,安慰白龙:“只是说话的话,我还能支撑得住。白龙,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吗?”
白龙的脸上忽然笼罩了一层阴影:“对不起……如果我的力量足够的话,神子就不会受伤了,八叶们也不会这样了。”
我勉力一笑:“白龙,这不是你的错哦。”
“我还以为,我可以守护大家的……”白龙似乎没听见我说什么,低头自语着:“是我错了吗?力量不足的龙,也想要神子,是错误的吗?”
“白龙……”
“对不起,神子……”白龙忽然跑了出去,我叫着他的名字,可力气微弱的我实在叫不出声音,就这么看着他跑出了帐幕。
帘子一掀,朔走了进来,有些惊讶地问我:“白龙……他怎么了?他刚刚跑出去了耶!”
“不知道……”我叹了口气:“他好像很在意自己现在力量不足的样子……”
“是吗……”朔也叹了口气:“他刚才一直在照顾你,或许,是觉得你受伤是他的责任吧。”
“可是,这明明不是他的责任啊!”
朔走到我床前,轻轻摸着我的额头,柔声说道:“望美,你现在还是不要想太多比较好,先把你的伤治好,才是最重要的。”
“就算这么说,可是,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对了,朔,景时呢?他怎么样?”
朔露出了一丝笑容:“哥哥他……从生田逃回来了。虽然是吃了败仗,好歹还是活着回来了。”
“啊……那就好。”我稍微安心了些。
“哥哥他啊……”朔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奇怪,摇了摇头却没再说下去。
“对了,老师,老师回来没有?”
朔难过地摇摇头:“老师他……没有回来。”
我掀开薄被,坐了起来:“我要去找他!”
朔急忙按住我:“不行!你现在的身体,怎么能乱来呢?哥哥……还有大家都在这附近寻找着呢,就交给大家吧,你必须好好休息!”
“可是,怎么能让我一个人在这里休息呢?”忍着痛,我试图掰开朔的手。
“哎呀,顺路过来看看,没想到还挺热闹的嘛~”笑嘻嘻的西诺耶走了进来:“既然这么坚持,要不要在营地门口等他回来?”
“西诺耶大人!”朔有些生气:“您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望美她现在……”
“不能出去是吧?”西诺耶截住了她的话头:“就算你这么说,她也不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公主啊。”
“嗯。”我点头:“我哪里睡得着啊。”
西诺耶摊摊手:“看吧。与其让她一个人偷偷跑出去找,不如就让她在营地门口等着吧。”
朔沉默了一会,说道:“我明白了。那么,只能在营地门口等哦。”
“谢谢你,朔,西诺耶……”
在二人的陪伴下,我来到了营地门口,坐了下来。
“望美,你是第一次尝到败仗的滋味吧?”西诺耶忽然这样问道,而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能呆呆地望着他。他扯了扯嘴角:“算了,我看你也是不等到最后不会放弃的了。”
“望美,你的身体状态你自己应该最清楚,现在最需要的是卧床休息。如果你觉得不舒服,请务必马上回来休息。”朔温柔的声音中含着担心,我向她点点头,笑了笑。
朔和西诺耶都走了,我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等着老师的身影如平常一样,忽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秋天的红叶在我眼前片片落下,眼看着太阳由东往西渐渐沉落,我的心也渐渐沉了下来。
肩头一沉,一件衣服披在我的肩头。是老师吗?
我急忙回头,看到的却是敦盛。
“神子,太阳快下山了呢……”
“敦盛……”
“秋天的夜晚很凉的,所以,如果您还要继续等的话,还是加件衣服比较好呢。”敦盛轻轻说道。
“嗯……”我勉强笑了笑。
“神子……”敦盛像下了决心似的,咬着嘴唇说道:“抱歉,我也出去找过了,可是没有找到老师。战争如此惨烈,他一个人冲进敌阵之中……神子,劝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
“我才不要做什么心理准备!”我神经质地冲敦盛喊了起来,而敦盛只是露出了歉意的表情:“对不起……”
“我,我才不需要呢,什么心理准备。老师,他一定会回来的。”我的话像是说给敦盛听,又像是说给我自己听。
敦盛默默离开了,夜晚也如期降临。多亏了敦盛的衣服,足以抵达秋夜的寒风,可是,我还是止不住地觉得,心里好冷……
“春日学姐。”让带着微笑出现在我面前:“这是药汤,喝了不但有助于伤势,也能暖和一下身子。”
“谢谢你,让。可是,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喝——我吞不下去。”
让并没坚持,只是说:“现在冷了,回营地里面等好吗?至少,找个温暖的地方继续等啊。”
“不用,这种程度的冷我还能扛住。”我咧嘴一笑:“我就在这儿等。”
“怎么可能……”让忽然住了口,微微一笑:“我知道了,我陪你在这儿等吧。希望老师能快些回来。”
“唔……”或许是因为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我开始觉得头晕眼花。
“学姐,你怎么样?”让惊慌的脸看起来好模糊啊……
“我……我没事……”
“什么没事!你的脸色好差!”
“我……”
意识又一次远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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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我惊叫着坐起,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帐中。我……这是第几次昏迷了?没时间想自己的事了,我站了起来,定了定神,端起桌上的水喝了几口,走了出去。我要去找老师!老师不在的话,我……我什么都不会!我要去等老师回来!
“老师!”明知自己微弱的声音传不了多远,我还是一边走一边叫着,期待着奇迹出现。身边的树忽然刷拉一响,一个人走了出来:“望美,是你啊。”
“九郎先生……”看清对方的脸,我又一阵失落。
九郎走上前,一反常态地没有喝骂我赶快回去,而是说道:“你也在等老师回来吗?”
“你也……你也在等吗?”
“嗯。”九郎点点头:“其实马上要回京了,我今天应该早点休息才对。不过,我实在没有那个心情。我想到阵外等老师回来。”
“我,我想去找老师……”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九郎只是凄然一笑:“找?你打算去哪儿找?我们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不止一遍了,现在能做的只有等,期待老师他忽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也许吧……”我低下了头。
“其实,我应该把你这伤员带回阵内才对。”九郎忽然这样说道,我吓了一跳,说道:“我,我不要……”
九郎摆了摆手:“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回去,在那里坐着等吧?可是你现在已经受了那么重的伤……如果你有个什么异常,我一定会马上送你回去的。所以,别离开我身边。”
“嗯。”
沉默地等了很久,九郎忽然说道:“假如……”
“假如?”我反问。
“假如……万一老师没有回来的话,你就怪我吧!是我打输了战争,害死了老师……”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九郎先生!您认为老师的事是您的责任?不许随便说那种话?不要说得好像老师肯定回不来了一样!”我喊道。
九郎没在乎我的无礼,只是低声说道:“对不起。”
“什么嘛,我绝对不承认老师已经死了!”话刚说出口,我就发现,我自己竟然也不知不觉间相信了,老师已经回不来了这件事。
“对不起……”九郎低声说道:“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再说了。”
“嗯。”我机械地回答,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漫长的黑夜过去了,黎明回到了这片大地,然而,老师却再也没有回来。和我们那个世界的历史记载不一样,福原之战以源氏的败北而结束了。
永远的失去……
我们带着永远无法弥补的伤口回到了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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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依旧如往日那么平静,或者说,至少表面上是。我的伤渐渐好了,然而此时,镰仓传来了不好的消息。由于追究福原之战失败的责任,九郎被解除了源氏总大将的职务,暂时由景时先生来带领着源氏军队。九郎一直闭门思过,也写了好几封信给他哥哥源赖朝——镰仓大人,可是,不但没有获得原谅,连半封回信都没有。
“这次,镰仓大人好像非常生气啊。”朔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猜测着:“也许是因为,原来以为是必胜的一战吧。”
西诺耶不屑地哼了一声:“『胜败乃兵家常事』,谁都会有战败的时候,可是赖朝那家伙,不过是输了一仗而已,居然就解除总大将的职务。嘁,不懂战争的家伙,叫人讨厌!”
