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5日 日 20:00
Sun.5th October 1986
闭关
■佣人室
……嘉音终究未能恢复意识。南条医师他们拼命进行的治疗并没有发挥功效……
不,在这个缺乏药物与医疗设备的岛上,本来就进行不了什么象样的治疗……
但嘉音是唯一曾与凶手对峙过的人,要是至少能够问出一些线索就好了……
然而等嘉音被抬到这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非常对不起,他伤得太重,在没有设备的地方实在无能为力……」
「哪里,这怪不得谁。非常感谢您尽心尽力。」
南条医师的衬衫上溅满了血迹,可以想象他到最后一秒都还拼命进行治疗。走廊上可以看到朱志香蹲着静静地哭泣。
……也许她亲眼看着嘉音死去。
让治老哥出言安慰,但朱志香不听,所以我们也不再去烦她,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要是我没让嘉音一个人去就好了……呜呜……」
熊泽婆十分懊恼,源次站在同为佣人的立场劝说。
「……你不用自责……如果你陪他去,说不定你也会一起遇害……而且是他逞匹夫之勇,才会自作自受。」
「怎么可以这样说?嘉音找到凶手,还勇敢挺身而出!要是熊泽婆也一起,说不定凶手就会犹豫而选择逃跑啊!」
朱志香平常很懂得体恤别人,很难想象她会说出这么感情用事的话。
……熊泽婆满心惭愧,只能低头不语……
「朱志香……」
「……现在不该跟她说话……我……还有战人你应该也跟她一样吧?我们的心都快要负荷不了,已经搞不清楚什么是什么了……」
让治老哥再次热泪盈眶……应该是看到朱志香哭得情绪崩溃,失去双亲的悲伤又再度涌上心头。
……我则已经一口气哭完了,所以不想再哭……但我痛切体会到他们心中有多难受。
「……不用担心,朱志香……你很快就可以见到嘉音的。」
「……别说了!我不要你们安慰……!」
「无论要让死者还是失去的爱复苏,都难不倒蓓雅特莉琪……所以你一定很快就能见到嘉音,到时候我们大家就可以平平安安一起过日子了。」
「杀了嘉音的人,就是你说昨天拿信给你的蓓雅特莉琪?她人在哪里?她躲在哪里?看我把她找出来大卸八块!说!你一定知道凶手是谁吧!你一定知道什么,瞒着大家不说!给我说出来!」
「大……大小姐,请你不要这样……!」
「呜!呜!蓓雅特莉琪存在!她真的『在』!呜呜!」
「该死,源次伯你放开我!真里亚知道凶手是谁!而且她还故意隐瞒!一定就是她在当内应,把我们的情形告诉凶手,方便凶手作案!」
「朱志香,安静!」
朱志香不理会夏妃伯母的制止,伸手要去抓真里亚……
源次伯想拦住她,但朱志香仍不罢休。
……接着听见的就是夏妃伯母一巴掌打在她脸上的声音……
「……真里亚……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凶手……你一直跟我们在一起,而且也没有时间跟凶手通风报信……所以……我希望你告诉我……昨天把信交给你的蓓雅特莉琪……到底是谁?」
……让治老哥的话听来温和……却在在诉说出他对真里亚有着挥之不去的疑心……只是没有扑上去揪住她。
但他的心情跟朱志香一模一样。
「……老哥,我刚刚也问过一样的话了……她的回答还是一样。」
「我想听真里亚亲口说……蓓雅特莉琪是谁?」
「……………………就算我说了,反正你也不信……你不会相信。」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凶手是我们熟识的人物……而你因故要袒护这个人,所以才不说?那封信到底是谁拿给你的!」
「……是蓓雅特莉琪拿给我的。要我说几次都行,信是蓓雅特莉琪给我的……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让治大哥哥之所以不相信蓓雅特莉琪,是因为没办法去揍她?让治大哥哥想把没地方发泄的心情转换成暴力,找个人发泄出来。所以对方一定要是人类,要是可以揍的对象,不然你就不能接受……所以就算我把真相告诉你,你也没办法接受。所以说了也是白说,说了你也不相信……不过要真里亚说几次都行的,因为这就是真相……蓓雅特莉琪她呀,真的『在』!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通往黄金乡的门就要打开了,真里亚就要去到黄金乡。蓓雅特莉琪跟真里亚约好了!说在那个世界里,妈妈会对真里亚很好,爸爸也一样。真里亚好想赶快去到那里……大家都怕蓓雅特莉琪。不过这也难怪啦……你们可以放心,蓓雅特莉琪说过,说在台风过去之前,就会让这一切结束……啊好痛。」
「……我不是讨厌真里亚多话,不过你还是先别说下去了……你成天说魔女存在,相信现在的状况一定让你很开心,可是要开心你自己去开心,不要强迫推销给别人。」
「呜。」
「这、这丫头,我从以前就觉得她很恶心……没想到她根本就有毛病,她有毛病啊!战人你都不觉得奇怪吗?源次伯呢!熊泽婆?妈妈你又怎么想!真里亚知道凶手是谁却隐瞒不说!也许她真的不是直接下手的人!可是她肯定跟凶手勾结!没错,她是间谍!不能让她跟我们在一起!」
「……………………嘻嘻嘻。」
「……真里亚……你要懂得有些时候不该乱说话。要是你再这样搧风点火,阿姨真的要生气了。」
「……………………」
夏妃伯母以凶狠的眼神瞪着真里亚。看样子真里亚虽然已经习惯楼座姑姑那种大声嚷嚷的骂法,对无言的施压却没有抵抗力,耸耸肩膀不再说话。
室内弥漫着肃杀的气氛……
总觉得不管谁说些什么,都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这一来到底死了几个人?