“不许这样侮辱兄长大人!”九郎涨红了脸争辩着,看样子是真的很生气:“绝对不允许这样说兄长大人!”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是我……是我的责任导致的失败,兄长大人因此而认为我的能力不足,那也是绝对正确的判断。”
西诺耶笑了起来,不过我总觉得那笑容里有丝嘲讽的味道:“到现在还一点都不怨恨或怀疑你哥哥吗?嘿嘿。再说,源氏今天还能坐拥京的地盘,不是也由于你的缘故吗?九郎,你真的心甘情愿?”
“当然不是啦!”九郎激动地叫了起来:“我,我当不当总大将什么的,我无所谓,但是,为什么不允许我再带兵,我……”
“那个……直接去见赖朝大人如何?”一向话不多的敦盛这时居然开了口。
“直接去见……兄长大人?”
“嗯。”敦盛直视着九郎的眼睛,脸色平静:“如果能够告诉他你真正的想法,也许,他能够理解你吧。”
“哎呀,真的吗?”景时小声的嘀咕着:“不一定这么容易就能听进去的吧。”
“送信过去也一直没有回信呢……看来,是有走一趟的必要了。”弁庆看来也赞成敦盛的提议。
九郎向来对弁庆言听计从,这次也不例外。有了目标,他顿时振作了起来,站起身对景时说道:“那么,为了申辩自己,我就去镰仓一趟吧。景时,这里就交给你了。”
景时的表情有些古怪:“是没问题啦~不过,你真的要去吗?”
九郎点了点头:“嗯。现在源氏军队的负责人是你,以后就拜托你了。”
“九郎先生!”我站起了身:“我也想一起去镰仓!”
九郎皱了皱眉头:“这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我不想把其他人也卷进来。”
“什么卷入不卷入的,我们是同伴对吧?”我大声说道:“我担心你,所以才想一起去的!”
“神子这么认为的话,那就一定是对的。”白龙温和的声音响起:“九郎,我也想去,可以吗?”
九郎还没答话,弁庆已经开了口:“九郎,和他们一起可能会更顺利哦。毕竟,有龙神和神子跟你一起的话,能打动镰仓大人的可能性又多了几分。”
九郎无可奈何的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我笑了,转向一边的让:“让,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咦,我吗?”
“是啊,你不想去我们的家乡——镰仓看一看吗?”
让推了推眼镜,露出了笑容:“也对,虽然这个世界的镰仓并不是我们那个世界的镰仓,但是,多少能找到一些相似之处吧!”
于是,镰仓之行的队伍就决定了:九郎、我、让、白龙,其他人则留在京驻守着。
“镰仓,很远呢……那么,家这边就交给我们吧。”敦盛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我注意到他的用词,嗯,虽然和他一样,真正的家并不在这里,可不知不觉之间,这里,京的六条梶原邸,已经变成了我们共同的家呢。
“没问题的!我们很快就回来了!”我笑着回答他。
“别忘了要带镰仓的土产回来哦!”西诺耶永远都是笑嘻嘻的。
“九郎就拜托你们了,要随时小心他的脾气招来是非啊。”弁庆的话换来的是九郎的瞪眼。
“望美,你们……要保重身体啊。”朔有些担心地看着我,我报以一笑:“你们也是,要保重啊。”
红叶飘飞的九月,我们离开了京,前往西北方的镰仓。
始之卷最初的逆鳞第二十章无法传达到镰仓的声
镰仓比熊野还要远,不过交通比熊野要方便不少,十月上旬,我们到达了镰仓。
原以为到达了镰仓,一切都可以顺利解决,没想到,一封接一封送往大仓御所的书信都如石沉大海,茫无边际的等着,天气一天天转冷,九郎的一腔热望也逐渐转为自怨自艾的消沉。
“已经半个月了……”白龙低声说道:“九郎,他今天还是没有回音呢。”
九郎的表情让我觉得他准备切腹自杀了:“兄长大人……是因为我辜负了您的期待吗?”
让说道:“就算再这样等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转机了,我们没时间再等了。”
“也对……”我思索着:“要不,先回京再做打算?”
一向固执的九郎居然同意了:“与其每天在这里无所事事,回京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请等一下,九郎先生!”让有些讶异:“与其直接回京,何不尝试一下直接去大仓御所呢?如果能面见镰仓大人的话,或许他会为你的诚心所感动呢?你也不想就这么放弃吧?”
“说得也是,反正大仓御所又不远,去试试吧。”我看向九郎。
九郎显然也没了主意:“那就去试试吧,无论如何,直接拜访总能见到兄长大人了吧。”
一行人离开了海边的驿站,开始往大仓御所前进。路上,我们经过了七里之滨,这里和我们那个世界的七里之滨非常相似,这让我和让都有些兴奋。故乡,虽然明知这里不是,但是看到几乎一模一样的景色,仍然觉得心头暖暖的。紧接着,我们又到了若宫大路,和我们那个世界的若宫大路一样,这里也是非常热闹的商业区,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等等!”一直观察着四周的九郎忽然变了脸色:“不太对,大家的脚步都太急促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看了一下,确实有点奇怪,不少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惊慌之色,似乎在奔走相告着什么消息,而且是不好的消息。我提议:“找个人问一下吧!”
“啊,说得也是。”九郎叫住了一位脚步匆匆的大婶:“请问一下?”
“干吗干吗?我很忙的耶!”大婶不耐烦地回过头,看见九郎,忽然又露出了笑容:“原来是位年轻的武士啊,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们想问一下,大家看起来好像都很慌张的样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让问道。
“你们不知道吗?”大婶的眼睛瞪得溜圆:“战争开始了!据说,平家已经打到京了!”
“什么!?”我们几人同时惊呼出声。
大婶皱起眉头:“看来会是一场大战呢,最近到处都在囤积马匹,粮食什么的,菜价也涨得很厉害,这样下去,真是要命哦……”
“怎,怎么会这样?”让勉强镇定住情绪,向大婶道了谢。
“他们都留在京呢,这……”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让也点头:“是啊,再在这里逗留是绝对不行了。”
“嗯,我一定要见到哥哥!”九郎握紧了拳头:“如果能取得他的原谅,或许,我还能带着援军赶回京!”