有老爸他们六个。
然后是绘羽姑姑夫妇两个,加上嘉音跟爷爷。
……这个岛上本来应该有多达十八个人……其中有十个人已经遭到杀害。
超过一半都被杀了。
……而且现在根本没有任何人能保证剩下八个人就不会有事……
「……总之现在不是闹内讧的时候了……既然已经可以肯定凶手能够神出鬼没地在大屋内出入,那我们就必须专心保护好自己。」
「……我再同意不过了……要找凶手,今晚有的是时间,现在还是先专心想想要在哪里闭关吧。」
我说着指指时钟给大家看,现在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我们从一大早就接连面临冲击,身心两方面都已经筋疲力尽。
……距离明天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我们必须找个比较能放心的地方闭关,好让身心两方面得到喘息。
「……我也有同感……包括我在内,大家身心两方面都已经撑到极限,现在还是先找个地方喘息比较明智啊……」
「就是这么回事……敌人很可能拥有与母钥同等的进出手段。」
「……纱音、嘉音,还有乡田先生,身上是不是都带着母钥?」
听让治老哥这么问,源次伯回答。
「……是,值勤时应该都会带在身上。」
「……之前都说最好不要动到犯案现场,所以我们都没检查得这么仔细,但应该不能否定凶手有可能已经抢走了他们的钥匙婀。」
「……何况凶手很可能已经为了打开玫瑰园仓库的铁卷门而去过一次佣人室,相信当时就已经拿到母钥了吧。」
右代宫家的佣人人数并不少,因此准备了不只一把母钥。
另外每当换班时,这些母钥就会在各个佣人之间来来去去,不得不说这个部分的管理确实不够严密。
「假设凶手从遭到杀害的佣人口袋里拿走整串钥匙,有哪个地方的门是他们身上的钥匙都开不了的吗……?」
我这么一问,熊泽婆就回答说。
「……我们由于工作需要,会拿到所有房间的钥匙……大屋跟迎宾馆都不例外……」
「这也就是说……不管我们跑到哪里锁上门躲着不出来,也都没有意义了……好得很,根本就不用上什么锁,凶手敢来就尽管来啊!看我怎么对付他!」
「……敌人不会正大光明跑来的。先不说一开始的六个人,就我爸妈、嘉音……还有外公他们的例子来看,敌人都是专挑落单的人下手。只要我们聚在一个地方,对方的实力应该没有强大到敢大摇大摆闯进来。」
「说得也是,老哥说得没错……说不定伯母的来复枪也发挥了吓阻的作用啊。」
「…………但愿如此。」
「…………………………」
「真里亚,我知道你有话想说,不过你暂时还是先乖乖闭嘴吧。」
「……呜。」
真里亚一定是想说魔女才不会怕枪。
但要是说了出来,气氛又会变得险恶。
我猜到会这样,所以先行制止……
「…………可以听我说几句话吗?其实有唯一一个地方,是拿了佣人的钥匙串也进不去的。」
「源次,是哪里?」
「……是老爷的书房。」
「我……我反对!我才不想进爷爷那恶心的书房!」
「有几把钥匙可以进书房?」
「……一共两把。一把由我随身携带,另一把则由老爷自己带着。先前我在锅炉间的遗体上找出了这个。」
源次从怀里拿出手帕翻开,露出满是煤灰的书房钥匙。接着再拿出自己身上那把先前才借给夏妃伯母用过的钥匙排在一起。
「本来为了不妨碍警方办案,应该把钥匙留在遗体上……但老爷吩咐过书房绝不能让人随便进出,所以我才收回了钥匙……」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金藏先生的书房就是唯一的安全地带了……?」
南条医师说完,换夏妃伯母说道。
「……说来的确是这样……要在有那种怪味的房里待上一整晚,我连想都不愿意去想,但看来现在我也不得不承认那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爷爷就是躲在这安全的房间里,却被凶手带出去杀了……应该也不是绝对安全吧。」
「考虑之前战人的假设,也就是说外公可能是等发票被拿走以后才自行走出房间……我想坚守在书房也许还是有价值的。」
「……老哥,你太乐观啦。」
说归说,但我同时也觉得这个方法很有意思。
因为我们可以直接跟凶手,跟魔女本人问出当初是怎么突破这道上了封印的门。
如果假设是凶手以特定方式从书房里掳走爷爷,那么要对闭关在书房内的我们下手,就得再次秀出当初带走爷爷时所用的手法。
……这等于是逼凶手在我们眼前示范这个手法。
也等于是在对凶手说「既然是魔女,就施展个芝麻开门的魔法开给我们看看啊」……但这是不可能办到的。
以翻转棋盘的方式来思考,凶手显然是刻意让我们以为对手是魔女。
……如果真的是魔女,只要出现在我们眼前用出五彩缤纷的魔法,让我们不敢吭声就行了……但既然对方避免这么做,就表示做下这些事情的,只是个想让我们以为真有魔女存在的假魔女。
……所以既然凶手是靠着魔法以外的方法破解密室,就没办法在我们眼前再次开启密室。
「……源次伯,爷爷的房间有大到挤得下八个人吗?」
「……可以的。有床跟沙发,也有毛毯可以御寒,只求过夜没有问题。里面还有流理台、厕所、冰箱跟酒柜。」
「咻~这可不得了。不过我还真搞不懂,爷爷在自己家里又另外盖了一间自己的家?爷爷都已经买下整个岛,实现了自己的所有梦想,他这最后一个家会不会太小了点?」
「………………说得也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公公来说就连这栋大屋待起来也不自在了。」
「……我们之前还嘲笑爷爷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现在却换我们要把自己关在里面……哼!」
朱志香忿忿地撂下这句话。
「我看朱志香似乎不想躲起来,比较想找出凶手啊。」
「……当然我也不觉得我们去找就找得到……到头来还是只能等。既然这样,在哪里等还不都是一样?那我们不如就在客厅里看着电视,等这蓓雅特莉琪悠哉悠哉出现在我们面前啊!」
「……如果对方不现身,那也很好,毕竟不是非由我们揪出凶手不可。」
「有道理……在警察来之前,我们不应该冒险。」
「谢谢你,南条医师……我认为我们应该移到公公的书房……公公的确有可能是被人掳走,所以书房也不保证绝对安全……但战人的推理,也就是认为公公是自己以别的方法离开,在书房外才遭到攻击,这种可能性也是不能否定的。」
——当时我只是随便找个说法来反驳。
但就如绘羽姑姑所说,即使这个破解密室的手法可以成立,却完全无法解释爷爷之所以宁可用这么麻烦的方式也要溜出书房的动机。
而且要照我所说,躲在床底下等人离开,并等到发票被拿走后才出房门,这种手法还得要爷爷「知道门上夹了发票」才能用。
尽管绘羽姑姑并未明白指出这一点……但我的说法显然太荒唐。
那么终归就如绘羽姑姑的主张,书房是房门遭到发票封印的密室?凶手就是夏妃伯母,书房是密室这点真的是无可怀疑的事实……?
……要是现在绘羽姑姑在场,应该可以大声主张这一点,一脚踢开我的怪假设。
但不管怎么说……
既然这个房间有床又有卫浴,可以容纳我们八个人在里面过夜……而且能打开房门的两把钥匙都已经出现在这里,也就不得不说书房是现阶段整栋大屋里最安全的地方……
至少会让人觉得比继续待在客厅来得好。
不……还是说因为我们都是待在客厅所以才没事?离开这里去到未知的地方,反而会比较危险……?
啊啊,差劲,太差劲了。
……我这没几两重的脑袋都快烧坏了。
一再翻转棋盘,让正反两方面一再相互替换,让我变得什么都不敢相信……
每次刚觉得凶手就在十八个人里面,马上又变得想相信蓓雅特莉琪存在;眼看真的要相信蓓雅特莉琪存在,又开始想在十八个人当中找出凶手。
总觉得这样的情形一再反复,到头来我的思考根本就在原地踏步……
……说来我都忘了雾江姐是多久以前教我翻转棋盘思考法的了……
这种把整个状况翻转过来,站在敌方角度来摸索状况的概念,让我一听就觉得很有意思,记得当时我不管想什么事情都在套用这种想法。
……附带一提,当时雾江姐还是老爸的同僚。
我作梦也没想到她会变成我的家人。
记得雾江姐她好像说过……说翻转棋盘思考确实也是一种思考方式,但绝非万能,太过拘泥反而不好……记得我跟雾江姐曾经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所谓翻转棋盘思考,是我以前看了赛局理论的书,用自己的方法得出的一套解释。这门学问非常有意思,等战人你上了大学,不妨去钻研看看。」
「我一定要试试看!等我学过这门学问,磨练过这翻转棋盘的思考法,不管遇上什么对手都看得穿对方的心思,那不是很有意思吗?」
「可是啊,你也不能盲信这种思考法。赛局理论是一门非常深奥而且复杂的学问,翻转棋盘思考只不过是我拿其中最粗浅的概念诠释出来的思考方法……要像你想的那样彻底看穿对方的想法,可需要相当深入的钻研。而且翻转棋盘理论虽然很好应用,很方便,但并不完美。正因为好用,所以弱点也很多。」
「……弱点?」
「是……翻转棋盘思考法是建立在赛局理论的基础上。赛局理论钻研到极致,就会回归到数学。你知道数学的弱点是什么吗?……就是噪声。」
1+1=2这个数学算式一写下来,不管过了几亿年,仍旧是1+1=2,不会有任何改变,因为这当中没有任何噪声存在。
然而除了数学以外……就拿国文来说吧,里面就会有噪声。
汉字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日文中新旧汉字之间有着微妙的差异,显示出文字会随时代变迁而混入噪声,产生改变。
历史不也一样吗?很多政策用现代的眼光来看会显得十分愚昧,但在当时却有它的意义。
西洋棋就是因为有着固定的规则,一群高手针对同样的局面讨论,无论是一百年前还是一百年后的棋手,都有可能得出同样的见解。
……然而如果西洋棋的规则曾经随着时代的变迁而经过大胆修改,那么针对同样局面做出的讨论,也就可能会随着时代的不同而产生差异。
「没错。人世间的事情本来就充满噪声,人的感情也一样,不是吗?就算发生一模一样的事件,也不见得每个人都会做出相同的反应……我们必须了解试图套用数学理论来预判对方会采取什么行动,这样的理论本身就有其弱点与极限……说白话点,翻转棋盘思考遇到噪声、一时兴起、误会或错误认知的情形,就很容易判断错误。」
没错,雾江姐的确这么说过。真要说起来,西洋棋这种游戏就是要双方都在同样的规则下对抗,追求同一个目标,也就是胜利,也才能判读出对方的棋路。
……就是因为可以假设对手始终会设法做出最佳决策,才有办法预判对方的棋路。
……但如果对手因为累了或一时兴起,下出了并非最佳的棋路呢?
又或者……其实这个游戏另有只有敌人才知道的特殊规则,所以只有敌人可以使用这种我方不知道的棋路呢?
不,再追根究柢,如果对手其实有着求胜以外的目的呢?
翻转棋盘思考的根本,建立在站在敌人的立场来思考。
也就是说……要是自己错看了敌人,得出的所有结论都会变成胡说八道,派不上半点用场……
我一直觉得自己透过翻转棋盘思考法,好几次掌握到了潜藏事件背后的人物轮廓。
但我对凶手一点都不了解。
……原来我想到的答案,全都只是在走思考的迷宫?
……要是这种时候有雾江姐在就好了……她一定能以更清晰的思路找出线索……
……朱志香到最后都很排斥移到爷爷的书房。
但到头来还是在夏妃伯母的强硬要求下过去。
大家都已经满心猜忌。
熊泽婆准备了晚餐,但有人说绘羽姑姑出事那时候,客厅与厨房都有一段时间没人留守,说不定已经被人下了毒。
……因此我们也就不能去碰熊泽婆费心做出来的晚餐了。
……虽然不清楚凶手是怎么杀了老爸他们六个人,但的确也有可能是毒杀。
如果真是下毒,那么即使凶手只有一个人,要杀六个成年人也是办得到的。
而且这种想象会让人觉得凶手只有一个人,而且忌惮夏妃伯母的来复枪,有助于让我们的精神稳定下来。
但疲劳与空腹却比想象中更加难受。
……于是就在熊泽婆的提议下,大家一起去到厨房,挑罐头之类不易掺进毒物的食品带走。
众人过了这么杀气腾腾的一天,熊泽婆本想至少好好煮个晚餐抚慰众人的心,但她的努力最后还是以这种令人遗憾的方式化为乌有……
堆在餐车上的餐点让人看了就觉得有点难过。
众人爬着楼梯上去。夏妃伯母走在最前面,充满戒心地用双眼与枪囗瞪视每一个暗处。
夏妃伯母事先就曾警告过我们,等来到三楼,确实闻到了一股混着药味与甜香、让人觉得闻久了连脑袋都会被侵蚀的味道。
「……原来如此,闻着这味道待上一晚,大概真的会头痛……现在说这个未免太晚,不过现在我就赞成朱志香说不要来书房的主张了。」
感觉得出这股味道就是从眼前格外豪华的门里流泻出来的。
……这就是那扇谁来都不会打开的门啊……
源次用钥匙开门时,真里亚对门与门把看得津津有味。
「……呜!这门好厉害。」
「老派又严肃,不能开玩笑,的确是爷爷的书房该有的样子啊。」
「……门上屏退恶意灵力的力量非常强大……蓓雅特莉琪多半开不了这扇门。」
真里亚这么说了。
「哦……?这话怎么说?」
真里亚指了指门把。
……上面刻着蝎子的徽章……不,是刻着蝎子图形的魔法阵图样。
……这个图案……没错,就跟我和朱志香昨天跟真里亚拿的钥匙圈护身符一模一样啊……
「……火星第五魔法阵有强大的避邪功效,而且这个魔法阵制作得非常仔细,充满了灵力……蓓雅特莉琪属于魔性的存在,这个魔法阵对她来说一定非常棘手。」
「那不是很靠得住吗?也就是说只要待在这书房里,就可以躲过蓓雅特莉琪的魔手了?我们的小魔女真是靠得住。」
「……那当初蓓雅特莉琪又是怎么从里面带走公公的……?」
「……就跟战人的推理一样……蓓雅特莉琪进不去,但是她有魔法可以用,有魔仆可以使唤。也许她可以利用这些手段,让外公自己走出书房。」
「啊啊,我在漫画里看过。记得有个场面就是吸血鬼怕十字架所以没办法逼近,但他的魔仆就不怕这些,所以就叫魔仆去攻击。」
「我昨天送给战人你们的蝎子钥匙圈护身符,就是这火星第五魔法阵。虽然上面的灵力很微弱,但已经够保护你们待到平安搭船离开这个岛了……只是听说你们弄丢了是吧?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蝎子钥匙圈护身符?」
「啊……啊啊,这个……我昨天给妈妈的护身符,是真里亚给我的。她说挂在门把上可以避邪……当时我就想说妈妈大概比我更用得着……」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想说朱志香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夏妃舅妈拿走了……?挂在门把上?」
「对……昨晚我听她那么说,就在睡前挂在房门内侧的门把上。」
「那夏妃舅妈实在非常幸运……如果真是这样,蓓雅特莉琪昨晚应该连碰都碰不着夏妃舅妈……相信蓓雅特莉琪一定很不甘心呢……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蓓雅特莉琪会不甘心?碰都碰不着自己?
夏妃想起了今天早上在房门外,看到那用沾上鲜血的手指乱抓了一通似的涂鸦……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难道……这个自称蓓雅特莉琪的魔女……曾经想进自己房门……?
但门的内侧挂着避邪的护身符。
……所以魔女破不了门,所以会不甘心。
……所以才会那样乱抓一通……?