我们继续往大仓御所前进,白龙一反常态地沉默着。
大仓御所,是镰仓大人——源赖朝的居所,同时,大部分源氏的要务也在这里决定和下发执行。以平时所见的源氏军的风格来看,这里应该也是秩序井然,军纪严明的地方,可是此刻,我们四个惊讶地看到,大量的源氏武士和被称为“御家人”的源赖朝直属部队,正急速地在大门口奔进奔出,脚步显得有些慌张,嘴里还不时大声呼喝着。
“快点!这么磨蹭,平家都要打下京了!”
“你说,京还能不能支持到援军到达的时候?”
“这只有神明才知道了!现在不正赶过去吗,快快!”
我们越听越是惊慌,莫非,已经太晚了吗?偏偏大家都在跑来跑去,我们四个大活人在门口张望了半天,也没半个人理会我们。九郎急了,一把抓住了奔过的一个御家人:“请问,京受到攻击了,这是真的吗?”
御家人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下九郎,语气并不客气:“这不是九郎大人么?你什么时候回镰仓了啊?”
“拜托了,请告诉我!”九郎恳求道。
御家人哼了一声:“这和被解职的您没关系了吧?”
这话正捅中九郎的心口,他闷哼了一声,满脸通红却说不出任何话来。我看不下去了,走上去对那个无礼的御家人说道:“你也用不着说得这么伤人吧?说到底,源氏到现在为止的战绩,多半都是九郎的功劳呢!”
“哪来的小丫头,竟然在这里撒野!”这人吃了一惊,随即满脸骄横地骂了起来,还伸手就在我肩头大力推了一下,我没防备他动手,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差点摔倒。
“不许伤害神子!”白龙忽然冲了上来,向他举起了一只手,御家人一脸骄横顿时变成了惊恐:“身,身体不能动了……”
“白龙,别伤到他。”我急忙上前阻止白龙,在这当口,不能再生出什么事端了。
白龙轻轻应了一声,挥了挥手,御家人顿时摔了个屁股墩儿,他也顾不上再喝骂,爬起身喊着“妖,妖怪啊!”就一溜烟地跑了。
眼看忙乱渐渐平息,进出的人也少了下来,正彷徨间,大门内走出了一个武士,他张望了一下,然后冲着我们走了过来。
“九郎大人,您是来向镰仓大人申辩的吗?”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是的,拜托,请您让我见兄长大人一面。”九郎恳切地答道,我们也充满期望地看着武士。
武士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能让您进去。镰仓大人说了,他现在没有什么要和您说的。”
“不是的!”九郎还想分辨:“兄长大人误解我了,如果能当面恳谈的话,他一定能够原谅我的。”
武士平板的脸上没有表情:“这也太难看了吧,九郎大人。您似乎很看重您和镰仓大人的兄弟关系呢,可是,镰仓大人是统率一方的大人物,而您现在不过是个御家人,本来就没有资格和他谈什么的了。”
九郎有些慌了,大声说道:“拜托,只要一次就可以,请让我回到军队中吧,我一定会击败平家的!”九郎急得满头是汗,我在一边听着,心里却是一片冰冷。这不过是个普通的武士,他哪有胆子这样对九郎说话?其实,他说的那些都是源赖朝叫他说的吧,既然如此,九郎再恳求又有什么用呢?
果然,武士冷冷地说道:“快离开吧!您怎么说也曾经是源氏总大将,搞到今天这幅样子不觉得太丢人了吗?”
武士转身进了大门,然后把门紧紧的关上了。
九郎扑到门上,用力捶着大门,哭喊着:“兄长大人!哥哥!为什么您不肯见我呢!?哥哥!”
我站在他身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向骄傲倔强的九郎,竟然这样的大哭起来,可见他对他哥哥的仰赖之情。可是,面对这样的弟弟,源赖朝竟然可以拒之门外,我……我无法理解这样的兄弟。九郎捶门的声音越来越小,想必也是意识到这扇门已经不会为他而打开了吧?他慢慢止住了哭喊,伏在门上,呆呆地一动也不动。
“九郎,我们回京吧。”我想不到如何安慰他,只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如果我们能再赢回一仗,赖朝先生应该就能原谅你了吧?”
“是……是吗?”九郎心不在焉地答道。
“你们兄弟和解是另一回事,现在还有更紧急的事情吧?”让则说得直接得多:“我们在外这么久了,说不定京已经被袭击了!”
“没错。”九郎拭了拭泪,挺直了腰板:“虽然没能取得哥哥的谅解,但是现在,我们得赶回京去,这才是当务之急。”
“嗯。”我不由得放柔了声音,微笑着说道:“九郎先生,不管你哥哥怎么想,我们可永远都当你是同伴。”
“不错,不管怎样,我们还是神子与八叶不会变的。”让也这么说。
九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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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上其他了,我们回到住处收拾了东西马上就开始往回赶。此时已是秋冬交际,离开了温暖的镰仓,一路风如刀割,寒气侵骨,我们却个个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回京。我不禁又在心中痛骂了这个没有飞机汽车的时代一百遍,也不过徒增烦闷而已。
沿路赶来,或许是因为我们走得太快,或许是因为镰仓那边的什么原因,我们一直没有见到任何源氏赶赴京的援军,倒是沿路的城镇都开始谣言纷传,人心浮动,有一小半人已经先逃往镰仓那边了。我们不停地打听着京那边的消息,可听到的传闻一个比一个吓人,有的说京已经完全陷落了,平家正向镰仓进军,明天就要打到这里来了;有的说,现在京的军队正和平家展开激烈战斗,胜负未定;更有人说,平家军队根本不是人组成的,全是怪物,吃人不吐骨头,云云。听了这些消息,倒比没听更让人心里没底,我们商量了半天,都觉除了亲眼到京去看一看,没有别的办法。至于京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景时他们到底怎样,我们去了还能不能全身而退,那都是顾不上的事了。
催动着胯下的骏马,我暗暗祈祷着:朔,景时,弁庆,敦盛,西诺耶,还有现在不知在哪里的将臣,你们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已经失去了老师,我,我不想再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想到老师,心头猛的一阵刺痛,泪还没流下脸颊,已经飞散在冷风中。
当我们一行人到达京时,已是十一月初了。进入京之前,我心里想的,不过是希望我的那几位同伴能够平安无事,然而真正的京,却让我呆在了当地,几乎连前进的力气也没了。
宏伟壮大的古寺,热闹的集市,繁华的街道,如今,竟已大部分化作断壁残垣,发出可怕的焦臭味。不时还有些零星火星从高处落下,迸开,说明了造成这模样的原因——火。平家的人,竟然放火烧毁了这座古老的都城——京?远处的夜空被火光红彤彤的,想是京地方太大,一时半会儿没能烧完,妖异的红色夜空下,隐隐还能听到孩子的哭叫声。
战火。
若说以前的战争,还只是军队之间的屠杀,那么我现在所见的,就是“战火”这个词的最好注明:蔓延、毁灭一切、不论你是有罪,或无辜。
始之卷最初的逆鳞第二十一章被火焰吞噬的京
作者有话要说:又累又困,文又冷……哈哈
坚持更新。自我感觉,这几章写得好些了,或许是因为终于有了些写第一人称的感觉了吧?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情景,一时之间只觉身处噩梦之中,恍恍惚惚,直到白龙的声音响起:“京……我守护的京,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白龙向来温和,此刻他的声音却带着巨大的悲伤,我转过头去,他正跌跌撞撞地往前冲去,似乎要扑进火中。我顿时清醒过来,一把拉住了他:“白龙!”