「别说这些了……这世上没有什么魔女,只有凶手,而且凶手跟我们一样是人类……如果真要弄个清楚,就让我们把这凶手大卸八块,看看流出来的血红不红吧……该死……竟然……把嘉音给……」
源次喀嚓一声开了锁。
八个人走进金藏的书房……
■金藏的书房
实际看到爷爷的书房……由于事先听说过情形,倒也没那么吃惊。
说穿了,也不过就是爱好神秘学的人用自己的兴趣填满整个房间。
……如果爷爷的兴趣是追星,墙上大概就会贴满偶像明星的海报,也不过就这么回事。
即使看不懂内容,也可以清楚地看出这是个塞满了爷爷个人兴趣的房间。
但即便如此,这来路不明的药味与一股几乎要让脑袋溶解似的甜香,还是让人不敢领教……
房门一关上,就自动发出喀啦一声……原来如此,这是门一关上就会上锁的自动锁啊……
而可以从外打开房门的钥匙只有两把,两把钥匙现在都在这书房里头……也就是说,这个书房就此成了「密室」。
……铁卷门、发票、门炼……再来是自动锁。第四次的门以截至目前为止最完美的形式上了锁,为我们构成了没得挑剔的密室。
为了更进一步确定密室完整,我们首先就检查了整个书房的门窗是否已经锁好。
窗户已经牢牢锁上。
那么密室就已经完美无缺了,但为防万一,我们还是仔细敲打墙壁,听听看有没有异状。
……因为之前有人暗示过书房内或许有暗门。
但我们找不出可疑的地方。
爷爷的书房非常大,名称叫做书房,但并非只有一个房间。
大致上可以简单划分成四个部分,分别是书房部分、寝室部分、卫浴部分、厨房及流理台部分。
原来如此,光是这一楼的书房,就已经可以应付各种生活上的需要了。
难怪爷爷不用离开这里,也一样可以生活得好好的。
听说爷爷没有看电视的习惯,这里别说是电视,连收音机也没有。
……也就是说,我们只能听着风雨声待到明天早上了。
南条医师看着摆在沙发前方桌上的西洋棋盘,喃喃说道。
「……金藏先生……我们这盘棋……终究没能下完啊……」
看来这是他跟爷爷到昨天都还在下的棋……棋已经下到最终局面,黑棋将白棋逼得相当紧,多半再下个几步就会分出胜负。
只差一口气就能获胜……却因为逼得太急……最后终究没能取胜。
「……南条医师……」
「……我跟金藏先生是老交情了……却只了解半个他……我认为金藏先生一直有两个人格同在,一个是睿智的他,一个是困在疯狂之中的他……原来我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尤其一牵扯到蓓雅特莉琪,老爷就会像变了个人似的啊……」
熊泽婆婆抬头所望的方向,挂着蓓雅特莉琪的肖像画。
这幅画不像大厅那幅那么巨大,比较适合挂在房间里。
爷爷每天都在这个房间里生活,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在跟这幅肖像画中的魔女说话。
……说来蓓雅特莉琪对爷爷而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已经不能说那只是爸妈为了让小孩不会跑进森林迷路,而编出来吓人的鬼话了……
我们吃着从厨房拿来的罐头,讨论蓓雅特莉琪到底是什么人。
……姑且不论凶手是蓓雅特莉琪本人,还是冒用她名义的人,是魔女还是人类,至少可以肯定这幅肖像画中的贵妇,跟这起事件的根源或背景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
……要谈这起事件,就不能不提到她。
「……对了……妈,我们不是在绘羽姑姑他们房里捡到凶手送来的信吗?」
「是啊……到现在都还没开封呢……就开来看看吧。」
夏妃伯母拿出了那个欧式信封。
源次从书桌的抽屉拿出拆信刀递给伯母。
让治老哥看着她拆信,表情微微扭曲。
……毕竟这封信是留在他的双亲遇害现场……信上写的内容很可能会让老哥难以忍受……
夏妃伯母看来也充分理解到这点。
……所以她不立刻念出来,自己先看一遍。
我们有点担心她的表情会因为令人震惊的内容而扭曲,但伯母只略显不快地皱了皱眉头。
「……信上,写了什么……?」
「……写了一句令人不悦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在对我们挑衅?」
夏妃伯母判断这句话可以让我们小辈看,放到桌上公开展示,众人不约而同凑过去看。
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
「『赞颂我的名号』」
朱志香念了出来,接着说。
「……这什么意思……看了就烦。」
「……大概算是蓓雅特莉琪在夸耀自己的胜利吧…………该死……」
「………………」
「你大概在期待会不会又跑出什么奇怪的魔法阵吧?」
「……的确不是魔法阵啦……可是没有超出我的想象……嘻嘻嘻。」
「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夸示自己的存在吗?」
「这个解释应该比较妥当……从这封信我们才终于可以确定,凶手就是送来昨晚那封信的人……我想信上的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封信所用的信封跟昨晚一样。」
「……错不了,信封跟封蜡都是老爷专用的。」
「……喔喔喔喔……我已经都搞不清楚了……我在右代宫家服务到今天,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如果昨晚的信上说的是真的……蓓雅特莉琪自称是为爷爷效命最久的心腹……爷爷平常也一直这么说,对吧?」
我对源次伯与熊泽婆这么一问,两人就一起点了点头。
「……这也就是说,除了爷爷以外,对她最熟悉的就是源次伯跟熊泽婆了……可以请你们说来听听吗?」
「……长年来我一直刻意对这件事听而不闻,但现在的情势也不容我说这种话了……源次,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
源次伯不回答。
他是知情却不说,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我想象得到。
魔女蓓雅特莉琪的故事,在佣人之间已经被神化。
……爷爷热爱神秘学,相信一定也很爱这一套。
所以很可能是听爷爷再加油添醋,让魔女传说更加神化。
也可以说正因为他是最忠于爷爷、最受爷爷信任的佣人,所以受到爷爷创造出来的魔女幻想感化也最深……
所以源次伯不说话的理由只会有一个。
……相信他一定是认为要说可以,但说了一定会招来反感,还不如不说,而且说了大家也不会相信。
像真里亚就说得直截了当,刚刚还惹得朱志香愤而想抓住她喝问。
也难怪源次伯会保持沉默……
「……她是公公的……爱妾?」
爱妾……却实有可能。
穷人会反对一夫多妻制,并不是纯为道德考虑。
同时也是为了经济上的问题——养不起。
……但大富翁就没有这个问题,所以大可正大光明地包养妻子以外的女性。
……没办法否定爷爷可能有过奶奶以外的女人。
「也许吧……听说奶奶生前就常常怀疑爷爷有外遇对象……我本来还以为蓓雅特莉琪指的是爷爷想象中的魔女……」
「……这可越说越有意思了……源次伯你不是跟我说过,说蓓雅特莉琪早在这栋大屋盖好以前,就已经在为爷爷服务了吗?」
「据我所知,大屋是在昭和二十七年完工。」
也就是一九五二年,而现在是一九八六年。
「这么说来,这个叫蓓雅特莉琪的人,是从三十几年前就陪在爷爷身边了啊……」
「所以是这三十几年的爱妾,再不然就是她的血亲或私生子,恨我们这个家族,所以设计报仇了……嘻、嘻、嘻,原来如此,这可不是越来越有洋房推理剧老套剧情的感觉了吗?」
「……说来龌龊,但这个推论也最能让人信服……源次,你怎么说?」
「…………我想老爷对她应该有过恋爱感情,肯定比爱过世的老夫人爱得更多。」
「……这个叫蓓雅特莉琪的到底是什么人!她现在在做什么?」
「……据我所知,她在大屋盖好之前就过世了。」
「已经死了……?」
「……是……老爷非常伤心……老爷潜心钻研黑魔法,就是想从其中找出让蓓雅特莉琪小姐复活的方法……老爷打从心底深爱蓓雅特莉琪小姐……爱得如此疯狂。」
源次说着摊开双手,要我们看看这个充斥着爷爷疯狂的房间。
……众人不约而同地说不出话来。一般人听到黑魔法,只会觉得不舒服,根本无法理解沉迷黑魔法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每个人都说金藏是靠着一股疯狂复兴了右代宫家的「怪人」,没有人试着去理解他……
爷爷的心中……就只有一股失去心爱的人却又无法死心的悲伤。
……一直到刚刚都还只令人觉得不舒服的房间……却在这一瞬间变得完全可以理解。
这些让人看了就不舒服的藏书、魔法阵与药物……这一切的一切……
这一切都只为了一个目的而存在,那就是让一位死了超过三十年的女性复活……
「……曾经有一次,老爷喝得烂醉,跟我说起了蓓雅特莉琪小姐……详细的内容我已经忘了……但老爷他真的……真的深深爱着蓓雅特莉琪小姐,我这个女人家听了都觉得好羡慕。」
熊泽婆说完,南条医师接着说。
「……金藏先生继承右代宫家家督的时候……当时活了下来的几位右代宫家长老,决定了他跟过世的老夫人之间的婚事。」
「……也就是说,他们强制爷爷跟对右代宫家有好处的女性结婚?」
「……正是……他们让金藏先生当家督,全是为了复兴整个家族,所有的重担也就都落在他的身上……只是不知道金藏先生是在哪里,又如何认识蓓雅特莉琪的……」
「……再说下去就太俗气了。」
爷爷到那个时候,才真正坠入情网……
要知道他用情多深……其实简单得很。
……这整个书房塞满了黑魔法相关书籍。
爷爷日复一日把自己关在这里,埋头进行研究直到今天,这段日子漫长得让人光想都觉得头昏眼花。
……这些都让人在在感受到爷爷有多么爱蓓雅特莉琪……
「…………源次伯,我,一直误会了。」
「……您误会了什么?」
「我……这些年来一直以为佣人会盲信魔女,多半是被爷爷那恶心的黑魔法嗜好感化……原来不是这样啊……」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当作蓓雅特莉琪只有灵魂复活,存在于这栋大屋之中……想藉此抚慰爷爷的心灵……
源次伯闭上眼睛,露出像是在回想久远的往事……但仍然坚持沉默。
……多半是因为说出这件事,将是对自己唯一主人的莫大背叛,哪怕他已经死了也不例外。
……蓓雅特莉琪以魔女的身分复活,到现在还留在这栋大屋里。
……源次这么诉说、这么相信……更让其他人也相信这一点……然后将秘密带进坟墓。
或许这就是他能为主人做的最后一件事。
佣人之间窃窃私语地传颂,让魔女传说逐渐成了六轩岛上的鬼故事。
……而这个传说的真相,却是为了失去挚爱的爷爷而说的可悲谎言……不,应该说是一种心意。
「…………记得我在公公面前,曾经说过好多次否定魔女存在的话……现在我知道这些话伤公公的心伤得有多深了……」
「……现在我也懂了……如果说只有黑魔法可以让纱音复活……我一定马上接收这个房间,开始研究……」
「……老哥。」
一道泪痕再度从让治的眼睛划下。
……不知道算不算陪哭,朱志香也眼眶含泪,低声啜泣……
「……蓓雅特莉琪说过……说她就快要复活,说很快就可以见面。」
——通往黄金乡的门就快要开启了。
那里是闪耀着金黄色光芒的应许之地,能让所有死者的灵魂复活,甚至能恢复已经失去的爱。
……而我也将在安详的世界中永远长眠。
「……她这么说?把信交给真里亚的蓓雅特莉琪这么说?」
「……你一定不相信吧?……嘻嘻嘻嘻。」
「……如果爷爷在这里,他听了一定很高兴吧。知道蓓雅特莉琪就要复活,相信他一定会欢欣雀跃……我会相信……如果只要我相信,就能让爷爷相信他花了大半辈子研究黑魔法,让心爱的女人灵魂复活,让爷爷含笑离开……那我也愿意相信。」
「……战人………………」
「长年来始终爱着一位女性的心意……感染了周遭的人,让谎言化为真相……的确也可以说只是大家不想说破……但现在的我……会想称之为魔法。」
「……这不是心意……真的……是魔法……是魔女啊……嘻嘻嘻嘻嘻嘻,果然大家都看不到蓓雅特莉琪啊……」
接下来好一会儿,我们就只听着雨声……怀想这书房的主人是在什么样的爱情与疯狂中度过下半辈子……
「……我身为女人,是很想体谅公公这份纯纯的爱……可是这样婆婆就没有立场了。」
「哈哈,我赞成。出轨就是出轨,硬要美化就让人受不了啊……」
「……这么说也没错,奶奶就可怜了。」
「那……有听说过蓓雅特莉琪跟爷爷之间有过小孩吗……?」
这次的事件里处处可以看到蓓雅特莉琪这个关键词。既然如此,会怀疑是跟蓓雅特莉琪有血缘的人做下的案子也不奇怪。
「不……我不曾听说过有这种事。」
听完源次伯回答,让治老哥接着说。
「……如果外公跟挚爱留下了小孩,相信他一定会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孩子身上……但既然外公没有这么做,而是埋头研究黑魔法,大概就表示外公跟她之间没有小孩吧。」
「……说到这个,我听说过一个谣言……你们应该也听过吧?就是说爷爷对一家叫做福音之家的孤儿院提供了庞大的捐款。」
「……别说了,这只是在中伤公公。」
「夏妃伯母,你就告诉我们嘛……既然都说不要有秘密,我想夏妃伯母应该也不例外吧。」
「……只是无聊的谣言。公公对孤儿院提供巨额捐款,并开放在孤儿院长大的人来到这个家担任佣人,算是当作适应社会的一环……结果有人到处散播加油添醋的谣言,说是公公有不可告人的嗜好,就只是这样而已。」
「有一阵子甚至有谣言说,爷爷是拿他们来当黑魔法的活祭品……而且这书房里也真的一直在进行很多可疑的实验跟仪式,所以我也曾经半信半疑……」
「……这福音之家出身的佣人有谁?」
「……有好几个。这次家族会议排班排到的是纱音跟嘉音他们两个。」
……从孤儿院找佣人……来当用来让蓓雅特莉琪复活的活祭品……?
「的确,爷爷每次选来当佣人的,都是像纱音或嘉音这样年幼的小孩……我以前也相信爷爷真的有些奇怪的嗜好呢。」
「朱志香!你说话小心点。」
夏妃伯母这一喝斥,让气氛顿时尴尬起来,每个人都不再说话。
……可是我脑子里总觉得有事情不对劲。
活祭品。活祭品……从孤儿院带来祭品……
……到底哪里不对劲?活祭品这个耸动的字眼,不是到处都看得到的。
但最近我却看到、听到过这个字眼。
……有东西卡在记忆里出不来。
……我说蓓雅特莉琪……
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走到蓓雅特莉琪的肖像画前。
尽管不像大厅那幅那么巨大,但这幅画肯定也是请知名画家画的,尽管尺寸小了点,仍然充满了威严。
……画像下方就跟玄关大厅一样,写着暗示黄金隐藏所在的碑文。
「………………啊……………………活祭品……就在这里。」
「战、战人你在说什么啊?不要突然讲这种让人不舒服的话好不好……」
「…………要六个,活祭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双眼越睁越大……
……原来这碑文早已预见了这一切……!
众人立刻涌了过来,跟我一样露出惊愕的表情……!
没错,碑文上是这么写的。
『第一晚,献上钥匙选上的六人做为活祭品。』
「啊……啊啊,错不了。刚开始死了六个人,然后画在铁卷门上的魔法阵里,就用希伯来语写着献上活祭品……!」
「……呜,我一开始就说了。」
没错,真里亚一开始就说了!当我们找到六个人的遗体,在客厅里看电视的真里亚就这么说过!