白龙回头看着我,金色的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水:“神子,都怪我,我的力量不足,竟然没能保护住京,我果然是没用的龙神……”
我有心想安慰他,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了调:“还有朔和景时他们……他们……不知道有没有事……这么大的火……”
“学姐!请冷静一点。”让挡在了我们面前:“你想一下,弁庆先生和景时先生都是军队领头人物,我们再进去一点,一定能打听到他们的下落的!现在,我们先找找看有没有源氏聚集之处吧。”
“是,你说的对。”现在确实不是慌的时候,我按住了剑柄:“九郎先生,我们先去附近看看还有没有人吧。”
九郎还没回答,我们身后的一堵短墙后忽然转出了一个人来,我们四人都吃了一惊。那人一身黑灰,颤巍巍地连走带爬向我们移来,嘶哑的声音喊着:“你们……你们是源氏的人吗?”
我们仔细一看,原来是个老人,急忙围上去扶他坐下,又拿了水给他喝。老人喝了口水,才断断续续说出原委,原来他年老体弱没跟着家人出逃,平家放火时他不敢出去,躲在家里墙后,万幸倒没给火烧到。只是他害怕平家,一直不敢出来,直到听到我们说话,才壮胆出来求救。
“龙神哪,京,京这是要完了吗?平家就算有再深的怨恨,怎能放火烧京呢?这……这是花了多少年多少代人的心血才建起来的啊!”老人说着说着,呜咽了起来:“街道,御所,寺庙,全都烧了……”
“老人家,在这里的源氏呢?源氏应该在保护京吧?”九郎忙问。
老人茫然摇头:“不知道……我没有看到,或许,被平家打散了吧?”
又是一个不好的消息。我和让对视了一眼,他蹲下身,柔声问道:“那您知不知道,六条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也被烧了吗?”
老人想了一会儿才答道:“似乎没有听说,应该没有被烧吧?只不过现在……也难说了。”
听到这话,我们几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笑意,虽然还不知道现在如何,总是有了希望。“谢谢您。”让冲老人笑了笑,直起了身向九郎说道:“九郎先生,我们去梶原邸吧,或许,还有人留在那里。”
检查了一下老人的身体,发现除了又饿又累之外倒没受伤,我们把他送出城外,又给他留下了一些食物和水,让他投奔附近的村庄去了,我们又急急忙忙地往京内赶。
走不多远就是六波罗,昔日的繁华场所,现在正被烈火吞噬着,火焰中,还有影子在晃动。仔细一看,竟然是十几名身着源氏军服的武士,他们挥舞着刀剑,正在与敌人打斗,而敌人,竟赫然是三个骷髅武士的怨灵!战线后方,站着一个奇装异服的人,面目看不清楚,只见他不停挥着手臂,口中呼喝着什么,看样子,似乎是在指挥着什么?
“呜哇!”骷髅武士虽然是低级怨灵,也能让一般的武士难以对付了,这一会的功夫,又有个源氏的武士受伤倒地。怨灵越逼越近,剩下的武士们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怨灵后方的人冷笑道:“源氏的懦夫们,以为你们能逃出怨灵的手掌吗?”
“竟然……竟然有怨灵使这种东西存在……”九郎咬牙切齿地说着,拔出刀冲了上去。
『原来那个人叫做怨灵使……』脑子一边转着飞快的念头,我已经抽出了剑跟着冲了上去。愤怒的九郎三刀就解决了一个靠得最近的怨灵,我只赶上封印掉它而已。
剩下的两个怨灵停下了脚步,怨灵使似乎也愣神了,九郎在前面,让和白龙也赶了上来,他们应该对我们造不成什么威胁了。我吁了口气,回头向武士们一笑:“你们没事吧?”
武士们的表情由惊讶变成了惊喜,纷纷走上前来,叫道:“神子大人!九郎大人!”他们个个脸色憔悴,看来体力已经消耗得厉害,不少人都受了伤,眼下情形实在说不上一个“好”字,只怕我们迟来片刻,这帮人都要折在怨灵和怨灵使手下了。
九郎没回头,只大声喊道:“你们都没事吧!?源氏军其他人哪里去了?还有,六条的梶原邸你们知道怎么样了吗?”
一个武士回答:“大家都被冲散了,我们这队只剩我们这些人而已。梶原大人和弁庆大人都出战了,现在的情况我们也不知道了……”
“呵呵……原来是源九郎义经啊!”怨灵使狞笑起来:“这可是一条大鱼啊!怨灵给我上!”
怨灵应声扑了上来,没时间多说了,九郎喊道:“你们快走!如果见到弁庆,告诉他我们在梶原家会合!”
武士们应了一声便退下了,怨灵也逼到了九郎面前,我和让、白龙迎了上去。
两个骷髅武士实在算不上什么强大敌人,战斗没多久就分出了胜负,两个怨灵很快化作了白骨,而那个狂妄的怨灵使也受了伤,丢下武器从小路逃跑了。我们也无心穷追,辨明方向后,向着六条方向奔去。
转过了几条街道,是六波罗附近平民的居所,此刻已大部分着火,烧得噼啪作响。或许是因为平家来得太快,这里竟然还有不少平民,正哭号奔走着,满耳都是“妈妈!”“救命!”“孩子!”的呼叫声,惨不忍闻。
“人们在奔逃……”白龙喃喃地说着:“从我要保护的京……逃走……”
他自从镰仓回来就一直不太对劲,可此时我也无话可以开解他,只有推了推他的手,示意他快些跟着我们走。走出几步,我发现墙角里蹲着个小女孩,正瑟瑟发抖,不知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准备问她几句,恰在此时,旁边不远处传来一个极熟悉的声音:“……去灭火!小心别让火势蔓延!”
“将臣?”我正要转头去看,头上却传来一阵喀喇声,劲风袭体,我反射性地抱住女孩向前打了个滚,只听一声巨响,原来是一根烧断的房梁砸了下来,要是我反应慢了半秒,两人势必都要受重伤。女孩吓得哇哇大哭,我定了定神,一边随口安慰着哭泣的女孩,一边游目四顾,却哪里有将臣的影子?