『……呜,犯人不是人……他们只是被钥匙选上的活祭品。』
「这讲的才不是什么藏黄金的地方!是黑魔法之类的复活仪式步骤!这碑文上的确写说需要大量的『死亡』!」
「……的、的确。光是字面上直接提到的,就有6+2+5……一共得死十三个人啊……」
「……这个岛上平常有几个人?」
「要……要看佣人的班表,不过一般都是公公、外子、我跟朱志香,再加上两三个佣人……这两天一共有五个佣人在,不过平常没有那么多。」
「也就是说……平常要执行这个『仪式』,活祭品会不够……不对,不是这样……有谣言说爷爷之所以从孤儿院找佣人,就是为了拿来当那些怪仪式的活祭品……」
「那是怎样?那不就是说为了增加活祭品的人数,才刻意多找佣人……而且一年一度的家族会议会有更多人聚集……更是一年中唯一一次可以执行这个仪式的机会!」
朱志香喊出这几句话时,真里亚显得极为愉快,用那令人不舒服的声音笑了出来。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人有时候会为了试自己的运气,拿一些不一定会发生的事情许愿,不是吗?」
例如说抛木屐,正面朝上就表示明天会放晴。
又或是如果硬币正面朝上,明天就会是个好日子。
……这种小小的迷信随处可见。
当人觉得受不了自己运气太差时,碰巧掷骰掷出三个六点,就会想相信这是某种奇迹的预兆。
……抛木屐的正反面机率大约各是二分之一。
就算掷出正面也不觉得有多了不起。
……但如果无意识中掷三个骰子都掷出六点,肯定就会相信这是某种奇迹。
「……魔法也有这样的概念……一心一意地祈祷骰子可以掷出几近不可能的数字……等到真的掷出奇迹的数字,累积下来的祈祷念力就会体现出魔力……外公想施展的魔法,多半就属于这一类。钥匙会随机选择活祭品,而外公就选了这个岛上人最多的一天来执行仪式,尽可能不让钥匙抽中自己……」
「可笑!难道你要说这一切事件,都只是这怪里怪气的魔法仪式过程吗!」
夏妃大喊出声。
……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自己或许全靠蝎子护身符才幸免于难的恐惧。
……要不是朱志香把那个护身符给了自己……说不定我也成了六个遇害者之中的一个?
而且最奇妙的是护身符明明挂在房内,门却没有被突破。
……凶手从门外就理解到房里有护身符存在,因而放弃开门。
……这种事人类不可能感觉得到。护身符防止了某种人类以外的存在入侵……人类以外的存在……!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可是,夏妃夫人……这碑文的内容……的确跟后来的情形吻合……」
熊泽婆接过南条医师的话头。
「第、第二晚,剩下的人应撕开相互依偎的两人……这是指绘羽二小姐他们夫妻吗……」
「……说、说来很不甘心,但我们也不得不这么解释……毕竟凶手杀了爸妈后,又将『第三晚』的那句话写在信上,留在了现场。」
「说、说得也是……凶手实现了第二晚的部分,把第三晚留在现场……第三晚就跟夏妃伯母刚刚念的一样……」
『第三晚,剩下的人应高声赞颂我的名号。』
啊啊啊啊啊啊……这样看下来,不就表示事情还没结束?
『第四晚,剜开头部杀了祭品。』
剜开头部杀了祭品。
……绘羽姑姑他们就是头部被「恶魔冰锥」剜出洞而死的。
但他们俩应该算在第二晚……除此之外还有谁的头部被剜开……?
「……是爷爷……他被丢进焚化炉烧,所以我一时没注意到……但爷爷的眉心……不,应该说他的头也被剜开了。」
「爷爷他……是第四晚的牺牲者?……那嘉音他……!」
「……『剜开胸囗杀了祭品』……我本来以为嘉音是突发性碰上凶手而遇害……其实不是这样,凶手一开始就打算引出一个人,刺穿这个人的胸口……」
听让治老哥这么说,夏妃伯母说道。
「……如果凶手是照着碑文在做……难道说还要再死三个人才肯罢休……!」
『第六晚,剜开腹部杀了祭品。』
『第七晚,剜开膝盖杀了祭品。』
『第八晚,剜开脚杀了祭品。』
「……的……的确……是可以这样解读……咿……」
「不对,恐怕未必…………再死三个人之后就是第九晚,你们看……」
『第九晚,魔女复活,没有人存活。』
「我们……全都会被蓓雅特莉琪杀了……」
「……莫名其妙。不管有几个人在,到最后还不是全都会死光光……爷爷到底有什么目的?仪式这样进行下来,爷爷自己不也是绝对活不下来吗……!」
这时真里亚喃喃说道。
「…………没有人活下来也没关系……到了第十晚,就会抵达黄金之乡。」
『第十晚,旅程结束,抵达黄金之乡。』
『魔女将赞颂智者,赐予四件宝物。』
「……外公根本不怕死啊……你们看,看四件宝物之中的第二跟第三件。」
让治老哥照真里亚所说,再次念出碑文。
「…………『一是黄金乡的所有黄金。二是让所有死者的灵魂复活』……也就是说,外公相信即使自己在这仪式过程中死了,也很快就能复活……?」
「可笑,鬼话连篇!死了还有什么搞头?人死不能复生。人类花了几千年在追求死而复活的奇迹,到头来还是办不到?说穿了不就是这么回事吗?说什么可以在死后的世界重逢,可以复活,还不都是这类妄想?」
「……照朱志香的说法……会发生这整起事件,都是因为外公知道自己来日无多,想念她想念得发狂,才搞出来这种自杀,不……应该说是强迫家人陪葬的殉情……?」
「…………………………」
「……源次……有可能是这样吗……!」
「…………我不明白……老爷非常睿智,有时甚至能看透千年后的未来。但这样的睿智看在我这种凡人眼里,有时只像是疯狂。」
「那不就是肯定这个说法了?熊泽婆又怎么说?」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当然不知道了……要是知道,我今天哪里还会留在这个岛上?早就装病找理由请假不来了!」
「外公长年的朋友南条医师又有什么看法呢……?」
「……我、我跟源次兄一样……金藏先生这个人的见识远超出凡人,有时我甚至会觉得他的能力超出人类能有的程度……我也不明白……金藏先生留下这碑文到底是有什么意图……!」
「……有唯一一件事可以肯定……即使这剧本是公公安排的,执行的却是另一个人。」
「的确……至少攻击爷爷跟嘉音的凶手另有其人。而且这个人还打算照这碑文继续犯案……!」
「当初我们对第一封信没想太多……上面写了些什么啊?」
我们想起了昨晚真里亚朗读的那封信……
蓓雅特莉琪在信中宣告,说她依照与金藏的契约,要收回右代宫家的一切做为利息。
但同时也声明其中包含了特别条款。说只要有人能找出爷爷藏起的黄金,她就会放弃一切权利。
这封信公开时爷爷还活着。
但这时信上已经用「家督的戒指」按上封蜡。
也就是说,戒指早在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交到蓓雅特莉琪手上。
……照常理推想,应该解读为爷爷保障蓓雅特莉琪执行这份古怪契约的权利。
……也就是说,这无异于爷爷知道这封信的内容,而且还同意了。
所以这等于是蓓雅特莉琪跟爷爷的联名信,说要是我们解不开谜题,蓓雅特莉琪就要开始收利息了。
……换句话说,爷爷跟蓓雅特莉琪是叫我们有本事就去解开碑文的谜,要是解不开,就要照碑文上所写,把我们杀得干干净净。
这到底有什么意义?他们要的是什么?
我根本摸不着头绪!
这时真里亚突然出声宣告。
「……………………你们看,又有一封蓓雅特莉琪的信。」
「……咦?你说什么?」
真里亚指着一张桌子,上面还放着众人刚刚吃过的罐头。
桌上的确放着一封蓓雅特莉琪用的欧式信封……这又怎么了?
「咦咦?」
夏妃伯母惊呼出声,看看自己手上,又看看桌上。
……因为伯母手上还拿着刚拆开的信封。
……但桌上还有信封……?
「……这、这是怎样啦?真里亚!这到底怎么回事!这封信是哪儿来的?」
「……我刚刚看到的时候,就已经摆在桌上了。呜。」
站在真里亚身旁的熊泽婆一脸慌张的表情说。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开什么玩笑,这里只有我们八个人啊!哪有可能有第九个人偷偷混进来!我们只有刚刚挤到肖像画前离开了那一下子而已啊!」
「所有人退下!退到墙边!」
夏妃伯母拿来复枪指向源次伯他们几个人大吼……!站在枪口所指方向上的人,有源次伯、熊泽婆、南条医师与真里亚。
源次伯露出莫名所以的表情,被枪口震慑住……
我当然也是一样……但晚了几拍后,也得出了跟伯母一样的结论。
一直到刚刚,这张桌子上都没有这样的信封……!而且没有任何人进到书房里面!那不就表示是我们之中有人趁其他人注意力转移到肖像画时,把这封信放到桌上……?
「战人,拆开信封,念出信上的内容!」
「好、好!」
我捡起信封……信封上的封蜡还没开。不用等到看到信件内容,就知道这是一封我们还没拆、还没看过的信!
我也不靠拆信刀,粗暴地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信上是这么写的。
『不知道各位觉得金藏老爷的碑文之谜有不有趣?我想各位也知道,各位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还请万万不要天真地以为只要等风雨过去,就可以逃出这个岛。这场游戏只会有两种结果,不是我赢,就是各位获胜。时间到算是我赢,没有平手。还请各位千万不要误会。』
「信上是这么写的……」
「……我们不确定这封信是谁放的,但已经能够筛选出可疑的人物,那就是你们几个!」
被枪指着的几个人之中,熊泽婆显得很难过地回答。
「……夫、夫人……这……这太过分了……」
「我要去看肖像画的时候,还先把手上罐头放到这桌上,所以我很确定当时桌上绝对没有摆这封怪信!而当时朱志香、让治与战人都已经站在肖像画前!在这封信出现之前,他们都还没从肖像画前离开!也就是说,放下这封信的人就在你们四个人当中,蓓雅特莉琪就在你们之中!」
「……呜。真里亚跟他们才不是蓓雅特莉琪……蓓雅特莉琪真的『在』!」
「你闭嘴!我不知道你们之中有一个人可疑,还是全都可疑……但凶手肯定就在你们几个人之中!」
「……就……就是啊,不可能会有什么第十九个人在……!不可能有什么魔女存在!杀死嘉音的……没错,如果杀死嘉音的是熊泽婆,就说得通了!熊泽婆其实跟嘉音一起进了锅炉间,然后杀了他!骗我们说你是后来到了一看,才发现嘉音已经倒在地上!」
「大、大小姐,你误会了……!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凶手是怎么在那个密室里杀了爸妈他们,我一点头绪也没有。可是爸妈他们被杀的时候,除了佣人以外的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就只有佣人没有……可是……我们真的可以就这样怀疑他们吗……!」
「……的……的确,这么说来,他们在每一起事件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我们可以这么简单就认定凶手在他们之中吗?
但现在这个房间,这个地方,这一瞬间,在这最小的单位中有一件事非常明显。
只有他们四个人,能在我们看不到的死角放好这封信……!虽然没办法辨别到底是谁放的,但就是他们四个人当中的人放的,这件事再明显不过……!
「……夏……夏妃夫人,还请你冷静点……今天一整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也很清楚你精神上负担一定非常大……」
「我也非常不愿意出口怀疑南条医师……!但您是公公的主治医师,更是他独一无二的好友!您长年与公公来往,说不定连蓓雅特莉琪的事情您也知道,也许您知道一些陈年恩怨,但瞒着我们不说,不是吗?」
「不可能……!你冷静点……!」
南条医师拚命强调自己清白的模样,让人实在看不下去。相信不管是谁,惹上嫌疑后会有这样的反应都很正常。
这点熊泽婆也是一样。从刚刚被朱志香怀疑是杀死嘉音的凶手,她就一直狼狈到现在。
所以一直若无其事的源次才会显得格外可疑。
「………………源次,你是公公最信任的部下……说不定蓓雅特莉琪就是你对公公洗脑营造出来的幻想,其实你就是幕后黑手?」
「……夫人会这么怀疑,就表示您真的肯定我是老爷最信任的部下……尽管处在现在这样的场合,仍然让我觉得光荣之至……但这封信不是我放的。」
「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你一定就是主谋!熊泽跟南条医师说不定也是共犯!……真里亚也是。」
怀疑成年人也就算了,夏妃伯母的枪囗却同样毫不留情地对着真里亚。
但真里亚却不当回事。
……还是说她想强调就算中枪也无所谓?
「真里亚……只因为你年纪小就可以不用有嫌疑的阶段早就过去了,所以我要把每个人从昨晚就一直藏在心里的疑问问出来!……昨天在玫瑰园里拿信给你的蓓雅特莉琪到底是谁!」
「…………呜。」
「……真里亚,你不要想蒙混过去!都什么时候了,我要你说清楚!拿信给你的到底是谁!」
「嘻嘻嘻嘻嘻嘻……要我说几次都行,是蓓雅特莉琪,是活了一千年的黄金魔女……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只要回头看看就行了……你们看,蓓雅特莉琪就站在你们后面啊……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你、你在耍我们吗!」
「朱志香!你别说了。真里亚也是,你搞不清楚状况吗?说这种话有什么好处!别给我搞这种没有意义的挑衅!」
朱志香情绪激动,真里亚则以形成鲜明对比的平静声调说。
「……真里亚不懂耶,战人你们到底希望谁是凶手?只有不希望相信凶手在你们当中的时候才相信蓓雅特莉琪存在……只有关系密切的人被杀,想相信你们可以用暴力找凶手泄愤的时候,才否定蓓雅特莉琪存在……所以你们才会看不见……蓓雅特莉琪她『在』,但是你们看不见!」
「你闭嘴!我也不想认定你就是凶手,但你把状况弄得让人不愉快来从中取乐,这是利敌行为,这点已经没有怀疑的余地!」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那你要怎么办?开枪打真里亚吗?行啊,黄金乡的门就快要开了,到时候所有死者都会复活……现在死亡已经不可怕了……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妈,她、她太可疑了!我们不能跟她在一起!」
「可是夏妃阿姨,请你冷静点……!我们没有理由开枪打真里亚!请你冷静点……!信上内容虽然在对我们挑衅,可是没什么好怕的!凶手也一样怕拖到明天,怕警察来!虽然现在这个岛上处在无秩序状态,但只有被台风隔离的时候会这样!等台风过去,秩序就会恢复!所以阿姨千万不可以开枪……!」
「……让治哥为什么这么冷静!凶手就在他们四个人里面!不,说不定他们四个人全都串通好了!杀了绘羽姑姑夫妇的人,说不定就在他们之中,你为什么还这么冷静!」
「我也一样想找出凶手杀了他……!可是,那只是逞一时之快,我要交给秩序去审判!所以无论多可疑,都不能扣下扳机!」
「我、我赞成让治老哥……夏妃伯母,这时候还是先冷静下来吧……!总之现在开枪可就麻烦了啊,嘻、嘻、嘻……!听说这种时候啊,只要把头往后仰,喊三声『冷静下来』就行了……」
「我要把话说清楚。这世上没有什么魔女!这里是六轩岛,是右代宫家宗家的房子!我右代宫夏妃代表右代宫家宣告!这里没有什么魔女!我不承认有什么蓓雅特莉琪存在!无论凶手打什么主意,我绝不会让他们碰我女儿他们一根汗毛!这是我身为母亲,身为宗家代理家督的职责!」
这几句话……成了清算一切的诀别。
……夏妃伯母为了保护女儿朱志香,把所有可疑人物都当成敌人看待。
……我跟让治老哥之所以被她归在同一边,纯粹只是因为这封信出现时,我们刚好有不在场证明。
如果我当时没有走向肖像画……不知道我现在是不是也被伯母拿枪指着痛骂了……
……但心中有了这个想法的同时……却也想到只要把所有可疑的人物都从书房赶出去,我们就终于可以确保自己的安全了……
源次伯、熊泽婆,还有南条医师,都是站在爷爷那一边的人。至于真里亚,考虑到她盲信蓓雅特莉琪这点,也可以说是站在爷爷那一边……没错,他们每个人都很可疑。
可是,这样怀疑他们真的好吗……?