“学姐,你没事吧?”刚才让离我有几步远,来不及叫我,此刻脸都白了。我向他一笑:“我没事。不过让,你刚才……有没有听到将臣的声音?”
“将臣?在这里?”让茫然四顾,摇了摇头。
想想也是,我也只好暂时放下这件事:“嗯,可能是听错了吧。”
“怨灵!怨灵!”“救命啊!”前方的街道传来惊恐的呼救声。想不到平家竟然对无辜的平民动用怨灵,我气得发抖,站起身把还没止住哭泣的女孩交给了白龙和让照看,自己则跟着九郎向哭喊声的来源跑去。果然,下一条街上,一个怨灵使驱使着五六个怨灵正屠杀着手无寸铁的平民,这一转眼的功夫又有一名男子被怨灵所伤,鲜血四溅。剩下的人跌跌撞撞地逃着,火光映射下,每张脸全是恐怖之色。
“可恶……”九郎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我紧跟其后。怨灵虽然不过是普通的骷髅,数量一多我们俩也有些缚手缚脚,打不了一会不得不背靠背形成防御之势。
“源义经?”这个怨灵使居然也认出了他:“哼哼,难道是为了当怨灵的食物而特地赶回来的吗?”
九郎没作声,只是冷不丁地向怨灵使攻出一刀,对方避之不及左臂挂彩,顿时勃然大怒:“就凭你们两个,我倒看你能狠到几时?”
话音未落,一柄飞刀如闪电般破空而至,准确地射中了怨灵使的咽喉。连一声也没出,怨灵使抽搐了几下就倒了下去。怨灵使一死,怨灵的动作顿时缓慢下来,与此同时,我们的援军也从天而降,好机会!一瞬间攻守易势,几个不成气候的骷髅被我们三下五除二就消灭了。
“神子,你没事吧?”
我又惊又喜,向着声音的主人——带着羞涩微笑的少年说道:“敦盛!太好了!”
敦盛还没说话,不甘寂寞的西诺耶已经凑了上来:“公主殿下,还有我哦!刚才那柄关键性的飞刀是我的哦!”
“嗯,西诺耶,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这实在是入京以来唯一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说话间,让和白龙也追了上来,让看到敦盛和西诺耶,愣了一下:“你们……还真会挑时间出现啊。”
西诺耶假装没听见,笑嘻嘻地道:“一二三,哎呀,保护公主殿下的只有三个人,这怎么行呢?还好我和敦盛也在,对吧,敦盛?”
敦盛没理会他,正色说道:“神子,还有人没来得及逃出来。朔小姐,她暂时还在京邸,之前梶原大人和弁庆大人都出战了,她就请我们出来看看情况,没想到出来没多久就被怨灵缠上了,然后遇到了你们。”
“朔,她一个人留在家里?”我顿时急了。
西诺耶耸耸肩:“虽然有源氏的武士在保护她,不过还能撑多久就真不好说了,我们最好赶快回去。”
“好!我们赶快回去!”九郎说道。
远远望见熟悉的五条大桥,我们知道离京邸不远了,都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脚步。走到桥中间时,眼前一花,我急忙停住脚步,却发现眼前多了一个奇怪的人。
他身着贵族的狩衣,粉红色——源氏的颜色是黑色,平家的颜色则是红色——看来是平家的人吧?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男人穿这种颜色的外衣。他年约二十五六,相貌俊俏,只是满脸傲慢,此刻,正一边慢条斯理地玩弄着自己的一缕长发,一边斜着眼上下打量着我们。
一阵风过,传过来一阵浓得令人皱眉的花香,我退后一步,手悄悄地按上了剑柄。他一直不作声,一时倒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惟盛大人?”打破沉默的居然是敦盛,他的声音掩饰不住的诧异。
『惟盛?是谁?』我愣了一下,而对方明明听见了敦盛的话,却装模作样地看着九郎开了腔:“你真的来了啊,源九郎义经。看来,源氏那些杂兵们,说的也不全是谎话嘛。”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忽然转向敦盛,冷笑着说:“呵呵,居然还给我们带来了本门的背叛者呢……”
“我……”仿佛被一把刀扎进了心口,敦盛的嘴唇颤抖起来,却说不出一句话。九郎踏前一步,大声说道:“请不要用那种无礼的态度对待我的同伴!你……你是谁?”
叫做惟盛的人不屑地撇了撇嘴:“连自己的姓名也不通报就问对方的名字,这就是所谓的坂东武者吗?哼,不与你这不懂京城风雅的乡下武士一般见识,吾乃平惟盛,是继承了尊贵的清盛公之血的贵人。”他转了转眼珠,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也好,我正嫌这场回归之宴上的鲜血太少呢。就凭什么山法师,阴阳师之流,对吧?”
我的心咯噔一响,九郎则大声喝问:“你这家伙,你说什么!?”
平惟盛把手中的长发向后一甩,笑得更是愉快:“源氏大军,在吾等面前犹如婴儿一般,怎么样,想不想知道军奉行梶原景时,还有武藏坊弁庆,都是怎么死的?呵呵呵呵。”
我耳中“嗡的”一响,几乎晕去,九郎说了些什么我就没听见。让从后面扶住了我,我看了他一眼,稍感安心,强自镇定下心神,只见九郎已经拔出了太刀,当头便向平惟盛劈下。平惟盛不闪不避,只是冷笑。
眼看刀就要劈中他的头顶,他忽然消失了,这全力一刀便劈了个空。九郎惊愕的表情还没消失,平惟盛又出现在原地,冷笑着说道:“哼,凭区区人类之力就想和我战斗?有趣……”
“你……你是怨灵!”我举起了剑。
平惟盛细长的眼睛终于转到了我脸上:“无礼的丫头……等你死了,我也会把你变成怨灵的!”
始之卷最初的逆鳞第二十二章白龙的逆鳞
事已至此,唯有一战了。刚一接手,我就发现,这个平惟盛样子阴阳怪气,却是我们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强大的敌人之一,身法飘忽,出手如电,令人防不胜防,更要命的是,他身上的花香似乎有些古怪,闻多了令人头晕目眩。众人呼喝声中,平惟盛如穿花蝴蝶般来去自如,不时还笑上两声。
“着!”我一剑刺去,眼看马上就要把他扎个对穿,他却忽然不见了,我剑尖指向的竟是同样一脸诧异的白龙!我急忙用力撤剑,这一下太过勉强,一口气没接上,正在此时,平惟盛阴森的笑声在我耳边响起。
『不好!』我知道中计,却已无可奈何,一股花香直钻入鼻孔,顿时手脚酸软,眼看着平惟盛越逼越近,手中的扇子发出蓝幽幽的光,我却举不起剑来,只能闭目待死。
“神子!”“公主!”“学姐!”几个声音同时响起,接着是兵刃之声,我睁开眼睛,原来其他人已经抢了上来,白龙抱着我往后退了几步,平惟盛哼了一声,随手架开九郎和西诺耶的兵刃,闪开了让的一箭,正要开口说什么,只听一声闷响,平惟盛顿时脸色大变,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
“对不起了,惟盛大人……”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平惟盛背后的少年咬着唇说道,手上的铁链清脆地响着。
“好啊,敦盛……”平惟盛显然受伤不轻,声音也低了下来:“算了,是我太大意了……”
好容易有这个机会,九郎和西诺耶的攻势密集起来,平惟盛左支右绌,很快,又中了几刀,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暂时的毒性已经过去,我恢复了力气。重新拿起剑,我走到了还在挣扎的平惟盛面前:“快,快说,景时和弁庆他们怎么样了?敢说假话的话,我就马上封印你!”
“滋……啪!”一瞬间,我有种被电流击中的感觉,握剑的右手顿时酥麻,几乎拿不住剑,我急忙后退几步,难道这个平惟盛还有什么古怪?
地上的平惟盛挣扎着抬起头,面有喜色:“爷爷!”
“哼,惟盛,你这样也算是用死反之力复活的我族吗?”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随即在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个身着黄衣的红发男孩:“别玷污了我族的名声!”
『小,小孩子?』我们都吃了一惊,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男孩是什么人?他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年纪,但他的眼睛——阴沉、残忍、傲慢、目空一切,那绝对不是孩子的眼神!
“哼哼……有什么关系呢,父亲大人。”一个身着战甲的男子从火光中走了出来,懒洋洋的声音仿佛刚刚睡醒:“毕竟人家是从镰仓大老远赶来的,不让他们赢一场,也说不过去吧?”
红发男孩哼了一声,并不说话。『父亲大人?』这个红发男孩是这个男子的父亲?这事情真是越来越古怪了。我又打量了一下声音懒洋洋的男子,他体格健壮,应该是个武将;有着一头奇特的银色短发,神情冷漠中带着丝不耐烦。他向我们扫了一眼,冷漠的神情忽然变得热切起来,薄唇也向上勾起:“啊,我等你很久了呢,源氏的神子。自从听说了你在三草山的事情,我就一直忘不了你呢!怎么样,要不要也和我玩一下?”
他的笑容带着某种危险,眯起的眼睛里,闪动着野兽看见猎物般的神情,我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没答他的话,手心渐渐沁出了冷汗。
“嗯,看见你是这么可爱的小姐,真是没有枉费我长久以来的期待啊……看来,今天可以好好玩玩了。”慢吞吞的话音未落,他的双刀竟然已经到了我的面门,我万没料到他说打就打,手只来得及摸到剑柄,却已来不及抽出来。
“当当!”两声大响之后,双刀迅速撤回,原来是九郎挥刀架开了他的攻势,若非如此,我恐怕已经横尸在地了。别看此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刀法之快却是我生平仅见,大惊之下,我退后半步,拔出了长剑对准了他,手却开始微微地颤抖。
“竟然这样突袭一个女人,这就是平家的战法吗?”九郎喝道。
银发男子毫不恼怒,眉毛反而渐渐扬起,懒洋洋的声音也染上一缕兴奋:“你也要一起上吗?哼,宴会……就是要人多才热闹。吾乃平知盛,区区不才,讨教高招!”
“招”字一出口,平知盛的身影便已闪电般欺近,快得匪夷所思,竟完全看不清他刀法来路,无奈之下,我硬着头皮举剑护住胸口要害。只听当当当当四声响,我手臂剧震,几乎抓不住长剑,他竟然已经在这一瞬间向站得较前的我、九郎、敦盛、西诺耶各攻了一刀,还好各人都有所准备,不至于这一刀也挡不住。
“哼哼,倒也不算是废物……”平知盛冷笑着,仿佛全没把我们几个当成对手。绝不能再给他机会先出招了!我举起长剑,决定和他抢攻,一剑直指他右臂而去。
“望美!”九郎似乎是被我的行为吓着了,大叫一声。然而胜负在这片刻间便已揭晓,他轻轻巧巧地便避开了我的攻击,双刀一绞,我再也拿捏不住,长剑脱手飞去,紧接着他飞起一脚,正踹中我胸口,我只觉眼前一黑,身子已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
“望美!”“神子!”“学姐!”众人的惊呼声中,白龙扑了上来抱住了我,而九郎他们则举起武器挡在了我身前。我想叫他们让开,却说不出话,喉头一甜,竟吐了一口血出来。
“学姐,你……”让的声音颤抖了起来,我勉力向他一笑,心中却一片冰冷:这个平知盛的实力实在太强了,如果老师在的话,我们或许还可以勉强一战,而现在……
“白龙的神子……”红头发的男孩忽然开口,老气横秋的语气,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亏你还带着龙神,居然搞到这种田地!连八叶都没凑齐,真令我失望……我说知盛,狩猎还没结束,我们去找点更好的猎物来吧?”
“哼,和我在三草山听到的传闻也差太远了吧,我本来还期待着能尽情享受一次呢……”不知想到了什么,本来已经一脸无聊的平知盛又饶有兴味地盯着我的脸说:“还是说……要让你认真起来的话,只做到现在这样还不够?”
“你……你想干什么?”他的眼神令我感到一阵清清楚楚的寒意。
红发男孩已经带着不知什么时候爬起身的平惟盛离去了,平知盛则冷笑起来:“你以为,我会亲切地告诉你?用你自己的脑子好好想想吧!”
丢下这么一句话,平知盛也向着红发男孩消失的方向走掉了,在让和白龙的搀扶下,我勉强站起身,思索着他话里的含意。
“糟了!”敦盛小小惊呼一声,大家的眼神顿时都转向他,他说:“看他们走的方向,是六条掘川,九郎大人办公的府邸那边,再过去,就是六条的栉笋小路了!”
“梶原家!?”我和让同时叫了出来。
难道……?
再也顾不上如果再遇到平知盛该怎么办这件事,我们追了上去。不知是否因为那些人真的去了六条掘川的缘故,我们居然没有遇到任何平家的人,顺利地到达了梶原家,还好,这里似乎没有被大火波及的样子。
踏入大门,敦盛有些疑惑地问道:“没有……人吗?”
“快进去吧,大家应该在里面等着了!”九郎说道。
“学姐,走吧。”让拉了我一把,我点点头,跟着迈步向里走去。与此同时,我忽然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好像……好像有什么人在背后盯着我看一样。我回头一看,敞开的大门外没有任何动静。是我多心了吗?
“有人在吗?有没有人啊?”踏进里院,竟然还是没有见到半个人影,我大声叫了起来。
敦盛低声说道:“源氏的武士也一个都不见了……”
“嘁,只剩一个空壳子了吗?”西诺耶啐了一口。
九郎仍然坚持着:“朔小姐一定在的,我们再找找。”
“朔!你在不在啊?我是望美啊!”走进后院,我的声音已经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焦急,就在这时,身边的一扇门打开了,朔惊喜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望美,是你!啊,大家都在,实在太好了!”
九郎走了上来,直截了当地问道:“景时和弁庆呢?”