把所有可疑人物全部放逐出去,是一种无秩序的做法。我们用这种无秩序的方法,真的对抗得了魔女的无秩序吗……?
夏妃伯母并未明说要他们离开。
……但她施加了无言的压力,逼他们自己主动说要离开。
……所以只要南条医师不这么说,这冰冷的沉默肯定会没完没了。
「夏妃夫人,你冷静点……你的心情我能体会,从今天早上就接连发生这么多反常的事件,我也觉得自己都快疯了……所以我能了解你为什么会想怀疑我们……」
「………………如果南条医师真的与这件事无关……我想我的所作所为真的是无礼到了极点……可是……现在我也只能请您谅解。」
「……我明白了……我们就离开这书房吧……源次兄,你说我们要不要回客厅继续下那盘棋?」
「……………………如果您想下……还请务必让我奉陪。」
「……我……我不要……!夫人明明知道狼就在我们几个人里,还把我们赶出去……?夫人,我不要这样,请您饶了我吧,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熊泽婆说得很有道理。
如果她是清白的,这么做无异于把她跟凶手一起放逐到危险地带。
……处于现在这种状况下,要人跟有嫌疑的人一起离开,几乎无异于见死不救……
但在嘉音遇害的时候,最先发现尸体的熊泽婆确实有可疑的地方。
当时除了熊泽婆以外,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除非证明这中间有什么机关,或是有第十九人存在,否则熊泽婆就是最可疑的一个。
我不想相信事情是这样,但无论是夏妃伯母还是我们,精神都已经紧绷到无法不去怀疑包括她在内的这几个人……
所以看到夏妃伯母以高压的态度要将他们从这书房中放逐出去,我们也都不插嘴……尽管我们阻止她开枪,但对于将他们从书房放逐出去这点,却表达了消极的赞成……!这时真里亚对还在发牢骚的熊泽婆说了。
「…………不会有事的……蓓雅特莉琪对尊敬她的人很好……熊泽婆相信蓓雅特莉琪『在』,所以一定不会有事的……真里亚要去客厅看电视,我们一起看吧……哪像这里都没有电视,好无聊说……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看在现在的熊泽眼里,真里亚慧黠的笑容想必显得十分可怕……
但除了自己以外的三个人,都已经同意离开书房。
熊泽无法独排众议,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同意……
「那夏妃夫人,今晚我们就先失陪了……我们明天再见。」
「……好的。只有今晚还请您谅解,明天我一定会为今晚的无礼,对你们每一个人致歉……您要下西洋棋没有关系,但最好还是在安全的地方下……源次,拜托你了。」
「……遵命。」
「呵……呵呵呵……真没办法,难怪俗话说带着孩子的熊最危险啊。」
「……源次跟熊泽,对你们两位我也非常过意不去……我们明天再见……真里亚也是……还请你原谅我这个冷漠的伯母。」
「呜,真里亚原谅你,呜!」
「夫人,这是这里的钥匙……两把都奉还给您。」
源次从怀里拿出两把金色的钥匙,交到夏妃伯母手上……
「……还有我身上的大屋用钥匙串也一并奉还。」
说着还拿出一串串着约十把各种钥匙的钥匙串,同样交给夏妃。
……对佣人来说,或许钥匙才是真正得到主人信任的象征。主人会将钥匙交到佣人手上,也就表示对佣人给予信任与授权。
……必须奉还钥匙……也就表示失去了信任。
……这样一想……就觉得对长年为这个家服务的他来说,这多半是再严重不过的屈辱。
……但源次脸上的表情仍然一如往常的平静。
「……源次……我本来打算等公公过世,一定要搞赏你多年辛劳,准你退休……但现在却得这样对你……我由衷觉得可耻……」
「我已经受了老爷大恩……直到今天的这些日子都只是在报恩……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那……我们走吧,各位……晚安。」
「呜,晚安。战人也晚安,呜!」
「……啊……真里亚,你等一下。」
罪恶感让我叫住了真里亚。
……我在囗袋里翻了一阵……拿出那个蝎子钥匙圈。
「……这不是护身符吗?……你带在身上吧。」
「呜……战人不是说弄丢了吗……」
「……那个时候我被你们说得很不爽,所以才信口开河……我怎么可能弄丢你送我的宝贝护身符?」
「………………」
真里亚默默接过护身符……我再也找不到话说了。
「……那各位晚安……」
我们找不到话说……只能以疲惫到了极点的表情目送他们出去。
……直到房门关上,听到自动锁的声响,我们才得以呼吸下一囗气……
等到终于可以呼吸,才发现我一直握着那封蓓雅特莉琪的信,加上手心冒汗让纸张一歪,才看到其实还有第二页。
……由于纸张紧贴在一起,我之前一直以为只有一页。第二页上没有文字。
……上面用血似的红色墨水画着一个魔法阵。
……之前的每一个魔法阵都不一样,这个魔法阵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的。
这次图案十分简单,由一个圆圈和圆圈内大小两个三角形组合而成。
但照惯例上面同样写着希伯来语,显然有某种含意。
我很想知道这是什么……但唯一懂得魔法阵含意的真里亚已经被放逐出去了。
………………我认为魔法阵还隐含了蓓雅特莉琪要给我们的另一种讯息。
……这个魔法阵到底有什么含意………………该死!
只要把所有可疑人物都赶出去,然后一直在这里待到早上,这一切真的就会结束吗?
……等到台风过去,海猫悲鸣之时,这一切真的都会得到解决吗?但突然出现在书房中的这封信,却把这些想法都一脚踢开。
……信上明说时间到就算魔女获胜。这是否表示等时间到了,魔女就会动手?
……这次她打算动用一次杀死六个成年人的那种可怕魔力吗?
不对,应该往回推想,所谓时间到指的到底是什么?……我什么都搞不懂……
「…………这样……我们就安全了……绝对……」
夏妃伯母嘴上这么说,却不敢放开来复枪……她的脸上始终有着紧张的情绪。
当然我们也一样还放不下心。
……至少,在我们再次听见海猫的叫声之前都放不下心……
不知道各位觉得金藏老爷的碑文之谜有不有趣?
我想各位也知道,各位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还请万万不要天真地以为只要等风雨过去,就可以逃出这个岛。
这场游戏只会有两种结果,不是我赢,就是各位获胜。时间到算是我赢,没有平手。
还请各位千万不要误会。