朔的脸顿时黯淡下来:“我……我不知道,他们一早就……”
朔的话还没说完,我们忽然同时闻到一股气味,这是……这是烟味!?九郎急忙抢到前院去,没多久又被迫退了回来,喊道:“混蛋!有人放火!”
“开什么玩笑?”西诺耶也变了脸色:“这可耽误不得!”
“是平家的人吗?我们中了埋伏了!”让环视着四周,一转眼的功夫,房前屋后已全是烈火,看样子是用了什么火药火油之类的东西。
“可恶的家伙!这是想赶尽杀绝吗?”九郎低吼一声,抽出刀往前院冲了出去。
“九郎!”我想阻止他,却已经看不见人影了,人家既然打算把我们一网打尽,必然在门口设下重兵,冲出去不是送死吗?
“学姐,这里随时可能烧塌,不能再呆,我出去杀出一条路,你跟着来!”让把我交给白龙,自己也跟着跑了出去。
“总不能烧死在这里吧……”西诺耶和敦盛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冲我一笑:“公主,就让我为你开路吧!”
“敦盛!西诺耶!”我大叫着追了上去,只跑出两步就被白龙死死拉住:“神子!”
只听一声巨响,一根被烧断的柱子从天而降,恰恰砸在抱着我的白龙和朔之间。“朔!”我惊叫起来,然而没容我再叫几声,接二连三的火头落了下来,我不得不后退了两步,隔着熊熊烈焰,朔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
“让!九郎!”我又想起了奔出前院的他们,挣脱了白龙想往前院跑去,然而我立刻发现,到前院的门也被烈火吞噬了,我们……我和白龙被困在这间着火的屋子里了。
屋顶上不停地掉落着东西,火焰灼人的温度炙烤着我的皮肤,耳听着或远或近的房梁倒塌声,我已经六神无主,机械地任白龙拉着我东躲西避。
“出来吧,白龙的神子!你不想看看你的同伴们是怎么死的吗?”平知盛独特的嗓音在前院方向响起。
平知盛!?我顿时清醒过来,随即又陷入巨大的恐慌:他守在门口,那九郎他们能逃出去吗?正慌乱间,前院那边忽然又传来一声痛呼,似乎是谁受了伤。
“小让!是你吗?”心神大乱之下,我竟已完全分不出刚才那声是谁发出的,只有张口大叫:“九郎!西诺耶!敦盛!”
“神子!不要去那边,危险!”白龙拉住了我,我用力挣扎着:“我要出去!他们……他们有危险!”
“不可以!太危险了,神子!”白龙前所未有的坚决,用力抓住我的肩头。
无力的屈辱感涌上心头,我呜咽着对白龙说道:“可是,房子也快被烧塌了,我们……大家都要死了吗?”
“神子,如果你现在出去的话,凭我的力量,是无法救回你的。”白龙的语气出奇的镇定:“可是,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出你的办法。我可以让你回去原来的世界。”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哽咽着说:“以你现在的力量,不是还不够送我回去吗?”
“不,还有这个……我的这个……”白龙微笑着抚上了自己咽喉上的白色鳞片:“这个逆鳞……白龙的逆鳞,包含着穿越时空的力量……神子,只要用这个,你就可以……”
“白龙!”我打了个寒战,急忙伸手抓住他的手,叫道:“住手!逆鳞是你力量的源泉,拿掉逆鳞,你会……你会……你会死的!绝对不可以!”
“可是,神子,我不能失去你。”白龙笑得温柔而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就算我没有取回全部的力量,可是,只要有这个……”
他握住了我的手,向我微微一笑。泪眼朦胧中,我看到那片代表着龙神生命的逆鳞,静静地从他咽喉脱落下来,慢慢地、慢慢地飘落在我的手心,如同秋天的最后一片落叶。
“神子,请你一定要……活下去。”刚才还握着我的温暖的手不见了,白龙的身体迅速地化为氤氲,然后消失,只留下和平时一样温柔的话语,还回响在我耳边。
白龙……死了……
意识到这一点,握着逆鳞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望着手中那片寸许大小的小小鳞片,无可抑制的悔恨随着眼泪迸发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听到自己喉间迸出撕心裂肺的叫声,然后,逆鳞发出了一阵柔和的白光,随即,我被时间的洪流迅速地吞没。
始之卷最初的逆鳞第二十三章改写命运
雨。好大,好冷的雨。
我睁开了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地方:走廊,操场,还有来来去去的学生,这里是……?
“哎,望美!?”一个女生注意到了我,从走廊那边向我挥着手:“你怎么了?这么大的雨,干嘛站在那里?”
我认出来了,她是隔壁班的小早川纪子,这么说……我真的回来了,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回到了……没有京,没有熊野,没有他们的那个世界了……
见我呆呆地站着,纪子正要说话,却传来了上课的铃声。她对我喊道:“望美,快点哦,要上课了!”说完就跑了,而我,却茫然若失地继续站在雨中。
『我……我真的穿越时空了……丢下了大家……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你是和我对应的,白龙的神子呢……”朔含笑看着我。
“我会保护你的,学姐。”让微笑着看着我。
“下次见面之前,要好好保重自己啊。”将臣拍着我的肩。
“可以请您把力量借给我们吗?”弁庆温和地笑着。
“可爱的公主殿下,可以允许我再来见你吗?”西诺耶冲我眨眨眼。
“所以,别离开我身边。”九郎的眼神带着一丝哀伤。
“神子……谢谢你。”敦盛清秀的脸难得露出了笑容。
“讨厌啦~这点小事别放在心上~”景时快活地挤眉弄眼。
“用你手中之剑,开辟你的未来!”老师的眼中,似乎有着更多的话没有说出来。
“神子,请你一定要……活下去。”白龙温柔的容颜,渐渐消逝在火光中。
同伴们的脸迅速地在我面前闪过,我再也克制不住,跪倒在地,哭了起来。
“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穿越了时空,逃回来了……”我呜咽着,雨水混着泪水,迅速地滑落脸庞:“大家都还留在那里,生死不明,而我却,我却一个人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可是,一切都回不去最初了,最初……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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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逆鳞……白龙的逆鳞,包含着穿越时空的力量……神子,只要用这个,你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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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闪电划破长空,一个大胆的念头进入了我的脑海:『逆鳞的力量……我用这个力量穿越了时空而回来,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用这个逆鳞的力量回到异世界去呢?如果可以再回去的话,一切一定会不一样的……嗯,对,和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不会的我不一样,我现在也有了挥剑战斗的能力,只要能回到那个世界——我一定可以救回大家的,一定可以!』
可是,要怎么做呢?
我紧紧握住逆鳞,上面仿佛还残留着白龙的体温。我的心又一阵刺痛,咬咬唇,我闭上眼睛,向逆鳞祈祷:『拜托了,逆鳞!请给予我穿越时空的力量!』
逆鳞发出嗡嗡的共鸣声,仿佛也听到了我的声音。我睁开眼,周围好像没有什么变化,难道……难道不行吗?再一次闭上眼,我近乎绝望地喊了起来:“我不会放弃的!逆鳞!我一定要,一定要穿越时空!拜托了,请让我回去吧!”
共鸣声逐渐增大,逆鳞开始振动了,一阵白光过后,深深的黑暗笼罩了我。熟悉的洪流中,我紧紧抓住逆鳞,失去了意识。
――――――――――――――――――――――――――――――――――
“早啊,学姐,起床了吗?”是谁在叫我?
我慢慢睁开眼,站在床前的,绿色短发,带着眼镜,笑得有些腼腆的,却不是有川让是谁?
“让!是你吗?”我一骨碌爬起身,用力抓住了让的胳膊,把他吓了一跳:“学姐,你怎么了?是睡得不好吗?”
我的心脏狂跳着,仍然死死攥住让不放手,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我该问什么:“让,我们现在在哪里啊?”
“讨厌啦学姐,你这是怎么了?”让显然有些想笑不敢笑:“我们还在熊野啊!你忘了,因为熊野川泛滥,我们没法去本宫,暂时只好在胜浦住下啦!”
“现在是夏天……熊野的那个夏天……”我喃喃自语,泪水不自觉地涌了上来。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学姐?要不要去吃早餐?大家都在等着了。”让微笑着提醒了我。
“我,我回来了!”我大叫一声,直奔饭厅而去,丢下莫明其妙的让一个人在房间里。
“早安,昨晚睡得好吗?”数月不见的弁庆,笑容一点也没变。
“弁庆先生,大家……”我努力抑制着声音的颤抖,太好了,大家都还在,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
“神子,是不是我们吵到你了?真抱歉。”敦盛的表情和平时一样,淡淡的,声音中却不小心泄露了关切。
朔走了过来,拉着我的手笑着说:“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在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哎呀哎呀~”景时笑嘻嘻地建议:“难得找到这么好的住处,好好放松一下嘛~”
一贯紧绷着脸的九郎居然也同意了:“算了,反正现在也去不了本宫,索性放松一下好了。”
“我们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将臣摸着肚子大大咧咧地说道。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不知他在熊野和我们分手之后去了哪里?有没有危险?我在京听到的,真的是他的声音吗?
“啊,让已经做好早餐了。”白龙温和地笑着说道:“神子,听说是你爱吃的东西呢。”
让也正好在这时走了进来,听见白龙的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啊,因为天气炎热,所以做了些清淡容易入口的东西……”
大家都在愉快地聊着,不时发出会心的笑声。眼前的情景,是梦吗?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
“神子……你怎么了?”所有人中,只有老师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异样。
手心传来指甲入肉的痛感,这不是梦!我一时激动,脱口而出地叫道:“各位!我……我有件事情要告诉大家!”
正在收拾桌椅准备吃饭的众人都是一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向我。老师微微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我大声说道:“请听我说,我们一定不能离开京!”
众人一脸惊讶,白龙代替他们问出了心中的问题:“离开京?是指我们现在在熊野的事情吗?”
『糟了!我真笨!』我的脸一热,随即解释道:“不是说现在啦。我是说,从熊野回京以后,会有离京的时候到来……”
我似乎解释得并不怎么好,大家脸上的惊讶还没消除,又多了几分迷惑。敦盛开口问道:“神子,难道,见到熊野别当之后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吗?”
西诺耶毫不在乎地拍拍我的肩:“公主殿下,那么遥远的事情想来干什么,趁着现在,我们在熊野多玩玩吧?”
“不,不是的!”我发现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难道我告诉他们,接下来政子会要求他们破坏和议,然后在一之谷和生田惨败,然后在镰仓被源赖朝拒之门外,然后回到京发现京已经陷落于火中?我咬咬牙,喊道:“总之,大家不可以分开!否则的话,我们会……”
“学姐,你是不是太累了,作了噩梦?”让有些担忧地看着我:“你的脸色不大好呢。不用太在意哦,我有时也会这样,没事的。”
我所说的话被大家很快地忘在一边了,早饭已经上桌,大家开始继续聊天了。我看着眼前的情形,手脚却开始禁不住地颤抖:『怎么办?我告诉大家,大家也不会相信的!这样下去……这样下去又会走到老路上啊!』
“神子。”老师不知何时走到了我面前,低声说道:“吃完早饭,我有些话要跟你说,你过来一下。”
老师低沉的声音拥有一种奇特的力量,让我恢复了镇定。我望了望老师深不见底的碧蓝眼睛,点了点头。
早饭很快就吃完了,眼看着老师走了出去,我也急忙放下筷子,跟了出去。
他沉默地走着,我也沉默地跟着。老师一直背对着我,头也不回,仿佛根本不知道我跟上来这回事,却始终保持着我能跟上的步速。不知不觉间,我们走出了胜浦,来到了熊野川边。
受到上游涨水的影响,湍急的河水发出轰鸣声,冲击在岸边的石上,水花如鸣珠溅玉,随着河风,轻轻沾湿着我们的衣服。
老师站在前方的岩石上,默默地望着脚下奔流的熊野川,不发一言。
“老师,你想和我谈什么呢?”我问道。
老师反问道:“你……能阻止这条河的流动吗?”
我一呆,不知老师用意何在。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河水总是向着低处流去的。”老师念了两句汉诗,我正琢磨着其中的含意,却见水面上闪过一道刀光,随即又随着老师还刀入鞘的动作而消失。
“『抽刀断水水更流』。水就是这样,你企图截断它,它就会从别的地方绕过,然后继续朝着目标流去。”老师终于转过身来,直视着我的眼睛:“自然的洪流是无法改变的,你知道吗?”
“老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着。
“不,我知道得很少。但是现在,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你想要改变时空——那名为『命运』的河流!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老师坚毅的声音忽然转为低语:“你的决心,也是我无法改变的洪流……”
无心理会他后面那句话的含意,我大声说道:“老师,如果我一定要改变河流流向的话呢?我该怎么做?”
老师望了我一会儿,目光转向了熊野川上游的方向。我也跟着转头,却什么异常也没看到。
“宏大的熊野川,其实也是由熊野山中无数的小河流汇聚而成的。”老师低沉的声音中,仿佛隐藏着什么东西:“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并且能够承受河流改道的后果——如果你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那么,就从上游的源头起,一个一个的去改变。”
『从上游的源头起,一个个改变……也就是说,把之前的命运一点点地改变的话,再大的洪流总有一天也会改变……』
“我知道了!老师,虽然我现在还没法全部理解,但是,我要去试着改变命运,就像您说的一样——”我抬起头,却发现老师已经不见了。
『我要穿越时空,回到更早以前的时间!我要让命运从源头,从最初的时空开始改写!』我拿出了放在口袋中的逆鳞,开始祈祷。
逆鳞发出了嗡嗡的共鸣声,熟悉的白光包围了我,我知道,下一秒钟,我又将回到那个幽深黑暗的地方——时空激流中的狭缝。不过这一次,我不会害怕了,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我要去的时空,就是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